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那边,大家也不明白圣上怎么突然就起了这个念头,但是这种事情,其实就是皇家的家事,下面的臣子是不好开口的。本朝宗室的开支不走国库,而是走宗人府和内务府,多几个王爷还有其他爵位,每年俸禄还有其他之类的,加起来顶多也就是十几万两银子罢了。何况,真要是当初没那场宫变,这些钱本来都是要支出的。圣上自个不心疼,其他人总不能替圣上心疼吧!
还真有人开始心疼了!
徒宏憬现在就开始有主人翁意识了,这封爵的人一多,以后他当了皇帝,损失的就是他的钱啊!尤其是圣上亲口封的,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想要掳夺都不可能。
他生的晚,本来就跟上头那些兄长没什么感情。甄贵妃多年盛宠,夺的就是其他皇子生母养母的宠爱,他们心里自然也有想法,便是在宫宴之类的场合,对徒宏憬也是没多少好脸色的。
结果如今圣上竟是想要给这些兄长乃至他们的后代各种恩赏,就算威胁不到他的位置,徒宏憬也觉得各种不顺心。
甄贵妃固然不懂什么朝政,但是瞧着自家儿子这般,也猜出了他的心思,顿觉有些无语。自家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怎地竟是这般小家子气,你若是能当太子,当皇帝,还在乎这点子钱干什么?你若是当不了,又替别人心疼什么?
何况,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看到之后执掌家业的时候小心眼的,竟是连兄长的遗孤那点子待遇都要计较!
甄贵妃前脚苦劝了徒宏憬一番,后脚她的话就传到了圣上耳朵里面。
“贵妃倒是知道朕的心思!”圣上的话颇有些意味不明。
圣上是个小心眼的人,爱之加诸膝,恶之坠诸渊,以前甄贵妃这般体察圣意,那是将自己放在心上,如今圣上心里存了戒备忌惮之心,那就开始觉得甄贵妃揣摩圣意,心怀不轨了!
当然,圣上是什么人,便是心里头有想法,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如今还存着点钓鱼的心思,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墙头草,会忙不迭地跟着甄家效忠徒宏憬。
能做皇帝的人,心都脏!当年老徒家在江南起兵,因此江南这边多有从龙之臣,开国之后,朝廷对江南这边虽说也征收了许多财赋,却也多有优容之处,因此,江南这边乡绅地主众多,豪商富贾林立,这些人,其实都算得上是朝廷的不稳定因素,应该被割韭菜的对象。
圣上之前就借着那场宫变,清洗了一番朝堂,针对的主要是诸多文官,勋贵也就是压了一下他们的爵位,本身的势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如今,圣上就想要借助徒宏憬的事情,将江南这边的势力清洗一番。
心里存了这样近似于恶毒的念头,但是在接见江南士绅的时候,圣上依旧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对江南的文教大加赞赏,又很是称道了一番江南的民风“淳朴”,可以说是君臣和谐,一派盛世风光。
甄家这次接驾,比起前头三次,更加奢华,圣上还夸赞甄家忠君体国,又赏赐给奉圣夫人一柄阴沉木龙头拐杖。老实说,这玩意,就是个摆设,只能在比较盛大的场合用起来,日常使用的话,只怕不是奉圣夫人拄拐,而是拐拄奉圣夫人,因为实在是太重了,别说是个已经年近七十的老太太,便是个壮年人,也是没法日常使用的。
不过甄家却不觉得如此,只觉得圣恩浩荡,以后拿着这个拐杖,甄家就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圣意了,便是江南这边的封疆大吏,看在这柄拐杖的份上,也得给三分面子。
一直在金陵盘桓了大半个月,圣驾才又往临安巡视河堤去了。说是巡视河堤,其实就是去避暑。金陵别的地方都好,偏生到了夏天的时候热得厉害,像是临安那边气候就要好不少。行宫又建在西湖一侧的孤山上,夏季就比较凉快,等到天气再转凉一些再回返,赶在入冬之前就能回宫,到时候无论是住在宫里,还是去城外温泉行宫,都会比较舒适。
