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徒弟补充道:“师父听闻你是自江宁县来,便打算从句容县城乘渡船去到江宁,找你探讨医理。”
孙思邈:“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路上就遇到了。”
“缘分啊!”徐清麦感动过之后,立刻道,“那孙道长,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走,等去了最后两个屯,咱们就可以回去江宁县了,到时候您想要探讨什么我都陪您!”
最好是长长久久的住下来!
孙思邈抚掌大笑:“可!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徐娘子的金针拨障术。”
两人正聊得高兴,孙虎前来报信,李崇义好像要醒了。
李崇义昏迷中只觉得自己漂浮在一片混沌里,起起伏伏,昏昏沉沉。这时候,忽然冒出一阵焰火将自己包围,烧得自己疼痛难忍。他忍不住想要挣脱出这一片混沌,然后就听到有清朗女声在耳边响起,让他忍一忍,说关公当时刮骨疗毒都很镇定,让他学着些。
李崇义模模糊糊的想,关二爷什么时候一边刮骨疗毒一边下棋了?有这回事儿吗?
焰火过去之后,他又在混沌中沉浮,然后他就看到了出口有光柱投来,他拼命的往前跑,终于跑到了光柱里。
床榻上的李崇义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几位陌生人。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位清俊雅正的年轻男子,若不是有孙虎站在旁边,他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天庭。
孙虎差点扑过来:“小将军,你终于醒了!”
自己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在孙虎的介绍下,李崇义这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没想到给自己治伤的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孙思邈和名满……江南的徐清麦,只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当死!
他当即就想要从床榻上坐起来道谢,然后被人摁住了。
“你的伤口还没好,继续好好的躺着吧。”
徐清麦看他的神色,感觉他应该是挺过了感染的这一关,不禁感叹这年轻人又是武将,身体素质就是好。果不其然,耳边马上就听到了系统的通报,抢救成功,积分是100。
“小气!”她在心中撇撇嘴,这100分去掉她为了手术兑换的那些东西,也就只剩下一半了。
“危险期已经过去了,”她剪开绷带,查看了一下伤口,温声道,“只不过将军这段时间要注意休养,这只肩膀不能提重物,否则伤口容易再度撕裂。”
孙思邈也过来瞅了瞅,然后大笔一挥,又开了一个清热止血的药方,让他敷在伤口上,每日换药即可。
李崇义有些沮丧:“那岂不是以后连枪也用不了了?”
他还想要继续马上征战呢。
“好好复健的话,几年后应该是可以的。”徐清麦安慰道。
既然伤患已经醒过来,他们几人便提出要辞行,但李崇义和孙虎却坚持挽留,想要让他们再多待上两天,虽然表面上是说不能让救命恩人就这样空手而归,但实际上应该是怕后续病情有什么反复。
徐清麦想到自己还欠人人情,送佛送到西好了,再停两天就停两天吧。
周自衡和孙思邈也并不反对。
李崇义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经过这次,他还是挺惜命的。
就这样,因为他暂时不能移动,徐清麦等人就在水寨住了下来。将士们把尸体都给收拢了一下,又清除了一下血迹,水寨中有粮又有房,倒是看上去像模像样。至于赵阿眉等人,也已经在孙虎的安排下在岸边安营扎寨,和大部队一起住着,只待几日后汇合。
李崇义是年轻人,像这般静养压根不符合他的秉性,更别提他的伤口还需要趴着,难受。他在床榻上趴了不到半天,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如同草市一般。
他皱眉问孙虎,有些不悦:“怎的如此喧嚣?”
孙虎忙道:“将军,您别怪他们。徐娘子和孙道长大发善心,正在给大家看病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伙儿都不想错过。”
军营之中阶级分明,如李崇义这样的地位和身份,自然是有随军大夫的,但大夫也只给军官们看,像下面普通的军士,伤了也就伤了,自己收拾着吧。熬得过就熬,熬不过那也没办法,能马革裹尸送回家乡那是幸运,更多的是随手在扔在战场附近的乱葬岗或者是一把火给烧了。
这次正巧遇到徐娘子与孙道长见到一些受了伤的士兵窝在偏僻处哼哼,便问了怎么回事,然后就有了这次特殊的义诊。
李崇义的脸色柔和下来,笑骂了一句:“便宜这些丘八了!我去看看。”
“将军!”
李崇义:“我又不走远,就慢慢的挪过去。”
他怒视孙虎,他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徐清麦与孙思邈原本并未分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两人擅长的病症并不相同,于是就默契的调整了一下,让身体受伤的士兵都在徐清麦面前等待她给自己清创以及包扎,而那些受到积年病症折磨的人则都在孙思邈那边排着队。
“忍着点,别叫太大声。”徐清麦在给胳膊上被划了一刀的士兵用碘伏冲洗伤口,然后缝合。
麻醉剂又贵又少,她舍不得用,就只能委屈这些将士自己忍一忍了。
于是在她这一边,痛喊声此起彼伏,嘎嘎乱叫。
李崇义看了之后莫名觉得舒服了些。
他刚过来,周自衡就看到了他,犹豫了一下后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致意,结果就看到李崇义朝自己招了招手。
周自衡走了过去,拱手道:“定远将军。”
李崇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笃定的:“我见过你。那日,你在马匹上说,接下来会是千年难遇的太平盛世!”
