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大哥和三哥要害她,没四哥和六哥在她有点不踏实。
雅尔江阿就说:“他们俩在读德妃的书信呢。”
此刻四阿哥和六阿哥抬头从纸上收回目光,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过了这么久额娘不来信,他们还以为是额娘接受不了妹妹变弟弟这件事,不愿意面对,现在收到了信才知道额娘早就知道了,这段日子十二妹妹病了,忙不过来才一直没写信的。
送信和东西来的是永和宫里的赵金银,他看哥俩读完了信,就嘱咐说:“两位爷,娘娘说这信看了就撕了,可不能让人家看到了。”
事关妹妹的事儿,哥俩很慎重,当着赵金银的面把信撕的稀碎一人一半装自己的荷包里,等着回去撒在火盆里烧了。
四阿哥问:“十二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赵金银皱巴着一张脸:“格格如今好多了,只是这中间受了大罪,前几天娘娘让人把她放称上称了,比没生病前还轻了一斤,娘娘看的难受,又哭了一场。”
两哥哥听了也心里难受,同时在心里叹口气。
赵金银说:“两位爷请放心,这会已经痊愈了,娘娘说再养养就养过来了。”
这时候一群人要去康熙跟前,叫着他们两个,兄弟两个只好先把小妹妹的事儿放下,一起往康熙跟前去。
康熙跟前确实有洋人,一个叫南怀仁,一个叫徐日升。
南怀仁主持编纂《康熙永年历法》,目前是钦天监的监理,身上还挂着二品工部侍郎的官职。如今他已经六十多岁,出生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看上去归乡无望了。
他们这些洋人都是来传播天主教的,科学知识也就是敲开宫廷的敲门砖,所以在跟康熙说话的时候,还不停的在夹带私货,一口一个上帝,说一句话就要提一句基督。
康熙可太清楚这些人的德行了,他就是闭口不答应让这些人传教。重用他们是因为他们的知识,不是因为他们是教士。
如今清朝用的《时宪历》就是这些人传教士献上的,顺治年间,《回回历》和明朝的《大统历》以及传教士献上的《西洋新法历书》进行三历竞赛,最终《西洋新法历书》胜出,改名《时宪历》,这个名字来源于《尚书》中“惟天聪明,惟圣时宪”一句。
到了康熙年间《时宪历》也并非全部是西洋算法,其中已经被改了内核了,还把计算二十四节气日期、时间的方法改成了定气法。
在路上三阿哥洋洋洒洒给海棠解释这些的时候,有些地方真的触及到了海棠的知识盲区,她对天文历法真的一窍不通,有一些地方听的浑浑噩噩,不明觉厉,对着三哥一脸崇拜:三哥,我再也不说你是酸文假醋了!你也是有点墨水在肚子里的啊!
然后看看五哥:五哥,你要努力啊!你现在已经是垫底的那个了,你真的要凭着一己之力拉低所有兄弟姐妹的文化水平吗?
可惜的五哥的脸皮厚,他把脑袋扭到一边,当做没看到妹妹殷切的目光。
到了康熙的书房外面,这里的值守太监是刘进忠,是副总管太监,看到诸位皇子和伴读进来,立即安排伴读们去外面等候,招呼人给诸位皇子捧茶捧果,随后进去通报。
没一会,刘进忠就请这些皇子们进去。
海棠跟在最后,看到两个高鼻深目的白人站在这里,也就是看了两眼。她倒不是因为对洋人好奇,是看到洋人穿着清朝的官服很别扭!
康熙笑着跟两个洋人说:“这是朕的儿子们,有些你们见过,有些你们没见过,他们如今都入学了,这几个小的,朕打算过一阵子让他们学一些算术。”
在大清几十年,这两位也学会了清朝的官场规矩,态度很恭敬,对几位皇子满嘴的夸赞。
康熙就跟几个年纪大的孩子说:“既然今日碰到了,你们不妨和这几位切磋一下算术吧。”
然后从大阿哥开始到四阿哥截止,开始和他们“探讨”几何知识。
海棠跑到四哥身边,伸着脑袋看了一下,哦,初级几何啊!
没兴趣了。
康熙看海棠开始东张西望,以为她是不会才觉得没意思,就招手叫她过来。
问海棠:“看会了吗?”