圣上就是这么一个喜欢享乐的人,至于一大群人在临安人吃马嚼的,要花多少钱,圣上是不管的。在他看来,他南巡是为了国事,所以,这些钱得从国库出,最多行宫的花销走内务府的账。
他玩得开心,户部的官员却是天天愁眉苦脸。
江南这边本来就是财税重地,为了接驾,这次不知道挪用了多少赋税,起码今年的夏税能解押进京的是不剩多少了,至于秋税,还能剩多少,那也不好说。
圣上之前倒是抄了不少内务府和工部官员的家,但是因为圣上觉得,这贪的都是行宫营建修缮的钱,所以抄家所得,全被圣上收入了内帑之中,户部是半点没摸着,偏生还不敢跟圣上分辨,免得圣上追究他们监管不严的责任。
可以说,今年不光是收入大减,这南巡一次,花钱的地方也很多,圣上还各种慷慨,免了不少地方的积欠,可以说,今年势必是要入不敷出的。
一想到年底如何述职,户部尚书和两个侍郎就想要撞墙。圣上可不会管是他花了多少,只会觉得是他们户部不能履职尽责。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户部一帮人凑一起商议了一番,觉得回头还是老老实实上折子吧,就算被骂一顿也认了,要是遮遮掩掩的,别搞得最后亏空都落他们头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恨不得将甄家骂的狗血淋头,你们倒是忠心了,那你们花自个的钱啊!结果尽拿着国库的钱来尽忠,还不知道这些钱里头有多少是用在圣驾身上,多少用在自家身上呢!
就看甄家这花钱的劲儿,户部的一众主官就不想支持徒宏憬,你们如今连正经的国丈国舅都不算,就已经将国库当做是自家的钱袋子了,真要是自家外孙登基,还不将整个朝廷都改姓甄啊!
徒宏憬对此一无所觉,圣上在行宫避暑,他就问甄贵妃要了出宫的腰牌,每日里带着人四处游玩。
他如今这样的身份,底下的人哪有不奉承的。先是有人将自家在西湖上的别业献给了他,之后,又敬献了画舫还有美人。
以前人家说起什么美人,都说什么秦淮河还有什么扬州瘦马,实际上,西湖这边的服务业也非常成熟。
徒宏憬固然在宫中已经见识过许多美人,便是自家亲妈甄贵妃,不论是美貌还是风情,也是一等一的。当然,在徒宏憬面前,甄贵妃只会表现出作为母亲的慈爱,风情什么的,那是留给圣上的。
但是下头敬献给徒宏憬的美人就不一样了,那可真的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所谓□□白似银,玉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欺粉贴;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金莲三寸窄;说甚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又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百般YIN巧。纵然徒宏憬在宫里已经经了人事,又何曾遇见过这样的妙人,因此,竟是有些流连忘返的架势。
甄贵妃一开始不知道,还当徒宏憬出去是结交江南士绅,体察民情,待得有人听得了风声,私底下密告了甄贵妃,她只气得头晕目眩。
甄贵妃对徒宏憬寄予厚望,她自个以色侍人,却不希望儿子也沉迷女色。因此,徒宏憬出精之后,甄贵妃挑选出来教导他人事的宫女生得只能说是清秀,性情也就是温顺,免得勾引得儿子移了性情。
哪知道,这些年严防死守,竟是叫外头那些下流种子将儿子勾了去。
甄贵妃不敢告诉圣上,只想着私底下将事情解决了。却不知道圣上对此心知肚明,毕竟,这是江南士绅的传统技艺。当年甄贵妃不也是甄家这样献给他的吗?
圣上从来不是很在意儿子们喜好女色,食色,性也!谁不是个颜狗呢!只要不沉迷其中,那跟喜欢的小美人厮混,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甚至,历朝历代那些所谓沉迷女色的昏君,到底是不是真的沉迷女色,那还是个问题。李隆基再喜欢杨玉环,杨玉环也没真的干涉什么朝政,无非是李隆基自个变成了个老登,又要把持权柄,又不想将生命浪费在处理政事上头,这才重要更能体察圣意,帮他分忧的李林甫和杨国忠等人。真要是对杨玉环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在马嵬坡就把她推出去顶罪呢?
