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亲戚要来,不相干的人也来了不少,现在门口的侍卫拦着人,很多送礼的人扔下东西和礼单撒腿就跑,侍卫们跟前的东西堆得跟小山一样,人群汹涌,把路都给堵了,奴才是离得近才挤过来,还有好多王府的马车在路上挤着呢,再这么下去对他们母子而言不见得是好事儿啊!”
康熙听了让身边的侍卫去园子外面看看,没一会,庄亲王和其他几位王爷来了。诸王年纪小,不敢在康熙跟前放肆,庄亲王和康熙同辈,是堂兄弟,一见面忍不住嚷嚷:“门口人也太多了,我们庄亲王府的招牌都不好使了!现在我家福晋还在路上堵着呢!”
康熙看着侍卫,侍卫说:“回皇上的话,外面什么人都有,还有不少百姓带着红鸡蛋来的。现在衙门的人和王府的侍卫控制住了场面,送礼的都排好了队,就是人太多,队太长,那些马车过不来。”
康熙问:“这里面怎么还有百姓的事儿?”
“奴才等人也不知道,逮着人问了,有的说是南郊卖煤的,有的是门下旗民来给主子道喜的,还有种地的……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除了门下的旗人,别人都没见过格格,听说格格产子,有的随三五个鸡蛋,有的随一两个面饼子。王府的人没法子,只能抬桌子记下来,每家还要给一份回礼。”
庄亲王问:“别是来骗回礼的吧!送来仨瓜俩枣,咱们还要回一篮子东西。都回什么了?”
侍卫小声说:“一两糖,一刀肉。”
庄亲王说:“看看,这是不是赔了!”
福全却说:“此乃是好事,民心向背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就是普通人家遇到周围邻居来贺喜也要笑脸迎人,这是大伙给脸面,自然要接着。”
康熙点头,一点财物比不过这些,他跟侍卫说:“看好现场,不许有人闹事儿,多找几个人去记名,这是好事儿。”
他担心好事儿变坏事儿,怕再出意外了,跟太监说:“让四阿哥去门口盯着,顺利些才好。”
第317章 心态变
海棠睡醒的时候都晚上了,她眼睛没睁开就闻到肉香。
海棠闹着要吃清淡一点是担心自己身体没恢复,吃到难消化的肉会对肠胃造成影响。自从孩子出生,她的身体有点毛病,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五脏六腑很难受。不知道这是遭遇挤压的内脏在适应还是内脏有损伤。她觉得自己真的要考虑养生了,以前不在乎,现在身体向着苍老变化。
海棠睁开眼,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德妃就说:“这可真是现世报,我就说吃那点东西不行,你偏要吃,现在饿了吧!”
海棠对着德妃嘿嘿笑起来。
宫女把她扶起来,背后垫了大靠枕,德妃坐在床边,从托盘里把碗端起来:“今儿是肉粥,咸口的,先尝尝,不能不吃肉啊,你这孩子犟什么呢?人家那么多人坐月子,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就你毛病多!”
“您不是说咸口的吗?怎么没一点咸味?”
“加盐容易水肿,过几日才能吃加盐的,这两天先忍忍。”
“那也不是咸的啊!”
“不是甜的就是咸的!里面没放糖,这味道鲜着呢,快吃,额娘亲手喂你,你敢不吃?”
海棠只好张开嘴把没滋没味的肉粥给吃了。
吃饱之后,海棠呼出一口气,觉得缺点什么。德妃就夸海棠这会儿老实了,没白天那么犟。海棠听德妃唠叨了一会突然想起来:我儿子呢?我那么大的一个儿子呢?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这会儿才想起你来!
海棠立即打断德妃:“孩儿呢?我儿子呢?”
“弘阳在隔壁睡觉呢,抱来给你看看?”
海棠狂点头。
德妃就说:“你汗阿玛给孩子赐名了,叫弘阳,你十四弟说是咸阳的阳,跟我讲咸阳的名字是山南水北,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海棠就说:“山的南面是阳,比如说衡阳,就在衡山之南。水的北面是阳,比如说洛阳,就在洛水北面。咸阳就在渭水的北面九嵕山的南边,山阳水阳谓之咸阳,咸的意思就是全、都的意思,圣旨生说咸使闻之,意识是让全部的人都知道。”
这时候乳母抱着孩子来了,德妃伸手接过来:“让我们弘扬阳拜见额娘,来让额娘抱抱。”
海棠听见额娘这个词儿很不习惯,还是伸手把丑儿子抱在怀里了。
“看着比昨天好看多了。”
“那是,昨天皱巴了些,今儿皮肤饱满,你看这脸蛋,圆鼓鼓的,谁看见都说白胖有福气,脸上头上和身上的胎脂也快没了,我看着再有了两三天就好了。等明天中午热的时候解开襁褓衣服放到窗内让中午的日头晒一晒,对孩子好。”
海棠看着儿子,刚才没觉得,此刻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两人给系在一起,等到见面了顿时发现此人重要!
