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拉丰阿看了一下瓶子,接了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横了海棠一眼,觉得她这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
海棠看他气鼓鼓的出去,心想:小样儿,气性还挺大的!
永和宫中,德妃歪在炕上叹气,她旁边的桂枝在写字,一边写一边扭来扭去坐不住,尚书房开学后十四就搬到阿哥所去跟着哥哥们在尚书房读书,德妃就把所有精力放在桂枝身上,桂枝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学习的时候隔一会就会抽抽啼啼的哭几声,德妃每次都骂她:“哭什么啊,快把你脸上那点耗子泪给收了,再让我看见了抽你!”
德妃被她气的心肝肺都是疼的,要是其他孩子被骂一遍就改了,这死丫头无论被骂多少遍都不会改!只能唉声叹气!
这时候赵金银进来,跟双喜说了几句,双喜招呼他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赵金银来到德妃跟前说:“娘娘,御膳房出事儿了。”
小太监啪叽跪下开始磕头:“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
德妃立即坐直了,看了看桂枝说:“你回去歇会去。”
桂枝哪怕好奇也不敢久留,站起来出去了。
德妃看着这太监问:“怎么了?”
这小太监就哭着说:“娘娘,奴才师傅打发奴才来找您救命,是今儿中午送尚书房的饭菜,六爷身边的扎爷吃坏了,用完午膳全身起了红疹子,接着就变成红包,太医院好几位老太医都去了,都说是饭菜不干净,把奴才师傅吓坏了。”
德妃立即一脸怒色:“什么!”
赵金银气的跺脚,跟小太监说:“你们糊涂啊,扎爷是咱们驸马爷,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就算没这一茬子,他也是咱们六爷的人,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小太监赶紧拉着赵金银的衣服解释:“赵爷爷,娘娘,娘娘,奴才师傅和御膳房上下不敢怠慢几位爷,更不敢把不干净的饭菜送去,又不是活腻了,送去的时候真的干干净净,谁知道出了这事儿,慎刑司开始查这事儿了,奴才的师傅就是不死也脱成皮,求您看在师祖的份上,您救救我们师徒吧。”
德妃气的咬牙,深呼吸几口气,她不信御膳房会害扎拉丰阿,是尚书房闹鬼了,跟这小太监说:“别嚎了,起来。”
这小太监赶紧擦眼泪磕头站起来。
德妃对他招手:“你来,我跟你说你回去跟你师傅这么说……”。
打发了这太监后,德妃一直等消息。
慎刑司先查的就是御膳房,在晚饭前把人放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御膳房上下都是全须全尾没折损人手,就是好多人被打了一顿,要拖着一身伤做饭。
尚书房的太监被拖去检查,扣下两个人,其他的给放回来了。
康熙震怒,当天宫里不少太监宫女被内务府带走了很多,幕后主使却没揪出来,此事到此时戛然而止了。
六阿哥回来后气的咬牙切齿,四阿哥的脸色也不好看,刚去没一个月的十四见识到外面和后宫不一样,难得的收敛那份气盛,老实的坐在额娘身边,看两个哥哥一个气的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坐着跟老僧入定一样,还眯着眼,眼缝里露出冷光,给人一种阴险不好惹的感觉。
德妃对六阿哥说:“别走了,绕的我头晕,扎拉丰阿怎么样了?”
“请假了,回家歇几天。我妹妹今儿看他了,还问了太医,让太医给他配了药膏,要是照顾的好,三五天就好了。”
德妃就说:“糊涂啊!这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四阿哥说:“何止是八百,简直是八千!”
十四看看德妃再看看四哥六哥:你们在说什么,带带我啊!
他急的抓耳挠腮,这时候德妃的心情反而好了,跟外面说:“摆饭吧,早点吃完让阿哥们早点回去。”
今儿饭菜的数量没变化,但是品类超豪华,不少进贡来的好东西都在饭桌上,大家都无视了,对今日的饭菜谁都没说什么。
被叫来吃饭的桂枝看着这丰盛的饭菜,想到今儿来求救的小太监,手里捏着勺子想问又不敢问。
这件事似乎过去了,过了五六天,扎拉丰阿又回尚书房陪着六阿哥读书,并没有去王府当长史。
海棠在正月二十八出发,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海棠换了一身戎装去乾清宫和康熙告别,几位皇子和各王府的世子一起站在康熙跟前,等着海棠和康熙告别完了再上去说几句祝平安的话。
六阿哥拉着扎拉丰阿一起进去,在一边等着。
海棠正跪在康熙跟前听康熙的嘱咐。
这时候梁九功匆匆进来,在康熙身边说:“皇上,火器营副统领鄂伦岱来了。”
鄂伦岱急忙进来跪下磕头:“奴才火器营副统领鄂伦岱拜见皇上,奴才来迟,罪该万死。”
康熙不高兴的说:“你怎么不明天再来!”
