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问:“跟额娘说我要去读书了吗?”
“太后派人去说话了。”
那就行。
衣服穿好了,嬷嬷拿着刀子进来飞快的给她剃头,就干剃,人家还都是先洗个头再剃,这直接是在上头剃了。
这位嬷嬷的手很稳很快,海棠的头发几下没了,留下了金钱鼠尾,然后热毛巾一擦,整个头皮干净了,就是热气过去后头皮有点凉。
香茶把一把黄金小腰刀挂在她腰上,海棠还有心出抽出来看看,纯金的刀,首尾不到一尺长,纯金质软,刀身变形了,刀鞘也是黄金的,上面镶嵌着宝石,挂在腰上挺有分量的,总之是个美丽的废物。
就一刻钟,这些人已经把海棠收拾好了。
海棠来拜见太后,五阿哥也收拾好了,看到海棠,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挂着大大的笑脸打招呼:“九妹……九弟……弟弟好。”
他挠了挠脑袋,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合适。
太后就说:“你忘了,这是你班布拉弟弟。”
“嗯,班布拉……弟弟,等会哥哥陪你去辞别德妃娘娘。”
太后送他们出来:“不用,你去跟宜妃说一声今儿要走,让你妹妹……你弟弟跟德妃说一声就行,就住几个月,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
太后也挺不习惯的。
两人出了门,太后送出寿康宫,看着宫巷里的灯笼快速消失了,心里突然开始没底,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说不清楚,也说不上来。算啦,这种费脑子的事儿太后不想,她算着时间,觉得或许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在刚才太后宫里的人去永和宫敲门,跟开门的太监说:“待会班布拉贝勒来拜见娘娘,去通报一声。”
永和宫的太监就纳闷:哪儿来的贝勒爷,哪有一大早来拜见人的,再说了这是后宫,别说没听过的,就是听说过的也不该这时候来拜见妃子啊。
“哪儿来的贝勒爷,麻烦您说清楚,好方便小的通报。”
“科尔沁来的贝勒爷,如今养在太后跟前,你只管说就行了,啰啰嗦嗦,知道的太多了不好,误了事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人家走了。
永和宫的人一头雾水的跟里面的宫女把这事儿说了。
宫女也弄不清楚,没听说过有个叫班布拉的贝勒爷啊!
贝勒啊,这爵位不低了,郡王之下就是贝勒了。
按理说该是听说过的。
德妃这会正在睡觉,她宫里没阿哥要去读书,再说了,要读书的阿哥都在阿哥所住着呢,所以不用大早上的起来折腾。皇上也不喜欢晚上宿在东西十二宫,毕竟这地方人多拥挤,人家一点都不委屈自己,乾清宫那地方宽敞又安静,何况人家又认床,因此也不用伺候皇上起来去上朝。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话都不能用在人家身上,大朝会就在乾清门,他起来的比谁都早!
前半夜十二格格闹,这小祖宗好不容易后半夜安静了,德妃睡的正香。
双喜把德妃给推醒了。
德妃迷迷糊糊的问:“那小祖宗又闹了?没发热吧?”
“不是小格格醒了,是……寿康宫来人说一个叫什么班珠尔……不不不,是……班布拉的贝勒爷来给您请安。”
“贝勒爷?给我?请安?这么早?”德妃看看外面,凭着她这些年来侍寝的经验,这个时候该是皇上起来准备听政的时候了。换句话说,这时候还满明天都是星星呢,离着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双喜点头。
怎么听着这么荒谬呢。
“人家说是今天还是这会?”不是这会叫我干嘛?
双喜回想了一下:“您先躺着,奴婢去问问。”
德妃躺着,睁眼看着帐子上的花纹,她心里在想:太后宫里派人来说,还是大早上来说,八成是在太后宫里住着,年纪就不大,和海棠没差多少。来永和宫请安……别是皇上给海棠找的小女婿吧!
她一下子坐起来,这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呢!宫里多个孩子,怎么没听说过?
贝勒爷?
哪家的贝勒爷?
这时候外面赵金银突然喊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啊!娘娘,娘娘……”
德妃听见了,皱眉不悦,这赵金银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在宫里也是有品级的太监,怎么慌慌张张的。
双喜的声音接踵而至:“天啊,娘娘,您来看,娘娘你快出看看。”
这是出事儿了,德妃赶紧掀开被子下床,想了想把挂在架子上的衣服拿了穿身上,她正系着衣服上的盘扣,有个小男孩迈着四方步进来了。
德妃心想这孩子没点教养,怎么就闯人家的寝宫了。再一看,这……长的怎么和海棠这么像。
海棠对着德妃咧嘴一笑,打了个千:“给额娘请安。”
德妃就觉得自己魂魄飞了一半,她还觉得这是做梦没醒,盯着海棠看了几眼,这时候双喜带着几个二等宫女端着蜡烛进来,灯光更亮了,看的更清楚了,这还真是海棠!
“你这……你头发呢?你这是穿谁的衣服?”德妃赶紧蹲下去看看海棠,手放在闺女的脑袋上,摸到了一些硬硬的发茬。
这手感……德妃生气了:“你这回闹大了!双喜,给本宫梳洗,咱们拉着这小东西去乾清宫,我管不了她了,让她老子管她去。这孩子以前那么乖巧,今儿开始调皮了是吧!等着你汗阿玛揭你的皮吧!”
