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赵阿眉会一点拳脚功夫,还有江湖行走的经验,对这一带都很熟悉。
徐清麦对她的印象一开始就很不错,当日在草市,赵阿眉主动言明若是救不回她阿耶,便也只是天意如此怨不得别人,说明她是个拎得清而且决断分明的人。所以昨晚周自衡这么一提,她就怦然心动了。
“当然,如果佣金你有疑问的话,我们还可以再谈。”徐清麦看着她有些错愕的表情,以为她纠结钱少。
赵阿眉慌忙摆手,刚才徐清麦报出的佣金已经很丰厚了,够她去草市表演十来次百戏了。
“并不是佣金,岂敢拿恩人的佣金?我只是一时高兴,得意忘形了。”她豪爽道,“若是您愿意,我现在就能来!不过是陪您走一段路程,何至于还要拿佣金了!”
她是真的高兴,之前她阿耶的诊金她知道是由于徐清麦和刘守仁两人仁善才那么低,现在刚好是个可以报恩的机会。
徐清麦笑眯眯的道:“一码归一码,佣金还是要拿的。”
就这么说定,赵阿眉立刻就回去找了自家父亲,赵孚听了后二话不说就让她收拾东西过去:
“你速速去吧!咱们也不演了,我一个人回家就是。徐神仙和周录事都是大贵人,你这一路可要好好听从嘱咐,千万不要慢待了人家。”
他也是个拎得清的,就算是没有佣金,能和徐神医还有周录事交好这件事,可比去到处奔波演百戏赚笔钱要来得重要太多了!
于是,赵阿眉干净利落的收拾了自己的行囊,立刻加入了徐清麦一行人的队伍。
他们没在丹阳县城多做停留,用完午膳后就立刻出发去了第二个屯。
第二个屯的屯正刚好和辛字屯的屯正有一点姻亲关系,后者让周自衡给自己写了封信,在信里面对周自衡和徐清麦夸了又夸,夸得当时周自衡写着写着都不好意思了。
但这封信的确是有用的,他们在第二个屯里面的工作推进易如反掌,顺风顺水——义诊、推广江东犁、视察春耕情况、做豆腐,大家各自分工,三天不到的时间就全搞定了,然后又立刻上路前往第三个屯。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时间里,他们从丹阳县到金坛县,走过了五个屯,除了甲字屯和江宁县的另一个屯之外,就只剩下句容县的戊字屯了。
这五个屯的春耕情况都完成得不错,大部分人都没有偷奸耍滑,但周自衡和杨思鲁也发现了有少部分的人拿着屯里面发放的农具和种子往自己开好荒的新地里种,反而对屯田很不上心。
不过,两人表面上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在教大家如何制造使用江东犁,如何做豆腐,只是在离开屯子之后立刻就凭着自己的记忆力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录在案。后续如果他们交上来的粮食不达标的话,就会被解除屯籍,而且还要赔偿种子和农具。
被徐清麦戏称为真正的秋后算账。
而这大半个月时间,也足够徐清麦用金针拨障术治好了几位老者的白内障,以及在义诊中得到一些小分数,至此,她的积分已经足够了拿到第二个成就——
“恭喜您,拿到了第二个成就,崭露头角的医学萌新!”
ID:32001
积分:440分
等级:2级
成就:崭露头角的医学萌新
“您的现有积分为470分,距离您获得第三个成就‘初具成果的医学熟手’还需要2570分。请您再接再厉,再创奇迹!”
在一开始看到自己升级的时候,徐清麦是很开心的,但是看到离下一次升级还有两千多分的时候,她就有点不淡定了。
“系统你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1级是100分,2级是400分,现在3级你给我搞出3000分?!”
