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一些蠢人没看出其中的风险,比如说贾史氏。她如今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赌对了!虽说知道甄贵妃有意先在勋贵圈子里给纯王挑选一个王妃,却也并不着急,毕竟,贾代善死了,贾元春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家的女儿,或者有资格做个闲散宗室王爷的正妃,却没资格做未来太子的太子妃。最重要的是,元春年纪还太小,纯王可不可能等这么久!
横竖他们家是头一个站队的,日后甄家绝不能亏了元春,因此,贾史氏愈发看重起元春来。
按照贾瑚的说法,如今荣国府里头,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由元春挑,剩下的才能落到他和贾珠贾琏头上。也亏得大房不差这些,要不然就贾史氏这样的区别对待,贾瑚贾琏兄弟两个就得先跳起来。
另一个叫贾瑚警惕的就是,贾史氏接王子胜夫人和王仁王熙凤兄妹两个来贾家的频率也高了起来,还叫王仁在贾家家学里头念书。虽说王家这个情况,还有王仁本身的性子,指望他参加科举是不可能了,但是,多学一些总没什么坏处,不至于落得个不学无术的评价。另外,王子胜夫人不想被金陵王家吃了绝户,在京城这边能依靠的只是贾家,自然希望儿子能与贾家的小辈亲近。因此,贾史氏一说,王子胜夫人就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下来,回头就将王仁送进了贾家家学之中。
既然儿子都送过来了,那留王熙凤小住几日的事情,不过就是小节。王熙凤从小就生得漂亮,又千伶百俐,嘴皮子也利索,王子胜夫人对这个小女儿就算比不得对王仁,也还是挺喜欢的。
只是,以后王仁的婚事好说,寻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并不困难,但是以王熙凤的容貌和性情,却不是一般人家能消受的,王子胜夫人又不忍心叫女儿给贵人做妾,被正妻磋磨,因此,难免指望着贾家这边能庇护一二,叫王熙凤能有个说得过去的婚事。
王子胜夫人存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对贾史氏多有恭维,贾史氏原本心中就有些念头,更是隐晦地暗示了王子胜夫人一番。王子胜夫人以为贾史氏愿意叫王熙凤嫁入贾家,简直是喜出望外,因此,贾史氏留王熙凤在荣禧堂住着的事情,王子胜夫人便没有推辞。
贾史氏为了表示对王熙凤的疼爱,直接留她住在荣庆堂的碧纱橱里头,王熙凤也是嘴甜,一口一个老祖宗,只哄得贾史氏眉开眼笑。
贾史氏虽说没有明确表态,但是,不管是张氏还是王氏,都担心贾史氏真的想叫王熙凤做自己的孙媳妇。
好在大房住在东院里头,往荣禧堂的次数比较少,贾瑚在弘文馆读书,几天才回来一次,贾史氏也不强求贾琏每日到荣禧堂来请安,因此,只要计较得当,张氏就能带着贾琏避开与王熙凤的见面。
贾琏也不是那个“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琏二爷,他如今上头父母和睦,兄长爱护,是个幸福的小男孩。因着早产的缘故,张氏对他还有些溺爱,又觉得家学那边先生教得不好,张氏自个在家给贾琏开蒙,准备过几年如同二房那边一样,延请个西席回来教导小儿子。张氏觉得以贾琏的身体素质,应该熬不过一轮又一轮的科举考试,因此并不指望贾琏能金榜题名。以贾赦的身份爵位,可以荫一子入国子监,到时候叫贾琏做个监生,等大一些再捐个官,虽说捐官升迁困难,但是总比白身来得强。
张氏对贾琏早就有了完整的规划,那自然不能叫儿子跟王熙凤有什么牵连。平心而论,王熙凤本身条件不差,长得漂亮,虽说年纪小,也已经显出几分精明强干来,虽说不识字,但是脑子非常活络,还特别会算账,张氏有一次逗弄她,随便说了一下家里下人的人数月钱情况,王熙凤连算盘都不用,心算了一会儿,竟是很快就将每个月该开支的月钱算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才干,足以给个大户人家做管家奶奶了!偏生她姓王,张氏反正是不乐意有个姓王的儿媳妇!而且也不是嫌弃王家门第,王家如今这个情况,万一王子腾又失心疯搞出什么事端来,难免又要牵扯上来。贾琏将来大概率只能做个五六品的小官,哪里扛得住这样的岳家,还不如老老实实选个家世平常能相夫教子的。
