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说:“进来,有好茶给你们喝,君山银针喝过吗?”
其实早上喝过了,但是大家都说没有,把九阿哥得意坏了:“就知道你们从来没喝过这茶,这是本地特产,味道不错。”
弘明的性子急,直接说:“九伯,侄儿对样子房好奇,想去看看。”他就想看看什么房子能卖出几十万两的高价!
看着几个小东西蠢蠢欲动,九阿哥更得意了,对他们说:“去吧,我让人带着你们去。”
几个孩子走了之后,十三拉着要跟着去百岁说:“百岁,你今儿要陪着十三玛法,我的腿不好追不上你,到时候你把十三玛法丢了怎么办?”
百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什么时候都能看,万一把十三玛法丢了怎么跟阿玛交代?怎么回去跟玛法交代?就陪着他们两个老兄弟坐着。
十三问:“这房子是真的卖出去了?”
九阿哥立即蹦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你要问的还是老四要问的?这是怀疑爷造假啊!爷怎么说也是圣祖爷的儿子,往西走了那么远,过手的银子加起来也有上千万,用的着说瞎话骗你们吗?”
十三松口气,立即说:“九哥别生气,别生气,快请坐下。是弟弟我没见过这场面,弟弟也实在想象不到能卖这么多钱。”
“那是因为这地段好,洞庭湖烟波浩渺景色美丽,换个地方真不一定好卖。”他坐下说:“你以为真的是卖房子赚了这么多钱?这上山的路和环湖的路用了多少水泥你都想不出来。而且是根据人家的要求建造房屋拼出图画,这里面没少费心思。”
他拿出一张图纸来给十三看:“瞧瞧,这家的外墙要用瓷片拼,师傅画了三次图了,人家还不满意。这卖房的钱也有一些是分给这些师傅们的。”
十□□而松口气,这钱只要是辛苦钱就行,他就怕来钱太容易了后面子孙效仿,这天下经不起这么折腾,十三朴素的思想觉得只有一分血汗才能换一分收获,那种无中生有的招数都不是正道。
他问九阿哥:“你说这事儿能成,靠的是什么?”
九阿哥才不思考这个呢,每天都那么忙了,考虑这些的是胖丫头,他说:“我不去想,我也不管,胖丫头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卖房收钱就行,至于这一盘大棋怎么下,要顾忌什么,我也没那脑子想,干好我的差事就够了。”
十三笑着问:“你投身这件大事里,可以说天下瞩目,难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经历一遍?”
九阿哥说:“我也不想,但是我脑子不够用,谋划不出这么大一盘棋来,十三弟,哥哥跟你说句掏心的话,不是谁都能当棋手的。”
十三阿哥深以为然。
另一边小哥几个跟着九阿哥的太监去了样板房,门口站着几个笑呵呵的人,一看来了人,就有一个远远笑着跑来,问道:“几位爷,来看房子?您里面请。”
九阿哥身边的太监说:“这都是京中的小主子,问什么答什么,仔细伺候着。”
接待他们的人笑呵呵地应下,请他们进去看看。
这人嘴皮子很溜,还没进门就开始介绍,从门的高度到院墙的用料都讲得头头是道。进了门就看到庭院布景,这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的庭院,移栽的植物很漂亮,从门口到前院是水泥铺的一条道,上面有各种花型,弘杲踩在一朵莲花图案上,立即有人说这是步步生莲。
一圈参观下来,小兄弟几个都被说得心动,弘杲说:“要不是因为离得太远,我都想让我阿玛掏钱买一处呢。”
弘明立即说:“这还不简单,咱们在京城附近找地方建别院,照着这建造不就行了。”他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错,就说:“反正我阿玛要造别院带着我额娘他们住进去,我觉得照着这个建出来他肯定喜欢。”
对于十三阿哥而言,再好的房子也是房子,他关心的是钱不是房子,压根没看样板房,就带着一群小年轻出来去了工地。
工地上人山人海,各路监工查看人数,带着他们去打饭。湖南人爱吃辣,厨子们不管外地人爱不爱吃,所有的饭菜里通通放辣椒,有外地口音的人骂骂咧咧地把木碗递过去,让厨子盛了一碗油水很大的辣椒炒肉。接着就是一大勺子干饭盖在了辣椒炒肉上面。
不少人埋怨这米饭不是本地米,有人说:“南洋米难吃啊!”随后就是一群人出言讨伐,说这后生享福享出罪过了,吃饱难道还不足,还想吃什么?
十三阿哥等人在阴凉里坐着,就有侍卫端着饭菜送来,跟十三阿哥说:“爷,这是奴才看着他们新炒的一锅。上一锅什么都放,连猪下水都放进去一起炒,也就是干净,要不然更没法下嘴。”
十三阿哥用筷子在菜里拨了几下,发现肉块很大,刀工看着就粗糙,但是都熟了,而且里面一半辣椒一半肉,就是富农和小地主都不敢这么吃!
