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时候,外头人太多,要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出去看灯会!”顾晓叹道,她想到红楼开篇就是甄英莲被下人抱去看元宵灯会,却被拐子给抱走了的事情。后世那等人流量比较大的景区,尚且一大堆丢孩子的,以至于往往广播里面叫个不停,如今孩子丢了,再想要找回来,那可不容易。
那些拐子很多时候其实更喜欢拐骗富贵人家的孩子,因为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长得好看,几率其实是比较低的,一方面是穷人娶妻都不容易,何况要娶到长得好看的妻子。另一方面就是生活条件的问题,营养不良,饮食粗糙,父母照料也很难周全,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先天底子再好,往往也是又黑又瘦,牙齿也不会整齐,骨骼发育往往也会存在一定的问题。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卖,也只能是当做劳力卖,但问题是,谁家要这种年纪还小,也干不得什么活计的劳力呢?
而富贵人家就不一样了,看得出来的细皮嫩肉,又白胖可爱,就算是将来长残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能拐走,那么,最多就是少赚一些的问题,根本就不会亏本。
顾晓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宫中太后还在,为庆祝太后圣寿,千秋节的时候京中解了宵禁,大肆庆祝,火树银花,彻夜不息。京中百姓乃至城外许多人家都拖家带口分享太后的福气。结果那年顺天府差点没炸了锅,不光是普通百姓,许多富贵官宦人家,孩子都被拐了不少。
最后找回来的也只有一部分,后来消息传到宫里,太后为此自责不已,有人还私底下说这事伤了太后的福寿,以至于太后原本身体挺好,之后便凤体违和,那一年深秋就薨逝了。
因着这事,即便圣上这些年愈发好大喜功,喜欢排场,也再也没搞过这等普天同庆的事情。只是每年元宵灯会,这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传统了,总不能因为怕了拐子,就干脆不办了。只是硬逼着顺天府加紧巡逻,饶是如此,年年元宵灯会,也免不了要丢孩子,只是丢的多半是小户人家的,富贵人家是宁可在家自个看,也不带孩子出来了。
徒嘉钰不知道这些旧事,还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咱们早早找个酒楼,包上一层,在楼上看不就行了!”
顾晓也不跟徒嘉钰说这等龌龊的事情,只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如今年纪大了,不想凑这个热闹了!”
末儿在一边听得却是心动,抱着徒嘉钰的腿,说道:“大哥,妈妈不看,我想看!”
徒嘉钰想了想,说道:“这也不难,等回头宫里有鳌山灯的时候,哥哥看看能不能带你一块进去!”
顾晓瞧着小哥俩亲亲热热,不由也是一笑,她却是没想到,自个才想起拐子的事情,京中就出了事,克俭郡王府的小世子竟是丢了。
克俭郡王算是圣上的侄子,他父亲是圣上的弟弟俞王,俞王其实年纪比圣上小足有七八岁,但是却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而且还男女不忌,在宗室里头,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这位那真的是一天都离不得美色,府里头一堆姬妾莺莺燕燕,竟是还不满足,外头还包粉头,养戏子,甚至还从青楼里面赎了好几个当红的花魁回来。
圣上一开始还说几句,到最后只当这个弟弟不存在。俞王最后死得也像是个笑话,他玩得太花,竟是染上了花柳病。这年头也没什么抗生素,中医药对这种病症其实没太多办法,尤其他还藏着掖着,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据说最后死的时候,下头几乎没一块好肉。
