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虚的笑了笑:“这不就是一个比喻吗?”
然后立刻又觉得不对,她心虚个毛线啊!
“怎么就不能想了?”徐清麦镇定自若,“想想犯法吗?再说了,你搞清楚哦,我现在实质上单身。”
话虽如此,却带着点娇嗔。
周自衡好笑的看着她发红的耳朵,不拆穿她:“好好,不犯法,尽管想。”
小插曲过后,又聊到已经回家了的王树,张氏今天一大早就把鸡给送过来了,然后聊到知春堂的刘守仁和刘若贤。
徐清麦对刘若贤赞不绝口:“她倒是机灵,脑子转得快,又很善良。”
周自衡想起当时给王树做手术的时候,她还特意点了刘若贤来协助自己操作,便问:“你是想要收她当学生?”
徐清麦有点犹豫,最后点了点头:“想当然想,她是个干外科的好苗子。而且我的确是需要助手。”
她现在有了虚拟手术室,对接下来的行医之路也更有目标了——她想要组建现实中的手术团队。在现代,一台手术需要一个主刀、两到三个助手、一个麻醉医生、一个器械护士、一个巡回护士。她倒不敢奢想那么多,但助手最起码还是需要一两个的吧?
刘若贤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
她很喜欢她。
周自衡:“那你犹豫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教她。”徐清麦在亭子里坐下,看着清风将帘幔吹动,带着些苦恼:“你也知道,现代医学其实是建立在解剖学、生物学甚至还有物理化学的基础上的,如果要教就需要从这些基础学科教起……”
这未免有点难。
她上哪儿弄大体老师给她解剖去啊?
周自衡:“那就不当学生,只当助手。”
徐清麦又觉得这样浪费了刘若贤的资质,有点可惜。
周自衡抚额:“……我觉得你先别想太多,而且你想到了岔路上。”
徐清麦虚心求教:“比如?”
周自衡正色道:“你想要按照咱们那会儿的培养模式来培养刘若贤,让她成为一个符合后世标准的外科医生或者说现代医生,是吗?”
“对。”
“我觉得你的标准定得太高了。”周自衡指向去除了野草之后郁郁葱葱的花园,“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播种。就像是我在甲字屯做的实验,我肯定没办法要求它能像后世一样亩产千斤,只要能超过原先的产量,那这个实验就是成功的。最起码他们能知道,往这条路上走是正确的,科学种植是正确的,这就够了。你那边也是一样。”
徐清麦听得入神,她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你说得对,只要种子种下去了,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她只需要让刘守仁、刘若贤这样对现代医学对外科感兴趣的人更多一些就可以了。历史是向前发展的,科技也是,即使刘若贤不能达到后世的标准,但只要现代医学的理念成功的扎下根来,总有一日会出现满足标准的医生。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徐清麦神清气爽:“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这时候,她听得周自衡问:“对了,关键是,刘若贤想要跟着你学吗?”
徐清麦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应该是愿意的吧?我看她挺感兴趣的。”
周自衡:……
讨论了半天,当事人的意愿都还没确定呢?
徐清麦转头看他,哈哈假笑两声,也有些尴尬:……
巧的是,在刘家的饭桌上,也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杨氏这两天吃饭只觉得淡而无味,明明是和以往一样的饭菜,但吃着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这些菜怎么就不能像是周家的饭菜一样,让人一看就好吃,让人一吃还怀念呢?
刘守仁眼皮一翻:“赶紧吃吧吃吧,铁锅过几天就到了。”
杨氏叹口气,道:“有铁锅还不行,等赶明儿徐娘子来了后,我得问问她怎么炒,要是能有个菜谱就好了……”
“胡闹!”刘守仁不悦的道,“这岂是能随便去问的?”
世人对书籍极为看重,任何带字的都能成为传家宝,即使是食谱也是轻易不外传的,贸然去求恐怕会让主人家为难。
刘若贤笑眯眯的道:“阿耶放心,徐娘子和周录事根本不在意这些,上次宴席,徐娘子就让阿娘想学什么尽管去周家找薛嫂子学。”
杨氏等女儿解释完之后,才瞪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是那等不知事的妇人一样。”
刘守仁自知理亏,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半晌后没忍住,还是感叹了一句:“徐娘子的师门的确是大方。”
连开腹这样的秘术都随便人观看学习,更别提是区区食谱了。
杨氏点头称是,夫妇二人对徐清麦以及周自衡的印象显然都非常的好。
刘若贤偷偷看父母神色,大胆的开口问:“阿耶,那你觉得我若是拜徐娘子为师可好?”
夫妇俩的目光一下子投了过来。
刘守仁若有所思:“可是徐娘子向你透露过有此意向?”
“没有。”刘若贤道,“不过我觉得徐娘子应该还挺喜欢我的。而且,既然她的师门并不吝惜于向外人传授医术,那想必也会愿意对外收徒。”
她的眼睛熠熠闪光,脸上眉飞色舞,想来这个主意已经在心头盘桓已久。
刘守仁还没说话,杨氏却冷不丁的开口了:“不可以!”
刘若贤惊讶的看向她:“阿娘?”
杨氏恼怒的看向她:“还拜师?你怕不是忘记自己今年多少岁了!若贤,你已经十四岁了,要议亲了!”