海棠此时没有那种“这是我身上的一块肉”“这是我的依靠”这样的念头,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这孩子是负有责任的,不仅要养大他,还要教养他,是一种不求回报心甘情愿的付出。
德妃还在絮叨:“弘阳可乖了,今儿一天都没闹,白天你汗阿玛在,一直抱着他,除了吃奶换尿布,人家可乖了,刚才很多福晋围着看,他也不闹,都说这孩子乖,是个孝顺孩子,不折腾他额娘。”
在德妃眼里,弘阳是最乖的崽!
而乖崽崽弘阳的小脸往海棠怀里拱,德妃看到就说:“哎哟,我孙儿饿了,来来来,你别抱着了,该让你儿子吃饭了。”
海棠就看着乳母们抱孩子去了隔壁,德妃不放心跟着去了。
海棠跟蹲在脚踏上的盐宝说:“宝儿~我有点不习惯。”
盐宝歪头,它也不习惯,但是没办法,毕竟孩子都生了!
海棠羡慕地跟盐宝说:“宝儿,还是你日子过得好,生完养大赶出门去,一辈子都能不来往,你看我,要养他一辈子呢。”以前觉得盐宝的亲缘浅,现在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和兽的区别就在于此,所以人的烦恼也多。
这时候盐宝向外转头,扎拉丰阿进来,看海棠醒着,就高兴地进来。
“格格,哪儿不舒服?吃了吗?还饿不饿?”
海棠闻到他身上有股子酒味,回答他:“吃了,不饿,你喝酒了?”
“陪着四爷他们喝了几杯,今儿辛苦四爷了。”就把外面的事儿讲了。
海棠没想到这会儿闹这么大。
不相信地问:“来的人很多?”
“很多,从咱们门前一直排队到隔壁裕亲王家的园子前面,听说明天还有人来,不过明天就不在这里排队了,去咱们后面那片,那边的空地大,不影响门前停车。皇上的旨意是只要人家送来,咱们就有赏赐。”
这个赏赐就是回礼,当然皇家不说回礼,都说赏赐。
海棠觉得头大,在她看来,如此招摇不是好事儿!可是这事儿还没法阻止。她对门口的宫女说:“叫孙玫进来。”
孙玫就在外面候着,随时能进门,这边刚叫,那边就进来了。
海棠问:“外面谁组织的,这妥妥的是阳谋啊,把我架起来烤,我还没法下来。”
孙玫说:“眼下得到的消息是大家自愿来的。”
海棠不信。
孙玫接着说:“这事儿杜公公派人查过了。早上城门刚开,城里王府就得到了消息,这是大喜事,城里的人就开始放鞭炮庆祝,也是他们爱显摆,满城去买红纸红布,有多少买多少,人家好事的打听,他们也不瞒着,说是府里有小主子了,家里有世子爷了,要买红纸写喜帖,这不闹的全都知道了。先是门下的人来这边,一开始说来门前磕头就行。后来正白旗的人家也要来磕头,一来二去,纷纷往这边来,来了不少人,正白旗住在东城,要穿过京城来西郊,人又那么多,消息传得更广,更多的人跟着来了。”
海棠此时不知道该怎么点评,对着孙玫挥挥手,孙玫退下了。海棠靠在靠枕上想了一下,想着这事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在处理之前要看看康熙的态度,也没着急,就问扎拉丰阿:“既然正白旗的人家都知道了,老将军那边你派人报喜了吗?”
扎拉丰阿自然是派人去报喜了,上午董鄂家的人来了,但是能进门看孩子的就是费扬古夫妻,康熙“大发慈悲”地允许费扬古抱抱孩子,也仅此而已了。
董鄂家送来很多孩子用的衣服鞋子,还有不少冬天要穿的棉衣,给小孩子的帽子做得很精致,宫女拿来给海棠看,海棠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才放下。
董鄂家好歹能看看孩子,德妃的娘家乌雅家连门都进不来。倒是海棠的姨妈姨父,也就是钮祜禄家族的阿灵阿夫妻进来了。
通过扎拉丰阿把今天这些贺客介绍了一遍,海棠发现自己在京城到了炙手可热的地步,那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这让海棠有些不安。
她跟扎拉丰阿说:“太过了,这份荣宠太过了,太子家的几位阿哥比咱们儿子更尊贵,却没这份殊荣,咱们孩子比不得他们,可这排场也太大了。”
费扬古走的时候跟扎拉丰阿交代别得意,要更加谦逊才是,特别是有事儿别出头,也别沾手,请几位阿哥去处理,有空劝着海棠别洋洋得意,就怕得意上头做出昏事来。
扎拉丰阿看海棠蹙眉发愁,就心里放松下来,最起码海棠这个家主没被这份恩宠给冲昏脑袋。他就说:“格格别发愁了,这人潮三五天就过去了,只要咱们稳得住比什么都强。至于太子爷跟前,今儿他和皇上一起来的,这事儿怎么发生他看着呢,他若是愿意理解,自然会理解咱们。如果不理解,咱们就是磨破了唇舌也没用,等格格出月子了,带着我们父子,咱们一家三口去东宫请安,该咱们办的事儿咱们办了,该说的话说了,接下来如何是他的事儿了。”
海棠点头,反正事儿都发生了,他不高兴自己能怎么办?能让时光倒流还是能拿大棒把人赶回去?
