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再远一点,昔日周天子还在的时候,西边的秦和南边的楚不都是蛮夷吗?可这两处蛮夷是大国强国。
儿臣想说,一方风水养一方人,不是人人都遵守礼义廉耻,礼义廉耻是咱们的东西,人家或许有他们那套要遵守的东西,咱们派人不是去看民生百态的,当然这个也挺重要,更重要的是要看清楚这些国家的本质,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如透过西秦那张野蛮的皮下,那颗时刻想要东进的心。”
海棠叹口气:“是咱们派去的人眼光短浅,没法子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啊!”
康熙叹口气,跟她说:“朕心情有些乱,你先去睡吧,这件事咱们日后再议。”
海棠应了一声离开了,康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折子,这是出海的人带回的消息,这里面满篇都是装载着火炮的无敌舰队和近在咫尺的东西印度公司。
之所以说近在咫尺,就是因为和藏地高原上的和硕特部互抛媚眼的莫卧儿国亡国了!成了人家的一块领地,万里之外亡一国,欧罗巴的弹丸小国确实是国力强大,所凭借的就是横行在洋面上的无敌舰队。
康熙睡不着了,他起来在前湖附近溜达了很久。
就如海棠说的那样,西秦那努力融入中原的表象下有颗东进的心,不是人人都懂的适可而止,总觉得越多越好,就像当初成吉思汗的子孙努力西进,想占领所有的土地,最后分崩离析,如果他们认真读一读中原王朝的兴衰就能知道,列国自有疆。蒙古人西征的时候西方人战战兢兢,西方人乘着大船来到东方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东方的大劫?
他打算过几日趁着太子清醒和他聊聊,看看太子怎么想的。
海棠回到了京城,刚回王府,杜富贵欢喜的跟着汇报:“主子,今年的日子好过了,终于看到回头钱了。”
海棠站住回头看看他,对身后抱残守缺和其他宫女太监们说:“去安置一下吧,这几日好好歇歇,等会让厨房多做点好的,都饱饱的吃几顿,这几日不必排班,本王不出门,你们不用围着侍奉。”
后面的人应了一声各自散了,海棠往前院子去,跟王府的一个管事儿说:“给扎爷的衣服做好了吗?让人送去吧。”
海棠一一吩咐了这些管事儿之后,身边就剩下杜富贵了,海棠问他:“钱儿是从哪儿来的啊?”
“自然是门下孝敬的啊!”
海棠叹口气:“门下孝敬?你直接说正白旗的官员孝敬的不就行了!”
“不止是他们,以前咱们王府的人也托人从西北送孝敬回来了,都是好东西,奴才看了,有一对金银错和田玉镯子很不一样,在镯子上开槽用金银镶嵌出一只大猫,十分逼真,您看看?”
海棠坐下,对官场的那些规则简直是深恶痛绝!
侍女捧着盒子进来,杜富贵打开盒子给海棠看,海棠看了一眼,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随后把镯子拿出来查看,黑色的碧玉上镶嵌的是一双虎眼,超级逼真,有种和老虎对视的感觉,似乎镯子里真的有只老虎,透过这细细的一条缝和人互相凝视。
杜富贵看她喜欢,赶紧说:“这东西没花多少钱,都是镯子上有瑕疵才会开槽修饰,一旦有瑕疵都是卖不上价儿的,巧就巧在这大猫上,大猫的毛发用了金银,不过没用多少,加起来不到一钱重,这镯子顶到天也就是二三十两银子,他们的俸禄是买的起的。”
海棠觉得这玩意很有警示意义,就跟杜富贵说:“对他们家的人多照顾些。”
说着把镯子戴上了。
杜富贵应了一声,海棠就说:“我发现了,你很会送礼啊,上次那条朝珠,这次的这对镯子。”
“都是不贵的玩意,要是贵了奴才都要问他们这钱是从哪弄来的,这镯子也就是十两银子的价儿,不能再多了,要不是西北送来的,奴才都不往您跟前摆,更不替他们说话。”
海棠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刚哼了一声,就看到门口有侍女进来:“主子,扎爷来了。”
杜富贵先是看来一眼海棠,立即欢喜的说:“奴才去迎扎爷。”
随后扎拉丰阿进来,海棠问:“你怎么没读书?”这是逃课了?
