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也是哭笑不得,谁能想得到,徒嘉钰都这么大了,还跟那么小的弟弟吃醋呢?不过还是立马许诺,马上就在前头他院子里给他搭建一个秋千,要比末儿还大的。
有了这个教训,顾晓接下来折腾的时候,就直接做好了准备,只要末儿有的,徒嘉钰那边也得有,总得一碗水端平不是。
顾晓没法将院子改造成游乐场,只是叫工匠做了个室外的滑梯,滑梯做得很大,上头下头都跟小房子一样,里面还铺上了地毯,放上了许多软枕垫子和各种布偶,这下即便外面刮西北风,末儿都喜欢带着狗狗躲在里头。
徒嘉钰那边的滑梯做得就更大了,简直就跟一座阁楼一样,因此花费的时间也很长,为此还不得不给滑梯挖了个地基,免得滑梯一个不注意,直接倒掉。
滑梯这样的玩具不光小孩子喜欢玩,其实大孩子乃至大人也喜欢,那些负责清理滑梯的小丫头们,就很喜欢趁着清理的功夫,上上下下滑几次,甚至还有半夜偷偷玩的。
而徒嘉泽见到之后,也闹着要了一个,西院顿时跟着热闹了起来。李氏还有些矜持,何氏和米氏就经常借口带着徒嘉泽玩,也跟着蹭一蹭,甚至还在滑梯下面的小屋里摆了矮榻和小案,可以坐在矮榻上喝茶吃点心。
既然要一碗水端平,风荷院里便也多了一个,不过却是做成了蘑菇城堡的样子,佳婉和佳姝就喜欢躲在里面玩过家家。
时间一下子就进了十一月,天气愈发寒冷起来,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滑梯自然是没法玩了。徒嘉钰和贾瑚照旧在前头念书,而几个小的却已经凑到了一起。末儿虽说年纪最小,本来像是徒嘉泽是不乐意带着他玩的,但谁让还有白白和花花两条小狗呢,它们被训得聪明伶俐,会打滚作揖,还能钻套圈,有着这两条小狗,末儿顿时成了孩子堆里最靓的仔,每日里都神气活现。
顾晓正想着跟去年一样老老实实在屋里猫冬,一个噩耗却传了进来。
京中出现了天花!
此时其实已经开始靠种痘预防天花,不过实际上真正种痘的人并不会很多,毕竟,这年头用的还是人痘,人痘还是有一定的死亡率和病重率的,身体虚弱一点的根本熬不过来。富贵人家会专门有医生守着,种痘之后再辅以汤药,就能将风险降到最小。也正因为如此,不可能像是后世,让孩子出生就接种牛痘,都得等孩子大一些再说。
像是王府里头,原身年幼的时候就中过痘,徒嘉钰也种过,但是其他人,那可就不好说了。
好在王府一直守孝,到了冬天,连庄子上送肉送菜的频率都少了,几乎跟外界没什么接触,相对来说,风险要低一些。
“天花最开始是从哪儿出来的?”顾晓紧张地差点要咬指甲,若是内城就有,那就太不保险了。
春香同样很紧张,她是没种过痘的,这种疫症,成年人并不比小孩子抵抗力强多少,很多时候甚至死亡率比小孩还高一些。
她咬牙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听说原本宁王府那位嗣郡王已经染上了,他们府里已经抬出去了好几个人!”
吴嬷嬷在一边差点急得团团转:“娘娘,咱们怎么办?现在就封府避痘吗?我去请一尊痘疹娘娘供上!”
顾晓却是露出了坚定的神情,说道:“先叫人去庄子上拉几口杀好的猪和羊回来,若是有萝卜白菜韭黄什么的,也拉几车回来,先存菜窖里头,看看外院谁是种了痘或者是出过天花的,叫人立刻拿了王府的牌子去太医院,咱们府里尽量都种痘!”
