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本来就是搞律法的,正在修《唐律疏议》,因而快速点头:“然也。”
周自衡:“那朝廷若是想要将这两项技术转让出去,收取一定的费用自然也是天经地义。举办招标会,价高者得。而所有收入可以全部用于教育。”
他顿了一下,轻声道:“陛下,在各州县兴办学校,可是极花钱的。”
是的,朝廷这两年一直在讨论的议题就是在各州县兴办官学,为朝廷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之前一直受阻,一个是因为既得利益者们的不乐意,一个是因为没钱。
但现在,李世民成为了天可汗,个人威势达到了帝王的顶峰,而战事已定,花钱的地方大大少了,这便到了推行官学的最佳时机。
李世民的瞳孔倏然紧缩了一瞬,差点想要兴奋击掌。
在座的几位相公都是朝中顶梁柱,虽则身后也有错综复杂的门阀背景,但也知道推行官学甚至是恢复前隋的科举制是大势所趋,任何反对的人都如撼树蚍蜉,因而都没有出声,反倒默认了这项说法。
想一想,周十三郎的这个想法,既让下面的人能赚到钱,朝廷也赚到了钱,而且还获得了好名声,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哦不,三雕的好主意!
阎立本尤其高兴,要真是将作监能为朝廷创造巨额收益,日后工部的地位那要就直线上升了!
李世民当即决定:“周卿,此事便交予你去办!务必要办好!”
谁会嫌弃朝廷钱多呢?
周自衡立刻拜下:“微臣遵旨!”
他与徐清麦退出了殿内,走远一段距离之后,徐清麦这才疑惑道:“你不是想要让这两项技术对全天下都公布吗?”
周自衡嘴角弯了弯:“你觉得就算是竞标成功,按照现在的管理模式,技术泄密出去需要多久呢?一样的,而且还多收了一笔钱,这不挺好?”
徐清麦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也是。”
技术泄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如同她的手工皂一般。不过在泄密之前,先行者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这也能算是双赢吧!
她和自家夫君分别,去到了太医寺。
现在徐清麦整日待在太医寺的时候已经不多了,除了宫中轮值那几天之外,其余时间更多是在升道坊。但每日朝会后,还是要去太医寺点个卯,然后参加会议之类。
感觉和后世上班并无两样。
到了官廨内,却发现大家正在讨论一件事情。
姚菩提笑道:“这次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人太多了,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许多人都托关系来想要拿到一张入场券。我等正在商量该如何是好。”
别人大老远的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来长安,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
而且,能来的人都是对医学真正感兴趣,想要让自己的医术更上一层楼的上进者,那更不能浇灭他们的热情。
徐清麦苦笑:“咱们一开始是真没想到能来这么的人。”
他们在发邀请函的时候想着,能来三分之二的人就已经不错了……
“可不是?”一位资深医师叹了口气,“那日我去悲田院轮值,就听到很多外地来的医者都在讨论,而且他们都极年轻,应该是各家前来游历的弟子。”
另外一个补充:“还有许多是草头医。”
徐清麦惊讶:“草头医能来长安可真是不容易!”
巢明揉了揉眉心:“所以,这要怎么安排,就是个大事情了。”
如何能照顾到所有的人,让这些远道而来的人都能感受到医学聚会的氛围,然后真正的从这个聚会里学到点东西然后带回去?
徐清麦思索了片刻,斩钉截铁道:“安排讲学吧!”
第259章
徐良成这段时间在长安的生活过得十分充实。
他与姑婆和几个表舅一家都相处和谐,平时则和自己交下的几个好朋友在长安城中交流医术,有时候也会去悲田院里看看,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
到了八月下旬的时候,云集在长安城的名医以及青年大夫们更多了。徐良成也认识了更多的人。
太医寺的那本医学杂志又刊印了第二次,很多名医都是十本十本的买,打算回到家乡后送人。而且让徐良成觉得惊喜的是,或许是因为医学期刊所带起来的风气,这些来到长安城的大夫们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似乎变得更愿意分享自己的经验了。
他们会组织各种各样的聚会,交流感情,也交流医术。徐良成就分享了自己在为别人看诊时无意间学会的两个小诀窍,这也让他成为了青年大夫群体中很受欢迎的一位。
徐良成第一次体会到了分享知识的快乐。
如果自己的文章能够被刊登在医学期刊上……简直不敢想会有多快乐!
那天,徐良成从外面回来,却被表舅给叫到了书房。
“真的吗?”听了表舅说的话,他倏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惊又喜。
表舅显然也很愉悦:“我也是从相熟的医堂那儿得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过两天估计就要公布了。总之,你快去转告你的那些交好的郎君们吧,这可是个好消息。”
徐良成重重点头:“多谢表舅!”
