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速度快,运粮食也快!无论是赈灾还是运送军粮,快一天就能解决很多事,年初百姓来京城附近逃荒,就是因为处理得及时才免除大祸,所以这船的速度快是好事儿。
海棠说:“这是园子里,波平如镜,其实应该放到正经的河里,逆流而上的速度也快才能夸一声快。”
康熙点点头:“对,还要满载,满载逆流而上,若是如刚才那般,确实是利器。”
康熙因此心情好了起来,再坐下后跟梁九功说:“刚才的船朕看到了,能跑起来就是大功一件,让他们在书房外候着,朕等会儿赏赐他们。”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传话,康熙提筷子给一双儿女夹菜,对太子也没再批评,反而关心起他的生活了。
而太子也一改刚才没精神吊儿郎当的模样,表示出对刚才的小船有极大的兴趣,说是想要看看那小船,康熙更高兴了。
他以为太子来兴趣了,如果太子对这些新事物有兴趣,将来继位了能把这些推行下去对社稷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于是高兴地答应带太子去书房见见匠人,等会儿近距离地看一下小船。
吃了饭,小船被拖到了前湖岸边,几个太监把小船抬上来,动手把上面的一些装饰去掉,把动力源展现出来。
康熙看了一会,和太子边看边聊,太子也懂得不少科学知识,然而那强撑的兴趣被海棠发现了,明白这是为了讨好皇父的欢心才故意表现得很有兴趣。父子两个对着小船能讨论起来,海棠没去围观,她捧着肚子站在一边打哈欠。天气热了,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她最近开始嗜睡,这是怀孕后带来的毛病,特别是吃了饭,饱饱的一餐之后更是想睡一会儿。
康熙检查完了看海棠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就说:“你先去你额娘那儿睡一会儿,等会来书房,朕和你二哥去书房召见那些匠人,此物有大用处!”
他感慨着对海棠摆摆手,海棠告辞去德妃的园院子里睡午觉。实在是太困了,她是坐车去的德妃院子,下车的时候人迷迷糊糊的,躺倒就睡,一直睡到了半下午,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这会是上午还是下午。
这时候十四放学了,跑回来和德妃说话,看到盐宝趴在屋檐下就知道海棠也在,进去就问:“我九姐在呢?真稀奇啊,我还以为她在前面书房呢。”
德妃和三个格格玩牌,听见他说话就压低声音:“你小点声,你姐姐睡觉呢!”
十四果然压低了声音,趴在德妃身边给德妃出谋划策。里面的海棠听见十四的动静就想起来。她现在肚子大了自己起不来,要靠着身边人搀扶才能坐起来。
等她把手抬起来,宫女赶紧来扶她。外面德妃也知道海棠醒了。德妃的声音才大了起来,隔着门帘和海棠说:“是不是你兄弟的大嗓门把你闹起来了?回头让你儿子捶他。”
十四撒娇:“额娘,你又不疼我了!”
海棠从里面出来,跟德妃说:“没有,刚才就醒了,迷迷糊糊的,也不想说话。”
她在旁边坐下,从宫女手里接过手帕擦脸,有宫女拿梳子来帮她梳头。
盐宝从外面跑来,十四看到就说:“盐宝,你穿衣服热不热?”就跟德妃说:“我四哥也真是闲的,把狗打扮成这样也不问问狗会不会捂出一身痱子,狗都有一身毛了,它还要加一层,真是脱裤子放屁……”
德妃听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光脑门上:“少在你姐姐妹妹跟前胡言乱语,你这小子是越大越混不吝的,外面听的那村言能在你姐妹跟前说吗?我看你是挨打挨少了,再有下回我告诉你汗阿玛去,让他揍你!”
十四讨好地给德妃揉肩捶背:“额娘,没下回了。”
德妃还是很生气:“十四,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成样子,你四哥是你亲哥哥,你这里大放厥词把你哥哥放眼里了吗?你对你四哥都这样,对你六哥能好到哪儿去?对你其他哥哥怕是有更难看的嘴脸。”
说着就把手里的牌放到了桌子上,颇为焦虑地说:“我要想个法子治你,要不然你早晚必要惹祸!”