其实贾琏如今年纪还小,与王熙凤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也还没有到情窦初开的时候,接触少了,也不怕有什么是非。张氏怕的是贾史氏不讲究,想要压制贾瑚,回头制造个什么意外,叫贾瑚坏了王熙凤的清白。到时候贾瑚要是不娶,传出去名声就坏了,贾瑚要是娶了,那就合了贾史氏的心意。因此,每每贾瑚回来,张氏都得耳提面命,叫他若是遇上王熙凤,得躲开着点。贾瑚听得多了,对王熙凤自然生了许多警惕之心,如今竟是有些怕回去了。
而对于王氏来说,王熙凤给她的压力更大!元春就住在荣庆堂,走几步就到贾史氏住的地方,跟王熙凤随随便便就能打个照面。贾珠又是个规矩的孩子,每日里要来荣庆堂晨昏定省,近乎跟王熙凤低头不见抬头见。王熙凤也是个嘴甜的,看到贾珠就是“珠大哥哥长”“珠大哥哥短”的,贾珠又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的性子,对于这个生得漂亮,又开朗活泼的表妹也颇为喜欢。
偏生王氏嫌弃娘家败落,不足以匹配自己儿子。因此,她看起来对王熙凤不错,平时给元春送点什么东西,也会给王熙凤送一份,但本心上,却恨不得立刻将人送回去,免得被贾史氏找个法子,塞给贾珠。
贾史氏瞧着王氏在那里着急上火,就愈发表现得想要将王熙凤留在家里,婆媳两个一番斗法,只叫王氏嘴角直接燎出好几个水泡来,又不敢叫太医,只得叫下头拿了黄连敲松了泡水喝。那苦涩的黄连水喝到肚子里,王氏只觉得自己心里都跟着发起苦来。
贾政并不知道自个母亲和妻子之间这个时候就在为了儿子的婚事斗法,他横竖是个万事不管的,想得起来就教训一下儿子的学业,想不起来就当没孩子一样。贾珠就如同后来的贾宝玉一样,对这个亲爹已经生出了应激反应,一说到贾政,就脸色清白,汗出如浆,双腿战栗,只恨不得要晕过去。如今贾珠只巴不得贾政想不起自己来,每日里除了去荣庆堂给贾史氏请安或者是看望妹妹元春,几乎不肯往前头书房走,生怕被贾政看见,然后来一句:“小畜生,最近学的什么书,我来考教一下!”这种事情,哪怕是做梦的时候梦到,贾珠都能惊醒过来。
好在贾政如今对王氏母子几个并不如何上心,元春那边有亲妈管着,他又厌恶王氏贪婪愚蠢,连带着对贾珠也厌恶上了,反倒是一心在赵姨娘身上下功夫。毕竟赵姨娘虽说只是贱妾,却年轻美貌,又婉转多情,对贾政那是千依百顺。在贾政眼里,赵姨娘也就是出身差了点,其他方面不知道胜出王氏多少。他既是对贾珠生了厌恶之心,便想着叫赵姨娘给自己再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他一番耕耘,倒也没有落空,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赵姨娘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因着贾政这些日子都是赵姨娘厮混,赵姨娘仗着贾政的宠爱,对王氏这个主母也不够敬重,王氏对她简直是恨之入骨,私底下不知道骂了多少,只是如今她也无什么能帮她干阴私之事的心腹,便是想要对赵姨娘如何,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徒呼奈何。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赵姨娘竟是怀孕了,一直以来,孕妇和婴幼儿都是比较脆弱的群体,王氏稍微一个动念,便有了主意。
第123章
春暖花开的时候, 顾晓同样得了个好消息。
刚过完年的时候,她名下的船队就与别的海商一起出了海,运气很好, 一路上并未遇到风暴海盗,一艘船都没有受损。等到了南洋那边,那些瓷器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很快就被一抢而空,连同运输过程中用于减震的茶叶也很快卖了出去。船队后来便带着南洋的宝石香料木料之类的满载而归, 甚至还购买了不少粮食压舱,这一来一去, 就是大笔的利润到手,比直接在泉州港卖给那些番邦使节要赚得多。
当然, 风险肯定也是有的,却不能不冒。毕竟, 顾晓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赚钱, 这钱什么时候能赚得完,她原意是为了在南洋或者是其他地方搞开发移民, 不出海,哪里知道当地是个什么情况?哪里会有精确的海图?
