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大了,男大当娶女大当嫁,所以你两个哥哥这会都发愁呢。”
海棠就问:“孩子们是怎么想的呢?”
她们是愿意去蒙古还是不愿意去,彼之□□吾之蜜糖,有的人觉得去蒙古还不如死了,有的觉得那里天苍苍野茫茫,人少事少不用斗心眼子。
四福晋说:“要不说你这是亲姑姑呢,还是了解这几个孩子,你六嫂子家秀宁是想去外面,想去草原上看看。但是我们家秀琳就想留在京城,放心不下她额娘和几个弟弟。所以现在你六哥不着急,你四哥却在发愁怎么跟老爷子开口,一旦开口让秀琳留下,那秀楠就要走。”
说到这里低声说:“自从这事儿出来后,我们家不太平,宋格格又哭又闹,对着李氏骂了好几天。但是李氏想把孩子留下,这关乎利益的事儿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所以两人现在结仇了,弄得姊妹两个之间也没法沟通。”
这种事儿海棠真的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劝,忍不住皱眉。
四福晋示意海棠低头过来,海棠趴在炕桌上听着,就听四福晋压低声音说:“李氏给我们爷灌迷魂汤,说是让秀琳这孩子嫁到我娘家。”
海棠露出惊讶的表情。
四福晋接着说:“她说让秀琳嫁过来这姐几个小兄弟关系更好,这是亲上加亲。我们爷也心动了,来和我商量。我原本想着这事儿也挺好,我是看着秀琳长大的,这姑娘真不错,虽然我娘家我是看不上,爷也不待见,但是家里的孩子没什么毛病,就是平庸了些,这样结亲他们扒拉着咱们,对孩子好一点比什么都强,这算是知根知底。但是弘晖不乐意!”
“弘晖不乐意?”
四福晋点头:“他说舅舅家不合适,要是选给姐姐选个更好的人家。”
海棠说:“看来弘晖长大了。”这是有自己的打算了。不是他心里看不上舅舅家,是他心里看不上李氏母子。
四福晋点点头,一方面高兴于儿子长大了,一方面有些发愁,这小的争斗起来不比老的们差到哪里去,区别是因为没有手握朝廷里的资源,不会每次斗起来人头滚滚血雨腥风,但是那种你死我活的狠劲是不会少了的。
四福晋确实是个贤惠的女人,但是如果和儿子有关,自然是更偏向自己的儿子,就如李氏自然知道留女儿在身边会让宋氏母女分离,哪怕宋氏早先夭折了一个女儿眼下只有一个女儿在身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紧也要让宋氏的女儿远嫁。人都是自私的!
海棠叹口气,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知海棠来作客,四阿哥急匆匆地从衙门里赶回来,进门就看到莹莹带着弘历和弘昼在福晋的院子里玩儿。
看到四阿哥进门,莹莹举着两个手跑过去抱着他的腿:“舅舅,我可想你了,抱抱我。”
四阿哥弯腰把她举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四阿哥说:“莹莹啊,舅舅抱不动你了,咱不抱了行不行?”
莹莹失望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弘历学着莹莹也扑过来喊着:“阿玛,抱抱。”
但是四阿哥不想抱儿子,板着脸说:“你是小阿哥,不是小格格,阿玛抱小格格不抱小阿哥!”
说完就进屋去了。
弘历显得很委屈,莹莹一看赶紧跑去说:“不难受不难受,弘历弟弟不难受,你看姐姐都没被抱。姐姐抱你吧,抱抱你再抱抱弘昼弟弟。”然后就在院子里轮流抱两个弟弟玩耍。
屋子里,海棠把礼物拿出来:“这是用橡胶做的底子,防水耐磨还防滑,四哥试试。”
四阿哥把海棠带来的鞋子穿上试了试,在她们姑嫂前走了几圈,跟海棠说:“有点硬,但是很舒服,真是奇也怪哉!胶也能做鞋子!”
海棠说:“这些好处多着呢,布鞋的底子穿不一年鞋就磨破了,这穿三五年都没事儿,甚至爱惜一些十多年也能穿,这种鞋穿着防水,下雨天只要不没过鞋帮就没事儿,脚跟还耐磨,好处多多啊!”
四阿哥说:“好东西,我不缺鞋,外面那些没鞋的百姓多得是,要是能每人一双,不,两双替换着该多好,对了妹妹,这鞋贵吗?”
天然橡胶当然贵啊!
海棠没说话,四阿哥就知道这是贵的意思了。他怏怏不乐地把鞋脱下来,“盛世!盛世!没吃没穿叫什么盛世!”