他夹了一筷子吃进去,被辣得赶紧喝水。十三阿哥吸着气说:“这肉倒是很香,就是我降不住这味。”
百岁立即说:“百岁替你吃了吧。”
十三刚点头,他已经把筷子放进十三的碗里夹肉了。油乎乎的五花肉被塞进小嘴嚼了几下吞下肚子,十三阿哥问:“你爱吃这个啊?”你不怕辣吗?
百岁说:“都爱吃,但是阿玛说日后在外面要跟人家说不爱吃。”
十三阿哥在他脑门上拍了几下。
十三阿哥的腿不好,跟几个侄儿说:“我带着百岁在这里坐着,你们去找人聊聊,晚上回来学给我听。”
小哥几个应了一声,吃完饭分散开去找人询问。
弘杲找的一队人里有北方口音。弘杲就问:“老人家怎么称呼啊?”
老人赶紧说:“不敢不敢,小的今年三十啦,算不得老人家。”弘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他身躯佝偻皮肤皱巴,没想到才三十。
这人叫杨三儿,带着一家从山东来这里好几年了,现在他们在本地落户,现在已经做工几个月了,家里的妇孺年轻的跟着上工,老娘在家看着孩子,老爷子去给那些外地的商户看货挣几个钱,全家吃住在外面,不花费什么,虽然没攒住钱,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随后弘杲询问别人他们的家眷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自从洞庭湖热闹了之后,外地的商船往来不绝,别管是棚民还是本地人都从中找到了活计,比如给人看货,给人做饭,甚至有人做起了牙行生意。
海棠再问他们知不知道现在盖的是什么,都回答说这是学堂,那边挨着大路的都是商铺,这里将来要卖茶卖丝,卖桐油猪鬃这些。
弘杲听的连连赞叹,回去就原原本本地把这些告诉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心想着日后连这里卖什么都有打算,可见是有计划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和海棠聊一聊,望眼欲穿地等着海棠回来,在等海棠的时候,还和弘晖一起去看了宝庆的水泥厂。
湖北也在兴建一处水泥厂,据说规模也很大。当弘晖说用来修城楼的时候,十三阿哥问:“你觉得日后还有必要修城墙吗?”
弘晖说:“您说火炮能轰开城门?”
十三点头:“当初德豫亲王(多铎)炮轰江阴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你姑妈炮轰哈密的事儿你不可能不知道,再坚固的城门楼子也怕火炮啊!”
弘晖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水泥还可以用来修桥铺路建房子,还可以修堤坝,好处多了去了,要多产才行啊!”
十三阿哥点头:“你这话说得对,我走的时候带走一些,上次送去的一船铺在了正大光明殿外面,不够铺,你阿玛还说跟打补丁似的,嫌弃铺了一半不好看。”
弘晖笑着说:“您多带走一些。”
此时十一阿哥把盒子递给了雍正,雍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眼镜。他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框用的是金子?”
十一爱好华丽,还把黄金给抛光了,显得很亮。闻言得意地说:“这是最好看的,我还想着用玳瑁和大漆螺钿给您做,不过做出来显得太笨重了,没这个轻巧。”
沉甸甸的金子有什么轻巧可言,还不如用木头呢,简单地刷清漆就好。
雍正戴上后对镜片很满意对镜框很嫌弃,说:“眼前是清晰了,朕要多戴一会看看是否舒服。你这镜框做得俗,换坚硬的木头来,不必过多修饰,刷上清漆即可,照着这个形做。”
十一就不乐意了,金子俗吗?金灿灿的很讨人喜欢啊!
他也没对着雍正唱反调,这玩意是雍正用的,谁用谁说了算。就说:“您要求得简单,三五日后给您送来。”
雍正满意地点头:“嗯,朕先戴着这个,你早点送来。”
这时候外面太监进来通报,说八公主到了。
十一阿哥站起来跟雍正说:“您要是没别的吩咐,弟弟就先走了。”
雍正点头:“回去吧。”
十一刚要转身,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忘了说了,造办处造出了大块玻璃,气泡不多,回头送来给您看看,要是您觉得合适,这书房的窗户就能换成玻璃的了。”
此时桂枝已经进了书房,雍正对十一说:“明日送来朕看看。”
十一点点头,跟桂枝打了招呼离开了。
桂枝皱眉显得很愁闷,雍正问:“你这是怎么了?”
桂枝叹气:“想给我闺女找个合适的儿郎,找来找去没一个合适的。”
雍正把眼镜摘下来放到盒子里问:“怎么没合适的?不会整个京城没一个合适的吧?”