吴嬷嬷皱眉说道:“府里上上下下没种过痘的大几十,哪有那许多痘苗呢?”
“先去问问吧,能种多少种多少,现在不种,等到事情过去了,也是得补上的,要不然,再来一次,谁受得了!”顾晓坚持说道,“这次先紧着府里的主子还有贴身伺候的人种,下面粗使的先用已经出过花的,再挑出个院子来,叫其他人这段时间先避一避,没事不要跟外人接触了!”
吴嬷嬷唉声叹气地答应了下来,又忍不住说道:“这都多少年没听说京里有痘症了,怎么又冒出来了!”
顾晓也是无奈,她上辈子天花这玩意早就变成传说了,谁能想得到穿越之后还能遇上这档子事呢!早知道如此,她一来就应该去寻牛痘的。如今再去寻,也是晚了,还不如相信这个年代的痘苗呢,起码能给达官贵族种的痘苗,都是熟苗,风险要低得多。
天花这玩意有潜伏期,而且传播方式也比较多,只要有过密切接触,就有可能携带病毒,就算你出过花没有再感染,也有可能经过你传染给其他人。
既然已经死了人,可见传播过一段时间了,只怕这个时候,京中已经人人自危。
别说是京中了,这会儿便是皇宫里也已经人心惶惶。
宫里不是什么人都种过痘的,实际上京中十年八年都不见得有一次痘疹流行,因此,大家对此也不怎么上心,除了少数人会选择种痘之外,其他人一般采取的都是隔离手段,一方面隔离已知的天花病人和密切接触者,另一方面隔离健康的人,让他们不用再与外界接触。
尤其是高门大院里头,地方本来就很大,自家都能搞出几个隔离点,所以,只要做好预防,几乎不会得病。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要种痘呢?
徒嘉钰之前种痘,也是因为那段时间京中流行水痘,被误以为是天花,原身这才坚持给他种了痘,如今看起来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那次原本原身想要干脆给府里几个孩子都种痘的,但是,一方面另外几个都还小,徒嘉泽那会儿更是个小病秧子,谁敢冒这个风险,李氏都恨不得扯着嗓子跟徒宏远说原身要害她的孩子,想要趁着种痘将徒嘉泽给解决了。徒宏远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最终便都没有种。
平王府因为守孝的缘故,得到消息也晚了一些,但是要求种痘的人里头,平王府却算是比较早的,毕竟,人都有侥幸心理,不种痘的话,只要不与外头有什么接触,应该不会染上天花,但若是种痘,一个不好,可就没了。所以,大家宁可做缩头乌龟,也不想冒什么风险。
宫里就是如此,圣上是种过痘的,倒是没什么想法,但是宫里好些个皇子皇女却都没种过,像是甄贵妃,也不曾种过,这会儿圣上力主要让几个皇子皇女都种痘,其他位份比较低的妃嫔是无可奈何,但是甄贵妃却是各种不舍,但是她又明白,自己根本拗不过圣上,只得眼泪涟涟地答应下来,但是她自己,却不想种。
甄贵妃生得雪肤花貌,这年头种痘又不是如同后世一样,在胳膊上接种,而是通过鼻子,一般都是要先出花的,甄贵妃担心自己脸上留下麻子,回头失宠,自然不肯种痘,哪怕其他人说得再好听,她也不愿意相信,只叫人先将自个所在的含章宫先封闭了起来,用以避痘。
圣上会考虑甄贵妃的想法,却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不管是主子还是奴婢,只要没种过痘的,都叫迁到西苑去种痘,至于是死是活,全看他们的造化。好在宫里种过痘出过花的宫人也不少,要不然皇城都要没法运转了。
太医院预备的痘苗其实不少,现在还在不断制备,但是熟苗的数量很有限,满足了宫里之后,能够放到外头用的,那就更少了,也亏得平王府来得早,饶是如此,也只能保证给府里的几个小的种上熟苗,其他人就只能用旱苗,这风险可就大多了。
平王府这会儿还在排查府里的人,然后就发现,贾瑚和跟他一起过来的周嬷嬷居然也没种过痘,顿时就有些抓瞎。这种事情,小孩子是没法做主的,便是顾晓,也不好承担给别人孩子种痘的责任。
哪知道,这边才收拾了贾瑚的东西,荣国府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来的是张氏的心腹,她看到顾晓的时候神情也有些尴尬,因为张氏带过来的话,委实叫她有点说不出口,只得将张氏的亲笔信先递给了顾晓。
顾晓看完信,很想骂一声麻麻批,荣国府那边,除了张氏想要给贾瑚种痘之外,其他人都不想,贾珠之前才病过一场,元春年纪也不大,至于贾琏,更是个早产儿,也就是说,如果只给贾瑚种痘的话,势必要大动干戈,而且荣国府影响力如今大不如前,只怕也很难在太医院弄到熟苗。张氏本来说是要将贾瑚接回去,大家要么都不种算了,但是王氏却表示,宗室那边已经有天花了,谁知道平王府有没有,要是贾瑚回来,将天花带到荣国府怎么办?
