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立即起来:“不喝了,我先回去。”
平王追着说:“刚喝了些酒,外面冷,坐车回去吧,别骑马了。”
十四心急如焚,想赶紧回去找哥哥姐姐拿主意,刚骑马出门就被桂枝身边的太监围住了。
这些太监笑着围上来:“十四爷,公主说没弟弟打姐姐门前路过不挽留的道理,请您去一趟呢。”
十四心里着急,说着:“爷有事,明日再来给姐姐请安。”
然而这几个太监直接拉着他的马络头往枝枝府邸的方向拉。几个太监笑着说:“十四爷,就一会,不着急。”
十四刚想呵斥他们,这时候舒禄克也出来了,看着十四很不耐烦就说:“十四爷,奴才亲自给您牵马。”
这是姐夫,十四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对着姐夫摆脸色,平王看了赶紧跟上,说道:“本王也去给姑姑请安。”他知道十四的脾气不好,就怕和桂枝吵起来,赶紧跟过去。
十四和平王随着舒禄克进了后院,桂枝抱着儿子教女儿读书。秀英看到他们进来,赶紧合上书下榻来请安。
平王和气地说:“妹妹不必多礼,一家人不讲究这些。”
秀英拿着书带着人离开了,桂枝跟十四说:“都坐,今儿在额娘那儿我说得不多,这会我再和你掰扯掰扯。”
平王赶紧说:“姑姑,刚才十四叔已经幡然醒悟了。”
桂枝吃惊地看着十四,有点不信。
平王说:“十四叔,你说句话啊,姑姑又不是外人,要不是惦记您她哪会苦口婆心地劝您。”
十四点头,带着些急迫、气急败坏和羞愧说:“这会回过味来了,我八成掉坑里了。”
八成?你这是十成十掉坑里了!
桂枝和舒禄克对视了一眼,桂枝把儿子给舒禄克抱着,跟平王说:“你也坐,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十四他是怎么想开的?”
平王看看十四阿哥,自己嘚吧嘚吧地说了。
桂枝对平王刮目相看:“讷尔苏,姑姑谢谢你,你可算让这犟驴回头了。”
平王不好意思:“您太客气了。”
“你这是帮了我和你几个叔叔伯伯的大忙了。”
“哪里哪里,侄儿和十四叔关系好,哪会看着他吃亏,这是侄儿该做的。”
十四看他们两个客气起来,立即说:“好了,别说了,姐我急着走,前几天我和八哥说愿意去,他写了折子,不知道他递上去了没有,我去找姐姐问问,要是递了真是坏事儿了。”
看他着急起来,桂枝心里生出一种活该的爽感,但还要给他想办法:“你别急,简单,你装病就好。”
平王说:“要装就要装最少两三个月,要真是这样,年前就出不了门了。”
桂枝又把儿子接到了怀里抱着:“别的小事儿比不了这个,除了这个主意也没别的办法了。”
十四心乱如麻,平王想了想说:“姑姑说得有道理,十四叔您也别急,不如在姑姑家吃顿饭再回去,明日去给娘娘请安,再顺便问问九姑姑折子到底存档了没有。”
十四心想何必等明天,今天晚上去找姐姐就能问出来。
在桂枝家吃了一顿饭,十四急不可耐地离开,赶上关城门前一刻冲出了京城,一路疾行来到了郎惠园。他来的时候天都黑好一会了,园子门口的侍卫关上外面的那扇大门撤回班房了,此时听见敲门的听见动静才从两边的班房了出来看是谁来了。
十四一路骑马,冻得浑身发抖,加上喝了些酒,这时候脸很红,侍卫把热水倒进碗里给他暖手,他捧着热碗整个人一激灵。
海棠这会刚吃饭,她今天陪着太后说了半天话,太后看着淑惠太妃生病忍不住大哭,拉着海棠和舒宜尔哈的手说:“今年是我姐姐去世,难道明年就要轮到我妹妹了?我父母兄弟都没有了,姐姐们都走了,仅剩的一个妹妹也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这是要独留我一个人吗?”