扎拉丰阿打千后坐在了海棠身边:“奴才往后不去读书了。”
“什么?那我六哥?”
“六爷也不读了,皇上给了六爷差事,让他去工部,这头一件差事就是明年给各位爷修房子。”
“修房子?”
“嗯,从三爷到八爷,先修房子,慢慢的挪出去住。”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汗阿玛怎么想通了?
海棠正在思考这其中的因由,扎拉丰阿说:“皇上让奴才去御前当差,年后就去。”
海棠一听,立即跟杜富贵说:“本王的朝珠都拿来,给扎爷挑一挑,务必让咱们扎爷每天都体体面面。”
杜富贵应了一声退下了,扎拉丰阿就说:“年前奴才不去宫里了,奴才留下陪着格格吧,今儿就住下。”
海棠心想:你怎么就黏糊糊的!讨厌那些不给彼此一点空间的人!
第200章 寻慰藉
海棠就问他:“你住在这里?你不回去陪着老将军和老夫人?”
扎拉丰阿说:“玛法他这些日子就干了两件事,和那些老朋友喝酒跑马,和祖母斗智斗勇。祖母的事儿就多了,唠叨玛法、嫌弃他喝酒邋遢,找了很多治风湿的偏方逼着玛法用、各处吃席、到处拜佛、在家对奴才的阿玛从早骂到晚……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忙,就奴才一个闲人,来求格格收留。”
海棠想说我也很忙,不想搭理你。想了想就板着脸说:“你留下想干嘛?败坏我名声吗?谁家没成亲就住在一起!”
扎拉丰阿厚脸皮凑过去挨着海棠说:“咱们家就是这样,在城外的时候还说咱们一起布置园子里的院子呢,奴才等着小半个月,连门都没进去,早晚心里都在想格格,恨不得现在就成亲,您要是脸皮薄奴才去求皇上让咱们完婚,行不行啊格格?”
海棠笑着说:“你想的美,本王年纪还小着呢,你看看前面几位公主都是什么时候出嫁的,等着吧你!”
“既然这两年成不了婚,那年前咱们一起出去玩儿吧?奴才想跟着您出去打猎呢。”
大冬天你不嫌冷啊!
“不去,冬天不爱出门。”
扎拉丰阿就闹着要住下来,海棠问他:“你留下就不怕我四哥和六哥揍你?”
“才不会呢,要不然打个赌,看看四爷和六爷来不来捶奴才一顿?”
“瞧你那德性!”海棠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扎拉丰阿赶紧拉着海棠的手:“奴才也不是不出门,年前还陪着六爷到处走走。既然格格不爱出门,也就不出门了,咱们下棋聊天吧,这种天气围炉煮茶下棋弹琴也是极其风雅的。”
海棠想了想,觉得这提议还行,就同意了:“行吧,不许进我书房。”
“奴才又不是不知道规矩。”
外面杜富贵抱进来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盘盘的朝珠放在盒子里的格子里,这盒子上下三层,铺开里面的朝珠,算的上琳琅满目。
海棠就拿起一条珍珠的挂在扎拉丰阿的脖子上:“这个还行,就是这玩意不能暴晒和淋雨,天气好的时候你戴这个。我再给你找找……”
海棠扒拉着箱子,把一串红玛瑙的拿出来挂在扎拉丰阿的脖子上:“这个不错,这个珠子颜色衬你的气色,这个也给你。”
扎拉丰阿坐好让她一件件的往自己脖子上挂,说着:“何必分你我,这朝珠您穿大礼服和朝服的时候才用,奴才要去当差用的次数就多,不如一起用。奴才也置办了几条,回头拿来,每天您先选,您选了之后奴才再选。”
海棠觉得这话也对,点点头:“你这说也行,到时候成亲了,这个就放在咱们房里,早上用的时候随后就取用了,十分方便,反正都能用,也不分什么你的我的。”
扎拉丰阿的笑脸灿烂起来,“格格说得对,怎么方便怎么来,奴才看您穿男装的时候多,到时候衣服也可以互相穿。”
海棠发现他很在乎这些,就开玩笑说:“这是给你置办衣服还是给我置办衣服?”