所以,接回来可以,只能叫贾瑚带几个下人住在外头,不许进荣国府。王氏这么一说,张氏还能如何,她要是只有贾瑚一个孩子,那肯定狠下心,直接带着贾瑚搬出去住了,可如今,她还有个贾琏,根本无法脱身,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求顾晓。若是顾晓愿意,就让贾瑚直接在平王府种痘,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认了。
信纸上有被沾湿的痕迹,想来张氏写信的时候还哭过,顾晓本心真不想担这个责任,只是张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推脱,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只是张氏这般,也叫顾晓心里不是个滋味。
或许对于古人来说,托妻献子是雅事,张氏肯将此事交给顾晓,也是对顾晓的信任,可是对习惯了后世人与人之间明确界限感的顾晓来说,这就是个烫手山芋,真要是贾瑚种痘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
心中这样想着,顾晓对张氏也起了点敬而远之的心思,以后还是不用太亲近了。
贾瑚看着顾晓神色变幻不定,也有些紧张,捏着小拳头看着顾晓,又看向一边荣国府来人,忍不住问道:“娘娘,母亲是要接我回去吗?”
那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顾晓只得安慰道:“你母亲说你们府里有些不方便之处,所以叫你先留在王府,跟王府这边一块种痘!这是你母亲拍过来照顾你的,你也不用担心!”
贾瑚顿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眼泪都要上来了,只是还是强行忍住,蔫哒哒地说道:“我知道了!”
顾晓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又叹了口气,好在太医院的人已经过来了,总共两个痘疹大夫,还有几个药童,又带了许多痘苗过来。
随着他们的到来,平王府直接封闭了起来。
第66章
之前顾晓已经四处说了, 王府几个孩子这次都一块种痘,李氏当时没吭声,结果瞧着王府正式封起来了, 李氏就不安起来。
她很想要去找顾晓,说徒嘉泽不种痘了,但是, 再一想,要是别人都种了, 徒嘉泽不种,回头天花来了, 徒嘉泽该怎么办?这会儿,也只能在西院里不停地转圈, 内心纠结不已。
她这一犹豫,太医就已经过来了。
徒嘉泽在太医院还是有点名声的, 主要是何太医靠着给徒嘉泽调理, 竟是混了个儿科圣手的名头,如今宫里还有京中权贵人家, 若是有小儿生病,都喜欢找何太医。
何太医也在太医院炫耀过,如今徒嘉泽的身体几乎与其他小儿没什么区别,这会儿太医给徒嘉泽诊断一番,便忍不住点了点头, 露出了笑意,对一边忧心忡忡的李氏说道:“侧太妃娘娘尽管放心,二公子脉象强健, 种痘无碍的!”
李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说道:“那就劳烦太医多费费心!”