他知道表舅的用心,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在朋友圈子里是会更受欢迎的。
而刚才表舅告诉他的,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太医寺决定这次聚会采用讲学的模式,举办各种形式的讲学。其中有一些内容高深的实行邀请制,但是他们也会专门举办七八场针对徐良成这等未经邀请而来的青年大夫们的讲学。
而讲学的也都会是大能。
他们不需要交钱,也不需要其他,只需要在医学聚会正式开始前去医学院那边做登记就行。
表舅道:“太医们说了,年轻人们来一趟长安不容易,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空手而归。而且,太医寺也有义务为想要精进医术的年轻人们提供更多的机会。”
他拍了拍徐良成的肩膀,不无感慨地道:“三郎,你们这个时候可比我们那时要幸运多了,抓住这次机会!”
说完后又唏嘘地摇了摇头。
想当年,他也是拜师学过医的。不过跟在那位老师身边跟了整整六年,孝敬他、伺候他、为他做牛做马,最终也不过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人家的真正学问,是留给自家子侄的,他一个外姓子,想什么呢?
他都羡慕徐良成。
很快,太医寺的决定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的杏林圈子,所有人都沸腾了,尤其是那些年轻人们更是激动。
有人大为悔恨:“我的几位师兄当时说就算是来了长安恐怕也只是来凑个热闹,就没来。早知道,我就是拽也要将他们拽过来。”
“我家又如何不是?哎,就算是现在写信过去也都晚了。”
他们都为没来的人感到惋惜。
“还是多买几本医学期刊回去吧。”
“已经没货了,书行掌柜说要再等十天。”
太医院里,前来登记的大夫一波又一波。除了像徐良成这样的年轻大夫,还有不少年纪其实已经三四十岁甚至更老一些的,也更落拓的大夫。
徐良成看到这样的人只觉得敬佩,人生到了这个年纪还想要学习想要精进,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姓名,年龄,籍贯,还有学医的时长。”
轮到他了。
徐良成立刻一一报了上来。
他没想到对面坐着的那位负责登记的小吏抬起头来,随意地问了一句:“东海徐氏?”
徐良成有些紧张:“然也。可是有何不妥?”
那小吏笑道:“那倒不是,随口一问罢了。”
他从旁边给了徐良成几份已经登记好姓名的文书:“你可以参与这几场的讲学,到时候记得提前去,去晚了恐怕没位置坐了。”
徐良成忐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好奇地端详了一下手中的文书,问道:“这几场可有什么特殊?”
小吏,哦不,实际是侯远道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只不过另外几场的水平会比较浅显,主要是为了草头医们准备的。”
这也是他自己鼓足勇气给徐清麦提的意见。
侯远道到了长安考入了医学院之后也没有和之前认识的草头医们断了联系,这次他也提前很久写信让他的那些旧友旧同僚们能来就来。此刻的长安,就已经聚集了不少草头医们。
他们囊中羞涩,来到长安的路费已经足以花去一大半他们过往攒下来的银钱。而且他们的医学水平实在一般,就算是能进去名医讲学的场合,也不一定能听懂。侯远道希望他们能真真正正在长安学到一些能用到的知识。
徐清麦听了后觉得此法可行,便在讲学中也加入了一些更为浅显的门槛更低的场合。
“下一个,名字,籍贯,从医几年……”送走徐良成之后,侯远道为下一位做登记。
下一位的神情比较局促,年纪看上去不轻了,穿着朴素,衣服上甚至还有着补丁,有些瑟缩而小声地回答:“我,我不过是个游方郎中……也可以进去听吗?”
他只是咬牙想要来试试运气,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和被嘲笑的准备。
侯远道露出微笑:“当然可以,只要兄台一心求学,便可旁听!”
同样登记成功拿到入场文书的游方郎中显然很激动。
侯远道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颈,看向远方舒缓一下自己的眼部劳累,一轮温暖的红日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真是个迷人的时代啊……他喃喃想到。
时间一下子就到了九月。
长安城外渭阳渡。
“阿耶——!阿娘——!”刘若贤对着刚停好的船只挥手,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
刘守仁和杨氏走下了船,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都有些激动。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可有个女孩子样?”杨氏赶紧道,不过语气并不是嫌弃,反倒很是欣喜。
说了女儿一句,两人立刻向着徐清麦行礼:“徐寺丞,终于又相见了!”
徐清麦很是欣喜,亲自将两人扶起来:“咱们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医学聚会这样的事情,刘守仁是肯定要来的。而且他和杨氏早就想来长安看看自家女儿,于是收到信之后立刻就收拾了行囊出发,终于在九月初抵达了长安。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徐清麦让刘若贤赶紧送父母入城,好好歇息。
马车上,杨氏好奇道:“你老师还要等人吗?”
徐清麦并没有和他们同行。
刘若贤皱了皱小鼻子,在母亲面前显出了娇态:“老师可忙了,还要等几位从洛阳来的名医呢。”
杨氏啧啧道:“可真是厉害。”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娇娇弱弱的年轻娘子,几年后却是太医寺丞呢?听说,还封了县主。
刘若贤点头:“那当然,老师是最厉害的!”
徐清麦一直到里坊关门的最后一刻才回到了家,赶紧让薛嫂子去烧了水打算好好地泡个澡,让自己松快松快。晚膳后,与周自衡在自家的小花园里散步。
“不夸张地讲,全天下的名医,现在过半都集中在了长安。有太医寺邀请的,也有没被邀请自己主动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