俞王府里姬妾众多,孩子也多,圣上觉得这个弟弟给皇家丢了脸,因此,除了给王府世子封了个克俭郡王之外,其他人只几个年长的封了镇国中尉和奉国中尉,其他人连个爵位也没有,一年只能拿个五十两银子作为生活费,俞王多年骄奢淫逸,府里入不敷出,自然也别想有多少私产,不给儿女留下债务就算不错了,这些人可谓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克俭郡王对这些异母兄弟也浑然没有半点好脸色,他生母俞王妃也是大家出身,结果摊上这样的丈夫,俞王是个混账,竟是拿着妻子的嫁妆养女人,硬生生将发妻给气死了。在克俭郡王看来,生母之死不仅是俞王混账,也是因为那些姬妾庶出的缘故。分家之后,就立马将人给撵了出去,连同府里那些姬妾,一股脑儿送到了城外的姑子庙里。
按照如今的宗法,俞王死后,克俭郡王就是这一支宗室的宗主,要为这一支宗室的生活负责。就像是荣宁二府那些旁支,都要靠着荣宁二府过日子一样,谁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上门打个秋风,求个差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本这些人都是这样想的,哪知道克俭郡王却根本不管这许多,他自个也没能继承多少家产,当初在府里又被恶心得够呛,哪里肯平白养着这些异母弟弟,因此,甭管是谁,他都是紧闭大门,你就算在门口唱大戏,他也不带理会的。
他这般作为,痛快倒是痛快了,在宗室里头也落得个刻薄无情的名头。只是,对于克俭郡王来说,名声又不能当饭吃,他老子给他留下二三十个弟弟妹妹,妹妹还能随便一副嫁妆打发出去,甚至不要脸一点,找那等新荣之家,多要点聘礼,还能找补回来一点。横竖他这一脉的名声早就被俞王给败坏得差不多了,想要将妹妹嫁个好人家也不容易,还不如找点实惠的。
但是这些分出去的兄弟就不一样了,在府里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为了点份例斗得乌眼鸡一样,因着分家的时候没能分到什么财产,直接就将自个屋里的各种家具摆件都给搬得干干净净。克俭郡王当时想着以后就不往来了,便不说什么,哪知道这些人简直是得寸进尺。
宗人府倒还是给他们安排了宅子,但是他们这等无爵的宗室能捞到什么宅子,不过就是内城的几处民宅,最大不过是两进,如此还不是他们的,还得按年给宗人府交租金,你不交还不行,直接从你年俸里头扣。
他们如何肯干,就跑到郡王府,想要克俭郡王给他们将宅子买下来,甚至换个大宅子。克俭郡王又不傻,他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何况,他其实也没钱,总不能拿自个的俸禄和产业来养活这些只想坐享其成的混账,自然是严词拒绝。
这之后,这些人就愈发无赖起来,郡王府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在门口骂骂咧咧,指指点点,甚至造谣生事,弄得王府众人烦不胜烦。
克俭郡王倒是撑住了,如此过了两年,这些人也明白捞不着什么便宜,便不再来了。
只是,克俭郡王也是个倒霉鬼,前年痘疫,郡王妃之前却是不曾种过痘,不慎染上了天花,没能撑得过去。克俭郡王与俞王不同,他受够了俞王的贪花好色,荤素不忌,俞王临终,他捏着鼻子给这个父王侍疾,又亲眼看到了俞王肌肤溃烂的模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对男女之事,简直有些避而远之。府里也唯有一个王妃,等着夫妻二人生下了嫡子之后,就几乎没了床笫之欢。
如今郡王妃一死,就有许多人盯上了继妃的位置,他那些个异母弟弟也是蠢蠢欲动,纷纷从自己母家或是妻族里头找了合适的人选,指望着多一层关系,能从郡王府多捞点好处。只是,克俭郡王本就对女色敬而远之,可以说是清心寡欲得跟和尚一般,横竖他已经有了嫡子,嫡子也熬过了天花,以皇室的医疗条件,也不用担心半途夭折。他在宗室里头名声也被父亲和那些弟弟祸害得差不多了,人际往来也比较少,本就没有续弦的心思,更别说找那些麻烦的角色,因此,便放出话去,表示自己与王妃鹣鲽情深,不会另娶。