无论海棠和舒宜尔哈怎么哄,太后就笃定太妃好不了了,她跟海棠她们说:“你们年轻,我能闻出来老味,她也快走了。”
因此折腾到刚才回来的海棠一边吃饭一边叹息。
十四就在这时候来到郎惠园的后院正房。
弘阳赶在半路接着他,陪着他一起进来。
扎拉丰阿在正院门口等着,看他来了笑着问:“十四爷吃了吗?正好格格刚用膳,也给您盛一份?”
十四胡乱摇摇头,快步进去,看到海棠后小跑着来到桌子边问:“姐,八哥上折子了吗?就是举荐我去修路的折子。”
海棠点头:“早就上了,折子在汗阿玛手里呢。”
十四颓然坐下。
海棠看了有点意外:“你前几天不是闹着要去吗?谁劝都不好使,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比较暖和,十四接连打了一串喷嚏。
他此时觉得头重脚轻脑袋很重,加上得知了这个坏消息,脑袋似乎都不转了,整个人表现得无精打采。
扎拉丰阿说:“十四爷的脸看着很红啊!”
弘阳赶紧上手摸了摸十四的额头:“额娘,十四舅舅病了!”
海棠这下真的意外了。
晚上海棠和扎拉丰阿把十四用马车送回去,陪着十四福晋叫了太医,看着十四被灌了一碗汤药后才回来。
第二天十四病了的消息就传开了,兄弟姐妹们都去探望,十四是真病了,嘴角还起了一圈泡,嘴都张不开,整个人昏昏沉沉。德妃知道后连着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四阿哥和六阿哥也去看了,也觉病得正是时候。两人面上轻松地关心了几句就走了,但是八阿哥比这两个亲哥哥上心多了,不仅亲自找了太医询问病情,给十四找好药材,甚至跑去和康熙商量让十四病好了再宣布他负责营造铁路。
康熙还派了魏珠去看望他,魏珠甚至说:“您尽管歇着,皇上说了,这差事非您不可!他就等着您病好呢。”
十四都绝望了,哆嗦着问:“真的?”
魏珠点头:“奴才哪敢乱说,这是皇上亲口说的。”
十四两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魏珠跟十四福晋说:“哎呀,十四爷欢喜得晕了,奴才回去据实禀告。”
这路还没修呢,都掉这个局里面了!
这是十四醒来的第一感悟!
都这会了,他要是再不醒悟就真的太蠢笨了。
想到这里,他对着自己抽了一巴掌,没想到就是装病都逃不了,这该怎么办?
十四等来了探病的平王,平王想了想,就说:“吾之□□彼之蜜糖,在您手里这是烫手山芋,但是在佟家手里这真是香饽饽。”
“你的意思,这事儿交给佟家?”
“嗯!”
十四这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咬牙说:“交给他们!”
平王低头想了一会,十四昏昏沉沉觉得过了好久平王还在想,此时还很恶心反胃,也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上火头疼全身疼也就算了,还恶心反胃咽喉难受。
他气若游丝地问:“还有什么?”
“没什么,我就想着怎么才能达成目的,咱们私下把这事儿交给佟家不算数,要让皇上同意才行。
想达成目的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四叔和六叔他们出面,请他们和九姑姑一起在汗玛法跟前求情,而且四叔和隆科多有交情,他们出面这事儿能很快办成。
第二就是找八叔,请八叔去汗玛法跟前商量撤了您的名字再和佟二公爷打招呼,这个法子很慢,而且八叔那边未必能让您如愿。
这是表面上看得到的好处,还有一些看不到的坏处,您要听听吗?”
十四咳嗽了几声,只觉得浑身滚烫,但是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八哥逮着一只蟾蜍都要攥出粉,我掉到他手里,他不把我压榨出好处是不会松手的。坏处就是走捷径老爷子惦记上我哥哥姐姐,磨着八哥会被他拆骨头称肉买卖个好价钱!”
平王也是这个意思,就看十四怎么选了。
十四喉咙里发痒,咳嗽了一阵子,平王赶紧端水喂他。
十四喝了水松口气重新躺回去,跟平王说:“你把八哥请来,我手里这些好处都给他。”
平王问:“你要不再想想?这可是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家底。”
“让他吃,撑死他,人家运气好了说不定还是太子呢。”十四说到这里哈哈笑起来,他刚在木兰围场关于废太子的事上在老爷子的雷区蹦跶过,那种刺激现在还记得!
