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没说话。
康熙站起来准备回去休息,四阿哥看他快出门了立即站起来追上去:“汗阿玛,关外乃是龙兴之地,再这么糜烂下去可怎么办?”
康熙不觉得糜烂,相反打牲乌拉总管衙门和江南织造衙门一样,对于稳定当地有很大的作用,坏的是官员不是衙门,这批官员不行换一批就行了。
他问四阿哥:“你想怎么办?”
四阿哥说:“儿子去查,看看哪个王八蛋有见不得人的把柄想藏严实了,儿子必要把关外官场和各处公私产业给厘清。”
这个犟脾气啊!
康熙看着他,心里想的很多:想想海棠也有一股子“你不让我干我偏要干”的劲头,再想想德妃,再想想自己。德妃是公认的圆滑,自己虽然现在是知难不上,但是大事上不糊涂,从除鳌拜、平三藩、征讨准噶尔部这些事儿看,这犟脾气是随了自己的。
他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觉得四阿哥这脾气类父。就说:“你既然想去就去吧,人心险恶,照顾好你自己。朕再给你调拨金银,你顺便把你妹妹的公主府盖了。”
“啊?”
“今儿朕发明旨,把十二格格下降到了宁古塔富察家。”
“哦,”四阿哥不意外,就问:“这府邸盖在哪儿?是盛京?还是宁古塔?”
康熙说:“盛京吧,宁古塔到底苦寒了些。”
第二天海棠去郎惠园看扎拉丰阿。
扎拉丰阿已经起床走动了。
看到海棠来了,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海棠心想:这是怎么了?
就说:“今儿天气好,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你能走吧?”
扎拉丰阿更生气了:“格格来了就不先问问奴才怎么样了?就不先问问奴才怎么不在床上趴着了?就不问问这几日饮食如何?胃口好不好?”
海棠:“……有人跟我说啊,我知道还问什么!”
扎拉丰阿更生气了:“有人跟您说是您私下关心奴才,您当面问是当面关心奴才。您不说奴才怎么知道您是在关心奴才!还是说您根本就不关心奴才!”
海棠被这一圈关心不关心给弄的脑袋懵圈。
下意识的说:“你也没问我最近好不好,你也不关心我!”
她美滋滋的想: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扎拉丰阿问:“您也受伤了?奴才是受伤了!”能一样吗?
行叭!
海棠立即败下阵来,摆上嘘寒问暖的模样:“扎爷坐,不不不,扎爷歪着,别碰着伤口了。扎爷最近胃口可好?最近心里郁闷吗?要不要陪着扎爷逛逛?”
扎拉丰阿高冷了的哼了一声,开始告十四的状:“别的倒也罢了,就是十四爷这几日频繁过来,奴才担心误了他读书。”
哦~海棠明白了,这是烦十四来的太勤了。
一边是未婚夫一边是弟弟,当然弟弟更重要啊!
海棠立即在心里愉快的决定,这事儿不告诉十四了,他想怎么溜达都行!难道他还不能去姐姐的园子里溜达了?
海棠和他出门一起去看花,问扎拉丰阿:“嗯,还有吗?”
“别的事儿没有了,就是昨日十四爷带来了一个大个子,跟黑铁塔似的,叫什么舒禄克,十四爷说那是十二格格的额驸?”
“他确实皮肤不白,壮实了一些,可也没到黑铁塔的地步啊,咱们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那他是个粗人这事实格格要认吧!”
“对对对”行伍之人确实粗糙了些。
外面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暖的很惬意,扎拉丰阿接着说:“奴才以为十二格格能嫁一个勋贵呢。那黑铁塔,不,舒禄克挺会哄人的,能说会道,奴才看他能哄的住十四爷,自愧不如啊!”
海棠笑起来,搂着他的肩膀说:“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哄的住十四有什么用,你只要哄着我这辈子咱们就能美美过日子。”
扎拉丰阿反手搂着海棠:“那是,别人于奴才而言都是外人,和格格才是自己人。格格,那边有片牡丹含苞待放,奴才给您簪花吧。”
“好啊!”