十四这下怕了,赶紧看桂枝,桂枝当没看见,接着摸牌。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也一副接受不了信号的模样都低着头,十四看着那边梳洗结束的海棠,疯狂地给海棠眨眼睛。
海棠此时打算去无逸斋,就和德妃说:“额娘,您一时半会想不出法子,先让他送我去前面,您慢慢想。”
德妃就跟十四说:“扶着点你姐姐。”
十四赶紧上前把海棠扶起来。
姐弟两个出门后十四对海棠甚是感激:“弟弟谢姐姐救命!要不然额娘能唠叨弟弟半天。”
海棠说:“我也不爱说教,四哥六哥说你都是为你好,额娘是为你好,咱们一家人没一个盼着你不好的,不过你也不会听,你毛病就这样了,一朝一夕是改不过来了。”
十四笑了几声。
海棠说:“其实吧,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是对着的,你的将来我能看到。”
“哦?愿闻其详。”
“你将来跟过年的烟花一样,一飞冲天,刹那间辉煌,最后昙花一现没了下场。”
“姐姐你这是咒我呢!我知道了,你这是让我听话,你和额娘是一样的,额娘不过是唠叨,你是要吓唬我。”
“我可没吓唬你。”海棠跟身边的人说:“不必跟那么紧,我有话跟你们十四爷说。”
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站在了原地,十四扶着海棠往前走,直到听不到他们姐弟说话的声音了,这些宫人才小碎步跟着走,中间空出一大截的距离。
海棠和十四走在湖边,湖水里没人,身后的人跟得远。海棠说:“你别不信,正所谓有因必有果,种下因就会结出果。你我生在帝王家,翻开史册,帝王家都会发生什么事儿?大是大非之前你该怎么选?别人又是如何算计你?滚滚洪流裹挟着你,你将来又何去何从?”
十四皱眉,他想不明白姐姐想说什么。
海棠对十四的肩膀拍了拍,把肩膀上的树叶子拍掉,跟十四说:“尽管宗室里面眼下新老交替,可汗阿玛是长寿之人,我刚才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汗阿玛无不良嗜好,又注重养生,文武皆修身体也好,有这个因就有长寿的果。帝王一旦长寿,后面的事儿你该能想出来的。而你不约束自己,放任自流,大浪淘沙先淘掉的就是你!”
十四脸色凝重,他脑子想的都是长寿帝王晚年诸子下场。海棠接着往前走,十四赶紧跟上。海棠说:“你没事儿也别总想那有的没的,自己多修养自身,打铁还需自身硬,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不受宠的兄弟说不定将来一飞冲天,今日受宠的兄弟将来说不定是阶下囚。”
十四默默听着,海棠没再说,因为不远处就是前湖了。十四重新换上笑容扶着姐姐去无逸斋。
在没进入无逸斋之前,海棠身边的小李子跑来小声说:“主子,刚才您没来,太子爷对那群大匠们很客气,态度和煦,称得上是礼贤下士。里面的大匠也有明白人,出来后悄悄地跟奴才说他们谢主子提拔,心里明白着呢。”
海棠面无表情,对这鸡毛蒜皮的烂账很烦,党争的后果就是朝廷里的人自动给自己找派系,没树也要硬攀上枝。
十四的眉毛动了好几下,他听明白了,这太监的意思是太子要撬姐姐墙角,刚才姐姐的话他听进去了,这才没嚷嚷出来。
海棠扶着十四的胳膊上了台阶,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太子,就笑着跟康熙和太子请安。
太子迫不及待地想给康熙打下手,权力这玩意失去了才觉得痛不欲生。就说:“妹妹怎么不多休息一会,今儿的事儿妹妹不用操心了,哥哥都顺手给处理了。”
海棠笑着感谢了太子,也不说其他的,跟康熙告辞,就带着十四出来散步。
十四忍了又忍,终于在湖边忍不住对太子口头上鞭挞起来。
“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海棠说:“小事儿而已,”他想起四阿哥的顶级策略:不争是争。
就跟十四说:“你想改变自己,要先学会两件事:其一是忍,其二是耐得住孤寂。”
十四一想,这不就是四哥那样的!