她就是吓唬海棠,可是海棠微微一笑:“额娘,棠棠要去尚书房读书了,日后的棠棠是有学问的棠棠。不跟您说了,再说就要迟到了,这会来也是跟您辞行,中午我们要去汤山行宫,额娘,咱们再见面就要过年了,您和妹妹要照顾好自己啊,棠棠也会照顾好自己,还会督促哥哥们好好吃饭。”
说着跑过去抱着德妃的腿:“额娘,棠棠会想您的!”
说完转身出去了。
她走的干净利落,永和宫主殿的这些宫女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端着蜡烛的宫女说:“娘娘,要不……咱们去寿康宫?”
德妃一下子回神了,对,找太后问问去。
海棠出了宫,沿着宫道一直往前,还是昨天的路线,她一阵小跑,喘着气到了尚书房门口。
跟着她的太监拿出腰牌,跟守门的太监们说:“我们贝勒爷是五阿哥的伴读,赶紧放行。”
太监检查腰牌,没问题,但是没听说今儿有新伴读啊!
五阿哥一直在等着,这时候跑过来跟守门的太监说:“班布拉弟弟是爷的伴读,要是不知道问乾清宫去。”
守门的太监再不敢拦着,立即放行。
五阿哥兴奋极了,跟海棠说:“妹……弟弟,哥哥的书房在里面第三间。”
这时候大家都行色匆匆,各处灯笼高挂,屋子里每张桌子前面放着一支大蜡烛,有的书房师傅已经来了,传出读书的声音。回到了上早自习的岁月啊!
海棠很兴奋,跟着五阿哥进了教室。
这屋子里有六张桌子,已经有了四个伴读,看到五阿哥进来都站了起来。
五阿哥殷勤的拉开凳子:“弟弟,坐。”
海棠也不跟他客气,她的凳子要高一些,是特制的桌凳,这也是昨夜一晚上赶出来的,都没上漆。
海棠的太监抱她坐好,把她的文具放在桌子上退了下去,这下周围的伴读都互相飞眼神。
这谁啊,居然用太监?
五阿哥招呼着这四个伴读:“来给爷的弟弟请安。记住了,以后要听爷弟弟的话,她的话就是爷的话,对她要跟对爷一样。”
都这么说了,这四人赶紧请安。
和别的屋子浓厚的学习氛围不一样,这里大家都不急着读书。
海棠很不满意:这会来读书的,怎么人家都已经开始一百二十遍了你们还无动于衷。
她翻开书本,很严肃的问:“今儿师傅要讲什么?昨日讲了什么?”
这四个伴读瞬间惊呆了,这是来了一个书呆子吗?我们中间突然出现一个来上学的好孩子了?
更惊讶的是学渣五阿哥赶紧翻书,老老实实把昨日师傅讲的给划出来。
两个人的头挨在一起,这个胖乎乎新来的很不满的嚷嚷:“都几个月了,诗三百还没讲完,他是吃干饭的吗?”
吃干饭的师傅这时候进来了,看到门口多了几个太监,也没放在心上,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新来的学生。
坐中间?这谁啊?
上午太阳出来,大家开始吃早饭。
吃完饭撤了饭菜能休息一会,很多人去五谷轮回之所了,很快五阿哥有个新伴读的消息传遍尚上书房。
科尔沁的人出面说这是他们科尔沁的人,其他的说的不多,再多他们也不知道了,因为康熙派梁九功说的就是“班布拉”“五岁”“贝勒”“来读书,养育宫中”这些,至于是科尔沁王公哪一支的子孙这些人说不出来,毕竟这假族谱太皇太后还没编出来呢。
这些伴读们有的说要不然去请个安,有的说这位也不懂规矩,这会该他给其他几位阿哥爷请安问好,最后大家才好打招呼,怎么这位不见动静。
外面议论纷纷,四阿哥的太监高无庸急匆匆的走到他身边,三阿哥这会没事儿,看到高无庸低着头捂着嘴在四阿哥耳边说了两句。
结果就看到老四一下子蹦起来了。
好久没见过老四这么“活泼”了,特别是那脸上的表情就跟……三阿哥还没想出形容词呢,他就看到老四急匆匆的往外走。
三阿哥就知道有热闹可看,他想看,但是又有点心里怯老四,就眼珠子瞄上了大阿哥。
老四能欺负他,肯定欺负不了大哥。
他跑过去跟大阿哥说:“大哥,四弟有点不对劲,咱们跟着去看看呗。”
“怎么不对劲?”
“谁知道,脸儿难看,急忙跑了,莫不是生病了?”
大阿哥想了想,站起来说:“走看看去。”
三阿哥出门问自己的太监:“四爷哪儿去了。”
“去五爷的书房了。”大阿哥被三阿哥拉着去了老五的书房。
四阿哥这会跟被雷劈了一样,从进来到现在,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种,眼睛瞪的快脱眶了。
五阿哥喜滋滋的给他介绍:“四哥,这是科尔沁来的表弟班布拉贝勒,昨天晚上到的,汗阿玛说让我们一起读书。”
四阿哥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回去!别闹了!”闹书房一次不行还要两次,小心汗阿玛揍你!
五阿哥说:“是汗阿玛让她来读书的!”
四阿哥艰难的问:“汗阿玛知道?”
五阿哥点头:“不仅仅是汗阿玛知道,老祖宗和太后祖母也知道,是吧班布拉表弟?”
海棠就点头,尽量放松,让声音显得宽厚一些:“是啊,这小刀听说是先帝早年佩戴之物,太皇太后特意恩赏做进学的贺礼。”
四阿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在想自己是不是今天早上起的太猛了,这会怎么脑子不够用。
就在他揉脸的时候,三阿哥在门口说:“呦,五弟,你屋子多了一个……人!!!”他声音都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