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每一级之间就是简单的积分翻倍,但现在一看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治好一个白内障患者20分,2570分得要一百多个患者。如果她愿意开诊坐堂慢慢等或者是花上时间将整个江南地区走一遍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自己“眼科圣手”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甚至有时候在一些茶亭酒楼都偶尔听到有所讨论,但她想要短期内迅速的利用这一个手术来刷分的愿望就落空了。
徐清麦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转念一想,从小白到萌新的成长,和从萌新到熟手的成长,的确时间段与难易程度是不一样的。她琢磨,想必后续从熟手到其他阶段会更困难,那得是上万分甚至是让她难以想象的分数了!
哎!
学医真是太难了!
徐清麦难得的颓废了一下,决定今天不练习手术了,她要躺平!
生气!
“怎么了?”和她一个车厢的赵阿眉好奇的问,自徐神医醒来后,就是这样双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徐清麦勉强的挥挥手:“无事,忽然有点想我女儿了。”
也不知道周天涯这小家伙在家里过得怎么样了……
……
江宁县,周宅。
刘若贤拿着可爱的碎布头做的小玩偶诱惑着周天涯往前爬。她现在每天都来周宅看周天涯一次,而且时刻谨记徐清麦的叮嘱,小孩子要多晒太阳,便和阿软一起将垫子铺在了花园的亭子一角,正好可以晒到上午的阳光。
仅仅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周天涯的爬行功夫就有模有样了。
徐清麦和周自衡在走的时候,留给了阿软和薛嫂子一份计划表,包括周天涯在这段时间需要吃些什么,以及需要着重锻炼她什么等等。做这份计划可苦了两个从来没有养过孩子的人,他俩从脑海的角角落落里搜刮出了自己的亲戚同事和朋友们的经验之谈,然后才制定了这么一份古代版的育儿指南。
薛嫂子和阿软拿到这份指南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对她们来说,不怕主家提要求,就怕主家什么都模糊不清但事后又挑三拣四。
薛嫂子心想,郎君和娘子虽然看着年轻,但做事倒是很有章法。
亭子里,周天涯正吭哧吭哧的在软软的垫子上往前爬,她的手脚明显比以往更有力气了,不再只是单纯的靠小肚子匍匐前进,很快就抓到了刘若贤手里的小玩偶。
刘若贤一把抱起她,毫不吝惜的夸奖:“小天涯真棒!”
这也是徐大夫交代的,要多夸奖她。
刘若贤虽然不懂得是什么道理,但她还是依样照做了。想想,自己的娘亲若是也能时时夸赞自己就好了,她捏了捏周天涯的小脸颊。
“不知道你的娘亲和阿耶什么时候回来呢……你想他们了吗?”
周天涯和没听到一样,高兴的玩着自己手上的小玩偶,又一把把它丢开,然后看上了垫子上的拨浪鼓,挣扎着就要下去。
好吧,她不想。
徐清麦还不知道自家的小可爱已经无情的将两人忘记了,她这会儿还正在津津有味的听赵阿眉讲古。
他们这一日需要在野外露宿——这么多天了,总有遇到没及时赶到县城或者驿站的时候,便也只能挑选空地扎营休息。这时候,赵阿眉就派上了用场。
她和赵孚经常在外奔波,像他们这样赚辛苦钱的,哪有钱住客栈?大多都是在车马行里花个几文钱找个能窝着的位置,和牛马挤在一起,或者是直接睡野外。
赵阿眉虽没和人挤过通铺,但也有丰富的露宿经验。
她选了一处荒废的庙宇,可以遮风挡雨,而且还可以防野兽。
庙宇里可以看到多处篝火留下来的痕迹。
赵阿眉见怪不怪:“这边虽然没有虎象之物,但有狼,这边又靠着官道,想来有很多商队和行人都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过夜。”
她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支香,点燃插在前面已然破旧不堪的佛像前,拜了一拜。
徐清麦好奇的问:“你还随身带着香?”