徒嘉泽对于种痘也没什么想法, 这会儿正有些失望:“母妃,我不能跟弟弟他们一起种痘吗?”
太医笑道:“二公子放心,等痘发出来之后,二公子就能跟小公子一起玩了!二公子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臣就来给二公子种痘!”
太医又去风荷院走了一圈,见佳婉和佳姝身体同样不错,心中都忍不住要赞一声顾晓这个太妃,他们这些太医,虽说口风都紧,但是去过的人家,家里妻妾是否和睦,主母是否宽和,其实都是能看出来的。像是平王府,以前听说正室侧室关系紧张,如今看起来,却并无这般迹象,庶出的孩子,无论男女,性情都没有那等小家子气,可见不曾受过什么委屈。这自然是当家主母的功劳,如今府里没个男主人,当家主母但凡有半点坏心眼,这些孩子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末儿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依旧傻吃傻玩,吃过丰盛的晚餐,又跟白白和花花玩了一阵子,便睡下了。
徒嘉钰却有些紧张,攥着顾晓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妈妈,末儿种痘不会有事吧!”
顾晓安慰道:“不会的,你之前也种过的,如今不是好好的。而且末儿一直很健康,咱们府里也做足了准备!”
徒嘉钰也有些失落:“瑚哥儿要种痘,家里弟弟妹妹们都要种痘,就我不用!”
顾晓对他这个时候冒出来的莫名的好胜心给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说道:“你当种痘是什么好事吗?你种痘那会儿,好几天痘才发出来,可把我给吓死了!如今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再染上天花,也能给妈妈搭把手!”
徒嘉钰这才不再失落,精神振奋了起来。
顾晓揉了揉他的头发,调笑道:“你以后就是家里的当家人了,许多事情,都得你扛起来呢!”
徒嘉钰小胸脯一下子挺得更高了。
第二天,平王府就开始大规模种痘,几个孩子种的都是熟苗,贾瑚跟末儿都在正院,其他几个孩子还留在生母身边,下人们却没这样的好运气,他们种的都是旱苗,这风险要大不少,为此,太医直接熬了一大缸的药,看谁不舒服,就直接灌下去。这些药药性猛烈,取的就是以毒攻毒,他们给染上天花的人吃的就是类似的药,那样也能保证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治愈率,如今是种痘,治愈率一般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这,连之前做的水果罐头都拿出来了,因此,即便是下人,出花也很顺利,没有一个扛不住的。
倒是几个孩子,末儿一直身体好,第二天就开始出花,徒嘉泽却是发了快三天热,太医都快想要重新种痘了,疹子才算是发出来,只将一直在药师佛那里祈福的李氏喜得又给药师佛磕了好几个。贾瑚和佳婉佳姝出花也还算顺利,一连串的好消息下来,整个王府都喜气洋洋。
隔壁雍王府也选择了种痘,不过他们运气却没这么好,府里三姑娘一直没能出花,最终也没扛得过去,只将周侧妃哭得泪人一般。
各家府上各有悲欢,宫里圣上却在勃然大怒。
这京中多少年不曾有过天花,突然冒出来,圣上心中便起了疑心,命人追查,最终查出来,一开始感染天花的不过是外城一个人家,他们家之所以染上,也是因为出城看了一趟亲戚,其实就是贪便宜,不想在粮店买粮,去乡下亲戚那里买,结果回来没几天就出花了。
按理来说,住在那个地方的人,几乎没可能跟内城有所接触,偏生就有人听说了这个消息,想办法取了这家人穿过的衣服,然后带进了内城。