在圣上看来,徒宏憬如今这般,无非就是经历得少,所以才被引诱住了,等经历得多了,就知道,女色也就是那回事。
像是现在,甄贵妃虽说还有些姿色风情,却也比不得新鲜的小姑娘了,但是圣上见得多了,还是觉得甄贵妃那里更能让他舒心。当然,要是甄贵妃像是杨玉环那样,没儿子就更好了!
如今,圣上对徒宏憬就是当做是个鱼饵,便是他真的如同夫差一样沉迷女色,对圣上来说,只会觉得欣慰,起码这样的徒宏憬对于未来的新君不会产生什么威胁,新君也会乐意高抬贵手,放徒宏憬一条生路。所以,下头人给徒宏憬送人,圣上私底下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做婆婆的连正经的儿媳妇占有儿子都很难容忍,更别说不知道干不干净的“狐狸精”!
甄贵妃多年盛宠,又在江南腹地,甄家也有人跟着圣驾到了临安。因此,甄贵妃便叫甄家的人想办法绊住徒宏憬,自个派了人去了西湖那边的别业和画舫,直接叫人将那几个美人给勒死了。
可怜这些美人,一个个都裹了小脚,走起路来倒是摇曳生姿,却根本走不快,事到临头,跑都跑不动,就这么被几个内侍给解决了。
那边伺候的人发现不对,赶紧去给徒宏憬传信,徒宏憬一听那几个内侍的模样,就知道是自己母妃身边的人,心里难免有些怨愤。
徒宏憬怀着一肚子怨气回去找甄贵妃,甄贵妃也是一肚子怨气,一见儿子过来,脸色也不好看,自己的脸也沉了下来,呵斥道:“跪下!”
徒宏憬吓了一跳,但是毕竟甄贵妃是生母,他要是敢对甄贵妃表现出半点不孝的样子,前程也就完蛋了,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但是面上依旧各种不服。
甄贵妃看着这个还犟着脖子的儿子,气得手都开始哆嗦:“你喜欢美人,等以后,天底下的美人任你挑选,可如今呢,你要是落得个贪花好色的名头,你父皇怎么想,朝臣怎么想?你是不是以为,已经是非你不可了?你要是这么想,母妃趁早自己抹了脖子,省得以后还要被你连累!”
被甄贵妃这么一说,徒宏憬也被吓住了,真要是因着几个女人,就丢了储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会儿不光满心的愤懑消失的无影无踪,还生出几分后怕来,连忙叩头道:“儿子不敢,是儿子孟浪,做了错事,儿子以后再也不会了!”
甄贵妃见徒宏憬认错,之前一肚子的不满也散去了大半,她叹道:“你先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如今好歹得有个好名声才行!何况,你如今才多大年纪,就这般流连女色,回头伤了身体根本,那可如何是好?”
