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会子茶,皇后这才说道:“前儿个珩儿过来问安,说如今在弘文馆里头,大家趋奉,竟是钰儿还是一如既往!”
顾晓忙说道:“钰儿跟大殿下都是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来,都是同进同出,情分自然也不同寻常!”
皇后沉默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顾晓劝道:“大殿下敦厚仁孝,皇嫂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皇后也没指望顾晓这会儿就跟她推心置腹,这宫里头,一块石头都会说话,周围还这么多伺候的人,也不都是她从雍王府带进来的,这等要紧的事情,哪里是能随便说的,她只是叹道:“珩儿的确是个好孩子!”只是,仅仅是好孩子,可当不了太子。
顾晓想了想,说道:“太上皇那里如今还在将养,不如请大殿下过去,代替圣上和娘娘去尽孝侍疾?”
皇后眼睛一亮,历朝历代,莫不以孝治天下,尤其在皇家,孝其实就相当于忠,因为你孝的是君父,忠的还是君父。徒嘉珩要是在心机手段上头跟别人去拼,显然是拼不过人家的,那不如换个赛道,先搏出个孝的名头来。
一个孝顺的孩子,就算是愚钝了点,却也没犯过什么错误,那么,你凭什么不选他呢?
至于侍疾会不会累着儿子,皇后是不会这么想的。你以为皇家或者是贵族人家侍疾,是跟寻常人家一样,要给人喂饭喂药,把屎把尿吗?这些都有下人做,做主子的,只需要意思意思,亲尝汤药,然后说几句孝顺话就可以了!普通人家孝心外包,只能外包给家里的女眷,而权贵人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孝心就可以直接外包给下人,他们反正就是干这差事的,你多赏几个钱就是了。
如此,表达孝心就很简单了,不用出多少力气,天天去问候一下,多陪伴一会儿,意思意思尝尝汤药,然后差不多就能拿到一半的功劳,至于另一半,你把你亲爹放哪儿去了?你就算是来尽孝,也是来替父母尽孝的!
“果然还是弟妹心思灵敏,我竟是没想到这个!”皇后听得一笑,很快下定了决心,至于说会不会耽误弘文馆的学业,呵呵,弘文馆那边能教什么,说一万句只怕都抵不上太上皇一句话,所以,不去就不去了!等徒嘉珩做了太子,想要读书的话,愿意教他的人能打破了头。
顾晓抿嘴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到时候还得皇嫂和大殿下劳心劳力!”
皇后这边有了主意,整个人也松弛下来,瞧着时候不早,又留顾晓一起用饭。
等着用过午膳,顾晓陪着又坐了一会儿,瞧着皇后露出了一点困倦的神色,便起身告辞。
皇后也不虚留,解释道:“这宫里不比别处,原本在府里头的时候还能多睡一会儿,但如今,皇爷每日里五更就要去上朝,咱们自然也不能懈怠,因此上都得早起!我原不大睡午觉的,如今中午也不得不小憩一会儿,要不然,一下午都没什么精神!”
顾晓忙说道:“圣上勤政,乃是万民之福,皇嫂作为一国之母,同样身系万民之望,自该好好保养身体,免得叫天下子民心中难安!”她嘴里说的是子民,实际上说的是徒嘉珩,没了娘的孩子,便是当年义忠亲王那么受宠,最后也落得个举火自焚的下场,徒嘉珩还远不如义忠亲王那般得宠呢,皇后更该保重自己才是。
皇后听出了顾晓的言外之意,她握着顾晓的手,略用了用力,口中说道:“弟妹说的是,弟妹也早些回去吧,回头多进宫来,跟我说说话!”