不惹事也不怕事儿!
海棠打定主意之后跟扎拉丰阿说:“我有些饿,再让他们弄点吃的来。”又想起盐包,自己光顾着睡觉了,盐宝也没吃呢,她立即说:“盐宝,是不是你也没吃,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把你忘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吃。”
在海棠和扎拉丰阿说话等着送吃的过来的时候,隔壁四阿哥和六阿哥十三十四在看孩子。
六阿哥抱着孩子说:“今天眼馋了一天,总算是抱到怀里了,弘阳,我是你六舅,记住啊,日后来找六舅,舅舅带你骑大马。”
十四在一边鄙夷:“谁稀罕让你带着骑马,你抱一会就行了,我还没抱呢。”
六阿哥不给,十四不敢硬抢,十三跃跃欲试,跟六阿哥商量:“六哥,先让弟弟抱抱啊,你都抱好一会了。”
六阿哥说:“不给,你们毛手毛脚的,你们抱过孩子吗?万一不舒服呢,是不是弘阳。”
十四嚷嚷:“我们抱过得多了,你闺女我们都抱过。”
十三就说:“十四弟,六哥不想给咱们抱,说咱们不会抱孩子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他才不听呢。”
六阿哥嘿嘿笑笑。
十四说:“你能耐,你能抱,累着你!”
旁边坐着四阿哥,昨日一晚上没睡,今儿又到处跑,加上刚才喝了点酒,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德妃看他此时坐着不动也说话,就知道他累着了,从六阿哥怀里把孩子抱回来,嘱咐他们:“早点回去吧,回去得晚了那边要关门了。早点睡,明儿该干嘛干嘛。我在这里再住半个月,等你们妹妹能下床走动了我就回去。”
四阿哥就站起来,跟德妃说:“您也歇着吧,听说你昨天到现在都没眯一会。”
德妃说:“我早上其实打过盹了,回去吧,你们回去了这边就收拾收拾闭门了。”
哥几个离开,到了海棠我是门外十四喊了一嗓子:“姐,我们走了。”
扎拉丰阿赶紧站起来跟海滩说:“格格您先坐着,奴才送几位爷。”
扎拉丰阿出去后,德妃抱着吃过奶换过尿布的弘阳进屋,就看见海棠拿着一根大骨棒在撕上面的肉吃。
德妃说:“有人不是不吃肉吗?你把那肉放下。”
海棠没放,嘴里说:“我替盐宝尝尝咸淡。”
盐宝趴着吃饭,两排牙齿极其锋利,骨头被嚼得咔嚓咔嚓响。
德妃说:“盐吃多了容易水肿。”
海棠心想自己又不是以色事人的人,肿点就肿点了,吃饭不能没有盐,于是接着啃肉骨头。
德妃拿她没法子,就把孩子放到海棠身边:“你看着点你孩子,乳母她们都在隔壁,有事儿喊一声就行了。我熬不住了,这会半个脑袋都是晕的。”
海棠赶紧把肉骨头扔盐宝的盆里,一边插手一边说:“您去歇着,赶紧去,可别累着您了,日后这孩子还指望您看着呢。”
德妃伸出指头在海棠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也别熬着,早点睡吧,这时候还乖,过了三个月,他闹人的时候你就知道日子不好熬了,我回院子里了。”
海棠让人提灯笼扶着德妃回去。
德妃走了之后屋子里很安静,孩子睡着了,盐宝吃完了,海棠就觉得一切恢复正常了,今日的喧嚣真的与她的日常不符。
等扎拉丰阿回来,盐宝已经缩在角落里睡觉了,隔壁大屋子和这边的卧室有一扇小门,还亮着灯,里面的乳母和侍女在小声交谈,床榻上的海棠侧身搂着这孩子打瞌睡,周围很安静,他回来的时候各处已经收拾干净,整个园子的夜色开始明亮,偶尔听见几声秋虫在鸣叫,这真是万籁俱寂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