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宪就说:“夏天里生了一场病,差点去侍奉祖宗。”
听着很凶险啊!大家都纷纷劝她多保养,前几年也有一次病得很凶险,太医都说不行了,回来又好了。
荣宪就趁着这个时候说了几句软话:“咱们生在这太平盛世,遇到了明君,我一把年纪了,本来想多活几年,奈何命数就是这样的,强求不得,可怜我上面还有年纪更大的额娘,就怕她没人孝敬。”
大家都用眼神看向老六阿哥,这老姐姐难得地服软了,你们兄弟是什么意思?
老六阿哥就觉得很扯,这年头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知道论迹不论心,嘴上说得再好听,要看他实际上做了什么。这老姐姐没少给自己兄弟添堵,如今又说这样的话,不还是想让老三回来吗?
老六阿哥就说:“荣太妃侍奉汗阿玛那么多年了,咱们兄弟姐妹都在,断不可能看着他老人家没人侍奉。”
你也别怕你额娘没人照顾,你们不在了,照样有人侍奉。
荣宪听了,立即说:“我知道圣明天子断不会让老母亲没儿子服侍在身边,别人就算在尽心尽力,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够贴心。还请六弟回去向皇上求情,就说她老人家想念三弟了。三弟也一把年纪,虽然看皇陵是为汗阿玛尽孝,但是老额娘不能不管啊!”老六阿哥不想搭理他,但还是说了:“既然二姐姐这么开口了,弟弟回去向皇上禀告。”
这顿饭吃完出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和老六阿哥一起离开。
路上十五阿哥就说:“咱们这位老姐姐一辈子没说过软话,从来不会求人。能看得出来她是想求人,但是话说得又不动听。”
老六阿哥叹口气,回去跟雍正说:“弟弟今天看了那老姐姐,脸色确实不好,中气也不够足,怕是没几年寿命了。”
雍正就说:“她一向心眼儿小,自小就跟大姐姐不对付,一直以来压了大姐姐一头。朕初登大宝的时候给各位姐妹晋位成了固伦公主,倒显不出她的特殊,她就一直嫌弃朕。”
老六阿哥问:“老三那边怎么说?”
雍正就说:“让他年底回来,他回来了说不定还会生出不如待在皇陵的念头呢。”
雍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老三阿哥的诚亲王爵位传承出了点小问题。自从三福晋的儿子弘晟被革除了世子爵位成了一个闲散宗室,老三阿哥又给另一个儿子弘景请封世子,这位是侧福晋的儿子。
老三福晋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如果老三阿哥没有再次请封世子,那么两口子还会同心协力,如今两人的利益不同,自然不会一起努力,老三福晋有劲儿都给儿子谋划了,哪里还会管王府的前程。
雍正从不小看这些女人,在关键时候这些女人们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特别是关于王府爵位传承的时候,别说老三家,就是老七家里也是闹得沸反盈天不太平。
因此他对立太子的事情很慎重。
倒不是觉得皇后会闹什么幺蛾子,他和皇后几十年的夫妻了,太清楚皇后这个人了,她就是个没手段的,人是真贤惠,笨的时候也是真笨。他对立弘晖为太子的事儿也很坚定,可是他担心的是日后,是弘晖的儿孙再争夺太子位了可怎么办?