“都是一家人,衣服在一个柜子里放,分什么你我,奴才是恨不得和日日和格格贴在一起让您挂在腰带上带走,可惜这几年没法跟您去青海,奴才就盼着将来和您长长久久。说起腰带来,格格,腰带荷包也不能少。”
“有有有,少不了你的。”
“格格什么时候赏赐奴才自己做的。”
“赏你两巴掌要不要?还指望我做,我都没指望过我。”
海棠说着把一串玉珠朝珠挂在扎拉丰阿脖子上,跟杜富贵说:“中午饭摆在后院,吃完了我和扎拉丰阿下棋。”
杜富贵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了。
扎拉丰阿伸手握着海棠的手说:“格格只要好好的就行,只有有这份心,哪怕不是亲手做的奴才也心满意足。听说您今年受伤,奴才心里很担忧,只可惜和您隔的太远,如今虽然不读书了,一年也见不了你几次,而且格格太忙了,奴才就是想亲近都要凑着您闲了。”
海棠对这种黏糊糊的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要是大家相敬如宾她倒是觉得如鱼得水,很明显扎拉丰阿不想相敬如宾,海棠发现了,这人的独占欲很强,近乎偏执。
海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就说:“将来可怎么办?我是要出门的,不会和你天天待在一起。”
“奴才等着就行,知道格格是出去办事儿了,早晚会回来的,就是想陪着您出远门,不想和格格分开的时间长。”
海棠发现自己真的是脑子里缺了情爱这根弦,想了想,跟扎拉丰阿说:“咱们聊点别的吧。”
扎拉丰阿笑了一下,他早就知道海棠这人在感情很笨拙,而且不想迈出那一步,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个好消息,因为别有用心的人没法靠近她,就是讨好她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而他有婚约在身,先把先机占了,只要她不迈出那一步,两个人能长久厮守,他图的就是就是这份厮守一辈子。
扎拉丰阿一边和海棠扒拉朝珠一边说:“格格想聊点别的,让奴才想想……对啦,前几日五爷寿宴上,舜安颜和奴才打听十二格格,问四爷六爷和您是如何安排十二格格,奴才就说不知道,又说十二格格年纪不大,想来宫里没打算。事后觉得有点奇怪,您说他打听十二格格干嘛?”
海棠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这是佟家的意思还是舜安颜随口一提。
海棠就问:“怎么说起这事儿来了?”
“当时没开席,几位爷还没来,我们这些做女婿的坐一桌。大额驸说了一句‘今儿就咱们七位,这桌该坐八个人,咱们还凑不够一桌呢’,舜安颜就说十二格格只要许配了人家就能凑够一桌人了,随后就问起奴才十二格格的事儿,前面的话听着没什么,后面当时听着也没什么,但是仔细想想就关心太过了,别人都不关心这个,他却问起来,是不是佟家想再出一位驸马?”
扎拉丰阿是公府的嫡长子,是在尚书房混了十来年的人,绝不是一个靠脸的绣花枕头,和海棠说起来就觉是佟家有别的打算。
海棠想了想:“哪怕是汗阿玛再偏袒他们,他们家还想迎两位公主?这好事儿晚上梦一梦就行了,白日里就不该提。”
扎拉丰阿就说:“不说迎娶公主的事儿,单说往日行径,佟家人就张狂了些,这刚进入腊月他们家门前排着队送礼。佟半朝这个称呼可真是实至名归啊!”