运回来的粮食直接送到了鸡笼岛,虽说如今看似中原安稳,也没什么流民能够拉过来,但今年开春之后, 又不见雨水,只怕又是一场大旱,只怕回头还得闹灾, 因此,还是早点预备起来为好。
顾晓其实不想将事情往坏里想, 但她哪怕是个气象小白,也知道今年这气候有些不正常。
所谓春雨贵如油,这春雨一直不落,就是个问题!神京这边水系还算发达,倒是不用太担心,可是其他地方却是不同,可撑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大旱。听说许多地方已经开始祈雨,估计再不下,龙王爷都得被抬出去晒太阳!
朝堂上有识之士都知道,今年只怕又是灾年。越是灾年,越是花钱如流水。因此周振安如今对徒宏憬那叫一个虎视眈眈,非得叫他从江南那边掏出钱粮来。
徒宏憬也很绝望啊,他之前找了甄家,甄家那边满口答应,但做起来浑然就不是那回事。江南欠下的税赋,相当一部分是被甄家挪用来接驾了,如今叫甄家从哪儿将这笔钱掏出来?再有盐税的事情也是一样,当初圣上叫甄家管着盐政,就是暗示甄家从盐税里头掏出一笔钱来,将他们之前欠下的亏空补齐了。
结果这都几年过去了,盐税少了许多不说,亏空还越来越大!甄家那边跟徒宏憬哭穷,说家里钱全搭在接驾和行宫上头了,如今差点没把奉圣夫人的棺材本都拿出来卖了,最后可怜巴巴地拿出了两万两银子。
徒宏憬还能如何,他总不能将刀子架在外家的脖子上,逼着他们拿钱吧!但是这两万两银子有什么用,放在一家一户,这是一笔巨款,而放在江南仅仅是去年就少了几百万两银子的赋税面前,这两万两那是连利息都不够!
圣上一直冷眼看着,他对此早有预料,只是甄家吃相这般难看,还是叫圣上生出了许多怒气来,连着跟甄贵妃虚与委蛇的做派都懒得保持,反倒是去了瑜妃那里几次,只叫甄贵妃心里发慌,情知是娘家惹怒了圣上,还给外头传信哭诉了一番。
只是甄家也没办法,将他们一家子生吞活剥了,也弄不出几百万两银子出来啊,何况,还有前些年的亏空在那呢!横竖,自家还有个皇子,圣上总不能不顾娘娘和皇子的面子将自己给抄了吧!尤其,这钱不也是花在圣上身上了嘛!至于这个过程中多少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甄家这边反正是不管的。
甄贵妃的哭诉也还是有些用处地,甄家那边又在江南那边动员了一回,从一帮盐商还有织场商人那里掏出了一笔银子,但加起来也就是几十万两,勉强算是给了徒宏憬一块遮羞布。
徒宏憬却不是什么会感恩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只有别人迁就他,没他迁就别人的道理。他之前对于甄家这个外家还是很有好感的,对他好,又肯给他钱,为他造势,全然是一副忠犬的做派。
但是事到临头,真面目就露出来了!徒宏憬只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偏生他身边那些人都是甄家安排的,有什么话,他也不好跟这些人说,他能说的对象也只有甄贵妃!
