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的是送一个孩子到勇宪王府。
勇宪王府这是京城独一份有属地的实权王府,是他们不想放弃的肥肉。如果真的选,宁肯不要十一格格进门也要把自家的孩子送进王府去,要是他们家的子嗣日后掌握了王府,那又是一份泼天的富贵。
大房佟国纲觉得,联姻不够稳定,虽然他们家吃尽了联姻带来的好处,却不能赌下个皇帝能和康熙这样对佟家处处抬举。还是要靠功劳才能站的稳,如今鄂伦岱带着火器营在青海的发展很好,如果鄂伦岱能建功立业在青海扎根下去并将火器营的地位再提升一截,将来家族还可以靠军功腰杆子硬。
所以尚主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有了全家欢喜,没了也没什么,不影响佟家的地位。
十一格格能嫁进来,全家多奉承就够了,没必要从她身上求太多的东西,就当是娶个出身高的孙媳妇,多恭敬一些尽够了。至于王府,皇上想给自家孩子挑什么人是皇上的事儿,与佟家无关。
这是他们两兄弟的分歧所在,之所以有分歧,是因为火器营在佟国纲的手里,将来也是鄂伦岱继承火器营统领的职位,鄂伦岱就算是不行了,也有夸岱可以继承,这好处落不到二房手里。
佟国维没一个可以传承下去的职位,他觉得自己要是掌握了火器营,没准比哥哥说话还硬气。他现在就想疯狂的攫取权力,然后给自家找个能传承下去的职位,有什么比在一块富饶的土地上当家做主更好的事吗?
现在鄂伦岱这一嚷嚷,还让皇上和勇宪王听见,先不论他嚷嚷的话是不是针对勇宪王的,佟国维就担心这事儿对自家的谋划来说是致命打击。
他这会比他大哥还着急还恐惧,甚至比他大哥的杀机更浓烈。
佟国纲主要是被这儿子气的了,他气急了是会喊“小东西我弄死你”这样的话,可他冷静下来是不会真想弄死鄂伦岱,鄂伦岱除了不孝顺让老子随时随地下不来台到处丢人之外,作为一个家族继承人是很合格的,最起码火器营在他带着去青海后发展壮大了。
佟国纲这时候问鄂伦岱想干什么?
他其实也想顺势把火器营统领的职位交给鄂伦岱,只要鄂伦岱提出提前继承爵位和职位,他绝无二话。
可是鄂伦岱没如佟国纲想的那样闹着继承爵位和职位,而是很嚣张的说:“怎么才能算了?没法算了,这一辈子都不会算了。我是真的想过的,等你没了,我就把你心头肉给刨出来扬了!你要是和她葬在一起也没事,你们两个一起扬!”
这话太大逆不道了!
太子立即说:“鄂伦岱你喝醉了!”
康熙说:“朕在这里呢,你敢!”
鄂伦岱梗着脖子怼康熙:“你管的也太宽了,我们家的祖坟你凭什么管?我才是家主,我说了算!要么让佟国纲现在弄死我,要么我将来扔了他们母子。”
法海大哭,踩着凳子的鄂伦岱哈哈笑起来。
康熙气的站起来要揍鄂伦岱,他是真的替他舅舅生气。
海棠赶紧拉着康熙:“汗阿玛,别这样别这样,他是说气话呢,说气话呢!”
康熙咬着牙说:“他说的才是心里话,什么气话,他就是这样想的。”看看鄂伦岱那神气的样子,就说:“朕要杀了你!”
鄂伦岱根本不怕:“杀啊!来啊!”
法海的哭声更大了,佟国维说:“奴才请杀此子!”
他说完看着佟国纲:“大哥,这不忠不孝的混账也没必要留着了。”
佟国纲以前是真的在康熙跟前说过杀鄂伦岱的话,但是这会他反而不再说了,直接两眼一翻,晕了。
夸岱赶紧搂着摇晃,大声喊着阿玛,太子也跟着摇晃。
隆科多立即跪下跟康熙说:“鄂伦岱气昏了父亲,这种人不能再在朝中为官,奴才请革鄂伦岱官职。”
海棠立即说:“鄂伦岱就是喝醉了,醉酒之语怎么能当真。”
鄂伦岱和隆科多还想说话,海棠疾言厉色的呵斥:“鄂伦岱!你闭嘴!”