刘家原本替刘若贤定过一门娃娃亲,男方比她大一岁,家中不算望族,但也是耕读之家,家世清白,两家极为熟悉,知根知底,杨氏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可惜两年前,因反对辅公祏叛唐,在外不满出声,被叛军杀了满门。
刘若贤的亲事就此沉寂了下来。
杨氏认为如今两年已经过去了,也该走出阴影,开始慢慢的给她再相看一门亲事了。
她对着女儿苦口婆心:“你以往抛头露面我并不阻拦,但如今若是要议亲,还需得贞静一些才好。不然,又有哪家高门大户的好郎君愿意娶你呢?”
“不娶就不娶嘛……”刘若贤漫不经心的道,看到自家娘亲的脸色变了,立刻改口:“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看看徐娘子,不也是嫁给了周录事吗?难道她现在过得就不好不幸福?”
杨氏语塞了,半晌才气恼的道:“你能有徐娘子这般厉害吗?”
她藏在心里没说的是,徐娘子的医术虽然了得,但血呼啦碴的也挺让人生畏,这世间如周录事一般对此毫无芥蒂的开明男人能有多少呢?
总之,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样。
当神医被人尊着敬着固然好,但在一切未知的前提下,选择另外一条稳妥的路不是会更好吗?
刘若贤不开心了。
刘守仁开口道:“行了,若贤想要学医术也是好的。如今这世道,女子有一门傍身的技艺,嫁人之后才能在夫家立得住,有底气。再说,我们刘家本来就是出身杏林,若是议亲时嫌弃这一点的话,那又何苦议这门亲?
“若贤年岁也不大,慢慢找就是。”
杨氏听了之后也不再说话了。
刘守仁又转头对刘若贤说道:“拜师之事等后续再提吧。我看周家最近繁忙,也别给人家惹麻烦。徐大夫既然喜欢你,你多跟她亲近亲近,也给她帮帮忙。”
刘若贤听了后这才乖乖的点头称是。
刘守仁其实心中颇为酸涩:哎,若不是自己有晕血症,他早就想拜徐娘子为师了!
……
徐清麦和周自衡这几日的确是很繁忙。
徐清麦忙着建立手工皂作坊,东山渡的院子已经清理好,冯婶子和齐玉也住了进去。为了安全着想,周自衡从康有德那里借了两个年轻伙计带了一条狗住在了外围,然后快马加鞭的开始找靠谱的护卫。
康有德自然爽快答应,借这个机会又来周家蹭了一顿饭之后终于依依不舍的动身回长安了。
临行前,他对周自衡意味深长的道:“周贤弟,或许下次再见,就是在长安了。”
以周十三郎的本事,想必他很快就能在长安城中见到他。
周自衡一愣,然后笑道:“借君吉言。”
康有德走了之后一两天,手工皂作坊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开工。
徐清麦从善堂中找了三四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约定让他们每日去手工作坊做杂役,一天给十文,孩子们很高兴。当时卖房子的牙人也给他们从东山渡上找了几个勤劳能干的妇人前来当雇工。
当时她还觉得给十文是不是少了点儿,想加到十五文左右。
周自衡摇头:“就给这个数。”
首先,他们干的活计很轻松,而且还包一日两餐,如果提高工钱那其他雇工的工钱肯定也要加。其次,如果给的钱多了,这样的好事恐怕就轮不到这些孩子了。
徐清麦一想也是,虽然自己是秉持着帮人的心态,但不能搞得像是施舍,对那些孩子的成长也不利。
康有德一走,周自衡也等不及作坊开工,就需要立刻把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本职工作上了。不仅之前浸种的秧苗要出了,而且他们制作的一个秘密武器也完工了。
从东山渡口往西走大概四公里左右,是屯监赵卓在城外的庄子。
周自衡下了马,杨思鲁正在门口等他。
“怎么样了?”周自衡兴奋的问道。
杨思鲁:“您到里面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大步走向庄内,在被围起来的一块空地上看到了早已经在那儿守候的赵卓,以及从甲字屯请过来的那位屯户齐武——自己改良了犁的那位。
齐武有些惴惴不安。
自从上次周录事在自己家里看到自己胡乱改的犁之后,过了两日就把他给召到了这里,周录事让自己安心的在这里造犁,还给了他一堆图纸。
“只要你能把这东西造出来,造成图纸上的这个样子,就是大功一件,可以上达天听的那种!”
齐武至今记得周录事当时对自己说的话。
他问:“那小的的地怎么办?”
周录事哈哈一笑:“放心,你的犁足以让你不再当屯户,以后不必自己耕地!”
齐武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好像折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又知道这是屯监的庄子后,便也一咬牙,安心在这里住下,开始照着周自衡的图纸继续改良犁。
成熟的江东犁长什么样子周自衡自然是清楚的,他可以信手就画出来。但它由十一个部位组成,每一个部位如何连接,尺寸如何这些都需要琢磨调整。
齐武这段时间干的就是这个活儿。
他和赵卓怕消息外泄被朱十安与陈琰知道,便选了赵卓名下的农庄,将齐武调来。今日周自衡终于收到了庄子上传来的消息,江东犁制成了,这才匆匆的赶了过来。
赵卓见到他,兴奋得直搓手,指着空地中间安静躺在那儿崭新的犁:“你看看,可是这样?”
赵卓不懂农事,但他看这犁就觉得靠谱。
周自衡围着犁转了两圈,又蹲下来仔细的查看了各个部件,脸上露出笑容:“应该就是如此!”
赵卓急了:“你别应该呀,到底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