甄贵妃如今愈发憔悴起来,毕竟,夹在娘家和丈夫儿子之间的日子真不好过。她以前一直以为大家立场是一致的,如今才发现,她就是在做梦!
这会儿再听到儿子满怀怒气的宣泄,甄贵妃愈发无力起来,她想要解释,但是徒宏憬可不乐意听,等着徒宏憬离开之后,甄贵妃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含章宫如今是圣上重点关注的对象,母子俩这番冲突,自然很快就被传到了大明宫。
圣上听了只是冷笑,他之前倒是体贴甄家之前接驾落下的亏空,结果甄家把他当傻子!
不过徒宏憬好歹还从江南那帮财主手里掏了几十万两银子出来,也算是聊胜于无。圣上也没对徒宏憬有什么苛责,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玩不过那些老狐狸,再正常不过!便是圣上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只是个愣头青呢!
圣上现在觉得不爽的是,自己年纪大了,下头人也当自己是个老糊涂,可以随便糊弄!偏生圣上还真是没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一心只想图稳,他这把年纪了,要是闹得江南那边烽烟四起,那真的是晚节不保,难免要在史上留下一笔,难不成自己英明一世,临老却得做唐明皇?
未免落得这个下场,许多事情,圣上也只能妥协,起码不能自己下场,明确做出什么表态,先将这十几二十年拖过去再说,至于说未来如何,那就是下一任皇帝的事情了,难道他还要为继任的人负责不成!
圣上就是这样自私自利一个人,才不会为子孙鞠躬尽瘁!谁想继承皇位,就得跟着继承这个烂摊子,反正亡国之君的名头绝对不能落在自己头上!
当然,为了打成这个目的,圣上还是很乐意画大饼的!他如今没那个魄力另起炉灶,但是可以画大饼,叫下头冲锋陷阵啊!至于谁是那个愿意帮着他冲锋陷阵的臣子或者是儿子,就得另看了!
反正,圣上已经否决了徒宏憬,这小子空有心气,却无手段,也没耐心,真要是叫他上去,只怕没多久就被那些老狐狸玩得晕头转向,直接掉沟里了!至于其他儿子,徒宏轩身体不行,却已经成了一条疯狗,放出去咬人可以,但真要是委以重任,说不定就要搞出同归于尽的情况来,圣上可不想被卷入其中,到时候就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圣上心里一番盘算,最后悲哀地发现,之前能干的儿子死得太多,以至于如今根本就是无人可用。简王简直就是一头人形的猪,至于雍王,以前就是义忠亲王后头的喽啰,如今也是一样,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他会是个很好的执行者,但是,要说他有什么主意,圣上真是有些看不出来。
大的尚且如此,小的那些就更别提了,之前就被徒宏轩和徒宏憬压得死死的,连心气都没有,只怕他们上位之后,也是被下面架空成傀儡的命!
想到这里,圣上愈发怀念起义忠亲王来,这个儿子是他精心教养出来的,要心志有心志,要能力有能力,要手腕也有手腕,可惜的是,原本只是想要将他磨砺一番,结果竟是直接把磨刀石和刀子一起磨折了!
也难怪甄家乃至江南那些大户士族如今那般笃定,可不就是因为圣上如今几乎是无人可选嘛!
圣上越想越觉得气闷,一边戴权看着他脸色不好,连忙端了一碗参汤过来,轻声说道:“皇爷,先喝口参汤吧!”
