可从厨房拿出来后,却看到周天涯默默的在流眼泪,薛娘子和侍女们都在哄她。
“怎么了这是?”徐二娘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去。
周天涯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眼眶里的泪珠滚下来:“二姨,我想阿耶和阿娘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虽然大家都说阿耶和阿娘是随军打仗去了,但她心里总是隐隐有种感觉,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阿娘明明是那天去救人后就不见了,而且阿耶也比那些将军们要走得早。
徐二娘心疼极了,将她揽入怀中:“小天涯莫哭,你阿耶和阿娘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一边安慰孩子,一边在心中继续咒骂突厥人。
好好的来长安求医不就行了,非得搞这么一套!果然是居心叵测、不懂礼义二字怎么写的小人!
……
朔县。
寒风之中,大将军李靖全副武装,手上:提着他的画杆描金戟,坐在陪伴他已久的浑红马上。他原本温和的眼睛此刻变得锐利无比。
在他的身后,是大唐的三千精锐骁骑。
皂衣玄甲,刀锋雪亮。
即便是人马众多的情况下,也依然鸦雀无声,只偶尔有马蹄刨地的声音传来,可见其军纪之严明。
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热血沸腾的宣战演说,李靖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平静道:
“出发!直取恶阳岭!”
第217章
周自衡和李崇义还有李靖手下其他的将军们站在朔县的城墙上,遥看着这三千骁骑兵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朝着恶阳岭而去。
即便知道李靖的策略,周自衡也依然有些担心:“恶阳岭最起码有上万突厥驻军,大将军就带了三千人,真的没问题吗?”
李崇义是知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大将军之前休息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迷惑突厥人让他们放松警惕。如今又是大雪,咱们来个突袭,胜利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他对李靖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和崇拜。
周自衡原本还不太了解,毕竟在他所经历过的后世,谈到大唐开国年间的猛将,民间大多都是提尉迟敬德、程咬金、秦琼等几位。但在他入仕之后,尤其是进了兵部之后,这才知道为什么李靖是兵部尚书,而且还是西征突厥的大总管。
他才是真正的大唐军神呐!
将才有许多,可能够运筹帷幄、冷静调度,说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帅才,并不多。
其他将军也笑道:“周郎中放心,大将军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咱们要做的,就是守好朔县,时刻给大将军提供后援、做好接应就行。”
可别大将军去了前线,后方却被人给偷了家。
李崇义哀怨地叹了口气,他也想去前线啊。可是自己这两年都没上过战场,不管他好说歹说,李靖都不带他!
周自衡的心情这才逐渐平缓。
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第一次历经这样的大战,刚才似乎有些焦灼。
“走罢,回去随我清点辎重!”他扯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李崇义往城里走。
他要做的就是配合好李靖做好后方的工作,辎重、补给这些同样是一场战争里最关键的因素。他可不能掉链子!周自衡燃起斗志。
只要破了恶阳岭,取了襄城……离云中城就不远了!
……
恶阳岭。
恶阳岭并没有城镇,只是一道关隘。它是通往襄城的必经之路,常年都有突厥士兵在此看守。但平时不过几百人,战事起后,便成了万人。
驻守的突厥人来了后也曾经主动去朔县出击过,但那些唐人没意思,龟缩在那城池里不出来。他们没得办法,只能在城墙下叫骂一阵后就撤了。
后来,连这样的事情也懒得去做了。
大唐么,没吃没喝的时候去打打草谷也就得了,他们就这万把人,犯不着去动真刀真枪,就连在云中城坐镇的可汗都没当回事儿呢。
时值下半夜,正好是夜晚和凌晨衔接的那一段时刻,也是人最困顿的时间。
在突厥军营的营帐外,持着佩刀的守卫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想要眯会儿。
他的同伴显然已经是个老兵油子了,立刻向他传授经验:“困了就眯会儿,又不打紧。他们才刚闹过一场,现在可没那么精力过来巡防。”
他们指的是军营里的百夫长和千夫长们。
同伴是个新兵,有些忐忑:“真的可以吗?要是被唐军给摸上来了怎么办?”
