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和弘阳急匆匆地回来,康熙看着两人回来,问道:“朕派人去接你们,遇到了吗?”
两人点点头。
康熙说:“这次就不说你们了,下次不能再贪图玩乐回来得这么晚。”
弘晖从怀里把手帕包着的细针拿出来:“皇玛法,这是从孙儿的马背上拔下来的。”
弘阳就把当时的事儿说了一遍,也说了行宫的太监少了一个。
康熙最怕的就是这个:对自己人下手。
他立即叫来慎刑司:“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这消息也没瞒着,瞬间传遍了西郊各处园林。
三阿哥听了跟三福晋说:“别让儿子出门,看好了!”
三福晋就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为什么弘阳的马没事儿就弘晖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说起来弘阳更得皇上的宠爱更聪明伶俐,怎么就对弘晖下手?”
三阿哥说:“看你这话问的,不就是因为老四有可能登上大位吗?”
三福晋心想:就是啊,你又没可能,儿子不会被人惦记的。
然而三阿哥不这样想,他说:“爷比老四的优势更大,他就是因为弟弟妹妹多,德妃又管着后宫显得势力大,爷可是长子!咱们家孩子没出事儿是因为天天在尚书房读书,你要是放他出去溜达,比弘晖更早出事。”
三阿哥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在说笑,点头说:“行行行,听爷的。”反正那小子除了回家就是去畅春园读书,也没机会跑出去玩儿,先这样吧!
十四得到消息的时间很早,他不在西花园住,在自家的园子里过夏天。听了这消息,他第一反应:四哥六哥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吧?天地良心我真没对侄儿动手啊!我要是对侄儿动手我还是人吗?可是万一额娘他们不信呢?额娘一直都不信我。
十四狐疑的想:不会是老八干的吧?
连得到消息的六阿哥夫妇都在想:这事儿不会是老八干的吧?
五阿哥在家捧着胖肚子想:老八这比大哥和二哥都猛啊!大哥顶多是咒大家,二哥鞭笞大伙把四哥给踢下楼,老八这一出手就是要废人家儿子,这……这不是人啊!
七阿哥连夜翻史书,把里面兄弟相争血淋淋的事实扒出来,暗自比对自家的这事儿发展到哪一步了。
十一在家眯着眼想这件事,十一福晋问:“你不是说汗阿玛就担心他那啥了没人管,大家在乾清宫杀个你死我活吗?这是不是个兆头啊?”
十一叹口气:“我要是能掐会算我就告诉你了,我这不是不会吗?”
“那你说这是谁干的?我觉得是八爷。”
十一轻微地摇头:“不一定,八哥是坏,不是蠢。”
十五问十六:“你不是一直说弘昐经常跟弘晖扎翅?你说会不会是弘昐?”
十六摇头:“应该不是。”
十五却说:“我觉得是。”
圆明园,四阿哥举着灯站在上马石上看了看马的伤口,旁边弘时说:“幸好没毒,要不然可惜了一匹好马。”
弘昐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闭嘴,这时候别说话。
高无庸在一边说:“大阿哥的那些擦伤已经快好了,不严重。弘阳阿哥也没事儿,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
苏培盛伸手扶着四阿哥下来,养马的太监把马牵走了。
四阿哥跟几个儿子说:“走,回屋说去。”
第460章 添新疴
八阿哥住在城里,他不受老爷子待见,因此也不主动往跟前凑,在京城自在不说,就是人家上门拜访,人多了也不会传得满城风雨。
他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听了消息的八阿哥低头一想,就说:“必然是弘皙。”
保泰说:“汗阿玛派人查着呢,现在没出结论。”
八阿哥说:“老爷子那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弘皙,说是查不如说是替弘皙遮掩,怕老四针对他,必然要推出个替死鬼来收场,毕竟弘皙是二哥的儿子,要是把弘皙也给圈了,二哥这一家就彻底没下场了。”
保泰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事儿做得也操切了些。既然做了就做得狠一点,直接弄死,在马背上放针,弘晖最多会残。”
八阿哥说:“弘晖死了就是不死不休,弘皙那小胳膊小腿一旦弄死了弘晖,就是老爷子都罩不住他。残了好,四哥有六个儿子,眼下看着弘晖最靠谱,那孩子也不错,一旦他残了,剩下两个病秧子,再下面的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老爷子看老四家里一院子的歪瓜裂枣,你说会怎么想?”