徒宏憬又是连声认错,母子之间似乎一下子和睦如初起来。
第105章
圣驾能在西湖行宫避暑, 留在京中的各家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今年这个夏天格外炎热,往年还有几场暴雨下来,今年端午过后, 就没怎么下过雨。王府里头还好,还能用水车从湖水里头汲水浇灌花木,但是外头, 各个村子为了争水浇灌,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甚至, 城外已经出现了流民的踪迹,圣上不在, 大家谁也不敢开门放这些流民进来,无非就是常年施粥的各家还有一些寺庙在庙门口或者是城门外设了粥棚施粥, 算是给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一条活路。
各家宗室也同样各出了一些粮食,由宗人府的人出面在外头施粥, 平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这天气干旱, 便是各家的庄子也受到了影响。西山庄子原本的灌溉水源是西山上的山溪,结果今年干旱, 山溪水流量也降低了不少,只能是省着一些用。顾晓又叫人去给庄子上打井,这年头打井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若是蜀中那边打盐井,那真的可以打很深, 因为那个只需要碗口大小的井口,能抽出卤水就行。可是谁家水井会这样啊,总得有个尺许见方甚至更大一些, 要不然,木桶放进去都没法侧翻。因此, 即便是深水井,打个三四丈就是了不得了。
顾晓叫庄子上专门请了人过去打了几口井,虽说不能解决灌溉问题,但是庄户饮水问题也勉强算是解决了。至于庄子上今年势必的减产,顾晓直接减了租子,免得大家过不下去。
顾晓减租子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毕竟,这年头多的是人想要借着天灾兼并土地的,也就是平王府的庄子都是皇庄,外头人也进不去,这才能如此。像是顾晓自个的陪嫁庄子,顾晓也只能是私底下减租,叫庄户都不许往外头说。庄户们也怕外头的人也跑过来租主家的地,因此,便是得了好处,也是藏着掖着,甚至还有跟庄头建议,趁着今年减产,田价大跌,再将周围的地买下一些,他们好能多租一些。
顾晓压根没有兼并土地的意思,种地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固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丰年可以压低粮价,灾年可以压低地价,横竖他们本钱厚,普通百姓遇上一次天灾就得卖房卖地,他们却能以本伤人。
但是顾晓来自那个工业化无比发达的时代,便是种植各种经济作物,也算不得回报率高,何况,兼并土地也太丧良心了,顾晓阻止不了别人,那只能独shan其身,不过,倒是琢磨着招揽一些灾民,办个小作坊什么的。
想要招揽灾民,做的无非就是那种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但问题是,顾晓上辈子也就自个做过手工皂,但那是需要大量油脂的,这年头人吃的油还不够呢,尤其是京畿之地,这边种植的油料作物无非就是大豆和芝麻,但是,芝麻榨的香油也就算了,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倒是大量用于供奉神佛。豆油似乎便宜,但这年头大豆产量低,出油率也不高,寻常人家种的大豆,无非就是供自家吃罢了,就这还不够呢!在他们看来,豆子磨了做豆腐,其实要比榨豆油划算得多。总之,如今的油脂产量,供人吃都有些不足,更别说用于工业生产,至于说什么收购废油用于制造,呵呵,知道外头炸油条的油能用多久吗?那真的是一锅传三代,人走油还在!
当然,要是在那种产野生油茶的山里,茶籽油是真不贵,可问题是,运出来就贵了。顾晓总不能为了这事到外头包山头专门种油茶吧,你派个人出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失联了。
至于搞什么织坊,那就更别提了,本地不是盛产棉花的地方,养蚕缫丝的产业也远不如江南,如此以来,算是原材料的价格,顾晓得将机器改良到什么程度,才能摊平这个成本呢?
最终,顾晓也只能是如同将头埋进沙子里面的鸵鸟一般,多捐出去几石米,就当自己尽了一份心力了。至于其他的,等回头海贸商道开发出来再说吧!