因为这件事,还让他挨了十鞭子。
他刚睁开眼时就觉得周自衡眼熟,刚才终于想起来了。
周自衡的身形微不可见的放松下来。他还以为是在长安见过呢,正在疯狂的调动周纯的记忆库。至于李崇义说的那件事,他早就忘了。
自己什么时候说的?
他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世间乱了这么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李崇义挑起眉,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说得好!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爽朗的笑起来,想要伸手去拍周自衡的肩膀,结果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开始龇牙咧嘴。
周自衡:“……将军请勿激动,不然伤口开裂,内人恐怕会心情不佳。”
别给徐清麦增添负担了啊喂!
李崇义哈哈哈的笑,眼神中带着探究:“我认识你们周家几位郎君,不过,你倒不像是周家人。”
周自衡淡淡道:“周家是周家,我是我。”
李崇义一愣,笑得更开心了:“不错!比起你那几位兄长,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不愧是我当时一眼就看中的人!”
他从在路上听到那句话开始,就觉得周自衡不错了。
“……将军谬赞了。”
什么叫一眼就看中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这定远将军,真是没有城府的人啊!
挺好,挺好,这样的人好打交道,周自衡心中感叹道,也露出微笑。
在他们的不远处,徐清麦的速度很快,已经处理完自己这边的病患。
然后,她立刻飞跑到孙思邈身后,观摩他的看诊过程。
第48章
一路看下来,徐清麦只深深觉得,孙思邈不愧是神医。
他望闻问切一个流程下来,几乎就能诊断出大多数患者的病症,并且分析出他们的病因。徐清麦身为医生自然知道,这靠的是多年累积起来的经验与天赋。
一位面容愁苦的小个子士兵前来看诊,诉说自己最近一直头晕且疲倦。
孙思邈给他把过脉并且看过舌苔与面色之后,问:“持续多久了?”
士兵:“半年有余了……”
孙思邈又问:“半年前,你是不是曾经受过伤,并且有过一次大出血?”
士兵睁大眼睛:“真有!”
他那时候正好去追捕叛军,然后被人一刀砍在了背上,出血颇多。
“可是孙仙长,我那伤口不过半个月就早就已经好了呀!”
孙思邈:“那自那以后,你是不是经常觉得有的时候手足麻木且会心悸?”
士兵猛地点头,如拨浪鼓一般:“还真是,真的从那之后才开始的!”
“那就对了。”孙思邈抚须,“你乃血虚之证,上次出的血如今还没补回来。脉细,舌苔薄白,头晕眼花和心悸肢麻都是由于血虚不荣所造成的。我给你开个方子,若有条件你就吃一两个疗程。若无条件,平时多吃点大枣与豚肝也好。”
士兵十分感激,连忙接过方子。
徐清麦在孙思邈身后看得很过瘾,啧啧称奇。
其实这位士兵应该就是大出血造成的贫血症状,若是在现代,验个血查一下血红蛋白就能够得出结果。但现在没有任何的辅助检查设备,孙道长却能够通过望闻问切和自己的经验迅速的做出诊断,真是厉害!
而且红枣和猪肝也的确是富含铁与维生素C的食物。
还有就是,她发现孙思邈虽然是药王,但他开方很克制,能不开就不开,并且药方中也不见昂贵药物,有的时候甚至只会让患者用食疗或者是改变一下自己的起居习惯。遇到需要立时减轻痛苦的,他会当场拿出金针来给他们灸上一灸,疏通经络,缓解不适。
徐清麦知道他是体恤这些底层的士兵,一时之间,对他的敬佩之情更甚。
不愧是提出“大医精诚”的药王!
两人花了两天的时间给士兵们依次看完,徐清麦收获良多,不仅仅是得到了几十个积分,还有看诊的经验以及对传统中医学的理解。
这时候,李崇义的伤口也逐渐好起来了,几人便向他辞行。
李崇义这两天也没闲着,天天拉着周自衡谈论天下时局、讲古论今,忧国忧民,让周自衡时刻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
不过,周自衡发现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心里非常有数。现在天下最瞩目的太子与秦王之间的争斗他从来不提,只提突厥、提岭南,提秦汉魏晋,甚至连前隋都很少提。偶尔遇到史书中关于夺位的敏感故事,也会迅速避开。
这让周自衡放下了心。
他可不愿意与一位不知避讳的皇亲国戚交往,容易惹火烧身。
见他们要辞行,李崇义还颇为不舍:“待我剿匪结束,便去江宁县找你们喝酒!”
周自衡笑道:“那就恭候小将军大驾。”
李崇义站在湖边,看着船只缓缓的离开了水寨,驶入到湖中心之后才转身回了水寨。
“你们终于回来了。”赵阿眉看到徐清麦等人,原本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给贵人诊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们这段时间在岸边扎营,又不敢外出和这些士伍打交道,只能待在营帐内,每日出来眺望一下湖的另一边,看看有没有船只从芦苇荡里出来。
徐清麦露出笑容:“已经没事了。”
她又向大家介绍了孙思邈和他的徒弟刘神威,然后恶趣味的看着大家的反应。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惊呆了,如林十五这样从小听着孙思邈的传说长大的少年郎,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