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宏轩赶紧说道:“儿子且还年轻呢,这会儿火力壮,有什么受不了的,儿子知道自己没办过差,没有经验,儿子就是想要出去看看!”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装起了可怜。
圣上不免心一软,原本想着干脆也带着这个儿子一块南巡,但是再一想,带着徒宏憬可以跟着甄贵妃,那带着徒宏轩呢?他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了,要是跟后妃接触,难免有些不像样!既然他想要出去走走,圣上沉吟一番,便说道:“你既然是想要跟着出门,那也行,回头朕安排好了人选,你就跟着吧,一路上切记多看多听,不懂的也可以问,但是不得胡乱插手,明白了吗?”
徒宏轩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答应道:“多谢父皇,儿臣定当谨记!”
圣上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回头叫你母妃给你准备一下南下的东西!她不是南方人,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也可以去找你贵母妃问问!”
徒宏轩嘴上答应,心里却是撇了撇嘴,暗道圣上偏心,宫里难道就甄贵妃一个南方人?难不成为了自己的事情,还要叫母妃去给甄贵妃低头不成?以前圣上看重义忠亲王和上头几个哥哥,他也就认了,谁让他生得晚,可如今,圣上偏着徒宏憬,就让徒宏轩很是不满,大家都是一个爹生的,你就算是偏心也别偏得那么明显好不好!现在都叫甄贵妃母子压咱们母子一头,以后真叫他们得了势,哪里还有我们的日子过!
徒宏轩状似欣喜实则郁闷地离去,圣上却是眼神幽暗,这帮小兔崽子愈发坐不住了啊!跟徒宏轩比起来,徒宏憬都有些傻得可爱了!
圣上并没有因为徒宏轩的到来打乱自己的计划,接下来几天,圣上依旧一直留在大明宫,不曾往后宫半步,甄贵妃愈发急躁起来,只是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继续坚持送汤,最多就是在食盒里面放个自己亲手做的荷包。又留在自个宫里,亲手给圣上缝制里衣,将自己代入到当年元后的贤惠之中。
圣上看多了宫里女人的勾心斗角和下头儿子们的心机城府,如今反倒是觉得甄贵妃母子蠢萌可爱,虽说不能予以大任,但是还是可以让自己身心轻松的嘛!
存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圣上没几天便摆出一副被甄贵妃哄回去的模样,又往含章宫去了。弄得宫里一些年轻的妃嫔气得不知道摔了多少杯盏,撕坏了多少帕子。甄贵妃放在外头都差不多是老女人了,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弄得圣上离不开她,莫不是有什么狐媚本事吧!
之后,圣上又命徒宏轩随同工部和内务府一干主事一起南下,巡视沿途行宫驻跸,顿时又叫人想不明白了,用一个儿子,宠另一个儿子,您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
这也叫宫里甄贵妃恍然大悟,她顿时觉得,让儿子跟着南下不是什么好主意,皇帝看重一个人,那自然是往死里使唤他,锻炼他,而不是留在身边,像是逗弄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宠着。
只是,她之前被冷落了一阵子,如今也不敢直接对圣上提出什么要求,但是却也私底下叮嘱徒宏憬,以后得好好在圣上面前表现一番,回头也能出去办差,不能一直留在弘文馆,弘文馆里都是一帮前程一眼都能看到头的宗室子弟,将来全是一帮混吃等死的货色,跟他们打交道有什么用,就得早点出去结交朝臣啊!
想到贾家之前的建议,甄贵妃愈发心动起来。圣宠是靠不住的,今日有,明日说不定就没了,而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那才是权力。可惜的是,甄家只是在文官里头有些影响力,家里一干子弟也平庸,并无那等心志坚定之辈,肯走武途,要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如同当年的王家一样,借着贾家在军中的势力往上爬!只要手里有兵马,真到了那一日,也未必没有一博之力。
甄贵妃将自己的想法传了回去,可问题是甄家人走捷径习惯了,谁肯跑到军中去吃苦,军中虽说也看关系,但是你若是半点真本事也没有,那也没用。至于在攀附甄家的人里头挑人,那就更别提了,人家真有这个本事,干嘛不直接找贾家,非要从甄家这边过一手,图中间商赚差价吗?