顾晓口中答应了下来,这才又与皇后辞别。孙嬷嬷又亲自将顾晓主仆二人送出凤仪宫外,看着顾晓上了肩舆,一路往宫门外去了,这才回去复命。
第157章
皇后果然跟圣上说了让徒嘉珩去大明宫侍疾的事情, 只说如今贵太妃还不肯消停,外头纯王似乎也有些怨言,南边如今平乱, 甄家那边也不知道会是何等光景,圣上日理万机,难以在太上皇病榻前尽孝, 徒嘉珩作为嫡长子,自然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圣上虽说知道皇后这个主意也是想要让徒嘉珩地位稳固, 他虽说如今也没有立储之心,对徒嘉珩也不是很满意, 但是给太上皇尽孝,却也是符合他的利益的, 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徒嘉珩跟太上皇这个祖父其实并不熟,但他是个老实孩子, 皇后既然说了, 叫他去大明宫替父母尽孝,他就老老实实过去, 还跟着太医学了点推拿按摩的手段,给太上皇麻木的身体按摩捶打。
徒嘉珩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为了哄太上皇开心,就专门找了几本类似于《笑林广记》之类的书,给太上皇讲笑话。有的时候太上皇还没有笑呢, 他就先忍不住乐起来了。
太上皇以前就喜欢那种聪明伶俐的,如今瞧见个有些憨厚的孙子,倒更觉得安心一些。毕竟, 聪明伶俐的,便是孝顺, 多半也是装出来的,而徒嘉珩这般,一看就是老实人,这孝顺便是真心的。
徒嘉珩也喜欢待在太上皇这里,太上皇不会像是圣上那样,总是用一种“崽,我对你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有着沉重的压力。而太上皇这里就不一样了,太上皇在儿子们面前那是一座足以将他们压得粉身碎骨的大山,而在孙子这里,就是个慈爱的小老头。
他现在已经能够含含糊糊说几句话了,最喜欢的就是叫御膳房做了点心哄孙子吃。徒嘉珩也实诚,叫他吃就吃,还要点评几句。他吃平王府的糕点次数比较多,平王府的许多糕点都是顾晓借了后世的方子搞出来的。饮食方面,其实很没必要厚古薄今,后世物质丰富,又引入了西方的饮食文化,最重要的是,餐饮点心行业也内卷得厉害,那些老字号为什么越来越卖不动,不就是抱着原来的老配方不肯变吗?偏生时代变了,大家口味也不一样了,那等重油重盐重糖的菜肴点心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的味觉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厨子,都是把着菜谱秘方不放,生怕什么绝招被别人学了去,不像是后世,各种公开的菜谱,放在网上,生怕你学不会一样。除非真的是那等需要花大功夫,需要极高厨艺的菜式,否则的话,你在网上都能找到详细的做法。
顾晓上辈子没那个闲心自己做,常年处在间歇性踌躇满志的阶段,各种材料模具买回来了,等到自己做的时候,就各种苦手犯懒,然后材料便束之高阁,等过了保质期,就是被丢到垃圾桶的下场。但如今她只需要开口,就有下头的人帮着做,那自然可以任意发挥。
许多点心里头糖不多不好吃,又怕吃太多发胖,没关系,不是有罗汉果吗?就像以前很多香料都是药材,罗汉果相当长一段时间也是被当做止咳平喘的药材在使用。顾晓叫人买了一些回来,直接泡水作为代糖,吃起来口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平王府的厨子这些年来,光是新的点心方子就琢磨出了好几本,徒嘉钰又喜欢往弘文馆带,徒嘉珩跟着吃了许多,嘴都跟着养刁了,这会儿就跟太上皇讨论,这个点心太甜,那个点心太油,有的又太硬,反正各种起酥油炸的,吃一两个没问题,吃多了就腻得慌,而且还老是掉渣。
太上皇这边的点心之所以这般,完全是因为太上皇如今不能吃,他现在各种需要忌口的东西,因此,御膳房送过来的那些点心,反正不是吃的,而是用来看的,一个个造型都很精美,但是口味嘛,就不好说了。
太上皇被徒嘉珩说得馋了,一听是平王府的手艺,立马就叫人去平王府那边借两个点心厨子进宫,他一定要尝到那种清爽软糯的点心才行。
顾晓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都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叫府里两个点心师傅先进宫,他们要是想要留在宫里伺候,那就留在宫里,要是不想,就叫他们将点心方子献上去,御膳房那些厨子只要有了方子,以他们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只有更好吃的。
徒嘉珩可以给自家祖父推荐自己喜欢吃的点心,戴权可不敢什么东西都让太上皇入口。太上皇如今还病着呢,御医列出来的饮食禁忌一大堆,以前太上皇喜欢吃的许多东西都被列入了禁忌之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御膳房那边许多厨子,如今对太上皇的膳食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天天给太上皇吃那些清淡的汤汤水水,反正太上皇如今已经是吃得快生无可恋了!他就喜欢吃各种重口味的东西,以前御医虽说要忌口,但总归还能吃到一点,如今各种清淡,只觉嘴里半点滋味都没有。
戴权便是性命都系于太上皇一身,自然不希望太上皇因为贪嘴,导致身体难以恢复,因此,前脚平王府的点心师傅进了御膳房,后脚几个御医就跟过去了。
先是看方子,然后看食材,将单子上的好几种点心给划掉了,最后留下的几样,要么是蒸的,要么就是那种需要冷藏的。鱼鳞冻这种东西,就算是加点提升口感丰富颜色的配料,总归对人体不会有什么害处。这玩意御膳房不是不会做,但是,谁敢给皇帝吃鱼鳞冻啊!鱼鳞这玩意放在宫里头,那是狗都不吃!
