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她,皇贵妃叹口气:“您要是个糊涂的也罢了,偏是个清楚的,国是国,家是家,分的太清楚了,日子太苦了。”
康熙就不这么认为:“朕自认为照顾表妹还是尽心的。”
“没说不尽心。”尽心就够了吗?
看她又板着脸,康熙就有些摸不准她又怎么生气了。
不过看上去佟家还是那些要求,想再送一个秀女进宫,这事儿在他看来不是不能谈,主要是表妹转不过来弯儿。
他正想着下盘棋打发时间,就看表妹打哈欠,立即说:“安歇了吧。”
皇贵妃疑惑的看着他,康熙就说:“朕劳累一天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太累了,早点歇着吧。”
皇贵妃也就信了,立即让人安排。
冬天的晚上,康熙搂着皇贵妃躺在温暖的被子里聊天:“老祖宗说九格格早慧,又不淘气,很好照顾,你觉得九格格怎么样?”
皇贵妃半梦半醒听了这话,含糊的说了一句:“是个好孩子。”
“老祖宗也这么说,她说小格格很有灵气,上次大喇嘛来的时候说九格格有福气。”
皇贵妃想起这几日听说过的消息,说九格格大方展样不闹人,在太皇太后跟前把一贯得宠的大格格都压下去了,很公正客观的说:“这次她给老祖宗帮了大忙了,这才像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笼络人心这块,就是她都甘拜下风,这宫里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喜欢九格格。仔细想想,太后就是个糊涂的,虽然德妃很精明,但是德妃也不能日日跟着孩子,这孩子跟着糊涂的太后表现的这么聪明,从根上说就是个聪明人。
康熙有些得意,看表妹也喜欢这孩子,评价也不低,加上今晚上两个人气氛很好没拌嘴,觉得是开口的好机会。却叹口气:“唉,只是有一点不好。”
皇贵妃好奇的问:“不好?九格格还有不好的地方?”
“她出身不好。”
皇贵妃嗤笑了一声,这宫里除了十阿哥哪个阿哥格格的出身好?哦,太子算一个。
时间太晚,她也有些困,就不想和康熙说太多,敷衍道:“您的孩子您的血脉,哪有出身不好的?”
康熙搂着她:“乌雅氏的身份到底低了,朕想把九格格记在你名下,改了玉碟名册,往后你们做母女如何?”
皇贵妃觉得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康熙贴着皇贵妃,在她耳边厮磨着说:“朕说,让你和九格格做母女!”
这下听清楚了,皇贵妃一股气直冲脑门,眼泪瞬间流出来了: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吗?
她一把将康熙推出去,推了一下没推动,顾不得冷,立即坐起来,把人往外推,连推带踹:“你出去,出去!!”
“怎么了?好好的你闹什么?”
皇贵妃气的咬牙:“今儿你觉得九格格的身份低你就塞给我,明日不知道你从哪儿抱来一个十九格格二十九格格是不是也塞给我?
把我当什么了?当日胤禛是因为祖宗家法抱我这儿,我没说什么,今日太后养孩子养的好好的,你又说什么记在我名下,我怎么跟老祖宗和太后解释?我怎么跟满宫的嫔妃解释?
我自己有女儿,她夭折了是她的没福气,是我们母女缘分浅,我也没可怜到抢人家的孩子的份上!”
“朕不过说说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自己的身体如今成这个样子了,朕不过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皇贵妃气的浑身发抖:“这是为我好吗?这是巴不得我死的更快!”
她愤怒之下一把把人推下床,捞起枕头就往康熙身上砸。
康熙掉下床噗通一声,外面的宫女们赶紧冲进来,看到皇贵妃把枕头往下砸,个个吓的脸都白了,一股脑冲过去先把皇上扶起来。康熙被一群奴才围观,脸上青红交错,觉得挂不住脸面,指着皇贵妃说:“你……你这是刺王杀驾你知道吗?”
皇贵妃就梗着脖子说:“你杀了我啊!这会把我拖出去打死了事,一了百了!”
“你不可理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
“我疯疯癫癫都是因为你,我就是出家做个姑子也比跟着你过这种日子强!”
这话说的康熙也气血上头:“你想做个姑子就成全你,天亮就送你走!”
皇贵妃听了冷笑:“何必等天亮,我做了姑子还有人在你耳朵边求情,让你烦心,不如我直接撞死,这一床被子裹着扔外面,你清静我也清静,正好一了百了。”
说着直接往床头上撞,宫女们吓的尖叫,几个大宫女赶紧爬床上拉着她,皇贵妃都已经撞了一下了,撞的眼前发黑,全是金星,呕吐不止。
康熙呆呆的,看皇贵妃开始干呕,立即上去给她拍背,对丝绢说:“愣着干嘛?端水去。”
皇贵妃推开他:“我死了干净,你走吧。”
康熙还很生气,就说她:“你闹闹就行了!”
“我哪里是闹一闹,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但凡心里有我,我至于度日如年吗?”
她说着哭起来,康熙就觉得莫名其妙还很生气:“朕对你不好吗?朕心里没你吗?朕是时时刻刻想着你,都这么大了,不是小时候了,你别闹了!满宫嫔妃谁跟你似的矫情,朕有两个皇后,没一个像你一样能作!”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皇贵妃就嚎啕大哭,她想做皇后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会还提前面两个皇后,他就是故意的!
皇贵妃指着门口说:“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康熙觉得她不可理喻!