顾晓还会忧国忧民一下,像是下面小的,浑然就没这样的想法。天气干旱,今年的瓜果就比往年甜,顾晓还叫了榨了不少西瓜汁,放在冰窖里头冻成西瓜冰棍给孩子们解暑,或者说做成刨冰,里面再加一点碎干果或者是切碎的果脯蜜饯什么的,吃起来那真是酸甜可口。
徒嘉钰倒是抱怨弘文馆那边实在是太热,那边虽说也供应冰块,但是相应的,人也多啊!而且,在外头也不比在家里,在家里若是不考究的话,穿一件细纱的衣裳也就够了,袖子都可以卷起来,但是在弘文馆,该穿的都得穿,
小孩子们还一个个都待不住,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总得活动一番,如此,就更热了。
顾晓能有什么办法,弘文馆又不能送饭,要不然倒是可以天天送点瓜果过去,因此只能叫人配了清凉祛痱的草药包,叫徒嘉钰拿过去,叫伺候的太监拿去煮了水,兑到洗澡水里,免得衣服穿太多起痱子。
另外又叫人准备了酸梅汤的料包,用细纱袋装好,同样叫太监拿去煮了,然后放在井水里面湃着,虽说比不得加冰,但是总比喝热的来得强。
徒嘉钰素来给伺候太监的赏赐比较大方,因此人家也乐得给他多帮点忙,不光肯帮他煮草药水喝酸梅汤,还表示,可以帮他买冰块。今年因为圣上南巡的缘故,原本储存的冰就多出了不少,只是,想要将多出来的冰匀到其他地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各间宫室,各个衙门,该分派多少冰,那都是有定数的,天不热是这么多,天热了还是这么多。用不掉的这些,又不能留到明年继续用,只能清理出去,等到了冬天再换新的。
相应的,卖冰,也成了内务府私底下敛财的一门生意。但是弘文馆这些孩子可不知道这个,之前徒宏轩徒宏憬在的时候,他们的冰都是绰绰有余,但对外都说是他们亲妈贴补的。何况,皇子自有自个的住处,他们在弘文馆这边可不消耗他们本身的份例,因此,即便是不得宠的那些个皇子,也从来没有为冰的事情费过心。宗室子弟却是得在弘文馆宿舍过夜的,自然不够使,之前因为不知道还有这个门路,又不能叫自家送过来,只能是ren着,如今知道竟然还能掏钱私下买,一个个都来劲了。
饶是如此,对徒嘉钰来说,在弘文馆的读书生活也委实有些难受,只能盼着夏天早点过去,好能松快一些。
徒嘉泽和末儿对此非常同情,以前徒嘉泽还有些嫉妒,觉得就因为大哥是嫡长子,就能去弘文馆读书,不说师资力量,横竖徒嘉泽也没打算努力学习,关键是人脉,徒嘉钰结识的不是皇子就是各家王府的世子,徒嘉泽呢,这个年纪,顾晓不带他出门,他就只能在家里跟末儿和两个姐妹一起玩。如今一看弘文馆这个环境,徒嘉泽就开始敬谢不敏。他这个身体,真要是中暑了,只怕都未必熬得过去。
末儿就是真心心疼哥哥了,徒嘉钰从弘文馆回来,末儿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徒嘉钰后头转悠,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徒嘉钰一份,生怕徒嘉钰去了弘文馆就吃不到了。
徒嘉钰对此是照单全收,自个的亲弟弟嘛,愿意向自己表示关心,哪里还要推脱呢?回头再送弟弟一些好东西,礼尚往来就行。只是,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年纪还要被弟弟关心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有些事情他当着末儿的面不好抱怨,跟顾晓在一起的时候私底下难免要吐槽一番。
吐槽的对象是徒宏轩,徒宏轩伤已经养好了,他又没有差事,也没有成婚,自然是要回弘文馆读书的。
如果说以前的徒宏轩还有几分努力的话,如今俨然已经没了这个念头,看起来就像是后世职场上的老油条一般,摸鱼是常态,人家没准还冷不丁诈尸一下呢,他从头到尾就是一副自我放弃的样子。
弘文馆这些教习对此也没有办法,人家这样的身份,愿意来就不错了!他现在这个身体,那就是个玻璃人,加上这场变故导致的心理变化,你敢多管,他杀了你你都没地方喊冤的!
因此,对于徒宏轩,教习博士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之前跟着徒宏轩的那些人,如今对他避而远之。徒宏轩看似不恼,实际上早就记在心里。
“十三皇叔现在这个样子,挺让人发怵的!”徒嘉钰喝着水果酸奶捞,有些心有余悸,“我之前跟十三叔和十四叔都不亲近,但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有心事,而且性子似乎也变得有些刻毒起来!听说他身边的太监经常挨打……”
徒宏轩当年可是皇储的热门人选,如今却被人害了,虽说不至于从天堂掉到地狱,但是起码也是摔了个狠的,以后算是飞不起来了,这等仇恨藏在心里,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顾晓便吩咐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叔叔,你以前怎么样,之后还怎么样,若是单独碰上,恭敬着点便是,别叫他抓住了把柄!”