鄂伦岱趴在地上回答:“奴才今儿出门挺早的,诸位兄弟送奴才往宫里来,来的路上奴才堂弟庆元的马突然倒地,他被摔在路上,胳膊折了,奴才在路上费些时间,故而来晚了。”
现场气氛瞬间安静极了。
康熙和海棠对视了一眼,康熙就说:“那也真够倒霉的,平时多练练也不会出这种意外。”
康熙给这件事事儿定性为“意外”。
鄂伦岱听着有些几分不对劲,随后他突然明白:他不追究尚书房的事儿,也警告佟家别追究意外之外的事儿。
鄂伦岱瞬间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受惊的样子。
康熙没管鄂伦岱的反应,随后嘱咐了海棠和鄂伦岱几句,其他皇子世子七嘴八舌的和他们告别,海棠和他们抱拳,特意看了一眼站在六哥身后的扎拉丰阿,扎拉丰阿对她微笑了一下。
扎拉丰阿长的好看,海棠觉得他微微一笑颇有些倾国倾城,不知觉得对着他也微笑了一下。
随后海棠带人骑马出城去了,出城之后在路上还想:哎呀,被美色蛊惑了呢!
第162章 人团圆
海棠出城后找地方把盔甲脱了,这玩意好看是好看,就是穿着太累赘了。
她带人一路往北去,这次没从陕西路过,而是出了京城往北,到蒙古草原后一路向西。路上有蒙古驿站,吃住靠驿站解决。这样能快速行军还不会惊扰当地百姓。
出了京城后在第一处驿站修整,鄂伦岱就和海棠一桌吃饭,鄂伦岱在饭桌上说:“郡王,有些事儿我是第一次知道呢。”
这话说了半截,海棠还是明白了。
“老鄂,事儿都过去了。天大的事儿一床被子掩盖了,不必再说了。”
鄂伦岱立即端着驿站的粗瓷大碗,以水当酒敬了她一杯。
海棠也端着碗和他干了一杯,随后说:“我以前小的时候,觉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后来才知道斗而不破是常态。老鄂,要是论关系,咱们还是亲戚,我知道你,你知道我,汗阿玛对你们家如何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对汗阿玛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然而‘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你我共勉吧。”
鄂伦岱叹口气:“也不知道我当家的时候,这好梦醒了没有。”说完端着碗再敬了海棠。
海棠端着碗和他又碰了一下,就说:“这有什么,尽忠职守总不会错的。”
鄂伦岱自己意兴阑珊:“罢了,事儿过去了,我能怎么办?就这样吧。”他反而兴致勃勃问海棠:“郡王真的看上费扬古老大人家的孩子了?”
“他好看啊!不过是传宗接代罢了,到我如今这地步,背后多少人跟着我呢,我已经成大树了,想攀附的人多着呢,你看看外面坐着的那群人,我若是没个子嗣,这些人都人心不稳。”谁都担心人亡政息。
“正是这个道理,就是费扬古老大人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哈哈哈。”
海棠看着外面,一群火头军帮着驿站做饭,炊烟在草原上升起,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奔波在草原上,日子又变得单调了起来。
一个月后海棠到了青海,与前来迎接的费扬古接到了头,海棠先把康熙给费扬古的信拿了出来。费扬古看完后遵照信中的吩咐,带前几年值守的一部分八旗士兵从草原回京城,留下一部分老兵帮着训练新来的两万人,在年底也会随着海棠回京城。
今年是鄂伦岱带着新兵和火器营过年值守,明年他再和海棠一起回京。
费扬古听了安排后就开始给海棠讲前几个月青海的事情,总之没什么大事儿,各处官员都兢兢业业,军队也按照海棠的吩咐找好了合适的地方囤积粮草。但是小事儿也有不少,最突出的就是有些八旗将士在这里养了外室,很多都有生儿育女了,去年过年这种事陆陆续续爆发出来。
费扬古就说:“当时没想到会有这种事,闹出来了才知道。这次要走,只怕有人要把孩子带走。”女人反而不重要。
海棠很生气,这都在草场上驻扎,怎么还能和这里的女人生下孩子!
被这群人气的她在自己胸口上捶了两下!