甄贵妃无奈之下,只能愈发奉承讨好圣上,只盼着在自个儿子羽翼丰满之前,能继续得圣上恩宠。
甄贵妃对贾家寄予厚望,却不知道大房那边,已经下定了决心,与甄家彻底划开界限。
徒宏憬的一番言语,作为伴读的贾瑚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回去之后,就跟张氏将这事说了,张氏何等敏锐,立马叫来了贾赦,将事情一说,贾赦脸色也变了。
别看贾赦如今看着是一副昏聩的模样,实际上他也是在顶级的圈子里头厮混过的。当初义忠亲王何等身份,何等受宠,尚且要对下面的弟弟各种友爱,不能表现半点骄矜傲慢出来。如今徒宏憬还没到那个程度呢,对下面对自己丝毫没有威胁的小侄子都这般,可以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很多人,要他们成事那是不成的,但他们要是想要坏事,那却并不困难。宗室的确无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话,圣上反而听得进去。宗室长辈若是在圣上那里说徒宏憬轻狂,那圣上自然得顾虑一些。
若是徒宏憬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干也就罢了,偏生如今天下承平,朝堂上需要的是一个温和仁厚的君主,而不是那等会折腾的,圣上再如何宠爱小儿子,也得考虑一下江山传承,总不能所托非人。
一个人说徒宏憬的坏话,圣上可以当做是别人挑唆,但是一群人说他的坏话,徒宏憬就不适合做储君了,你连宗室都不能团结,你还想要做皇帝?可以说,如果说之前徒宏憬做太子的希望还有三成,如今连一成都没有了!他们傻了才跟注定失败的人凑在一起。
夫妻两个一番商议之后,立马叮嘱贾瑚在弘文馆对徒宏憬敬而远之,至于荣国府这边,贾赦也找了人盯着荣禧堂和荣庆堂,但凡听到一个甄字,都得听仔细了,免得大房被他们带到坑里。
贾赦更是暗自抱怨,当初实在是太过软弱,偏生手里没有贾史氏的把柄,要不然的话,就该叫这个老太太安安生生养老。实在不行,他觉得真的只能让元春毁容了!他才不相信,王氏肯将做皇妃的好事留给别人!
张氏见贾赦意志坚定,也不免松了口气,她就怕自己这个丈夫事到临头,又被孝道绑架,被贾史氏和贾政坑个底掉。
……
平王府这边,经过这件事,徒嘉钰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他已经明白,自己这个嗣亲王在很多人眼里,压根就算不得什么,无非就是个吉祥物,放在那里看着好看,实际上只要保持表面上的礼貌就可以,其他的,那是半点用也没有。
只是,徒嘉钰又明白,自己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要是个皇子,还能奋发上进一把,偏生是个皇孙,还是个排行不前不后的皇孙,在那么多皇孙里面压根不值钱,亲爹还已经死了,给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政治遗产,好在也没留下什么仇人。但是这样的身份,压根就没有上进的余地,想要报复徒宏憬,那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他除了暗自诅咒徒宏憬希望落空之外,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顾晓很快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毕竟,他一个小学生的年纪,哪来那么多心事,问徒嘉钰身边的小厮,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她琢磨了一下,便找来了徒嘉泽,问道:“泽儿,你大哥这些日子一直情绪不太好,你帮忙打听一下,是不是在弘文馆受了委屈?”
徒嘉泽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被顾晓一说,脸上便露了出来,顾晓一追问,便老老实实将事情说了,还愤愤道:“还叔叔呢,就知道欺负小孩子,简直可恶!”
顾晓叹了口气,温言说道:“这次真是多谢泽儿了,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说着,又叫人将之前徒嘉泽眼热了很久的软翅子鸿鹄风筝给了他,又郑重其事地谢了一回,弄得徒嘉泽受宠若惊。在西院那边,大家都当他是小孩子,反倒是在正院,顾晓当他跟大人一样,顿时拍着胸脯说道:“娘娘放心,以后若是大哥有什么不对,我立马就来跟娘娘说!”
顾晓笑道:“那一切就都拜托泽儿了!这事是咱们的秘密,咱们拉钩,如何?”
徒嘉泽稀罕地跟顾晓拉钩约定保密,然后才兴冲冲地抱着风筝跑了,如今天虽说已经冷了,但是午后阳光不错的时候,还能放一回,他得趁着大哥没回来这几天,玩个痛快才好!
等到徒嘉钰从弘文馆回来,顾晓一开始什么也没说,等着一起吃了晚饭,陪着末儿玩了一会儿,等着末儿被带到自个屋里睡了,徒嘉钰正想要也起身道别,顾晓开口道:“钰儿,你先留下,妈有事跟你说!”
徒嘉钰一愣,一时没想到到底有什么事,不过还是依言重新坐定,问道:“妈,有什么事吗?”
顾晓叹道:“你这孩子,心这般重,弘文馆发生那样的事情,也不跟我说,还当不当我是妈妈了!”
徒嘉钰顿时有些无措,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说道:“我只是不想让妈妈你担心!”