他一边咳嗽一边跟平王说:“讷尔苏,没事儿,过犹不及!我一下子想明白了,爷也是老爷子的亲儿子,横刀立马斗一斗的勇气还是有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和人家打架输了不能哭着回去找哥哥姐姐搬救兵。”
“您要是打定主意,我就去找八爷。”
“去吧!”
海棠是打定主意不插手这事儿,但是桂枝还想管,听说了十四病了,心想着事情往糟透的方向去了,就立即派人去找海棠,说是京城距离园子太远,想每日来给额娘请安要坐很长时间的车,就想搬到姐姐的园子里借住一阵子。
海棠的园子东西两处院落设计就是给两代人住的,因为园子足够大,彼此不会打扰,甚至在海棠大道上东西两边的院子单独开门,能独门独户地过日子。
海棠同意后,桂枝拖家带口地搬到了郎惠园,就请来了给十四看病的太医,仔细询问了十四的病情,然后又请海棠邀请十一来吃饭。在装病这块,十一是最有经验的,甚至十一的医术很高明。
桂枝借着海棠的地方宴请十一,说起十四的病情来,十一闻弦歌而知雅意,在桂枝耳边口述了几句告辞离开了。
桂枝就带着孩子们去探望十四阿哥,还遇到了一天来两次的八阿哥。
桂枝人畜无害地和八阿哥打了招呼,随后和十四关门密谈了半个时辰。
随后的时间十四阿哥的病情不见转好,到了十二月还在不停地咳嗽,虚弱到起不来。弘阳去探望他,回来后忧心忡忡的告诉康熙十四舅舅面如白纸、气若游丝、虚弱不堪。
康熙派出了自己御用的太医去给十四诊治,太医摸了脉搏就知道这是在装病,而且这是饿了好多天了,能生生把自己饿的虚弱可见也是个狠人。至于一直咳嗽是因为冬天烧炕这屋子太干燥了,嗓子不舒服就不停的咳嗽,但凡放几盆水或者开窗通风就好很多。
然而能给康熙诊治的太医情商也高,回去说十四这么虚是这些年来不注意保养,偶尔遇到大病身体就亏了,如今趁着冬日好好补一补不会留下病根。
康熙听出这背后的意思了。
此时八阿哥来找康熙商量,说十四短时间不能痊愈,工部已经勘察好了修桥的位置,催着拿银子去定制砖头钢棍青石板这些东西。火器营也在询问到底需要多少钢轨,这玩意不是一下子能拿出来的,必须提前告知,他们要根据提供的数目挖矿冶炼。
现在事情千头万绪,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还是把十四撤换掉吧。
康熙又不是奔着把儿子往绝路上送去的,他只是想把年纪大和跳的高的儿子们教训一遍让他们在成年后重新认识一下老阿玛的威严。虽然可惜没让十四扯着四阿哥和六阿哥掉到这个坑里,但是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他就说:“行啊,让十四撤下来休养。你推荐谁主导这件事?”
第421章 风波起
海棠在年前的事儿很多,本来打算一股脑把事儿办完,谁知道淑惠太妃居然病了,她病了之后太后跟着伤心,别人也就罢了,海棠对太后很关心,不能不陪着劝解,因此这几日的重点就在于陪伴太后,对外面的事儿关注得不多。
因此她去和康熙商量要不要把太后送去更适合老年人的汤山行宫的时候,康熙就拿着八阿哥举荐佟家的折子给海棠看。
海棠看了之后说:“人家说举贤不避亲,舅舅一家贤不贤不是儿臣说了算也不是八哥说了算,是事实说了算。无论是谁去主持这条铁路,在儿臣这里要过这一关:既交出施工标准、验收标准、运行标准!
如果施工不符合标准,该怎么惩罚?验收不符合标准,又该怎么惩罚?在运行中出现事故,又该怎么惩罚?
这是把难听的话说在前面,要是能做到就去做,做完后自然是贤人,做不到就要认罪伏法。”
“你这是法家思想啊!”康熙点点头:“等会儿隆科多来了就这么跟他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