克俭郡王府里的小世子年纪比徒嘉钰小一岁多,之前瞧着一众皇孙上折子要入弘文馆读书,克俭郡王琢磨着自己与一众宗室关系不亲,但是轮到自己儿子,将来顶多就是个镇国将军,最好在宗室里头还是要有几个相熟的靠山才行,要不然之后分府分产难免要被人欺负,因此也上了折子请求让儿子入学。
圣上对俞王没有半点好印象,但是这个侄子却是可怜,虽说心硬了一些,但是对圣上来说,倒是没什么想法,他自己也厌烦俞王生的那一串儿子,真要是克俭郡王将人都养起来,他只会觉得这个侄子就是个烂好人。而且,郡王世子本身也有资格入弘文馆读书,圣上便朱批准了此事。
这位小世子如今与徒嘉钰便是同窗,他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人也长得好看,小孩子嘛,也不知道长辈那些事情,一个个很快就混熟了,徒嘉钰与他关系还算是不错。
结果中秋假期刚结束,小世子就不见了。
小世子是在去弘文馆的路上失踪的,他照常出了府,结果王府的马车根本没有如同以前一样停到弘文馆门口,半路就消失不见。弘文馆那边,虽说对于考勤要求不严,但是你要是不来,怎么着都得叫府里的下人过来说一声,给个理由才行。结果小世子没到,也没人过来说明理由,弘文馆这边的教习就叫人去克俭郡王府询问究竟,克俭郡王赶紧命人去找正常送儿子上学的车夫,发现车夫竟是在自个屋里呼呼大睡,身上还都是酒气,将人一盆冷水浇醒,才知道,这位昨晚上就喝了个酩酊大醉,早上根本就没起来。再一问门房,早上送小世子出门的马车也一直没有回来。
克俭郡王简直是暴跳如雷,他就这个儿子,对他儿子下手,那就跟对他下手没有区别。他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车夫、门房乃至伺候小世子的一干下人都给拿下,直接大刑伺候,即便这里头有冤枉的,也只能怨他们运气不好。
府里这些下人又不是死士,冤枉的自然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胡乱攀咬,而那车夫却半点也不冤枉,他也算不得什么硬骨头,吃了几道大刑之后,就撑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事情给交代了。
那车夫之前染上了赌瘾,前些日子每每送小世子去上学,回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赌坊赌个几把,这才是门房瞧着马车一直没回来,不觉得有问题的缘故,因为这是他的正常操作。
这沾赌的人,从来都是输多赢少,这位也不例外,只是他之前心中还算是有数,月钱输完了,也就不赌了,等到下个月领了月钱再去。但是这一次,有人做局,他先是赢了一大笔,只当自己运道正旺,便不肯下场,结果不仅将赢的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不少赌债。
有人这时候出面,帮他还了赌债,当然,欠条还是要写的。他只当是市面上那等放印子钱的,压根不放在心上,毕竟,他怎么着也是郡王府的下人,谁还敢跑到郡王府要债不成。
哪知道,人家却不跟他要债,回头就撕了欠条,说是要跟他交个朋友,经常请他吃酒耍子,结果那一日,两人喝酒的时候,又叫了个妇人过来陪酒,他还当是个娼家,喝着喝着,便动手动脚,那位也是欲拒还迎,后来自然便滚到了一起。
结果直接被人堵在床上,说那妇人是他的媳妇,要告他女干污良家。这年头,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强上有妇之夫,那就是死罪,按律判绞。
这车夫哪里敢承担这等罪名,只得老老实实写了一份认罪书,然后对方就以此要挟,让他配合行事。
这车夫昨儿个就借口请家里表弟喝酒,将人带到了自个屋里,然后自个喝得大醉,与他喝酒的那人换上他的衣服,打扮得与他一般无二,带着去上学的小世子出了门。
那车夫被打得半死不活,这会儿还在讨饶,克俭郡王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你怕别人要你的命,难道我就要不了你的狗命吗?
他直接喝问道:“跟你喝酒的那人到底是谁?”
那车夫哭道:“他住在铜锣巷那边,大家都叫他林三哥!”