桂枝就给雍正举例子:谁家的那谁悄悄地和丫鬟勾搭,谁谁家的那谁谁包养了戏子……简直找不出一个好人来。
雍正听得发愁,然而找不出一个好人他也没办法,就说:“不行你们两口子就往下看,小官家的子弟也行啊。”
桂枝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桂枝就是来和雍正聊天的,聊完了就走。雍正想着今儿没什么大事儿,就带着二哈去了年贵妃跟前。
二哈不进去,蹲在门口不动,雍正在门口哄它。年贵妃就跟宫女说:“这狗子记仇,多少年的事儿了它还记得。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别让它坏了我的事儿。”
秀椿听见她这么说就站起来讲:“额娘,我出去跟二哈玩儿。”
说着带着人出门,跟蹲着和二哈讲理的雍正说:“皇阿玛,二哈是没人和它玩儿了闹脾气呢,我等它好久了,特意给它做了一个球,我们俩玩一会。”说完就把一个球扔出去,二哈看了她一眼,就慢悠悠地起来去叼球了。
雍正看一人一狗能玩在一起就进去和年贵妃一起说话,年贵妃挺着肚子在门口迎他进来,两人说了半天,雍正说到了秀英的婚事上。
“十二妹妹家的丫头婚事艰难,朕都替他发愁。”
年贵妃就说:“不妨往汉军旗人家里打听,汉军旗里面有很多人家家教都好,除了身份低些,别的倒没什么。”
就是汉军旗身份低才没考虑,雍正内心也不想让外甥女低嫁太多。
说完秀英,雍正对弘历弘昼也发愁,他说:“弘历弘昼是前后脚出生,弘历倒也罢了,就是弘昼那孩子,到现在跟长不大一样,看他那行事模样哪里是给他找媳妇,简直是给他找个玩伴。”还不一定能玩到一起!
年贵妃掩袖笑起来,弘昼也真是每天都在到处玩耍,把太后的座钟拆了几回了。就是弘历,却是个风流孩子,他和他书房里侍奉的一个姓高的宫女两人好上了。年贵妃不是嫡母也不是生母,没必要主动说破这个。就让人把自己这几日画的画端来:“这是妾这几日的消遣,您给点评一下。”
雍正身上的文艺气息冒了出来,高兴地说:“哦,朕倒要看一看。”
他想起前几年和弘阳一起画的行乐图,觉得现在还可以再画一组。
这次画什么主题好呢?上次是画给老爷子看的,每幅画都有主题,如今是画给自己看的,却觉得不好选定主题了。
要不这次画一张全家福?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脸上洋溢着轻松和喜悦,对年贵妃说:“你这画不错!”
第559章 始知难
年贵妃和他说笑了几句,看着他心情好,就小声说:“自从我哥哥年羹尧从四川回来,如今也没合适的差事,听说外面现在很热闹,各处都需要人,您看要不找个地方打发他?”
雍正问:“翰林院那地方还不合适吗?那都是为国育才的地方,再清贵不过了。”
要说为国育才这话也对,下面的寒门举子进入翰林院后最重要的学习就是如何学治国,通过学习经典了解朝廷的运行规则,但是如果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膏粱子弟,他们随着父兄见识过,从小耳闻目睹,压根不需要再学,都是直接上岗。
翰林院听起来很重要,实际上也很重要,但是为国育才哪里比得上自己成才,年羹尧风光了大半辈子,眼看着年岁渐渐大了,不想就此蹉跎下去,还是走了妹妹的路子想吹枕边风。
但是雍正又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别说枕边风,就是飓风对他都没用,所以年贵妃白努力了。他安抚了年贵妃,又看了看还在生病的另一个儿子,吃了顿饭才带着二哈走。
年贵妃心里叹口气,她是真没招了。
另一个觉得没招的就是弘历。
让八旗种地,第一个问题就是地从哪里来?
普通百姓人家的土地自然是不能动,没道理动人家的土地!京畿的两大地主群体,八旗和权贵,这两方都不好得罪。
因为弘阳时常来园子里,弘历和他碰面的机会多,说起这事儿。弘阳就似笑非笑地说:“大家的庄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拿我们家来说,我们家在房山密云的庄子以前是皇庄,是玛法赏赐给我额娘的,这也不是白给的,都是我额娘立功后赏的,我们家年年也是交税了的。庄子安置的都是佐领下人口,他们中就有没了生计的孤寡,既然是我们家的人口自然我们管,这不是没办法嘛。”你小子别想动我们家土地!
弘历苦笑,这些权贵的庄子都有来历,这是真不好动。就如姑妈家的庄子,都是封赏得来的,不能人还在赏赐就收走了。
弘历这下把眼光放到了八旗土地上。
他先找到了十六阿哥,十六阿哥就说:“侄儿,叔叔虽然是小旗主,但是你也知道,太宗时候就已经让旗主和八旗分开了,你玛法在的时候就使劲往八旗里面搀沙子,世袭罔替的旗主都矮了几分,如今旗主很难使唤下面的都统,就是当初太宗不分开,叔叔也就是小旗主,说不上话。
你如果是为下面的贫苦满八旗说话,大家还能议一议,毕竟当初入关圈地他们的祖宗也是出力的,看在他们日子过得苦,多给一亩两亩都没什么,不能看着他们饿死是不是,将来披挂上阵都是同袍,能拉一把是一把。你分给咱们旗下的汉军旗大家也能咬牙认下,这些人的祖宗当初哪怕是牵马坠蹬也是参与了的。但是不相干的包衣和汉军旗这就难说了,下面的人肯定不愿意。”
在庄亲王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再去找简亲王雅尔江阿,雅尔江阿病了,他儿子世子永谦出来接待,笑眯眯地一问三不知,说道:“这事儿往日都是我阿玛管着的,我不问也不参与,回头阿玛病好了给您请安,您再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