“你是我的儿子,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才会担心!”顾晓干脆在徒嘉钰一边坐下,搂着他的身体,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感受到下面原本有点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这才说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瞒着的,末儿你多读读史书,就知道,这等连面子都不知道装的人,注定是笑不到最后的!隋炀帝当初为了做太子,还装了几十年呢,就算是这样,最后也漏了馅,差点就功败垂成!那是因为他已经跟朝堂上几个重臣都已经达成了一致,便是隋文帝身边也有他的人,隋文帝再生气,想要废太子,也没人会奉命,反而都会去给隋炀帝通风报信!可是你十四叔呢?他有这样的隐忍,朝堂上有这样的势力?”
徒嘉钰听得呆住了,他哪里读过几本史书,最多就是跟着季先生和弘文馆的教习和博士学过一些历史典故,这些人怎么会跟他说历朝历代皇位更迭的事情,这会儿听到顾晓说的这些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讷讷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回头妈妈将那几卷史书找出来给你看!”顾晓肯定地说道,又问道,“那末儿,你知道了这些,还有什么忧虑吗?”
第86章
徒嘉钰顿时有些茫然, 他是真没想过这么多,只是说道:“应该不会了吧,我也不知道!”
顾晓轻声说道:“你仔细想一想吧, 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跟妈妈说!”
徒嘉钰点头答应了下来,回到自个的院子, 他照常梳洗之后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里却是光怪陆离,醒来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有一片茫然。
一整天,徒嘉钰都是无精打采, 末儿各种顽皮捣蛋,往他帐子上抹墨汁, 将他这边的毡帘卷起来, 在他已经磨好的墨汁里面兑水……各种折腾之下,他都不为所动, 弄得末儿都惶恐起来了,连忙跑去找顾晓:“妈,我看哥哥是病了,一点精神也没有!”
顾晓笑道:“哥哥不是生病了,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末儿炸了眨眼睛,根本不明白顾晓的话,他这么大的孩子, 每日里就是吃喝玩耍,哪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就算是一时有些迷惑,很快也就会被转移注意力,哪里能明白徒嘉钰的烦恼。
想了想之后,他便又屁颠屁颠地带着一小盒糖果跑前头去了,在他心里,没什么是吃一块糖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两颗。
瞧着末儿殷切的目光,徒嘉钰回过神来,拈了一粒柚子糖塞进嘴里,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摸了摸末儿头上柔软的头发,说道:“好末儿,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末儿当下将那一盒糖都放到了徒嘉钰面前,殷切地说道:“哥哥,这些都给你,你要是不开心,那就吃一个!”
徒嘉钰不由失笑,他已经在换牙了,为了防止牙齿长得不整齐或者是有蛀牙,如今糖都吃得少了,不过末儿的好意,他还是领了,笑道:“那就多谢末儿了!”说着,又怕末儿将糖给了自己,自个没得吃,又叫人将点心端了过来,哄着末儿吃。
末儿这会儿也饿了,一连吃了一个玫瑰酱馅绿豆糕和一个山药桂花糕,才停了手,徒嘉钰笑道:“怎地不吃了?”
末儿小大人一样说道:“可不能多吃了,到时候积了食,晚上就吃不下了!”
徒嘉钰便问道:“妈妈可曾说了,今儿晚上吃什么?”
末儿摇了摇头,他哪里想得到问这些,不过如今厨房里常有些新鲜花样,又随着时令而变,所以,每一天都会有些新鲜感和期待感,末儿有一次点心吃多了,结果当晚有一道五香鹌鹑,先卤后炸,这个吃起来有滋有味,只是顾晓琢磨着油炸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并不叫厨房多做,因此想要吃一次也不容易。末儿那次只吃了小半只就吃不下了,从此就记得,餐前不能吃太多点心,得将肚子留出来吃正餐。
徒嘉钰见末儿模样,也忍不住一笑,他起身牵着末儿的手,笑道:“走吧,那咱们一块儿去后头,问问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末儿自觉自己这次立了大功,昂首挺胸,跟着徒嘉钰一起往正院而去。
顾晓见他模样,就忍不住好笑,嘴上却是说道:“呀,我们家的功臣回来了,末儿如今虽说年纪小,也能给妈妈和哥哥分忧了!”
末儿一听,愈发得意起来,摆着谱在屋里转了两圈,只叫屋里的丫头们都夸了他一圈才作罢,然后便兴冲冲地跑到顾晓面前,问道:“妈妈,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顾晓笑道:“今儿犒劳你这个大功臣,你说吃什么,便吃什么,怎么样?”