牡丹含苞待放,看露出的花瓣颜色品种很多,应该是分不同日子开花。扎拉丰阿走来走去挑那些尽量打开的花苞下手。海棠总有一种负罪感,就怕下一刻有人拿着电喇叭冲过来“公园里面禁止摘花”!
她眼神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跟自己说:“我摘的是我自己家的花!”
公园风就这点不好,遛狗的时候不敢松手,摘花的时候害怕社死,踩到草了赶紧收回脚。
扎拉丰阿挑了一朵碗口大的黄色花朵,刚举起来,就有人跑过来,海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怕什么来什么,下意识就要喊着扎拉丰阿赶紧从里面出来已经想着交罚款了。
随后一想:我急什么,他摘的是我的花!
松口气的海棠笑盈盈的看着扎拉丰阿出来,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刚才过度反应。
扎拉丰阿说:“奴才挑了这朵。”
海棠指着脑袋:“戴上戴上!”
扎拉丰阿笑着给她把花簪在发髻上。
这时候跑来的太监也跑到跟前了,请安后说:“格格,内务府来人了,要拜见扎爷。”
扎拉丰阿很惊讶:“见我干嘛?”
这太监说:“内务府想个扎爷请安,顺便问问扎爷伤势如何了,若是能骑马,月底随同队伍去迎太子妃。”
扎拉丰阿这相貌是公认的好看,亲戚成亲的时候都爱喊他,这小伙子仪表堂堂,站着不动都赏心悦目,所以内务府希望他跟在诸王身后,在某些环节听从吩咐做一些接收嫁妆单子之类露面不说话的花瓶工作。
扎拉丰阿不想去,他因为从小参加的婚礼无数,对流程很熟悉,太子的婚礼也就是比人家的更复杂一些,不存在紧张出纰漏的事儿,但是他是受伤了啊,他臀部还在上药呢!
可没想到内务府的官员很鸡贼,来之前去问过太医了,太医的说法是只要不喝酒不吃辛辣正常坐卧是没事儿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扎拉丰阿只能应下。
当天下午吃过午饭后,他换了衣服送海棠回畅春园,就去拜见太子。
在太子的书房外面遇到了刚出来的四阿哥。
四阿哥的脸色很不好看,冷冰冰的,出门之后两边的官员赶紧自动让路,没一个敢和他攀谈。
扎拉丰阿立即迎上去打招呼。
四阿哥看到他,就问:“你不是养伤吗?怎么出来了?”
扎拉丰阿说:“奴才如今能走动了,今儿陪着格格游园,刚送她回这边,恰逢太子这里用奴才,奴才过来拜见,等会再去侍卫处那边看看,看给奴才排什么时候的班儿,何时当差。”
四阿哥点头,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不方便说话,他就说:“你进去吧。”
扎拉丰阿应了一声,这时候十三阿哥从院子里跑出来,看到四阿哥没走远,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弟弟还以为四哥走远了,赶紧追出来。这是九姐夫,您最近可好?也是好久不见了,上午几位王爷还说太子哥哥大婚那天让您跟在伯王身后听差遣。”
扎拉丰阿笑着说:“奴才今儿就是来听吩咐的。”
四阿哥对着十三阿哥的态度算得上和煦,跟扎拉丰阿说:“你进去吧,爷带着十三弟走了。”
双方拱手,十三阿哥叽叽喳喳的跟着四阿哥离开了。扎拉丰阿心里感慨:这要换成十四爷,四爷能跟他当场打起来!