四福晋吓得赶紧起来去捂他的嘴,您这话是打您亲阿玛的脸啊!
第426章 如既往
四阿哥把四福晋的手推开,不高兴地说:“干什么呢?”
四福晋说:“爷,您少说几句吧!”
海棠也说:“隔墙有耳。”
四福晋跟着点头:“妹妹这话说得对!”她说完转回去坐着,跟海棠说:“你哥哥最近很生气,那些各地官员进京贺寿弄出了不少祥瑞,说什么此乃是盛世之兆,我光是听弘晖说这些都觉得有些过了。”
四阿哥接话:“何止是过了,简直是……恬不知耻!”
海棠心想康熙最起码是有明断是非的能力,难道没拆穿那些大臣们拙劣的奉承。
她就问:“什么样的祥瑞?是把金箔粘在猪身上冒充麒麟?还是某地生出了双头或者是三头的麦穗?”
四阿哥说:“那些大臣又不是蠢货,他们是为了讨好老爷子,又不是为了愚弄皇帝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麒麟凤凰之类的嘉瑞不好糊弄,但是大瑞还是能编出来呢,上瑞、中瑞、下瑞、杂瑞却好弄出来。”
所谓的嘉瑞就是指定的五灵,分别是麒麟、凤凰、龟、龙、白虎。
大瑞就是天象和一些超自然的景象,比如说在某地看到某些云层宛如神佛腾云驾雾或者是宛如神仙们在排宴畅饮,再比如说看到某处有佛光引得大家朝拜,这种都属于大瑞。
上瑞就是一些白色的走兽,比如白狼白狐白鹿,这次还真有人进献白狼白狐。中瑞是一些颜色纯正的飞禽,比如说白燕白鸠。下瑞就是植物,比如灵芝和海棠刚说的嘉禾。至于杂瑞,那是一些天然的玉石和水中的游鱼。比如一块石头的花纹磨出来后是老子骑牛图,这就是祥瑞。
海棠听了之后不以为意:“让他们哄着老爷子高兴就够了。”
四阿哥发愁地说:“就怕老爷子真信了,你不知道这些人的脸皮有多厚,夸赞老爷子的话我都听不下去,老爷子在这方面真是你我所不能及也。”
“您举个例子我听听。”
四阿哥好不容易忍着羞说:“比如有人吹捧老爷子是‘千古一帝’呢。”
还好吧,可能是海棠比他的耻商更宽容一些。
“你不觉得这太过了?”
海棠摇摇头,那是你没见过海权国家的政客们,没政绩也要给自己吹出点政绩来,就老爷子这些政绩给他们能让他们自己吹成宇宙第一帝。
海棠说:“还好吧。”
四阿哥叹口气。
海棠说:“四哥,老爷子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岂是两三句话能把他吹得神魂颠倒?对了,老爷子过寿您送什么大礼?”
四福晋抢先说:“和往年一样,你四哥带着几个孩子抄写的经书在佛前供奉过的,到时候一起送去,还有在一年前找了大师雕刻的寿星玉雕。”
海棠摇头:“不够。”
四福晋问:“妹妹有消息?难道其他几家有好东西?”
海棠说:“如此重要的场合就该让四哥一鸣惊人!四哥,这鞋子怎么样?就说这是四哥发现的,到时候给汗阿玛送上新鞋,奏请给各地驻防的八旗都给他们换上新鞋,这又是一个新产业。”
四福晋听了之后畅想了一下那场面,就说:“哎哟,这是一项大功劳啊!说到产业,普通人买不起,能买起的人也不少呢。”她跟四阿哥说:“又是一笔税收。”
四阿哥冷哼一声:“不知道别瞎说!”
四阿哥知道这是妹妹让他对八旗各军示好,然而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来是他不愿意贪妹妹的功劳,这是妹妹发现的,当哥哥的实在是没那么厚的脸皮拿妹妹的功劳充数。
二来是他不愿意学八阿哥那股子礼贤下士讨好下属的样子,到底谁才是爷?