“这是我们这种经常出远门的人的习惯。”赵阿眉解释道,“不管是佛寺还是道观,来了先拜拜山头总是没错的。”
于是,徐清麦也在佛前拜了拜,心里说了一句打扰了。
医院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但大家该玄学的时候就玄学,该拜的时候就拜拜,尤其信奉“夜班之神”。徐清麦当时所在的科室,天天用苹果给它上贡,因为传言此神爱吃苹果。
周自衡听了后,笃定的道:“你肯定也给它带过。”
徐清麦矢口否认:“没有!”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心虚的眨了眨眼,惹来一阵轻笑。
一行人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又捡来柴禾,生起一堆火烧水喝,再架起带来的铁锅,开始煮鱼汤——这边河溪水脉丰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小杂鱼。齐武和林十五在屯里长大,捞鱼和挖野菜这种事很在行。
周自衡往白色的鱼汤里撒了点盐,又撒了点胡椒粉,待到鱼汤沸腾起来,浓郁的香味便向四周扩散。
他把屯户们送的烤饼放在鱼汤上用热气来温。
于是,大家就着鲜美的鱼汤,吃着已经变软又不失口感的芝麻烤饼,觉得这样露宿其实也不比在客栈里住着要差。赵阿眉在心中感慨,也只有像他们出行一样,所有的东西全都带齐全了才能有这样的体验。
这真是她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次露宿了!
吃完东西,徐清麦裹着披风靠在周自衡身上,听赵阿眉讲她以前行走江湖的一些事情。自燕子矶这一夜之后,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就不再那么避着,更像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小夫妻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赵阿眉的口才很好,讲着讲着,杨思鲁等人也忍不住坐了过来,大家一起围着篝火。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徐清麦和林十五傻乎乎的摇摇头。
其余人都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犹豫的点头又摇头。
“车嘛,自然是车马行。”赵阿眉道,“能开车马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短途有车夫,长途还有镖师。镖师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行当。出一趟远门下来可能就埋骨他乡了。”
徐清麦想到康有德,这位豪爽的虬鬤客就与江宁县的车马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确不是个普通人。
“大的正规的车马行还好,”赵阿眉继续说,“若是遇到那些小的黑心的车马行,赶车送人或者货物去别处,趁人不注意的人拆人包袱还是小事。最怕的是他们中途忽然改心思了,或者起了贪念,把人杀了往荒山野岭一丢,再把货给吞了,根本没人知道。”
杨思鲁点头:“我曾听过这样的事。船也是如此,那些野渡口的船夫,在无人的地方把乘客扔下水去再侵吞他的财物,也是常有的。”
徐清麦:“难怪上次你们不让住城外的客栈,原来防的就是这个。”
周自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清麦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他们想起一路过来看到的大片芦苇荡和无人的荒岭,暗暗有些惊心。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这一趟出门的见闻,更提醒他们如今已经不是后世那个到处都有监控,法治清明的现代社会了。
“那脚呢?是什么?脚夫?”林十五在屯里面长大,这次也是第一次接触外面,充满了少年的好奇。
赵阿眉:“对,脚夫,给人搬东西。这些人平常的时候还好,但若是遇到要翻山越岭的时候,有些黑心的会与山中强盗勾结,谋财害命。”
“那牙,就是牙人?”
“是人牙子。”赵阿眉的脸冷了下来,她家中也有幼子,最防备的也是最恨的就是人牙子,“这些人偷蒙拐骗,拍花子、和人勾结逼良为娼,死不足惜。”
徐清麦深表赞同:“人牙子该杀!”
她感叹的想,所以这时候的大户人家出行,带这么多下人是有原因的。大家都不放心把自己的行李和衣食住行交给陌生人负责,尤其是还带着小孩的。
古代,现代,还真是宛如两个世界。
她这时候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那个屯里,周自衡和杨思鲁知道屯户偷懒还挪用公物也不道破而是事后才记小本本的事情,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没有当场就指出来。”
周自衡好笑的看她:“你这才想明白呢?”
徐清麦:“……我当时忙着义诊,多累啊,哪有时间想这个。”
“当时那个屯的位置偏远,”杨思鲁解释,“且那些屯民之间都是带着亲的,同气连枝。所以最好是不要立刻发作。”
周自衡补上一句:“虽则偷用一些种子和农具也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万一有人头脑发昏,做出什么傻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样偏远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可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