四哥是挺能忍的,据说早先的脾气比他的还火爆急躁,现在有时候还是很急躁,不过大部分时间是能忍得住的。而且这人早就耐得住孤寂了,不仅能耐孤寂,还颇为享受。
十四想想四哥,忍不住跟海棠说:“姐,我这辈子都成不了四哥那样的人,我宁肯认输也成不了他那样的。咱都是有委屈当场报复回去,以牙还牙针锋相对!”
海棠在栏杆处坐下来,跟十四说:“既然这样,我再说一句话,你要记住:保护好你自己,别犯蠢让自己陷入绝地!”
第312章 心生疑
恭亲王的葬礼之后,满都护和海善搬家,从原来的王府搬出来,这处地方封存留着给其他皇子做府邸。
因为常宁的继福晋还活着,加上常宁还有幼子,经过宗人府讨论,给常宁剩余的三个儿子分封镇国公的爵位,分了三处小小的院子给他们安家,至于常宁的其他私产,比如园林别院和进项产业是他们家的事儿,继福晋主持分家。
继福晋以及常宁其他没有儿子的女眷都跟着满都护养老,这几个幼弟在没有能力顶门立户之前满都护要教养他们。因而王府的产业满都护多拿了一些,其余的海善和三个幼弟平分,从此常宁的这一支后人成了闲散宗室,等闲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好在常宁给儿子们留了些产业,不至于衣食艰难,兄弟们也没有因为争家产闹出什么纠纷,算是体面的分家了。
看到康熙对待亲侄儿都这样,这个结局让安郡王马尔珲更添加了一层忧愁,马尔珲只觉得自己这一支前途堪忧。在这种心态中,经历过康熙一点点剪除王府势力的马尔珲,就觉得眼下的局面如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在慢慢收紧,他已经看到了王府的命运:早晚会有败亡的时候却又反抗不得,于是马尔珲也病了。
在马尔珲病中收到一个消息,简亲王雅布去世了!马尔珲更觉得悲凉,可是怕康熙挑刺,他就是病着也要去参加雅布的葬礼。
雅尔江阿在他父亲雅布去世后就换了孝服进园子里报丧,此时太子一改往日颓废积极地帮着康熙处理政事,然而做得多错得多,两人的眼光和处事手段是有区别的,偏偏康熙对儿子的要求很严格。对待海棠他觉得和女儿有分歧正常,大部分情况下海棠不直接和他顶,说话也没那么硬。
太子就不一样了,他对太子的要求本就严格,对太子的很多处理办法就很不满意,横看竖看都觉得太子这办法行不通,而且太子脾气上来了虽然不顶撞他,一瞬间的暴戾情绪掩饰不住。
父子两人的相处经常是距离产生美,越离越远越觉得对方是亲人,相反距离越近越觉得对方是仇人!
此时康熙和太子之间再次产生了矛盾,海棠在犹豫要不要再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哭声。
海棠瞬间听到了,跟康熙说:“是雅尔江阿哥哥。”
康熙立即想到雅尔江阿大哭着过来的原因:“雅布没了。”说完长叹一口气。
他对雅布的感情比对常宁还深,跟梁九功说:“准备素服,朕去一趟,见见雅布最后一面。”
此时两个侍卫架着雅尔江阿进来,雅尔江阿披麻戴孝地跪下,跟康熙说:“皇上,奴才阿玛归西了。”
康熙瞬间鼻子一酸,眼睛湿润起来,对着太子说:“扶你兄弟起来。”
太子这才起来扶起了伏地大哭的雅尔江阿,康熙站起来转身出书房了。
雅尔江阿不理解,看着太子和海棠:“皇上这是……”不能一句话不说啊!