圣上端过参汤,直接一饮而尽,原本有些疲惫的身体这会儿也精神了起来,他忽然说道:“叫凝露过来伺候!”
凝露是最近比较受宠的一个宫女,她若说美貌,其实比不得甄贵妃,但是却有着一身细腻的肌肤,肤色白得近乎透明一样,有若凝脂,叫圣上爱不释手,凝露这个名字,也是圣上赐下的。
戴权赶紧答应了下来,使了个颜色,立马就有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去叫凝露。
“凝露姑娘,皇爷叫您去伺候呢!”小太监到了大明宫后殿那边,见得那边宫女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瞧见凝露被众星捧月,一个小宫女还拿着一枝杏花插在她头上,凝露拿了一个小玻璃靶镜照着,这也是她得宠之后,圣上赏赐的。小太监连忙走过去,略带谄媚地说道。
凝露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啊,真的吗?我这就过去!”
另一个宫女有些嫉妒,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妹妹不先去梳妆打扮一下吗?”
凝露露出了有些羞怯的神色,嘴里却是娇滴滴说道:“姐姐有所不知,皇爷之前说了,就喜欢我这天然模样!”
其他人愈发惊叹起来,一个小宫女恭维道:“那也是姐姐天生丽质的缘故!”
凝露被恭维得高兴,不过却也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忙起身说道:“姐姐妹妹们你们先玩着,我这便去伺候皇爷了!”说着,便走到哪小太监身边,含笑说道:“劳烦小公公引路!”
小太监腰弯得更低了:“当不得凝露姑娘劳烦二字,姑娘日后定然是贵人,还得姑娘日后提携一二呢!”他们这些小太监能有多好的前程,上头大太监们霸着位置不放,他们想要在圣上那里露脸都没有机会,自然也别指望能被人看到自己的能干之处,反倒是这些宫女,名义上是宫女,实际上享受的都是御女采女的份例,除了伺候圣上,她们是不需要做别的什么事情的!
凝露跟着小太监去了前头,圣上正在写字,瞧见她进来盈盈下拜,便笑道:“免礼,来,帮朕研墨!”
凝露赶紧上前,挽起袖子,在砚台里头滴了几滴水,就拿起带着一点冷香的描金墨锭,慢慢研磨起来,不多久,便研出了一池浓墨,凝露当下便小心地将墨锭放回原处,自己也退到一边,不敢看圣上在写什么!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之前就有过一个宫女伺候圣上写字的时候偷看了几眼,当时圣上没说什么,等她出了御书房,就被几个公公给带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凝露的确识得几个字,但是在这宫里,你若不是高位的嫔妃,认识字能有什么用,难不成分到各司去做女官吗?女官再好,在宫里本质上还是奴婢,而她虽说名义上是宫女,实际上,又有哪个女官敢管着自己呢?
凝露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生下一个皇子,皇女也行,如此,她就真的是宫里的主子了,到时候即便是不再受宠,也有个孩子可以倚仗。圣上如今都这个年纪了,身上已经有了许多赘肉,甚至有了明显衰老的味道,若非他是皇帝,凝露伺候的时候是真有些心理障碍。
当然,面上凝露是不敢表现出半点嫌弃的。她有个姐姐,在家的时候长得比她还漂亮一些,结果被许给了一个据说会很有出息的童生,不过几年的功夫,就被难缠的婆婆磋磨成了个黄脸婆。还得被婆家逼着回娘家打秋风,很是受了嫂子们不少白眼。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过了几天好日子,又难产了!因为生的是个丫头,她那婆婆瞧着她姐姐大出血,连叫个大夫都不肯,就直接抓了几把草木灰堵着。人自然没保住,连同小侄女也被那恶婆子给溺死了!她爹带着几个哥哥找上门算账,结果对方只说是自家姐姐没福气,连个儿子都不会生,死了也是活该!偏生她那所谓的姐夫当年居然考上了秀才,家里最终只能认栽!