想起十四,扎拉丰阿的脸都皱巴了。
这小舅子也太难缠了。
十三这时候拉着四阿哥叽叽喳喳说的不是闲话,而是刚才太子叫四阿哥过去说的清查关外的事儿。
关外的事儿和关内的不一样,关内查的是这些顶尖的权贵和次一等的勋贵,以及暴发户。但是关外就涉及到各王府的利益了。
这些王府很多在关外都有王府田产,只要查,绝对比纸面上的多,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关外地广人稀,那些王府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要紧的,别弄的宗室里面沸反盈天就行。
意思是走个过场就行了。
能这么糊弄事儿的人就不是他胤禛!
四阿哥气的不轻,这话是你一个储君未来的皇帝该说的吗?要是老八那个八面玲珑的人说出来他不觉得诧异,太子说了他就觉得离谱!
他当时就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汗阿玛的意思?”
太子又被这话刺激的不轻,问他:“怎么?我说的不当用?”
四阿哥浑身上下表现出“对,我听皇帝的不听太子的”的意思。
因此两人弄的很不愉快,十三阿哥这是和稀泥来了,拉着四阿哥一通劝说,话里话外都是“咱们是他的臣子”“汗阿玛让咱们给太子干活”的意思来,劝他回去跟太子低头。
四阿哥就说:“我态度不好顶撞了太子我会低头赔罪,但是清查关外的事儿我是不会听他的。”
在十三看来,只要服软就行,拉着他又回去见太子。
太子看四阿哥为刚才的事儿赔罪,决口不提清查关外,以为他想通了,拉着四阿哥表现了一番兄弟情深,又赏赐了一些物件,留他和十三阿哥吃了晚饭才把人放走。
六阿哥从城里回来,吃了晚饭后等着四阿哥说府邸建造进度,看着四阿哥的脸色不好,就问:“这是怎么了?”又在衙门生气了?
四阿哥没好气的说:“当奴才去了!”
第220章 风闻奏
六阿哥问:“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四阿哥很生气,坐下后跟苏培盛说:“给爷盛碗饭,刚才没吃饱。”
他接着说:“年初到现在,汗阿玛明里暗里让我去给太子爷请安,我就去了,太子也客气,留我说话,但是说着说着我火气就上来了,又不能对他发脾气,把自己气得内伤。”
“聊什么啊?”
“起初是聊吏部,我不就是在吏部当差吗?我就说如今的官员都是先私后公,但凡有一点能想到朝廷的都是有良心的了!我这话没错吧,说着说着就看到他脸拉下来了!”
六阿哥叹口气,提着筷子把一块卤肉夹到他碗里:“吃点肉补一补,看您现在跟竹竿一样……您说这个不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这朝廷现在分成两派,不是跟着大哥的就是跟着他的,你这么说他以为你是来指责他的。
先公后私,要真是这样倒也好说,可是公是什么?公是汗阿玛。他虽然是副君,可是汗阿玛的儿子多啊,他拿大头还不满足想把小头也占了,可是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饱,他那人拧巴着呢!”
四阿哥说:“未必啊,人家也是想让马儿吃饱的,就是不给咱们这些马儿吃罢了!今儿我说起去关外查土地,他的意思是各王府居功至伟,进关的时候都出力了,略微查查就行了。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对着人家很大方,对着咱们就不行了,为的是什么?宁肯跟奴才大方也要苛责自己的兄弟姐妹!”
六阿哥能理解太子的想法,不就是担心这些兄弟姐妹分家产吗?
特别是九妹妹,就有本事从他盘子里夹肉吃,他还没法子,敢嚷嚷出来九妹妹就会说“我是带着粮食来吃饭的,吃你一口肉怎么了!”他削藩的事儿就相当于他对妹妹说“你能从我盘子里夹肉,但是你儿子不能!”
六阿哥想了一会说:“说来说去,这是嫌弃兄弟多啊!有三五个兄弟或许关系好,可是这十多个兄弟,那就是冤家啊!”
六阿哥想到康熙春秋正盛身体还好,王贵人又有了身孕,而且别的常在答应也时常被临幸,这么算下去,弟弟们还会有。这就不是冤家了,这是仇家啊!这话又不能跟老阿玛说,而且他能自称老阿玛,做儿子的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