鄂伦岱看海棠疾言厉色,知道她这是恼了,瞬间觉得背后生寒,闭嘴了,但是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更明显了。
海棠立即拖着鄂伦岱出去,拖着他到了门外:“你干嘛啊?闹的没完没了,你都把舅公都给气晕了。”
鄂伦岱冷哼了一声:“奴才是了解那老东西的,他装的。夸岱也知道,夸岱后来怎么不掐他人中了。”
真的吗?海棠刚才没仔细看佟国纲。
她就问:“你真的不让法海他们母子进祖坟?”主要是眼下的社会风气很在乎这个。
“法海是能的,怎么说也是我们佟家的人,他娘生他的时候也没问他愿不愿意出生,这是他不能做主的。但是他娘肯定不能在我们家祖坟里,他要是敢在这事儿上叽歪,和我过不去,我真会把他这一支从族谱上抹了!”
哎呦!
海棠揉了揉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既然私事不知道怎么说,就说点公事吧:“诶,你回来的时候北边和南边如何?”
“南边可热闹了,奴才本想前几天回来就去找您讲一讲,没想到您挺忙的,想着过几日也一样。
我跟您讲,高原上可热闹了。”
他立即压低声音,眉飞色舞的给海棠讲藏地的形势,夹杂了一点北方的消息,他们两个在门外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的认真,屋子里夸岱终于把他阿玛摇醒了。
太子捧着杯子:“老大人,再喝口水吧。”
佟国纲虚弱的摇头,伸手出去,康熙立即拉着他的手。
佟国纲大哭起来,法海也跟着一起哭,佟国维也哭,他一哭,他的儿子们也哭,屋子里大家哭的伤心,这会不哭的只有康熙父子和夸岱了。
这事儿该怎么收场?
佟国纲只能哭着说:“奴才治家不严,闹到您跟前,实在是……实在是丢人现眼,奴才这会想着,鄂伦岱这么闹,是不是因为担心他远在青海,这爵位家资没他的份?”
法海哭着说:“儿子早说过要靠着自己,不倚仗祖宗和家世,今日在这里,儿子在您跟前,在皇上和太子跟前再说一遍,这爵位家产与我法海无关,将来如何传承是阿玛和鄂伦岱之间的事儿,我不会问,更不会取。”
佟国纲就说:“奴才此时想着,要不然趁着他回来,这爵位就传给他吧。”
康熙心疼舅舅,就说:“您可不能这么想,鄂伦岱的毛病朕是知道的,他每年不闹几次浑身不舒坦,不是为了爵位,就是觉得您偏心,闹完了就没事儿了,您只管回去养着,别想那么多,只是他今日太放肆了,别说您了,朕都忍不住!”
他气的深呼吸,对外面喊:“来人。”
梁九功赶紧进来。
康熙说:“叫慎刑司,把鄂伦岱拉出去打二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梁九功刚要退出去,康熙立即说:“慢着,鄂伦岱呢?”
梁九功说:“和郡王在台阶下聊天呢。”
“叫他进来。”
梁九功把鄂伦岱叫了进来,海棠跟着一起来了。
康熙就说:“鄂伦岱,舅舅刚才说了,你啊,八成是担心你不在京中,这爵位传承有变故才这么闹起来的。”
鄂伦岱梗着脖子:“奴才不担心,奴才生下来就注定要继承爵位,这是奴才的,奴才有什么担心的。”
康熙咬着牙:“舅舅打算现在把爵位传给你,你从这个门出去就是公爷了,别闹了行吗?”
鄂伦岱“哈”了一声:“他老东西糊涂了,我说我这会闹着继承爵位了吗?我气的是这个吗?我气的是凭什么当初不给我大摆筵席,却给个婢生子摆宴席,这就是踩我的脸了!他偏心踩我的脸是一回事儿,我们家爵位怎么传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他不死我不继承爵位,他要是再不省心,我也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闹心!”
“滚滚滚!”康熙对梁九功说:“狗奴才你看什么呢,叫慎刑司,十大板,就在门口打,让大家都听听!”