德妃也知道了这件事,一大早派人去看望弘晖,心里七上八下,又让人去尚书房门口蹲着,等弘阳放学了务必把他请来。
想了想不放心,又让人去找十四,让十四去看看侄儿。得知十四一早就跑去四阿哥家里心里松口气。
十四和六阿哥都是一早去的,四阿哥跟他们说:“两个孩子没大碍。”把弘晖叫出来撸起袖子给两个叔叔看一下擦伤的地方。
六阿哥问:“弘阳也没事儿?”
弘晖说:“弘阳弟弟都没擦破油皮,多亏了他,他想骑马来着,还不让扶着,要是他被扶着上去摔的人就是他,侄儿如今想起这事儿都心有余悸。”
六阿哥在一边跟着一起叹气,跟他说:“你待会跟着叔叔进园子给你祖母请安。她必定一晚上没睡着。”
十四坐到四阿哥身边说:“四哥,您觉得这事儿是谁做的?”
这话现在能说吗?就是能说也不跟你说啊!
四阿哥摇摇头:“这事就等慎刑司问出原委了。”
十四阿哥没套出话来,想着等会儿该怎么迂回着套话,这时候侍卫说外面各家的福晋来看望大阿哥。
四阿哥听了就跟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说:“走吧,别在家里了,出去干活去。”
四福晋出面接待,这些妯娌坐下后都跟她说“虚惊一场”这样的话,弘晖还去隔着帘子谢了伯母婶子们,这才和十四一起去拜见德妃。
德妃拉着弘晖又安慰了半天,留他中午一起吃饭。弘晖没留下,说是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十四也没事儿,叔侄两个勾肩搭背一起出了畅春园。
中午弘阳跑来吃饭,德妃拉着弘阳稀罕了一番之后问:“不去陪着你玛法吃饭了?”
“玛法说中午和大臣吃,让孙儿来陪您。”
“那好,咱们一起吃。”
康熙哪里是和大臣一起用膳,这会气得两肋胀痛脑袋昏沉,看着眼前跪着的弘皙想一巴掌扇过去!
康熙此时又在反思,弘皙怎么就成了这模样?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教育弘皙该是胤礽做的事儿,但是胤礽自己都上梁不正,弘皙这下梁就是歪的!
他想起自己跟弘阳说过的话,教化不会让一个恶人向善,只会让这个恶人用伪善来掩饰他自己。
然而弘皙连掩饰都不会掩饰。
说他狠毒,他不敢把堂弟弄死!说他果敢,他把事情办得稀碎!
康熙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捶了几下缓解痛苦,旁边的梁九功赶紧上去给康熙揉心口,示意魏珠去拿药。
魏珠端着药汤进来的时候,康熙骂弘皙骂到了结尾,说了句:“滚回去反省吧。”
弘皙磕头后退了出去,康熙知道,这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子孙注定了要搏斗,所以康熙只能叹口气把碗里的汤药一口气喝了。喝完对梁九功说:“去吧,让慎刑司自己跟四阿哥父子解释去。”
慎刑司的太监头子来找四阿哥,给出的理由是:“那太监因为记恨当年德妃娘娘打了他,把他发配到南苑,所以才报复在阿哥身上。”
胡说八道!
四阿哥气得胸口起伏,咬着牙说:“这事儿怎么能牵扯上娘娘!外面的人再不争气,与娘娘有什么干系!什么脏水都往娘娘头上泼吗?”
看四阿哥的气势陡然变了,这太监生出几分畏惧,但是这理由都扯出来了,而且对外也是这么宣布的,所以这会要硬着头皮坚持这个说法。
这太监低头不敢看四阿哥:“那太监的尸体找到了,是投环自尽。南苑的其他太监说他康熙三十五年犯了错被发配来的,当时就是德妃娘娘主持的。”
十阿哥的额娘是三十三年没的,三十五年正是四妃分摊宫权的时候,那时候太子妃没进贡宫,这理由看上去似乎能解释得过去。
这时候慎刑司的太监把调查来的卷宗捧着递给了苏培盛,苏培盛抱着给了四阿哥,四阿哥忍着怒火看了一遍,从卷宗上来看,这案子严丝合缝,那死者是哪年进宫的,犯了什么事儿被德妃发配到南苑行宫去的,这上面都记录在案,加上周围人的口供,似乎这案子铁证如山。
四阿哥合上卷宗,问道:“那太监自从三十五年去了南苑行宫,如今算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快二十年还记着这事儿,想来是恨意滔滔。既然对娘娘有这么深的恨意,为什么不对娘娘的子女下手偏要选了孙子呢?如果恨意滔天,怎么不对两个孙子同时下手,偏留一个呢?他自知难逃一死,为什么不等到人去抓他,他再陈述为什么对小阿哥动手,要让别人说呢?既然恨意这么深重,怎么不下死手呢?”