海棠说:“隔壁明珠家里也排着队送礼呢,不过是知道遮掩,不敢闹的太过,都是一群国贼禄鬼。”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扎拉丰阿的长随跟着侍女进来回话,原来是侍卫处通知扎拉丰阿明日去办理入职,年后要开始排班。
海棠和扎拉丰阿就说起侍卫处的事儿来,年前侍卫处肯定会聚餐,扎拉丰阿初来乍到免不了要去喝一回酒正式认识一下前辈,特别是一等侍卫都是些权贵,大家也不会喝的烂醉如泥失了体面,但是该有的敬重也要表现出来。
这些一等侍卫里面就有鄂伦岱和阿灵阿这类有官职的却不在侍卫处排班的人,年底这些人也是借着各种由头聚会连略感情,侍卫处的聚会是含金量最高且不会有闲杂人等的聚会,他们每个人都会到的。
海棠就吩咐侍女预备着扎拉丰阿年前聚餐要穿的衣服,她也就是有一张嘴,直接吩咐,事儿都是下面人办的,务必让扎拉丰阿出门之后光彩照人。海棠还开玩笑:“你要是穿的邋遢出门丢的是本王的颜面,你的置装费本王还是能出的起的。”
随后就觉得这种方式很像是康熙随手拿钗环打发诸位娘娘,瞬间觉得自己好渣啊!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就扎拉丰阿一个“内眷”,有什么渣的。
然后对扎拉丰阿大方的表示:“缺什么尽管说,养你的银子是绝对有的!”
第二天扎拉丰阿就一身崭新的衣服出门去了侍卫处。
扎拉丰阿找领侍卫内大臣报到,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扎拉丰阿要不是给六阿哥做伴读,费扬古这时候就要送扎拉丰阿来当侍卫了,以费扬古的地位侍卫处就有扎拉丰阿一个名额。
他在班房里面取了自己的腰牌,尽管费扬古身上挂了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这个职位对他而言是一个荣誉性质的官职,所以他这段时间不去宫里当差,如今在侍卫处管理这群侍卫的是镶黄旗的马斯喀,这是是米思翰的长子,是马齐、马武、李荣保的大哥。
马斯喀对扎拉丰阿说:“年后你来排班,出来当差不比你读书清闲,是很辛苦的,十日一轮,共有三班。也就是说你一个月连着当十天的差,剩下的二十天你自己看着办。当差的时候吃住在班房,没人伺候,住的地方是通铺,大家挤挤能克服,吃的就是大锅菜,虽然难以下咽,但是混个肚饱是没问题的。回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多问问同袍,你明年来的时候先不着急站班,先跟着其他人学一学规矩,主要是给你讲碰到意外的事儿该如何处置。”
这时候隆科多走来,马斯喀立即说:“隆科多你来,这是扎拉丰阿,日后就是你们班的人了。”
扎拉丰阿立即拱手:“佟三爷安。”
隆科多上下打量了一番扎拉丰阿,笑着说:“别客气,是驸马爷啊。”然后哈哈哈笑起来。
扎拉丰阿也在笑:“您可别这么说,您可是国舅爷。日后跟着您了,请您多照应。”
“好说好说。”隆科多拍了拍扎拉丰阿的肩膀:“正好这几天是咱们这一班在轮值,我带你去认识几位同僚。”
六阿哥刚从康熙的书房出来,看到扎拉丰阿与隆科多和几个侍卫在说话,直接走了过去,这几个侍卫看六阿哥过来,给六阿哥请安后离开了。
走的时候隆科多对扎拉丰阿说:“有不懂的来问我,你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回头有空了约着出来一起喝酒。”扎拉丰阿应了一声,六阿哥看着这些侍卫的背影,就问扎拉丰阿:“说什么呢?”
“侍卫处的同僚说十六那天在外面的酒楼喝酒,地方定好了,让我跟着去,那时候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六阿哥点点头,对着扎拉丰阿看了看:“你这衣服挺骚包的啊!这朝珠居然是粉红色的,是不是侍卫的衣服是一样的你穿不出花样来非要在这配饰上捯饬一下?老扎,你变了!”
扎拉丰阿挺了挺胸,让身上挂着的朝珠更显眼,他得意的说:“这是格格的收藏的珊瑚朝珠,我们昨天说好了,配饰日后要放在一起用,您没有看见奴才穿的那件披风,那件披风是格格的,早上出门的时候格格担心奴才几十里路受冻,就让奴才穿上好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