她姐姐死不瞑目的模样是凝露一辈子的梦魇,从那以后,她就对嫁人产生了畏惧,后来宫里头出来采选宫女,她就报了名。因着生得还算有几分容貌,又有一副好皮子,她进宫之后也没吃什么苦头,教了一段时间规矩之后就被安排到了大明宫,不多久就被圣上看上了。
跟圣上比起来,她当年那个姐夫又算什么东西。与其伺候那等禽兽不如的玩意,伺候圣上反倒是容易多了!人家年纪虽说大了些,但却有一副英雄气概,也不会有个恶婆婆,自己只需要伺候圣上,其他时候就能锦衣玉食。圣上也大方得很,每每都有赏赐。凝露琢磨着,就算日后没孩子,光是靠着这些赏赐,也足够她过上挺长一段时间滋润日子了。至于说什么失宠之后怎么样,在宫里再难,还比得上她姐姐过得那些污糟日子吗?
有着这样的觉悟,凝露对伺候圣上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反而很是上心。这也是为什么圣上这些日子经常召幸她的缘故。美色什么的,圣上见得多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有!他这个年纪,求的就是一个舒心。以前甄贵妃很能体察善意,但如今嘛,甄家俨然都有了不忠的意思,甄贵妃居然半点表示都没有,那还理她做什么!
圣上这会儿也没批复什么折子,而是直接写了一幅字。等着写完之后,上下打量一番,只觉法度森严,比起以往更有进益,不免有些得意。若是甄贵妃在侧,肯定已经夸赞起来,结果凝露在一边,只是低眉顺眼,目不斜视,不免有些扫兴。继而却觉得,人还是本分一些比较好,当下便笑道:“凝露啊,来看看朕这幅字如何?”
凝露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得老老实实说道:“奴婢只是粗粗认识几个字,皇爷这幅字,奴婢却是不怎么认得出来,只是一见就觉得气势惊人,也唯有皇爷才有这样的手笔了!”
凝露虽说不懂书法,但这马屁拍得却圣上龙颜大悦:“还说你不懂,朕看你还是挺懂的嘛!”说着,竟是耐心地给凝露讲起了这幅书法上到底写了什么字,凝露也用心听着,便是死记硬背也得背下来啊,要不然的话,下次圣上想起来,一问,上次朕写了啥啊,说不上来,那可就完蛋了!
凝露一边心中默念,一边还摆出一副崇拜的样子,做一个称职的捧哏。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满脸崇拜的看着你,哪能不叫人膨胀呢!圣上这会儿也不去想什么朝政什么江南了,直接将凝露打横抱起,笑道:“走吧,与朕去榻上细细说!”
宫中的消息瞒不过圣上,能瞒过甄贵妃的也很少。
甄贵妃这个年纪,倒不怕年轻小姑娘争宠。毕竟,她已经不是刚入宫那会儿,纯以美色侍君,她如今名义上就是后宫第一人,还有个已经开府的孩子,其他人根本对她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但是以前的时候,圣上喜新却不厌旧,宠幸的新人再多,含章宫却是常来的!她一直觉得,她在圣上那里的地位是特殊的。但是如今她却发现,没了圣上的宠爱,她这个贵妃,在宫里其实啥也不是。别的不说,她以前以为内务府的人照顾自己,是因为甄家的缘故,如今圣上才露出了一点冷落的意思,内务府那些狗才居然开始“公事公办”了!
如今只是没了额外的优待,等日后该如何呢?之前圣上说甄家的不法之事与她无关,但是真要是追究起来,又真的与她无关吗?