这太监只能回答其中一个问题:“他或许是知道被抓住了要受刑,死也分好死和活活痛死,畏惧用刑才自我了断。”
怕四阿哥再说什么,他立即把康熙搬了出来:“四爷,这事儿皇上已经让结案了,奴才这就告辞。”
说完把四阿哥面前的卷宗取走,这玩意是要入档的,所以不能留在这里。随后跟后面有猛兽一般拔腿就跑。
这哑巴亏四阿哥是不吃也要吃,弘晖没受伤,四阿哥也能捏着鼻子把这哑巴亏吃下去,但是这事儿不该牵扯到德妃。
四阿哥深呼吸几口气接着办公,他的忍气功夫和城府是极其深沉的,因此哪怕是气急了面色也跟往常一样。
这边他知道了,外面各处也知道了。
德妃没想到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会差点害了孙子。
她跟双喜说:“我自己以前就是个宫女,往常是从不打骂人的,我也知道这宫里阎王不好斗小鬼更难缠,怎么就让人给恨上了?这就是弘晖没事儿,要是有点事儿我还怎么见老四两口子。”
双喜说:“这或许是假的呢。”
德妃摇头:“不像,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我虽然忘了,人家说得那么真,只怕是最少有三分真。”
双喜说:“奴婢不觉得是真的,那人既然去了南苑,这些年里面九格格去过很多次南苑,还在那里住下了。十四爷前几年也是天天泡在南苑,那太监要下手有的是机会,怎么格格和十四阿哥就没事儿?无论是九格格还是十四阿哥,谁出点事儿您恨不得哭死,想让您难受再简单不过了,怎么就这时候下手?”
德妃想了想,说:“你是说?”
“您给人背锅了!”她手里伸出两个指头,德妃明白她说的是二阿哥一家。
德妃叹口气,老爷子如今看着还硬朗,事儿就到了这个地步,将来可怎么办?
前几日北方下雨,偏偏赶在抢收的那几日,据说被雨水泡了的麦子占了一大半,粮食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因此康熙派出十阿哥去顺天、保定、河间、永平、宣化五府查看。十阿哥各处察看过后急匆匆地回到西郊来向康熙禀告。
紧赶慢赶在晚饭前回来了。
十阿哥把折子给了康熙,康熙低头看,见折子里说“雨水过溢,田亩被淹者甚多。榖耗不登,民难粒食。”
就问十阿哥:“果真如此?”
十阿哥叹口气:“这两年不太平,去年是蒙古大雪,今年是北方大雨,偏偏赶上芒种的时候下雨,真是……上半年辛苦算是泡汤了,需要赈灾,下半年的收成怕是交了各处税收百姓都要扎脖子饿死了,儿臣估摸着要免除各种税了。”
十阿哥的话康熙听进去了,就说:“你来说这事儿怎么办?”
十阿哥不说,他避免在这种事上多说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就不是那治国的料,但是他出身好,看着他的人也有很多,所以他只能尽力躲着。
十阿哥说:“儿子愚钝,路上也在想怎么应对,无非是开仓,但是朝廷的粮仓里没多少粮食了。记得去年妹妹还说指望着今年的粮食填满大仓呢,现在不仅填不满反而又要拉出去一部分,眼看着下半年不知道是什么天气,冬天又该怎么度过,明年青黄不接又该如何应对,儿子想了一路想不出来解决办法。”
这都是事儿啊!
康熙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十阿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他回到家看到儿子弘暄举着小手跑出来,十阿哥把儿子抱起来,弘暄坐在十阿哥的胳膊上说:“阿玛,买油饼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