克俭郡王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去查。
一个王府到了这个时候,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克俭郡王也不怕家仇外扬,直接叫人去顺天府那边报了案,拉着顺天府的衙役们一块去找。
这些衙役实际上与街头那些地痞流氓都很熟,一旦地头上出了什么事,这些衙役都会先去找这些人询问。
像是这个所谓的林三哥,在这些衙役那里,却是个熟人。他因为在家行三,所以以前大家都叫他林三,后来他在街面上闯出了一些名声,街坊邻居便叫他一声林三哥,还有叫林三爷的。他主要干的就是在接头卖一些助兴的丸药还有给人放贷的勾当,原本与克俭郡王府八竿子都打不着,如今干下这般事情,后头定然有人指使。
郡王府和顺天府的人跑到铜锣巷,根本没找到,街坊邻居都说有两三天不曾见到人了,倒是之前被他拿来玩仙人跳的那个姘头还在,但她跟林三也不过就是露水情缘,她就是搞半掩门的勾当度日,为了省几个保护费,才跟林三混在一起。林三许了她二十两银子,她便配合玩了一出仙人跳,这会儿衙役们找上门来,只哭天抹泪地喊冤。
郡王府的人可不管她是否真的冤枉,直接就上来逼问林三的下落。
“奴家哪知道他在哪里,他到奴家这里也没个准日,有的时候三五天就来一趟,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来!”那妇人吓得要命,忙不迭地叫道。
“他跟谁走得比较近,是不是最近又认识了什么人?”一个衙役手里拿着铁尺,厉声喝道。
被这衙役一吓,那妇人更怕了,哆嗦着说道:“奴家,奴家不知道啊!”
忽然,她眼睛一亮,说道:“前些日子,他到我这里,以前这死鬼简直是一毛不拔,那次竟是给了我一个银锞子!”
“什么银锞子?”金银锞子这种东西,真不是什么人家都会做的,这玩意正常不会放在外头流通,都是各家用来打赏走礼之类的,一般都会有暗记,因此,克俭郡王府的人立马就追问起来。
第82章
那妇人平时里做一些半掩门的生意, 光顾的自然多是附近几条巷子的寻常人,这些人出手多半是铜板,银角子都少, 就算有,也都是一些杂银,里面不知道掺了多少杂质, 拿到外面换都要折掉不少,而上次那个银锞子, 却做成海棠花的模样,又是用上等的金花银铸造出来的, 她哪里舍得用,因此将其仔细收了起来, 等着日后若是有个什么急用,再拿出来。
这会儿她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地砖下面摸出一个小匣子, 里面是她这么多年来攒下来的私房, 多是她私底下自己找人熔铸的银锭,有五两的, 有十两的,竟是也有个五六十两银子,那银锞子就放在一个荷包里,她抖抖索索地将银锞子从荷包里摸出来,立马就被克俭郡王府的人一把抢过, 仔细查看起来。
王府年节给下头发赏钱,虽说多半是铜钱,但也有那等体面的下人, 拿到的就是银锞子,自然知道这等银锞子上会在什么地方打上印迹, 这会儿仔细对照着天光查看了一番,顿时有些傻眼,上面赫然有个“庆”字,分明是庆王府打造出来赏人的。
克俭郡王府的小世子与庆王府能有什么相干,这些下人也不好询问到庆王府头上。
但是克俭郡王没了儿子,哪里还能坐得住,直接带着长史还有心腹太监直接就去了庆王府。
庆王本身就是宗人令,如今宗室一个王府世子就这么失踪了,他自然也听到了消息,这会儿也正头大。这天子脚下,连王府世子都能绑架,这算什么?
结果正长吁短叹的时候,克俭郡王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找上门了,上门胡乱行了个礼,就将那个银锞子拿了出来。
克俭郡王对于庆王来说是晚辈,但是,人家如今儿子丢了,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即便有些冒失,也可以理解。
庆王一开始还没明白克俭郡王拿了银锞子是个什么意思,结果等看到那个暗记之后,脸色都变了,忙说道:“贤侄孙,此事与我庆王府无关啊!”
克俭郡王强忍着气,咬牙说道:“侄孙明白,只是想要请王叔祖查一查,府上这些锞子究竟赏给了谁?”
庆王府家大业大,最大的孙子跟克俭郡王也就差了几岁,重孙都有了,如此亲友也极多,每年也会打造大量的金银锞子用于赏人和赠礼,送出去之后也不能保证人家会不会流通,这会儿想要找出来,哪里能这么容易,不过,庆王也知道,自己若是不配合,只怕克俭郡王这边就要拿自家当仇人,怀疑自家包庇犯人,因此连忙叫了管家过来,问道:“咱们家这两年打造了多少这样的海棠锞子,又分别赏给谁了?”