但是平王府又不在乎这个,只要好吃,什么不是吃呢?
太上皇身体不方便,御医治疗了这么久,也不过就是勉强能够坐起来,半边身体还是有些难以自主,做的点心就是一口一个的那种。
吃多了汤汤水水,因为太上皇如今牙齿都不太能用得上力,还都是那种食材都被剁碎了的羹汤,如今端上来这些点心,虽说也都不用如何咀嚼,起码看起来都是固体,吃到嘴里还有点实实在在的感觉,太上皇看徒嘉珩的眼神愈发慈爱起来。
好孙子啊,其他人就知道劝自己,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就没想过,将能吃的东西做得好看好吃一点,简直是岂有此理!难不成因为自己现在是太上皇了,他们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反过来去讨好新皇了?
然后太上皇越想越觉得不舒服,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你们也太不把我这个太上皇当回事了!
皇帝原本多老实本分啊,结果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自己说不要来打扰自己养病,居然真不来了!
吃了几个点心,糊弄走了徒嘉珩,太上皇就向戴权使了个眼色。
戴权有些莫名其妙,忙凑过去问道:“皇爷,您有什么吩咐?”
太上皇现在说话虽说含糊不清,但是戴权伺候他几十年了,太上皇之前不能说话的时候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何况这会儿太上皇开口了:“戴权,去打听一下,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戴权心知自家这位皇爷如今身体好些了,静极思动,不肯继续再大明宫做个聋子瞎子了。
实际上,戴权自己也有些类似地想法,如今他出去,别人虽说也叫他一声戴总管,但是,当今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却比他要更体面一些,连裘世安都能被下头小太监叫一声“爷爷”了。
若是太上皇驾崩了,戴权肯定是认命,老老实实给太上皇守陵去,偏生如今太上皇还在呢,他就跟着失势了,这叫他如何能够忍受!
因此,便是太上皇暂时想不起来,他之后也是要想办法激起太上皇的斗志,叫自家这位主子支棱起来的。
即便如今时过境迁,戴权在宫里宫外依旧还有不小的人脉,甚至,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准备,因此,不多久,就给太上皇带回了新的消息。
比如说,南边西宁郡王世子旗开得胜,已经收复了七八个县,连同白莲教的几个护法长老也已经被拿下,至于那位白莲教的圣女,据说在战阵上被一箭射伤,已经许久不曾公开露面。
这等假借宗教行事的反贼,往往喜欢大搞什么“神打”、“降神”这一套,说是什么只要你虔心信奉,就能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类的。
事实上,便是这个时代的确有超凡力量,但也没夸张到这个地步,再说了,国运龙气作为超凡力量的一环,难道是假的?