甄贵妃心中恐惧,又故技重施,想要讨好圣上,只是圣上这次却是铁石心肠,压根没有半点表示。下头的人瞧着如今这般架势,对甄贵妃已经有了阳奉阴违的意思。
而徒宏憬那边如今也是寸步难行。甄家从江南士族大户那里掏了几十万两银子,原本以为能交代得过去了,结果,徒宏憬还不满意,甄家倒也罢了,自家亲外孙,只要能拱卫他做了太子,当了皇帝,便是多掏一点钱也不算什么!但问题是他们掏不出来!一大家子要吃喝,要享受,早就寅吃卯粮了,到哪儿能摸出银子来孝敬自家外孙,总不能自家不吃不喝了吧!
甄家没法再从别处抠出钱来,徒宏憬也无法理解甄家居然不能全力支持自己!在徒宏憬那小脑袋瓜子看来,甄家在江南那样的声势,怎么连一些商人士绅都拿捏不住?
在甄家这边吃了瘪,徒宏憬在户部也没捞到什么好!
周振安是老臣了,很多时候对圣上都不假辞色,偏生他是个不贪不腐的,也从不站队,算是个纯臣,这样的臣子,就算脾气大一些,圣上也只能忍了。
周振安当初对圣上南巡就有些不满,结果胳膊拧不过大腿,瞧着国库里的钱哗啦啦流出去的时候,简直就跟抢了自个的钱一样!等后来知道,不光国库花了许多钱,甄家还预支了一大笔,周振安就恨不得要跳脚!你什么档次啊,居然敢预支赋税?最重要的是,谁搞得清楚你到底预支了多少呢?
周振安又不是一开始就在户部蹲着,他是从下面的事务官升上来的,对于下头的猫腻知道得再清楚不过!甄家那边说是将钱花在了接驾上,便是甄应嘉不贪,但是甄家那些经手的人呢?别说什么古玩摆件,便是一个门槛都敢说是千年金丝楠木的,要你一万两银子一点也不贵!
也就是说,甄家上上下下一个个都捞得盆满钵溢,将江南的赋税掏空了大半,最后还敢舔着脸说他们这是忠君爱国?
铁铁的佞臣幸臣,还都是一帮贪官污吏!周振安能瞧得上甄家才怪!徒宏憬又是甄贵妃生的,在周振安看来,老鼠儿子会打洞,甄家当初送甄贵妃入宫,就其心可诛!仗着出了个贵妃和皇子,就跟个老鼠一样,一个劲地挖朝廷墙角!
真要是叫徒宏憬得了势,周振安能怄死!
户部尚书带头排挤,下面那些人又不是傻瓜!别说徒宏憬还不是太子呢,便是他已经做了太子,一个连下头重臣都看不上的太子,又能如何?
第124章
唯一叫周振安安慰的是, 跟草原上的羊毛生意已经开了个好头。以前中原这边只能用羊毛织褐,这玩意都别跟丝绸比,便是比起麻布和棉布来, 都没什么优势,因此一直没能成为主流。如今发现,这思路根本就是错了, 羊毛便是不用那么精加工,光是做成毛线, 就是一笔大买卖,何况, 从江南紧急调来的织工也证明了,的确可以用羊毛织成毛呢!只要思路能打开, 以这些时代浸淫在织造行业的人的眼光,他们很快就能将羊毛翻着花样做出不同的料子来。
重赏之下, 又有人研究出了更加廉价的清洗羊毛的方法, 户部那边稍微算了一笔账,就发现这是一笔大买卖。因此强力要求将毛纺织造也归入到户部的名下。
结果工部那边居然也想要抢, 他们觉得这改良毛呢织造机器的事情,是工部所有,所以,他们也想要分一杯羹!这两部还在打嘴仗呢,礼部和鸿胪寺也跳出来了, 毕竟草原各部算是外藩,想要谈这个生意,怎么也离不开他们!
圣上结果也不肯吃亏, 表示这是自家儿媳妇献上来的,所以, 这事必须不能撇开内务府。
最后连兵部也闹将起来,表示要是以后这生意出了什么麻烦,还得兵部这边出头跟草原各部掰手腕,所以这事必须不能撇开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