梁九功心说刚才不是二十大板吗?现在是十板子了?
他还是麻利的出去传慎刑司赶紧过来。
鄂伦岱这会开始跟康熙嚷嚷:“凭什么打我?”
康熙就说:“凭你在御前咆哮!你踩着朕的凳子,对着朕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砸了朕的杯子,掀了朕的桌子,你这十板子是朕看在舅舅的面上,要是没舅舅,你这会都拉出去打死了!”
鄂伦岱嘴巴张了几次,这回没怼出来。
康熙就说:“朕说的不对吗?你在家怎么折腾都行,你跑亲戚家抖什么威风?”
“回头奴才赔你。”
看他气焰没刚才那么嚣张了,康熙冷哼了一声,跟太子说:“听见了吗?他要赔咱们家的东西,跟户部说一声,往后三年他别领俸禄了,直接扣了。”
太子应了一声。
佟国维和隆科多对视了一眼,佟国维摇了摇头。
这时候慎刑司来了,鄂伦岱被押到外面摁在凳子上。
行刑的太监在他耳边说:“鄂大人,过年了,您还要走亲访友喝酒看戏,咱家也知道,咱们就不互相为难了,您喊大点声行吗?”
说完一摆手,有人在鄂伦岱的臀部垫了东西,外面开始报数,鄂伦岱咬着牙,绝不让屋子听到自己的惨叫,屋子里只能见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
这里面的猫腻都懂,屋子里大家脸色各异。
打到第七下,外面的老太监一抬手,鄂伦岱臀部垫着的东西被拿了,一棍子落下去,鄂伦岱当是惨叫出声,第八下他声音都变形了,第九下嗓子喊破声了,第十下已经奄奄一息了。
海棠在康熙背后问太子:“不会打坏了吧?”
太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才十下,不至于。”
佟国纲扶着两个儿子的手站起来,跟康熙说:“奴才这就把这不争气的带走,今日之事,明日再来您跟前请罪。”
他们家在附近是有别院,直接回别院就行。
夸岱先出去,在门口背上鄂伦岱跟着走了。
鄂伦岱浑身都是软的,趴在小弟的背上,倒吸着气哆哆嗦嗦说:“走快点,不疼!”
这真是死鸭子嘴硬!
而此时天也快黑了。
太子看着太监进来把屋子里收拾了,悄悄的看了看康熙的脸色,就问:“刚才鄂伦岱说的话,儿子觉得该重视起来,十一妹妹和佟家的事儿……”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海棠。
海棠也说:“儿臣觉得这事儿要从长计议,就该让人打听打听。”
康熙不以为意:“贵妃一番爱女之心,难道没提前打听过?不用说了,朕这会不想听见佟家,鄂伦岱把朕给气着了。”
太子和海棠对视了一眼,太子觉得,自己到此尽到做兄长的责任了,佟家再过分也不敢对公主如何,他们又不是活拧了!
海棠还想说,就小声嘀咕:“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
康熙就不想聊这个,站起来说:“走,咱们出去走走去。”
他率先站起来走了,太子立即对海棠说:“别再提佟家了,在汗阿玛的心里佟家与别家是不同的。”
康熙都出门了,海棠赶紧追出去。
风一吹,寒风扑面而来,随之就是北风怒号,头顶的树木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特别是树冠丰满的大树,海棠就担心他们会倒了砸在房屋上。
寒风中康熙的心情好多了,他跟海棠说:“朕打算重修这里,这是前明留下的禁苑,如今多处老旧不堪,也该翻修了。”
那要花不少钱呢。
海棠没傻傻的问他钱够不够话,就说:“嗯,确实是老旧,儿臣愿意把前几年攒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孝敬祖母,祖母住的地方用儿臣的银子修,务必敞开了花,一定要让祖母住的舒服。”
康熙笑起来:“你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过你的那些银子也确实够给太后修寝宫了。罢了,既然你如此孝敬,朕就用了。先给太后修,等有钱了再翻修整个行宫。”
海棠一副疑惑的样子:“汗阿玛,需要很多钱吗?”
“也没多少,就是各处花钱的地方多。你那园子想修下来没个一百万是不够的。”既然用给勇宪王修园子的借口把人钓出来了,那么这园子是要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