白莲教本身销声匿迹多年,如今在民间也没太多根基,毕竟,如今大多数人日子其实过得还不坏,江南那边固然土地兼并比较严重,但工商业也颇为发达,没到那种没了地,一家子不做佃户就得饿死的地步。没技术的可以干点力气活,便是女的,有技术的可以去做织工,没技术的,缝补浆洗的活总会的吧!所以,除非本身就住在比较偏僻交通不便的地方,否则的话,只要肯干,总归是能活下去的。
如今也没多少天灾人祸,白莲教之前那一套就有些不够灵光,之所以之前闹成那样,无非就是有人浑水摸鱼,想要向朝廷显摆一下自己的肌肉,结果自个又不敢出面,只好推出个白莲教来。跟着造反的人里头,其实许多都是那些大户的家丁,并非真正的白莲教徒。
这些人用来对付那些抗租的小民是没问题的,可是对上有着丰富经验的军队,可就抓瞎了。他们倒是想要据城自守,但是他们之前破城的时候,将城里许多人家祸害得厉害,如今听说官兵来了,立马就有人反正,趁夜开了城门,将官兵放了进来。
这连番胜利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太上皇来说,就有些不妙。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上任也要立威,若是顺顺当当平定了这场逆乱,那当今的位置可就真的坐稳了,许多人甭管之前怎么想,也得老老实实低头。若是当今狠心一些,借着白莲教逆乱的机会,将江南那边一些大户以勾结白莲教的罪名给横扫一遍,江南也就稳定下来了。
若是太上皇已经死了,或者是彻底没有康复的希望了,继任新君有这样的本事手腕,他自然是要非常欣慰的。可如今太上皇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不光立了太子,还直接禅位了呢?真要是江南那边平定下来了,当今固然是力挽狂澜的明君圣主,太上皇自己就成了激起民变的昏君暴君了,连背景板都当不了,而是被当成对照组,这让素来好脸面的太上皇如何愿意。
只是,总不能为了跟儿子唱对台戏,放任江南继续乱下去,要是这么做,太上皇觉得自己真的是要遗臭万年了。
一番思考之后,太上皇琢磨着,想要拿捏当今,也无非要从仁孝两个字着手。
当今有点太着急了,他也看到了朝廷的许多弊病,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就想要趁着这次的机会彻底解决掉一部分。
当然,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前提是江南那边的士绅足够软弱,不闹出什么大麻烦来。太上皇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不是在跟儿子打擂台,而是在为儿子查漏补缺。
太上皇退了也就是几个月而已,还没到真正人走茶凉的地步。
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道是三年无改父道。太上皇如今还在,当今便是想要让老臣退休,渐渐换上属于自己的班底,也只能缓缓图之。最重要的是,当今夹袋里头其实没多少人。
当今一开始是跟着义忠亲王的,义忠亲王坏事之后,其党羽死的死,散的散,便是还活着的,如今也流落四方,尤其义忠亲王哪怕被追封,但是也被盖棺论定了是谋逆,但凡占了谋逆这个字眼的,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要翻身?
之后当今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摆出一副毫无野心,只想安享富贵的样子,又是跟一帮僧道谈佛论道,府里头又是养了一班戏子,没事就听戏,甚至有的时候还自个在家串戏。因为担心被忌惮,他府里头连个文士幕僚都没有,府里的属官一个个也闲得快要发霉。
等着当今好不容易开始当差了,那会儿最热门的是纯王,谁来烧冷灶呢!即便是各部的官员,也没几个真的敢跟当今亲近的。
当然,年轻一些的官员肯定都是乐意跟着当今的,毕竟,朝堂上的官位,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许多萝卜都快糠掉了,依旧占着自己的坑不放,下面的官员自然希望他们赶紧把位置腾出来。
如此,那些老臣自然也有危机感,他们人老心可不老,自觉还是可以在官位上继续发光发热的,所以,他们其实是盼着太上皇依旧有话语权的,毕竟,他们是太上皇的老臣了,当今要是叫他们告老还乡,岂不是驳了太上皇的面子?
太上皇这边不过是略微放出点风声出去,之后,便有许多老臣排着队来大明宫请安了。
他们也说不出当今有哪里不好,但是呢,无非就是当今年轻气盛,不够稳重,得太上皇继续掌舵才行。
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等着第二□□堂上,就有人表示:“此事要不要先问问太上皇的意见?”