末儿一听,反而犹豫起来,府里头吃饭,并不以奢靡为要,正常情况下,除非家里有客,否则的话,他们母子三人一起吃饭,最多也就是七八个菜,还包括点心汤羹,份量也不会很大,不会出现那种一道菜吃个一两口,就赏下去的情况。府里头下人也有自己的份例,总不能都指着主子的剩菜吧!
末儿虽说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但是天天桌上几道菜还是知道的,这会儿不免开始盘算,到底选什么菜才好,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由又看向了徒嘉钰。
徒嘉钰瞧着末儿的模样,不由笑道:“你就不怕我选的都是我爱吃的!”
末儿一本正经说道:“哥哥爱吃的,我也爱吃!”
瞧着末儿这般乖巧,徒嘉钰更是心中一软,他当下便吩咐道:“芝麻鱼来一道,脆皮乳鸽来一份,再来一份番茄鱼片,其他的,叫厨房看着上吧!”
末儿听了,不由欢悦起来,顾晓只在一边含笑看着,立马便有丫头去厨房传话,厨房那边便立刻行动起来。其他菜也就罢了,脆皮乳鸽可是个功夫菜,之前也不曾准备,如今也只能是走点捷径,要不然就很难保持酥香的风味。
一直到吃过晚饭,顾晓也不曾多问徒嘉钰的想法,只等着徒嘉钰自个主动告诉自己。
第二天,徒嘉钰便要去弘文馆读书,快到弘文馆的时候,便与贾瑚汇合。徒嘉钰只隔着车窗一挥手,贾瑚便从自家车上跳了下来,爬上了徒嘉钰的车,笑吟吟地说道:“小王爷!”
徒嘉钰笑道:“你倒是愈发与我生分了!”
贾瑚笑道:“马上就到弘文馆了,若是跟在府里一般称呼,没得叫人抓住了把柄,说咱们尊卑不分!”
徒嘉钰冷笑一声:“什么把柄,我们府里除了有个爵位,与闲散宗室有什么区别,抓我们把柄作甚?”
贾瑚见徒嘉钰这般姿态,劝道:“我之前看到书上有句话,叫做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且忍一忍吧!”
徒嘉钰沉默,继而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咱们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份,不忍又能如何呢?”
贾瑚也是深以为然,荣国府的那些事情,他如今也知道了不少,纵然与贾珠这个堂弟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对二房,却也已经生出了许多成见,连同常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慈爱祖母模样的贾史氏,在贾瑚心中也变成了个老糊涂,只是,这些都是长辈,便是自个的父母碍于老太太还在,也只能忍让,他一个小孩子,更是只能如此。
两人对面而坐,一时间都不想再说话,就这样一路默然,没多久便到了弘文馆,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早有伺候他们的太监在门口等着,将带来的东西提进他们的住处,他们自提着书囊去教室。
徒宏轩已经出去办差,徒宏憬在弘文馆差不多是一家独大,但没了徒宏轩这个竞争对手,他也有些意兴索然。他已经将之前嘲讽挑衅一帮侄子的事情忘在脑后,瞧见徒嘉钰与贾瑚一前一后进来,只是撇了撇嘴,便转过头去。
徒嘉钰也就是嘴上跟这些叔叔打了声招呼,便跟贾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将笔墨纸砚还有书本作业都从书囊里头取出,等着教习过来。
弘文馆中的学习生活其实很平静,大家就算有什么矛盾,也只会打打嘴仗,真要是闹到御前,谁也讨不得好。
而在平王府,顾晓送走了徒嘉钰之后,便也跟着沉默起来。
她如今已经能猜出一些徒嘉钰的想法,历朝历代,对于宗室的态度,是从重用往养猪方向转变的,主要是,根据历史,除非是天下大乱,否则的话,会造反的,往往就是宗室,当然,也少不了黔首。毕竟,官逼民反,再吹得如何太平盛世,总还有些地方百姓活不下去。但是,相比较而言,宗室造反造成的危害更大,往前有七国之乱,五胡乱华的由头也是八王之乱,南北朝那会儿,那各家皇室宗室,更是没一个消停的,等到了隋朝,皇子谋反简直成了家常便饭,更别说到了唐朝了,李二凤开了个头,之后就没几次皇位继承是不沾血的。
到了宋朝,不光杯酒释兵权,也开始削减宗室的权柄,可以说,直接将宗室当猪养着,饶是如此,也出现了好几次皇帝绝嗣,以至于皇位不得不转支的情况。前明的时候,藩王造反,还TM成功了,之后,宗室就真的是当猪一样养着了,除了吃喝玩乐生孩子,兼并土地,欺压底层宗室之外,就啥也干不成。
吸取了这样的教训之后,本朝宗室比前朝还不如,俸禄不如前朝高,爵位也没有保底,也没有封地食邑,可以说,只要当不上皇帝,那以后的生活,就一眼望得到头。发奋一点的会趁着自己活着的时候多积攒一点家产,免得子孙后代没了爵位之后,连饭都吃不起。像是俞王那样只管自己快活,不管子孙生活的宗室也不是没有。