数学是科学的基础,理工科学问讲究会就是会,不能半懂不懂就说懂了,而且这知识都会是环环相扣,就好比是台阶,一步一阶,想迈过其中一层不仅会卡着裆还会扯着蛋。
海棠摇了摇头:“没看懂。”
康熙对愿意学习的人很宽容,就笑着说:“没看会不要紧,咱们可以从头学啊!想不想学?朕能教你一些,回头你要自己钻研了。”
海棠摇头:“现在不学,等将来不去书房读书了学一些打发时间。”
“如此也好。”
左右闲着没事儿,康熙先检查了她和五阿哥今日的学习进度,看着那边还在讨论,就让梁九功把棋盘送进来,要教海棠和五阿哥下棋。
海棠有些基础,就和康熙对弈,五阿哥在一边看着。因为个子矮,棋盘摆在炕桌上有些高,海棠就把炕上放着的大南瓜靠枕拖来坐在上面。
海棠就一手糕点一手棋子,啃两口糕点放一枚棋子,康熙不打算给她放水,正全力绞杀海棠棋盘上的大龙,海棠被逼的快没招数了,就开始专心思考棋局,过了一会那边的讨论结束了。
南怀仁对着康熙一通奉承,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南瓜靠枕上的海棠,好奇的问:“这是……看服饰是蒙古来的贵族?”
康熙说:“是蒙古表亲家的孩子,叫做班布拉,眼下是个贝勒,等到他长大了也有可能是班布拉亲王。班布拉好孩子,这是南怀仁,那是徐日升,他们是欧罗巴来的洋和尚。”
国人对他们的称呼就是洋和尚,可是这时候的南怀仁太焦虑了,他来到东方很多年了,传教的事情一直没头绪,从澳门上岸的传教士有很多,一代又一代传教士来京城觐见皇帝,甚至有人等不到许可就在南方私下传教被官府和地方宗族杀了,虽然有一些地方已经皈依了天主的怀抱,但是传教士被杀的更多。
他已经老了,在朝廷里做官了这么久,总想在死前为上帝做点什么。
他这时候强调说:“尊敬的皇上,诸位皇子,未来的亲王殿下,臣是传教士,不是洋和尚,我们和和尚不一样。”
他想勾起海棠的好奇让海棠进一步询问什么是传教士,他已经发现了,这位新来的“小王子”很受皇帝的宠信,小王子如今坐在靠垫上,比帝国的皇储坐的还要高一些,这些用以往的经验来看是绝不会发生的,皇太子也不会允许有人比自己坐的更高,除了皇帝陛下。
海棠左手糕糕右手棋子,嘴角还有几颗芝麻,她歪着头:“哦,道教的称道士,佛教的称和尚,你们信上帝的是教士,传教的是传教士,和道士和尚还是一样的,我知道了。”
“不不不,尊敬的小王子,传教士是指传递上帝福音的人,我们是侍奉上帝的子民……”
海棠问:“上帝能干嘛?”
康熙把棋子放下,他自己的崽他自己岂能不了解,海棠这是在逗他们呢。这种放松的时刻,康熙不介意纵容孩子玩闹一番。
“上帝是无所不能……”
“哦,和观音菩萨很像。”海棠点点头:“观音菩萨不仅无所不能,还大慈大悲。我知道了,你是想劝世人信上帝是吗?可是……菩萨都兢兢业业的保佑善男信女那么多年了,暂时没犯天条,为什么要改信上帝呢?而且道家的天尊和真君们也很敬业啊!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夏天求雨的时候,要是龙王爷不上工,百姓是会把龙王搬出来暴晒鞭打的?我想问,能把上帝搬出来暴晒吗?”
“哦,不能,那是不敬上帝!上帝已经代世人受过罪孽了!”
人家不想信教,你不能拉着人家传教啊。海棠很烦那种把自己观念强制传输给别人的行为:“南大人,你来这里这么多年还没弄明白啊!这里的人不拜闲神!你看,观音菩萨有时候还要做送子观音,上帝能给大家送宝宝吗?”
“尊敬的王子……”
海棠把棋子放下,摆了摆手:“我还小,不和你辩经,总之,我是不信的。”
海棠以前被英语老师忽悠着读圣经,说什么读懂了圣经就学会了英语,从此能成为一个英语通,妄图用学习一种文化拉她信教,还带她去教堂做礼拜。
海棠以前就是个卷王,她不仅读了圣经,还千方百计的去借阅了《旧约》顺带了解了新月沃土上各个势力的爱恨情仇,梳理了古巴比伦王国和亚述帝国的前前后后,查阅了在君士坦丁堡召开的大公会,了解了《米兰敕令》,做出一个一百七十多页的PPT阐述了三教同源,把那个一心给她传教的英语老师辩的张口结舌落荒而逃,虽然花了她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她觉得值了!