那管家也是一愣,这玩意他哪知道,只得说道:“那得先看账本才行!”
“还不将账本子拿过来?”庆王眉头一竖,立马呵斥道。
庆王府管家也算是能干的了,很快就带着好几本账册过来了。
因着这锞子成色颇新,查的就是近两年的账册。庆王府因为人口多,亲戚也多,所以每年光是打造金银锞子就得花费两千两银子,通常做成笔锭如意、吉庆有余、状元及第的吉祥样式,还有就是花生、瓜子、梅花、海棠之类的样式,分别用于不同的场合。像是给年纪大的人,一般给吉庆有余的,给亲戚家孩子的,多半是状元及第,笔锭如意的,便是给亲戚朋友家的,至于其他那些花式的,一般就是用来做给孩子的压岁钱或是打赏下头的人。
如果是金锞子,每年也就打一两百个,但是银锞子数量可就多了,一个锞子差不多六七钱,府里要打一千五六百个锞子,海棠的也有三四百个,这一个个查看记录,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许多都是赏给府里那些女眷和孩子的,总不能一个个去查问,她们将这些锞子花到哪儿去了!府里头人口多,除了嫁过来女眷的嫁妆之外,便是世子也没什么私产,平常花钱就得靠月钱和这些逢年过节拿到的赏钱,谁知道他们都花到哪儿去了。
就在管家一边报账一边头疼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本账册上记了一笔,今年正月初六,俞王系十二公子上门拜年,给他的回礼里头就有两个荷包,荷包里金银锞子各二,其中放着的银锞子就是海棠样式的。
这所谓的上门作客,其实就是上门打秋风的。先俞王那么多儿子,一个个靠着一年六十两银子的年俸,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所以,像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提上几包糕点往宗室各家长辈家里走一趟,怎么着都能混个十两二十两银子的回礼,多走几家,一年的花销也就下来了。
克俭郡王的一帮兄弟差不多都来庆王府打过秋风,但是唯有十二公子拿到的是海棠样式的银锞子,其他人拿到的都是其他样式的。这一个报出来,大家便都起了疑心,若是克俭郡王府绝嗣,这些人也是能捞着好处的,当下,克俭郡王就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多谢王叔祖,侄孙这就去问他一句,到底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竟是对个孩子下手!”
庆王不由苦笑,只得说道:“贤侄孙不必如此,此事不仅是你们王府的家事,这也是宗室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总不能什么也不知道!何况,这事也未必就与他有什么关系,别没得一时冲动,酿出什么祸患来!”话是这么说,其实庆王也疑心此事与克俭郡王几个兄弟有关,当下便起身准备与克俭郡王一起去找人。
顺天府那边,他们可不敢找宗室的麻烦,只能满京城查问林三的下落,连同林三的一干狐朋狗友都被扒拉了出来,严刑拷问,这些人跟林三无非就是混在一起收保护费,放印子钱,平常凑在一起喝酒取乐,喝醉了也能干出一些踢寡妇门的缺德事。林三干过的诸多不法勾当,他们知道得七七八八,但是这等要命的事情,林三疯了才会跟别人说,因此,将这些人打得半死,也没问出林三的下落来。
就在顺天府束手无策,顺天府尹已经预备着写请罪折子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城外发现了一个死人,似乎是林三。
大家顿时都疑心林三是被人灭口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这等绑架王府世子的事情,一个地皮流氓,也只配当做是手纸,擦完屁股就扔。
只是等到将林三的尸体运回来,叫仵作一看,大家就发现不对劲了。林三身上的致命伤只有一处,却是在后脑勺上,应该是被人用石头砸的,但是肚子上腰上乃至胳膊上,却有好些个伤口,有深有浅,应该是某种刀具刺入造成的。如此,杀死林三的应该是两个人,但是如果是专门灭口,就显得太粗糙,你都能杀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毁尸灭迹啊!