最开始倒霉的就是嗣郡王府,就是先宁王的庶子。宁王太妃死后,他们家就被迫搬到了别处,为了节省开支,发卖了大多数下人,便是原本粗使的也觉得月钱太高,给发卖掉了,改从外头采买了一些婆子作为粗使,比起以前,光是月钱就能省下大半来。结果事情就是坏在这事上头了。
这次将痘衣带到嗣郡王府的就是一个负责浆洗衣服的婆子,她浆洗好衣服之后,将沾了痘浆的痘衣悄悄缝在了嗣郡王的袄子里头,这中间过了好几次手,所以,嗣郡王虽说年纪小,却不是第一个发病的,所以,一开始也没人怀疑到他头上,后来嗣郡王出了花,府里头又将他用过的衣服被褥一起烧了,这下就是死无对证。
只是,圣上派出的锦衣卫发现了那个洗衣婆子的身份,竟是先宁王太妃院里的一个嬷嬷。原本先宁王太妃死后,伺候她的人都遣散了,像是贴身的心腹,更是直接被不知道发卖到了哪里。这个嬷嬷却因为之前病过一场,先宁王太妃怜惜她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的,便赏了她不少财物,放了她的身契,怕她在外面没法过活,让她以良人的身份依旧留在府里。那侧太妃再如何,也没胆子随便卖一个良人,因此只是将她给逐出了王府。她这样有着不少余财,还在宫中和王府里伺候过的老嬷嬷,不管是收个养子养老,还是找个类似于教养嬷嬷的差事,其实都并不算难,哪里会去做什么浆洗婆子。
锦衣卫发现了不对劲之后,便直接将人给抓了。这位大仇得报,又想着得叫别人知道自家娘娘的冤屈,因此被抓住之后,还如释重负,锦衣卫一问,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
她直接招供,说自己就是为了给先宁王太妃报仇,先宁王太妃是被侧太妃害死的,所以人才一死,那贱人就忙不迭将先宁王太妃身边的人都给打发了。她走之前留了个心眼,偷偷将先宁王太妃最后吃的几服药药渣都给收了起来。
她怕留在京城被侧太妃的人灭口,便揣着这些药渣辗转去了通州,花了大价钱找了个名医查看那些药渣,然后才知道,药渣里面有一味药是乌头,而且还是生乌头,这是有毒的。
这嬷嬷也是在宫里伺候过的,太医开药,很少会开什么带毒的东西,毕竟,他们素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真要是喝出了问题,这些太医是要将一大家子都搭进去的。因此,哪怕她没有看到太妃的药方,也能猜出来,这乌头是后来加进去的。
乌头中毒,跟砒霜中毒相比,就更加隐蔽,只会叫人呼吸困难,神志不清,中毒严重的就是像宁王太妃一样,神志不清,最终心力衰竭而死。她那时候本身又病了好几天,太医也不想担这个责任,自然不会多事,这才叫宁王太妃就这么没了!
知道自家主子死于中毒之后,这嬷嬷就起了复仇的心思。她并非先宁王太妃娘家的家生子,其实算得上是内务府出身,不过她没个靠谱的亲戚,自个也没成过婚,在内务府也不起眼。后来被分到了宁王府上,先宁王太妃瞧她年纪大了,觉得她可怜,便将她要到了正院,对她一直颇为亲厚,后来还说给她过继个养子,哪怕这事没成,这嬷嬷也对先宁王太妃忠心耿耿。
她既然起了复仇之念,便开始等待时机,发现嗣郡王府采买下人,就装出一副落魄模样,她不要卖身钱,就要一个存身之地,负责采买的管事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既然能从她身上捞到一笔好处,便将她买了下来。
只是她一个粗使的,哪里见得到侧太妃和嗣郡王,只得耐心等待时机。她虽说是府里粗使的,每个月也有两天假,她便借口出去采买一些东西,然后就在外城转悠,寻找机会,在她发现有人感染了天花之后,就起了心思。
圣上看着口供和药渣,只气得七窍生烟,将京城闹得人心惶惶的大疫,竟是因为一个老嬷嬷的报复。而事情的起因,竟是一个小妾谋害了主母!圣上想着,顿时就想将那位侧太妃给碎尸万段。