老兵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你看这几月以来,他们出来应过一次战吗?我看呐,也不过是应付了事。你是不知道,当年若是没有咱们,那大唐皇帝可夺不了这天下……”
他兴致勃勃地对新兵讲起古来。
“大唐皇帝的确是个英雄人物,不过唐军却不行,骑射功夫比咱们差远了。论起骑兵来,那还是咱们马背上长大的强……”
讲了许久,两人都觉得困了,呵欠一打,裹着毯子就着火堆的余温就睡了。
下过雪的天空显得沉沉的,原本的星辰也都被云层给遮蔽,难以看清周围事物。不知多了过久,那新兵醒了过来。
他老觉得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许是附近前来寻觅食物的动物……新兵现在还是有些责任心在的,他觉的自己应该去看看。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到香甜梦乡中的同袍,他站了起来。
算了,自己去行了。
外面黑黝黝的,习惯了一下之后才能看到在夜幕中极其模糊的远山的轮廓。那士兵拿着雪白的佩刀,想要走近看,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脖颈上一凉。
似乎有疼痛掠过。
他低下头,看到鲜血喷薄而出。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黑压压的骑兵沉默地伫立在他的面前,在恶阳岭之前。
所有的马匹都摘了铃、裹了蹄,还被罩上了铁制的笼头,这是夜袭时禁止马匹发出声响的装备。而坐在战马上的骑兵正冷漠地看着他的倒下。
“敌袭——!”他想要喊出来,却只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就陷入到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在最前面的李靖并没有发声,只是沉默地用马鞭指了指前方。立刻有几人翻身下马,娴熟地攀上两端的瞭望哨塔。他们在黑暗之中就像是灵活的猿猴一般。
另外还有人用带有梅花抓的绳索勒住辕门,飞身上前。
有人做出狼嚎的响动,正好掩盖了这些轻响。
军营中酣睡的突厥士兵们不耐地翻了个身,模模糊糊的在心中咒骂:“格老子的,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等明日定要将这附近的狼群都给宰了!”
辕门大开,李靖的三千骁骑兵如入无人之境。
混乱顿生,哀嚎之声在瞬间划破夜空,但几乎是过了几个瞬息才有凄厉的声音响起:“敌袭——!”
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没有防备匆然醒转哪有那么快就恢复理智组织起对抗?而另一边早有准备的精锐唐军如砍瓜切菜一般,几乎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抗的闯到了突厥营地的深处。
一路人头翻滚,血流成河。
直到天色微亮,在东边的天际线露出一点晨曦微光之际,被砍得晕头转向地突厥人才最终在主将的命令下形成了建制,但这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在光线中看到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唐军以及己方的狼狈和惨烈之后,突厥士兵无心恋战,魂飞魄散。
有人直接跪下投降。
突厥主将收拢起所剩不多的人马,咬牙道:“撤!撤到襄城去!”
他可不能在这小小的恶阳岭丢了性命!
……
就在唐军终于对突厥发起进攻时,徐清麦也与义成公主陷入到了争执之中。
关于符离的手术,她已经整整拖了一个多月了。
之前徐清麦所提的要求:
要一间干净的光线好的按照自己标准来布置的手术室,现在已经有了。不过徐清麦认为光线还是差了一些,最好是去长安采购最新的玻璃来安上。
义成公主据说已经在安排人手了。
要熟悉的器械,工匠们虽然已经努力去做了,但总是差那么一些些。
但义成却觉得她就是在吹毛求疵。
义成公主显得有些焦躁,脸色也有些阴沉:“徐太医,你要的东西我都已经给到你,可你答应我的却迟迟未曾兑现!到底要何时,你才愿意动手救治符离?”
“可贺敦,这是开胸啊!将整个胸腔打开,而且很有可能还要切断肋骨,您自己想想,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徐清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如果没有趁手的工具和合适的人选,就算是你敢,我也不敢啊!”
即便是在长安,要做这么大的手术她也得掂量掂量。
徐清麦一个人在虚拟手术室里根据符离的数据已经做过好多次虚拟手术了,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手术的失败率是百分之七十左右。而如果设定助手,失败率可以降低到百分之四十。
这就是区别。
义成公主的脸色阴晴不定。
她一方面知道徐清麦说的是对的,但另一方面又认为她还是在阳奉阴违。
徐清麦继续道:“若是符离在长安,有诸多名医为手术护航,或许成功率还会更高一些!”
义成公主逼近她:“所以,其实你并不敢在草原上为符离开刀?”只想要
徐清麦垂下眼来:“我若是说敢,可贺敦敢将符离交予我吗?”
义成公主闭上眼睛。
真的是她错了吗?她当时若是将符离改名换姓,送到长安去……不!她没错!她可是堂堂义成公主!即便是远离大隋,她依然能够翻云覆雨,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她不会有错。
义成睁开眼睛,冷冷地扔下一句:“总之,我不管你用你什么手段和什么方法,我只想看到你尽快的治好符离。若是符离死了,我便让你陪葬!”
徐清麦气得胸膛都要炸了。
医闹啊这是!
就算是李世民和长孙也都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义成这疯子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徐清麦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自己的出路。
逃,这里不宜久留,必须要尽快地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