“多不多?我是说孩子多不多?”
“嗯,不少呢,男孩女孩加起来一两千个呢。”
“把孩子留下,这是我王府的人口,让狗男人滚蛋,女人要想滚也一起滚了,孩子找人看着。”千里迁徙,大军不会等妇孺,这些女人和孩子将会有不少人死在路上。
海棠立即让人修订户籍黄册,将这些孩子编入旗籍,打算等这些孩子长大后挑选合适的人做佐领,拱卫青海这边的王府。
事实证明,在这种人生选择的关口,很多女人不愿意跟着回京城,要和孩子留在青海。留在青海靠着孩子领一份钱粮,生活上没太大的问题,勤劳一些种地也能有一份额外的收入,哪怕去盐场干活也饿不死。不必再次背井离乡,更不必千里迁徙去京城受到大房的刁难。
半个月后,这些小孩子编入正黄旗,是青海王府门下的人口。前几年来轮换的士兵就跟着费扬古离开,离开前这些临时组建的家庭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离愁别苦,男女之间都知道是一场露水情缘,但是有不少男人嘱咐女人照顾好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因为八旗有选秀的活动,万一这女孩将来成贵人了呢。
海棠倒是为了这些孩子的将来愁的睡不着。
男孩好说,日后当差,女孩海棠打算教给他们文字算数,将来带在身边给自己干活。所以怎么教养就成了问题,她比人家孩子父母想的都多!
费扬古归心似箭,带着人轻装简行,只用了大半个月就到了京城外面。在京城外围和驻守的八旗互相验证了身份文书后卸了兵刃,在拱卫京师的守将安排下,分批放入京城。
此时费扬古见到了前来迎接他的辰泰,父子几年没见都很激动,费扬古作为大将,是能立即进城觐见康熙的,其他士兵还要等几日。
他和守将告别之后和儿子一起骑马往京城去,得知康熙在畅春园,就改道往城西去。
路上费扬古就问:“家里可好?你额娘身体可好?扎拉丰阿如今如何?家里其他的孩子如何?”
辰泰回答:“都好,额娘身体硬朗,这几年也没生病,偶尔换季有些不舒坦三五天就好了。儿子和媳妇几个孩子也都好,他们都盼着您回来呢,今儿出来的时候,几个孩子都闹着要跟来迎您,儿子嫌弃他们唧唧咋咋的都没带。”
费扬古一脸笑容:“不带也行,今儿晚上就能见了。扎拉丰阿如何啊?”
辰泰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
费扬古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他怎么了?又病了?”
“没有没有,这几年身体好多了,额娘为了给他调理没少下功夫,就是……您从青海回来的,您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你这逆子,少岔开话,再不说抽你!”
“是是是,宫里看上扎拉丰阿了,要让他侍奉青海王。”
“什么?”费扬古真没想到,而且在青海的时候海棠和鄂伦岱都没说,其他的下级军官也没那么不开眼和他聊他家的日常,所以他真的不知道。
“皇上说,具体如何等您商量呢。”
费扬古一路沉思,到了畅春园外面十几里地的时候,对面有人等着,对方打马而来,是扎拉丰阿。
扎拉丰阿下马叩首,费扬古赶紧下马拉起大孙子。
看见祖父比前几年苍老了很多,扎拉丰阿的眼圈都红了,费扬古看见大孙子激动的在他肩膀上不停的拍,嘴里不停的说:“好啊好啊,长高了长壮了,好啊,长的可真好……”
比起这时候的激动,费扬古见到儿子辰泰的变现就显得平平淡淡,辰泰就觉得自己是在老阿玛跟前不受待见的那个。
祖孙重新上马,扎拉丰阿说了很多事儿,又说二月初祖母搬到别院来了,现在要在别院给玛法接风洗尘,如今家里都准备好了,又把祖母给准备的东西都说了,费扬古听着连连点头,听到老妻给他准备了新衣服,费扬古就说:“那老婆子就是浪费布料,又不是没衣服穿。”嘴上这么说,却是很得意的模样。
说了一会,看着距离畅春园很近了,费扬古打发辰泰:“你去后面跟着,我们祖孙有悄悄话说。”
辰泰心想我就真是个外人啊!
不高兴的看了一眼扎拉丰阿,忍气吞声的拉着缰绳缀在队伍的后面。
费扬古问:“我听你阿玛说,宫里看上你了,有传言吗?”
扎拉丰阿很平静:“这事儿有七成准了,别说宫里,就是京城大部分人家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