最重要的是,在发现林三尸体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沾了血的荷包穗子,克俭郡王府的人已经辨认出来,那是小世子出门时候带着的,林三死了,那么,小世子是被人带走了,还是干脆被人杀了,这谁也说不清楚。
这年头又没有专业的痕迹检测专家,仵作的水平也就是那样,判断不出来杀死林三的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帮衙役只能顺着发现林三的地方,四处查访,但是发现林三的地方就在出城的路上附近,这条路虽说不是官道,但也是那些百姓乃至行商进出城常走的一条路,无论是车辙还是脚印,都特别多,要不是有人发现了还没被土遮盖的血迹,连林三的尸体都很难发现。
顺天府这边没头苍蝇一样,只知道叫人四处打探,庆王和克俭郡王倒是逮着了克俭郡王那位十二弟,结果这位一口咬定,这事跟自己无关,他得的银锞子早就找人熔了充作家用,那个锞子,绝对不是他手上流出去的。
他在那边耍无赖,他身上没有爵位,但也是正经的宗室子弟,没有证据,总不能对他用刑。
克俭郡王只恨得牙痒痒,心里暗自发誓,真要是儿子找不回来,他拼着削爵,也要将这个混账给干掉。几处都陷入了僵局,时间拖得越久,孩子的安全越难得到保证,真要是落到人牙子手里,只怕这会儿人都到了通州了,他已经急得想要张贴榜文悬赏,然后平王府那边却传了信过来,说是找到了小世子。
事情也是巧了,林三原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小世子给杀了,或者是远远卖了也行,为此,对方许诺给他一千两银子。
但是林三这些年放印子钱,一年下来赚个上百两银子也是正常收入,哪里将一千两银子放在眼里,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拿着小世子当做肉票,谁给的钱多就听谁的。克俭郡王府要是肯出钱,他也愿意将人放回去,到时候拿着银子,往南边去做个富家翁,岂不是好?
存了这样的想法,林三压根就没联系那些人牙子,冒充车夫将马车驾走之后,先是在马车里面点了一支迷香,将小世子给放倒了,然后就驾着马车出了内城,然后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辆普通马车,将小世子藏在车厢里面的箱格里,就顺顺当当出了城。
他唯一算漏的就是小世子竟然没有被迷倒太长时间,出城不久便醒了。
之前俞王府乌七八糟的事情多得很,哪怕后来俞王死了,克俭郡王直接将其他人都分了出去,但是,总还有一些没出嫁的女孩子,她们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难免也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有的就想要通过讨好小世子来讨好克俭郡王,好给自己将来多争取一些嫁妆。郡王妃对这些小姑子都不算放心,因此,常教导小世子要小心谨慎,不要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也得防着别人害了自己。
他这会儿发现自己居然被关在箱格里,先是吓得要命,但很快他就发现,箱格其实并没有锁。这也是难免的事情,马车里面这种箱格,往往就是充作座位的,加上一把锁,拿东西不方便,还容易将衣服挂了丝。因此,小世子很快就从箱格里爬了出来,因着马车颠簸,
只是车厢门关着,他想要跑也没处跑去,只得藏在车厢门一侧,等待时机。
小世子身上有一把短匕,这玩意本来就是个装饰作用,不过小孩子吗,做点叛逆的事情也正常,他偷偷找人开了锋,然后装在平时装扇子的扇袋里面,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林三既然想要两头吃,又不想因为绑票的事情被克俭郡王府追究,自然不能摆出一副恶形恶状来,最重要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他根本没将小世子放在心上,也没搜身,直接就将人给掳走了。
这会儿小世子从扇袋里面将短匕取出来,将刀鞘塞回扇袋里,自个握着短匕,藏在袖子里等待时机。
林三干的都是些偏门买卖,自然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他驾车驾得累了,便打算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开了车厢门,小世子就一匕首刺了过去,林三一时没防备,直接被刺中了腰。
他年少的时候就好勇斗狠,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凶性大发,宁可不挣这个钱了,也要先将这小子宰了再说,直接就伸手去掐小世子的脖子。
小世子年纪小,力气也弱,这会儿被掐中脖子,一只手只好拿着短匕乱挥乱刺,林三一只手想要将那短匕抢过来,另一只手力气难免就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