徒嘉钰原本想不到这些,但是谁让有个徒宏憬,刺激了他的自尊心呢!徒宏憬为什么对这些侄子这般肆无忌惮,无非就是意识到,自己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其他人,最多也就是跟自己的下限平齐罢了,所以,他才能以毫无自觉的恶意对待这些侄子。
其他人或许就这样认命了,但是徒嘉钰呢,别看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就是个乐观活泼的孩子,但实际上,他有着比较高的自尊,再联系到自己那个已经记不清楚具体模样的父亲,身为皇子亲王,死得却是毫无价值,与乡野匹夫无异,毫无壮烈可言。
他以前想不到这些,但是如今知道得多了,就知道,在真正的权柄面前,便是亲王之尊,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随便一点变故,对他来说,或许就是泰山压顶。
或许有人说他是杞人忧天,但就像是当年的徒宏远,毫无野心的一个皇子,其他人或许还可能是自作自受,他就纯粹是遭了池鱼之殃。万一的可能只要落到人身上,那就是十成十,徒嘉钰可不肯冒这样的风险。
只是,徒嘉钰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保,而看出了他心思的顾晓却初步有了点想法。
在这种时候,想要在京畿之地搞事,那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难度,毕竟,坐在上头的是什么人,能在自个眼皮子底下让人胡搞。所以,之前宫变,好几个皇子同时作乱,最后,圣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反倒是将一帮搞事的没搞事的都一起搞死了。
这年头,已经是大殖民时代了,也就是中原这边,还故步自封,也就是几个港口对外开放,说是万邦来朝,实际上就是周边的小国,再远一些的也有,但是这些人很少会进入中原腹地,一般就是在港口转一圈也就回来了。
主要是宗教的问题,中原这边从来都是敬天法祖,讲究的是神仙也是凡人做,还有就是中原大地,不养闲神。大家最多就是泛信徒,看见个庙就去拜一下,求个心安,真要是对哪个神仙死心塌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佛道两家,也没说我是和尚,就只参拜佛祖,不信三清的道理。最多不过就是两家纠缠到底是太上化胡为佛,还是中原诸多神仙在佛门是否是外道的问题。
但是西方那边的宗教,不管是哪一派,那都是非常排外的,你不能前脚刚去教堂领了鸡蛋,后脚就回自个家里拜观音菩萨,更别说是在家祭祖了。为了这事,沿海那边搞出的教案都有不少,还有因为转信上帝,不肯再听从宗法被宗族处死的,朝廷这边听到这样的事情,已经下发了好几次驱逐教士的诏令。
如此一来,即便要跟西洋那边有什么贸易往来,许多地方也只肯叫他们在附近转悠,严格一点的,连码头都不肯出,免得又闹出什么信仰之争来。
顾晓对于这个时代的事情不了解,但是原身却听家里说过一些。浙东那边土地贫瘠,多有出海讨生活的,距离泉州港也不算远,顾家往京城送年礼,常有些舶来品。原身的陪嫁里,就有一座炕屏,上面镶嵌的就是西洋那边来的圣婴圣母彩色玻璃嵌画,只是徒宏远不喜欢这个风格,那座炕屏后来就一直放在库房里,从来没用过,顾晓也就是前些日子给末儿讲故事,想起来这事,将那炕屏翻了出来。
顾家对于西洋那边了解也很少,倒是对南洋那边有些了解,闽浙一带,几百年前就陆续有人下南洋讨生活,许多人家在那里都有些亲戚。顾晓上辈子也不是学历史的,搞不清楚这个时候南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便琢磨着回头找隆安侯夫人了解一下,只说想要做海贸生意便是。
不过,顾晓也就是开个头,她可不是那等会为了儿孙劳心劳力的性子,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这辈子多了几个便宜孩子,既然是给他们找退路,那自己给他们指条路,他们自个想办法就是了,自己可没这个闲心去折腾。
顾晓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只是叫人将这事记了下来,便不再多想,自个抱着一杯果茶坐在窗前晒太阳。
“最近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自从王府除了服,跟外面的交际往来也多了起来,消息也不再滞后,顾晓这会儿闲得无聊,便想要八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