要不是如今年纪小,要不是她没法给周围的人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如此详细的三教历史,她真的很想把当年的知识点给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重新拿出来用。
可见知识一旦掌握,除非是忘了,任何时候都能拿来用的。
看海棠不耐烦了,自家崽失了兴趣,康熙就说:“太晚了,退下吧。”
两位传教士只能退下,等到他们走了,康熙就跟儿子们传授用人经验,像是这种明显有目的的,要用他们的本事,但是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总之他的理论概述就是给驴的眼前吊个胡萝卜,让他相信能吃到,又不给他吃到。
父子几个再次吃了饭,大家散了的时候,三阿哥还是不死心,拉着要回去睡觉的海棠说:“妹妹,刚才人多,也没跟你说西洋学问有意思,你有没有空?哥哥教你一些好玩的啊!”
不等海棠反对,他开始让人拿七巧板过来,非要拉着妹妹玩七巧板。
海棠很明确的告诉他:“三哥你别忙了,棠棠不学,棠棠不爱学。”
别浪费睡觉时间了,就三哥的水平,海棠都不屑去打击他。
三阿哥不死心,追着海棠去了太后那儿。对于三阿哥的到来太后挺意外的,毕竟见他的时候真的不多,仔细算算,都是全家一起出现的场合才会看到他。
海棠和太后蹭蹭贴贴撒娇后就去洗漱睡觉,三阿哥被太后拉着说话:“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冷不冷?饿不饿?你额娘不在有什么事儿来找我啊!”
三阿哥嘴里答应的很好,恨不得拔腿就跑,太后不靠谱是众所周知的,因为太后除了关心他衣食住行之外,现在开始关心他娶媳妇了。
三阿哥康熙十六年出生,今年才九岁!九岁啊!三阿哥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不想娶媳妇!
在被人的眼里,他这年龄很尴尬,说是小孩,但是有点大,说是少年,又有些小。
他羞的想跑,被太后拉着:“你想娶个什么福晋?哎呀你要早点说啊!”
“这事儿……这事儿是大哥和太子先办,孙儿还小着呢。孙儿先走了,您保重。”
“诶诶诶,别走,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我算算,他是哪一年生的?”
“康熙十一年啊!”
“今年是康熙二十四年。哎呀,他真的不小了啊!”
“是吧,您和汗阿玛就该给他操心了。”
“你们这几个小崽子长的可真快,行了,我记住了。”
可以走了吧?
三阿哥赶紧说:“太晚了,您歇着吧,孙儿告退了。”
然后撒丫子跑了。
他回到阿哥们住的地方,大阿哥等好久了,听说他回来了就出了房间,拉着他来到四阿哥的门口,敲了敲门直接进去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五阿哥坐在一起,四阿哥和六阿哥拧着眉头,六阿哥提着笔,小脸上全是纠结。
大阿哥问:“这两人愁什么呢?”
五阿哥说:“十二妹妹病了,他们在斟酌着写信安慰德妃娘娘呢。”
说完叹口气:“我额娘也真是心大,都不知道给我和九弟六姐十一弟写信!”
五阿哥有一种感觉,就是有娘和没娘似乎也没太大的区别。
早年他额娘是稀罕他,经常去寿康宫看看,现在都没殷勤的看过十一,自然也没再殷勤的看过他了。
四阿哥叹口气:“十一妹妹也不太好,钮钴禄贵妃那里有半个太医院的人,听说十一妹妹……”
说到这里他没说了,大家都懂。
大阿哥就说:“哎呀,有太医呢,会没事儿的。你们还写信吗?不写让老三说话。”
三阿哥已经坐好了,看着弟弟们都在看自己,感觉自己这会很重要,得意的开始冒傻气:“今儿把兄弟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商量怎么对付九妹妹。”
大阿哥的眉头皱起来。
果然下面三个小的的脸已经绷起来了,六阿哥握着毛笔,那样子像是握着匕首,就差给老三捅一下了:“三哥!你!说!什!么?”
“商量对付九妹妹啊!你们不觉得她太碍事了吗?那句话怎么说呢?母鸡司晨……”
六阿哥手里的毛笔果然一下子捅过来,三阿哥没躲过去,染了一身墨水,他刚要说话被四阿哥一下子抽了凳子跌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尾巴骨都是疼的。六阿哥和五阿哥扑过去,六阿哥坐在他肚子上,五阿哥坐在他腿上,把人压的不能动弹。
眼看着老六的拳头要砸下来了,大阿哥怎么可能看着兄弟们在自己眼皮下打起来,立即说老四:“你也有点哥哥的样子,你拉老六我拉老五,要不然今晚上都睡不好,肯定被拉去罚站。”
说着把老五提起来了。
老四也拉起了老六,老三骂骂咧咧,心里再次对德妃生的这三个孩子没好感。老六是凶,也没砸几拳下来,就是被老四抽了凳子摔的太疼了,更别说那个誓死要把哥哥们比下去的九格格!
看来今儿是没法商量了,三阿哥被大阿哥拉走了,走的时候还对这老四老六哔哔赖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