在这之前,他还是叫太医院将先宁王太妃的脉案和药方都送了过来,检验了一番之后,发现方子上果然没有乌头,又叫了当日诊脉的太医。那太医也不知道究竟,一听如今居然在查之前先宁王太妃之死,顿时就有些发慌。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记忆将事情说了。
先宁王太妃的症状一开始就是普通的风寒,不过是略耽误久了,以致气血阴亏,咳嗽痰血,夜不能寐。因此,太医就给开了桂枝汤,这药乃是多少年的验方了,辛温解表,又补气益血,安神镇痛,肯定是对症的。
但是他之后再去看的时候,就发现吃了药之后,先宁王太妃不仅没有好转,症状还严重了起来,且有胸闷气短,恶心呕吐的症状。这太医也没想到乌头中毒上去,毕竟,他自个开的方子,还能不知道方子里有什么药?自然也没想到有人在药里做文章。因此,只是又给开了麻黄汤、华盖散,这也同样是治疗伤寒的正常操作,就算是不好,也不会变坏,偏生先宁王太妃还是就这么没了。
太医院这边对于这等事情,自然也有些猜测,虽说没想过下毒,但是也疑心是王府那边根本没有好好给先宁王太妃用药,等后来人死了,太医院看先宁王太妃的遗容,也只觉指尖嘴唇略有青紫,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到了最后,先宁王太妃都已经呼吸困难,气都喘不过来了,出现淤血也是正常的事情。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是捅出什么阴私来,回头太医院也要落个不是。
太医说到这里,只觉汗出如浆,就听圣上问道:“按理,你们太医院开出来得方子,都得留下药渣以备查询,那药渣在哪里?”
太医也是委屈,他们的确保留了药渣,但是谁能肯定,那药渣煎过的药就是给先宁王太妃喝过的呢?他诊脉的时候之所以怀疑先宁王太妃根本没吃药,也是因为他诊脉的时候根本没发现有半点改善。
“那就看看这几副药渣是个什么情况!”圣上直接示意将锦衣卫呈上来的药渣送到太医面前。
那药渣虽说是晒干的,但也已经有了一些霉味,太医还是强忍着难受,先是翻看了一遍,又尝了尝,然后脸色便有些灰败:“这方子里主药是柴胡、芍药、枳实和甘草,治伤寒也算对症,偏生里头竟是加了一味草乌,还又有一味芫花,这乃是十八反中的芫花反甘草,消了甘草的解毒之效,这草乌也没有经过炮制,看似只放了一点,但是对于先宁王太妃来说,便与剧毒无异!”说着,连站都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告罪。
“既然是个忠仆,那就给她留个全尸吧!”确认了那个嬷嬷的确是为主报仇,圣上压根不理会太医的请罪,只是沉吟了一番,说了对那位嬷嬷的处置,然后又说道,“至于那个府里,直接先封起来,看他们的造化吧!”
圣上又不缺儿孙,一个都没怎么见过的侧太妃和她生的庶孙,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说儿子绝嗣什么的,那就更别提了,绝嗣的又不是你一个,我不是将你陪葬皇陵了吗?也不怕以后没人祭司。
圣上这个命令一下,下头的人就知道那嗣郡王府里的人就算是熬过了天花,也没有生理,心中暗凛,但是与其将侧太妃谋害主母的事情爆出去,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免得影响皇家的名声。
那嗣郡王府里根本不知道这般变故,侧太妃看着满脸都是痘疹,已经不省人事的儿子,只哭得死去活来。她当初害死宁王太妃的时候何等得意,如今儿子却也要死了,只觉天崩地裂。
一边伺候的人嘴上安慰,心中却是惶惑不安,之前没了太妃,他们就被撵出了宁王府,搬到了这个逼仄的地方,如今嗣郡王再没了,他们之后又何去何从呢?
“娘娘,小王爷薨了!”一直守在旁边的一个太医又探了探脉,再用一根丝线放到鼻尖,发现丝线分毫不动,便知道人已经没了,当下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