徒嘉钰点头说道:“我哪敢跟他亲近!前几天璄堂哥身边的伴读就被他找了个借口教训了一番,之后还扔了人家的功课,害得他被先生将巴掌心都打肿了!如今我也叫瑚哥儿躲着他呢!”
顾晓沉吟一番,叹道:“我听说荣国府那边,太夫人和二房一直与甄家眉来眼去,两家毕竟曾经有亲,大房就算是不愿意,也拦不住,在外人眼里,贾家只怕就是支持甄家的。你十三叔如今斗不过十四叔,只怕就要发泄到贾家头上,实在不行,还是叫瑚哥儿想办法避一避!”
徒嘉钰放下手里的酸奶捞,有些疑惑地说道:“就不能跟十三叔解释一下吗?”
“你十三叔吃了这么大的亏,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他如今还憋着气呢,哪有心思听谁解释!”顾晓想了想,摇头说道,“而且,你解释了,他也未必会相信!除非大房那边找西宁郡王府出面转圜,但是西宁郡王府到底卖不卖大房的面子这还两说!”
顾晓如今对四王八公之间的关系也有些了解,这十二家看似一体,但互相之间也是有着亲疏之分的。像是荣宁二府,一直以来其实是跟东平郡王府和北静郡王府更亲近一些,所以,荣禧堂至今还有东平郡王的题字。南安郡王府也还行,因为第一任南安郡王妃出身史家,与史家成了姻亲,等着贾史氏嫁到了荣国府,两家往来才略多了一些。而西宁郡王府却是不然,他们家如今保留的兵权最多,哪怕是为了避嫌,跟各家明面上都不会太亲近。当然,在涉及到勋贵的时候,大家还是会站在一起共同进退的。
徒嘉钰听了,不由叹了口气,脸也苦了下来:“瑚哥儿他们家,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嘛,非得掺和这些作甚!”
“无非就是人心不足而已!”顾晓直接说道,“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的饭!他们家大房有爵位,二房只有一个在京中压根算不得什么的官职,只要太夫人一走,他们也就是京中寻常门第,哪里还能甘心呢?只是,瑚哥儿那位二叔又没什么了不得的才干,本身也不是科甲出身,想要更进一步,熬资历都不知道要熬多少年!只怕能他熬上去的时候,太夫人都没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走一走捷径,靠着裙带关系上去呢!可惜的是,谁也不是傻子,光想着好处,却不想着背后的代价,怎么可能呢?”
顾晓琢磨着,这徒宏轩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忠顺亲王,记恨贾家之前站在了甄家那边,因此才一直跟贾家过不去,为了个戏子,都要叫长史跑到荣国府质问一番。
徒嘉钰小大人一样,又是长吁短叹起来:“瑚哥儿如今也是难,他们府里头大房二房关系紧张,搞得他现在回去之后也是不自在!”
“怎么就关系紧张了?”顾晓顿时来了好奇心,这关系怎么就紧张到贾瑚都开始不自在了!
徒嘉钰突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他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瑚哥儿他爹,居然找了个借口,打断了瑚哥儿堂弟的腿!”
顾晓顿时一呆,贾赦打断了贾珠的腿,这是什么展开。
贾赦原本是想要打断贾政的腿的,可惜的是,贾政还真是挺宝贝自己,出门都带着不少人,去衙门也是坐轿,而不是骑马或者是乘坐马车。贾赦也不想将贾家的笑话给闹到外头。在府里头吧,贾政都是待在自己书房还有赵姨娘那里,贾赦还真是找不到机会。
但是贾赦就是个混不吝的,并没有什么祸不及妻小的想法。这年头本来也没这样的说法,要不然也没有连坐之说了!朝廷抄家的时候也不会放过家里夫人妇孺啊!你享受了好处,那就得付出代价!
贾赦琢磨了一番,就干脆对贾珠下了手!贾政是个废物点心,贾珠倒是个聪明的,二房两口子如今一边是盼着元春攀高枝,一边想要贾珠金榜题名,好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