太子说:“回去赶紧起灵棚准备接驾,汗阿玛要去见老王爷最后一面。”
雅尔江阿他们家是世袭罔替的王府,就是民间说的铁帽子王,所以雅尔江阿的爵位是不用质疑的,更不用让宗人府讨论,他阿玛没了王位无可争辩地落到了他身上。
于是雅尔江阿赶紧回去操办,如今天热,在自家园子里办事儿不严肃,这种大事儿还是要回王府办的,所以灵棚要在京城搭建。
康熙换了素服亲自回城去看了雅布最后一面。皇帝亲临葬礼,要在蓝色布料或者是纸张上绘出死者的跪像,雅尔江阿回去就准备,康熙去的时候跪像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大幅像。依附于简亲王府的郑亲王系人口都已经来穿孝服丧,给郑亲王济尔哈朗这一支第五代家主穿孝,整个场面已经撑起来,其他王府贝勒府的人也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雅布卧床时间长,和常宁一样受病痛折磨痛不欲生,遗容都面带痛苦,康熙看了之后只能长叹一声。
比起菜逼常宁,雅布算得上功勋卓著,日常在朝廷和宗室中也是扛大梁的人,他的去世让康熙很难过。这些亲兄弟堂兄弟接连去世,让他更是生出了命运无常的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会不会如雅布和常宁他们这样,先是身体衰败,慢慢地被病痛折磨,然后从英明神武的君王变成一个在病榻上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康熙见了雅布最后一面,白发苍苍的老福晋带着家眷出来谢恩,在康熙安慰老福晋的时候雅布的家眷们抑制不住情绪在不断地擦眼泪。雅布的继福晋更是哭得嗓子都哑了,而旁边的雅尔江阿看她的时候眼神冷酷至极。雅布去世,继福晋失去的不仅仅是丈夫,还有保护伞。
果然在葬礼结束后,雅尔江阿迫不及待地把继福晋的儿子给踢出王府,宗人府给这两个弟弟讨论爵位的时候雅尔江阿一句争取的话都没说,宗人府议定的是镇国公,雅尔江阿没意见,甚至心里有了计较,想着回头把这两个弟弟的镇国公爵位再找机会往下降一降。
等到给弟弟分家产的时候,与常宁儿子们几乎均分的和睦不一样,雅尔江阿只把小部分财产分给了几个弟弟。
雅布活着的儿子有十二个,除了雅尔江阿,只有少部分几个儿子得到了镇国公的爵位,其他的都是辅国公和将军这些低等爵位。雅尔江阿对爵位更低的弟弟们在财产上照顾一些,轮到继福晋的儿子,分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继福晋不是没闹,然而没用。常宁家里是常宁去世后兄弟们互相扶助着过日子,等于抱团取暖。但是简亲王府的爵位还在,王府的产业权力是不能流失的,从第一代郑亲王济尔哈朗开始,济尔哈朗的子孙都依附这个爵位过日子,必须保证家主的绝对实力才行,这就是强干弱枝的道理。
所以不需要雅尔江阿出面,王府的旁支都能把这母子三个给喷死,雅尔江阿终于出了口气,觉得比起当年他继母把他关着差点饿死相比,他继母受到的报应远远不够。
扎拉丰阿围观了全程,回家后就一肚子感慨。因为海棠也有爵位传承,他比孕妇都敏感,生出将来儿孙们不和睦怎么办的焦虑来。而此时海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夏季在园子里并不是很热,竹林里面很凉快,海棠就把竹林里的书房当卧室用,躺在榻上盯着自己的肚子发愁。
扎拉丰阿感慨完简亲王府的事儿后就发现海棠对着肚子发呆,赶紧问:“格格,这是怎么了?”
海棠的肚皮动了一下,扎拉丰阿赶紧在动的地方安抚:“乖啊,你额娘正难受呢,你不许闹啊。”
他对着肚皮里的孩子念叨了一会问海棠:“格格也说两句啊,别一句话不说,奴才这会心里忐忑不安,您到底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哪儿不痛快?”
这不舒服和不痛苦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海棠说:“我肚子要长纹了!”
“啊!”
“我肚子要长妊娠纹了。”
“那……那怎么办?”
海棠白了他一眼,干什么都问怎么办,要你何用!
扎拉丰阿立即想出一个馊主意:“格格,这好办,您不是肚皮上有纹路了吗?奴才到时候多吃点,成个大胖子,再减到现在的模样,是不是也有纹路,到时候咱们一起有纹路。”
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海棠觉得他这模样挺招人喜欢的,要是成了大胖子,这小鲜肉的模样就留不住了!
海棠不想再搭理他了,想翻身侧躺,胎儿压迫全身的脏器很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