都被连着赶几次了,他也是要脸的,也不留着了,转身就走。
丝绢跟新绸说:“给皇上把衣服送出去。”
外面那么冷,要是把皇上给冻出个好歹来更没法子收场了。
新绸抱着衣服追出去,乾清宫的宫女瞬间把承乾宫的宫女挤开,帮着康熙把衣服穿上。
这时候各处宫门落锁,乾清宫的奴才去叫门。
康熙的衣服都没穿好,他拉起披风裹身上出门去了。
新绸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轿子出去,彼此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轿子里冰凉一片,外面的太监也没想到皇上会大半夜从承乾宫离开,所以里面根本没放炭盆。
康熙在轿子里裹着披风面无表情的想着:皇贵妃太放肆了!
明天就把她给佟家送回去。
越想越生气,满宫嫔妃哪个这么刁蛮任性?朕对她不好吗?她说不想和人家挤着,让她自己独占一宫,人家那么多人住在巴掌大的一片地方都没怨言,她都不想想,对她不好她能有今日?
就她那个臭脾气,没朕护着她,早晚被宫里的其他嫔妃活撕了她,老祖宗对她放肆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都是看在朕身上吗?
一片真心喂了狗!
喂狗都比对她好强!
让她自生自灭吧!
该死死该埋埋!
不管她了!
轿子无声的往前走,一路上乾清宫的奴才提前叫门,开门的声音在夜里传的很远。
康熙想着:等着吧,朕晚上走了,明天老祖宗就问你的罪!看你怎么狡辩!
想起老祖宗,康熙不可避免的想起来董鄂妃!
他小时候见过董鄂妃,用他今天的眼光来看,董鄂妃是个好女人,然而也受够了夹板气!
流言蜚语能杀人!
每一次老祖宗和汗阿玛吵起来,“板子”都会落在董鄂妃身上。汗阿玛和废后吵架,老祖宗觉得错在董鄂妃!汗阿玛不立蒙妃为后,老祖宗觉得错在董鄂妃!就连他额娘当时的佟妃,也恨着董鄂妃,年幼的康熙甚至在想,董鄂妃就是死了,汗阿玛这块肥肉也落不到额娘的盘子里。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脑子里想的都是皇贵妃。
自满清入驻中原以来,承乾宫只有两位女主人,都是皇贵妃,前有董鄂妃红颜薄命,要是表妹也……他和表妹哪怕天天掀桌子,日子过的磕磕绊绊,其实内心也没想着让她早亡。
康熙把披风裹紧,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说:“梁九功,狗奴才,谁让你叫门的!”
轿子停下来,整个队伍停下来,外面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
梁九功跑过来,小声的问:“皇上?”
“回去!”
“主子爷,马上就到乾清宫了。”
“狗奴才,回承乾宫!”
“啊?啊!啊!!是,是是是,”梁九功不知道为什么还回去,立即跟抬轿子的人说:“摆驾承乾宫,快点!”
整个队伍调转方向,一路又叫开各处的宫门,康熙一身寒气冲进皇贵妃的寝宫。
皇贵妃侧躺着面朝里默默哭着,几个大宫女趴床上劝她。
康熙进了寝宫,解开披风对几个宫女说:“滚吧!”
几个大宫女再次面面相觑,不敢不听,怕他们再打起来,皇贵妃是打不过皇上的,但是又不能不走,只能磨磨蹭蹭的退了。
康熙叹口气,把外面的衣服脱了鞋子踢了躺回去,伸手拉了一下被子,皇贵妃捂的紧紧的,他动手抢过来把两个人裹紧,从皇贵妃背后搂着她:“睡吧!你爱干嘛干嘛,以后这些事不提了。”
想不提也不行,昨日皇帝半夜回乾清宫,又折回承乾宫,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在康熙上朝的时候太皇太后派人问梁九功怎么回事。梁九功不敢隐瞒,他这边刚吐口,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德妃得到消息的速度一向快且准确,这得益于她娘家在内务府树大根深且她会做人,听了以后气的浑身颤抖:“你再说一遍?”
双喜说:“梁九功跟太皇太后的人说,昨日皇上和皇贵妃因为要不要把咱们九格格记在皇贵妃名下吵起来了……娘娘,是不是皇贵妃要夺咱们格格?我就说她怎么会那么好心让四阿哥回来和您一起吃饭,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德妃手脚都是软的,她呼吸不畅,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
双喜赶紧扶着她,德妃喘了一会跟双喜说:“不是皇贵妃!不是她!”
“啊?”
皇贵妃想夺海棠撒个娇就行了,皇上能气的走了又回来?
这事八成是皇上要把海棠硬塞给皇贵妃被撅回来了。
德妃气的跺脚,恨不得冲到乾清宫对着康熙骂他八辈祖宗!
她把手帕塞进嘴里紧紧咬着,就怕骂出什么话来引来灾祸。
呸,这是嫌弃海棠从一个包衣奴才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要是嫌弃,当初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二两肉?这满京城的贵女多的是,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才临幸的宫女?!
两个人被翻红浪的时候他也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这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德妃气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流,心想胤禛生下来壮实,被抱走了。海棠伶俐乖巧,也要被抱走,当自己是什么?鸡窝里下蛋的鸡?不管下多少蛋都留不住?!
双喜见她哭的伤心,想着她还是孕妇,慌得不知道怎么劝。
“娘娘您别哭了,咱们格格还在您这儿啊?您别哭了,事儿还没发生呢。”
德妃哭的打嗝,哭的一句话都说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