圣上瞧见下头说话的人,也亏得他城府足够深,要不然,这会儿脸色都变了。
圣上倒不是不关注大明宫的情况,实际上,他几乎每日里都要晨昏定省,但是每次也就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连多跟太上皇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没办法,不说如今江南那边出了事,其他地方,其实也是一团乱麻。圣上并未接受过完整的储君教育,他的执政经验都是在下面衙门里头做事的时候历练出来的,这就决定了他可能在细节上没问题,但是遇到大略的时候,难免考虑就不周全。
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当皇帝的,多做个几年,总归也能历练出来了,再有几个还算是靠得住的臣子给出主意,查漏补缺,但凡不太喜欢折腾,能体谅几分百姓的疾苦,老天爷再给点面子,不要总是降下天灾,就差不多能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了。
圣上原本信心十足,毕竟,最难得那一段都已经过去了,谁能想得到,本来安安心心在大明宫养病的太上皇居然跳出来刷存在感了啊!
圣上心里难免有些怨恨,当初义忠亲王的时候就是这样,圣上瞧着这个儿子越来越能干,几次监国都不曾出过什么岔子,跟着也越来越得人心,然后就忍不了了。先是抬着其他儿子跟义忠亲王打擂台,然后就是在各种小事上挑毛病,到了后来,义忠亲王简直是动辄得咎,这才逼着他走到了逼宫这一步。
如今,义忠亲王死了这么多年了,老爷子人都快爬不起来了,还一如既往,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义忠亲王那时候是太子,自己可已经是皇帝了!
但是看到下面那些老臣的眼神,圣上发觉,自己若是不想要让朝堂停摆的话,还真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圣上憋着一口气,退了朝,回去之后,连饭都吃不下,忍到晚上去给太上皇问安的时候,才去了大明宫。
到了大明宫那里,太上皇正靠着一个软枕坐着,徒嘉珩在一边拿了一个美人捶给他捶肩。圣上多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太上皇身体好得有点快,原本口眼有着明显的歪斜,如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了!可见御医手段如何高超。
心里埋怨那些御医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卖力,圣上脸上却是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容,满怀热切地说道:“父皇大安,儿臣为父皇贺!”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随口就说道:“什么大安不大安的,朕这把老骨头,如今不过就是苟延残喘,别被人觉得碍眼就是好事了!”
听太上皇说得有些阴阳怪气,圣上只得陪着笑脸,说道:“父皇何出此言,父皇能够康复,是儿臣之福,万民之愿啊!”
太上皇也没有继续刺圣上的意思,毕竟,不能真将这个儿子逼急了。他还没完全好呢,真把圣上逼急了,再刺激他一通,他再中风了怎么办?甚至,如今这宫里,已经有不少人投靠了圣上,圣上暗地里头要是对那几个御医威逼利诱,这些御医何等医术,那真是杀人不见血,但凡给太上皇金针刺穴的时候略一抖手,太上皇也就无了。
因此,太上皇只是懒洋洋说道:“知道你一向孝顺,朕不过就是嘴上一说罢了!”
圣上面上松了口气,心里却是直打鼓,这位父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他静极思动,那么很快就要出招了。
果然,太上皇随口问道:“听闻南边白莲教之乱如今快要平了?”
圣上忙说道:“托父皇洪福,荡寇将军也智勇双全,如今白莲教虽说不至于树倒猢狲散,也只是苟延残喘,最多一个月,便可彻底平定!”
太上皇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那几个府县,被白莲教肆虐,百姓也是无辜,总该安抚一二!”
圣上赶紧称是,又说道:“儿臣听父皇的,回头便下诏免了那几个府县今年的赋税,便是有被裹挟从贼的百姓,也只诛首恶,胁从从轻议罪,叫他们服几年劳役,便也罢了!”
听圣上说得头头是道,太上皇不光不觉得欣慰,反而愈发心烦起来,麻蛋,这个儿子愈发上路子了,以后还怎么拿捏他。
想了想,太上皇说道:“不仅如此,朕以前在民间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跟着下去平叛的那些士卒,也得约束好了,别叫这些骄兵悍将,借口株连白莲教余孽,给下面那些良民扣上什么勾结教匪的罪名,到时候失了民心,将江南闹得一塌糊涂!”
圣上听得太上皇这般说,一下子就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