三是他不愿意在这时候跳出来,他既然有了执行方案,用不争是争来展示自己,就没必要和兄弟们在寿礼上争奇斗艳。
四阿哥把换下的鞋交给四福晋:“先藏起来,别让人知道了。”
他就跟海棠说:“你这主意虽然好,但是你哥哥不是个好哥哥,要浪费了你的好意了。这是你的功劳,哥哥没那脸去取,将来哥哥自己有自己的功劳。
再有就是这产业的事儿,哥哥也没太大的兴趣。给老爷们做鞋有什么用,他们不缺鞋,正经缺鞋子的是外面普通百姓。
这些百姓才是子民,才是给朝廷纳税的人,才是打仗时候豁出命的人。那些有钱有势的是只想好处,有钱就拿有活儿就推,指望他们豁出去命,等着吧,等到下辈子也不会有那有钱人干这种事儿!你回头要是有办法,也让百姓们穿上好些,从布鞋草鞋换成这种胶鞋。”
海棠微笑起来,哪怕有时候四哥一身毛病,但是这份心是一份好心。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就是看看四哥是不是自己记忆里的四哥。他确实是在劣势的情况下还很坚持自己风格的四哥,也是那个写下“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的四哥!
“我知道了。”
四阿哥说:“今儿留下吃饭,哥哥去换身衣服,等会再说话。”
四阿哥出去换掉官服,这时候高无庸进来找他。四福晋说:“在后罩房换衣服呢,等会就来,怎么了?”
高无庸微笑回话:“外面有人来求见爷,着急和爷说话。”
四福晋听说是外面的事儿,就挥挥手说:“去吧,在后面呢。”
高无庸就去了正院后面的一排平房,这里算是储物间和衣帽间,四阿哥换了一身在家穿的常服,正坐着等苏培盛给他系袜带,高无庸此时进来了。
高无庸让其他几个太监出去,过来蹲在四阿哥身边给另外一只袜子系带子。悄悄地说:“爷,佟三爷来了。奴才看着他的气色不好,坐立不安,有些焦躁,说是有事儿求见您。”
四阿哥皱眉:“佟三爷?隆科多?”
“是他!”
四阿哥一想,这是修路出事儿了,以佟家的地位,沿途的官府不会不给面子,也会积极配合,也没听说有什么强拆和逼人搬迁驱赶百姓的消息。
既然民间没有什么大反应,官府那边也没有下绊子,只能是工程本身出问题了。
工程若出问题,要么就是人员方面的问题,要么就是材料方面的问题,最后就是钱款的问题。六阿哥没说工部有什么难推进的,火器营那边儿也不会在老爷子过寿的这个关口弄出事来,那么只能是钱财的问题。
关于这钱,在隆科多出京城前海棠就提议先把工部、火器营铁匠作坊、造办处这三处的钱给结算了。至于剩下的按照工程进度调拨。但是隆科多以安置民夫和沿途百姓为由,要求全部调拨,康熙最后同意了。因此剩余的七十六万两银子都调拨给了隆科多。
四阿哥想着这还不到一个月呢,隆科多手里最起码还有一半的钱吧!这是四阿哥把自己对官场的认知发挥到极致的想象。
他本来不想管,这分明就是贪污,然而四阿哥在想的是工地上那十五万名民夫,要是没钱别说工钱了,吃饭都是问题!十五万人饿着肚子,饿极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和隆科多见面,就跟高无庸说:“你去跟福晋和格格说一声,就说爷出去一会儿,等会儿就回来了。”
四阿哥出去就看到隆科多在前院的正房堂上出神。四阿哥眉头皱得更紧了,在门外打招呼:“怪不得今天一早喜鹊在叫呢,原来是舅舅要来。舅舅就该早早的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迎接。”
隆科多也顾不得分析四阿哥话里的意思了,立即上前拉着四阿哥:“四爷,奴才这是来求救的啊!”
“这话严重了,您先坐下,慢慢说。”
隆科多说:“修铁路的银子没了。”
“没了?丢了?”
隆科多摇头:“花完了。”
四阿哥惊地站起来:“花完了?七十多万两的银子花完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呢!”
隆科多点点头。
四阿哥深呼吸坐下来问:“花哪儿去了?十五万人一个月也吃不掉七十多万。”
隆科多说:“被各个衙门分了。”
四阿哥冷笑一声:“虽然朝廷里面蛀虫多,但是也是有几个好官的,舅舅今儿既然来找我就该说实话!要是随便派去一个官员,各个衙门也不会伸手把钱全部贪了,好歹也会剩下三瓜两枣,更何况你们佟家要办事儿!谁会和佟家过不去?”
四阿哥说完看着隆科多:“这银子只怕没出京城吧?”
隆科多没说话。
四阿哥又冷笑一声:“当初佟额娘就疼我,我也对着您叫一声舅舅,您何苦来骗我,还骗我踩到那烂泥坑里!爷虽然是个愣头青,也是个混了二十年官场的愣头青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能看明白的。谁让舅舅来的?是佟公爷还是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