史书上争夺太子的血雨腥风他感觉不到,但是自己经历的是切肤之痛。
而且弘晖陪着他姑妈出去干了几年差事,做得很不错,不能再压着不给奖励了。
爵位封赏对于别人来说怎么都行,但是对弘晖要慎重,弘晖固然是个好儿子,但是他身后的朝臣也太多了。
秘密立储的事儿在他心里反复思量,最终在几天后他召见了礼部尚书。
他对礼部尚书说:“朕的兄弟和儿子有些年纪很大了,该授予爵位了,你们挑选一些吉祥字眼递上来让朕圈选。”
他又交代内务府:“你们预备着银两,朕在年底勇王和大阿哥回来缴旨的时候要授予宗室爷们爵位,到时候扩建府邸或者是赏赐金银都要用钱,别到时候朕要用了你们说没有。”
内务府哪里敢说什么,要是别人指使内务府,内务府还能哼唧两句,皇上的吩咐送来,内务府敢说没有或者是有一点儿违逆的意思,那就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寻死路。
雍正就是对外放出这意思,果然礼部和内务府把消息泄露了出去,西郊因为这事儿立即活跃了起来。
先坐不住的是齐妃李氏,她在屋子里面来回盘算三个儿子能得到什么样的爵位。想了一会儿又想不出来,就想出去打听打听,于是就去侍奉太后。
太后这里很热闹,康熙身边的妃嫔们没出宫的都聚来打听,毕竟自从十九阿哥之下的几个小阿哥没爵位呢。
根据康熙说过不满十八岁不能授予爵位这样的话,小的几个如二十四二十五想都不想,但是十九阿哥和二十阿哥的额娘这会都着急,在想着是给个贝子还是贝勒的爵位。
这里面不着急的却是皇后,她对来打听的儿媳妇说:“皇上那人我是知道的,跟着他过了几十年日子,这人就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能劝动的人,他有他的打算,就是这个时候咱们轮番去劝也动不了他的意。”
皇后能够这么稳地坐着,就是因为这几个皇子里面没有能乐得过弘晖的人。弘昐弘昀虽然聪明,但是身体不好,如今没有和外界多接触,每日都是养病。弘历就算是不老实也没法和弘晖比,弘晖出头早,当年圣祖爷还在的时候已经出来当差了。当差晚的坏处去问问十四爷就知道了,他都抱怨了半辈子出头晚。
皇后就跟儿媳妇说:“你也别管人家在你面前怎么说,你回家去照顾几个孩子,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别理外边那些人,也别跟人家说那么多。”
费莫氏应了一声。
就有不少人想去皇帝身边找那些太监打听一下,不管其他人,就是问问与自己相关的人,哪怕请这些太监给个提示呢。
这些太监也不知道,皇上压根儿没说一个字,礼部送了很多吉祥字眼,皇上看了之后嗯了一声让把这些留下就没其他的吩咐了。
礼部问准备多少份圣旨,皇上说:“回去听吩咐吧。”
内务府也来打听,询问准备多少吉服,他们预备着下了圣旨之后把这些吉服朝冠给人送去,方便新贵人们穿着这些吉服来谢恩。
雍正有时候真的很抠门,他说:“不用准备,朕旧年的衣服他们兄弟还能穿。”
内务府的总管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合适,您的衣服都多久了,还给您儿子穿?这句话说得就好像是那村头的土财主不舍得那仨瓜俩枣给儿子置办衣服。
您可是富有天下的皇帝啊!那仓库里面的金银是放着生崽儿的吗?
这些总管们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消息传到弘历耳朵里,他心里想着:皇阿玛做过贝勒和亲王,亲王和贝勒的吉服他都有,也就是说,兄弟们里面有几位是亲王,有几位是贝勒。
弘历还以为自己能捞到手一个亲王呢,现在看来也就是贝勒罢了,大哥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亲王!
他叹口气,要是去年京畿营田的事儿弄好了他年底也能被封为亲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第578章 大计划
陕西的事情好处理,方案也是现成的,就是两湖方案的删减版,因此不需要海棠多操心,光是下面的属官就把事情办完了。
第一批房子很快建造了起来,因为都知道安置棚民,十几万棚民一起来干活,干得又快又好,短短三个月就有一批人搬进去,加上一些本地没房没地的百姓也混在里面说自己是棚民,海棠让下面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要是没房子的都一并安置,如果查出来有人冒充流民或者是棚民来骗房子,一旦查出来,凡是经手的官儿都要一撸到底,这件事没追诉期,就是过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上百年,这代人死了子孙也要追责。
西安的官员立即要求棚民互相做保,一旦有人被查出来,凡是作保的也要收回房子,对出面举报的人也有奖励。
海棠把心腹留下监工,就准备再回一趟四川,听到的消息是四川整修关隘的事儿已经到了尾声,现在已经铺设了水泥,只等着水泥干透呢。
海棠说过要去看看,自然不会食言,就带着扎拉丰阿他们父子再去。
到了四川还见到了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十阿哥见了海棠说:“妹妹,我们还特意去了洞庭湖,哥哥去了看到沿湖那场面。嘿,比京城都气派,那里干干净净,路还宽,房子还漂亮,听说山上的大宅子住满了,还听说那边有个茶叶商人手头紧,把宅子抵押给了钱庄,借出的银子比买的时候还多。”
九阿哥就说:“哥哥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就觉得去年咱们卖便宜了。不过想想,第一回也不懂,下次……”
“没下次了,”海棠跟两个哥哥和侄儿儿子强调:“卖房子这就是饮鸩止渴,一次都够了,不能再多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互相对视了一下,九阿哥说:“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胖丫头,湖南的官儿跟我们商量,说洞庭湖边那几所学堂建造得实在精致,还大气,想用来办学。”
海棠一听顿时火气上头,“那本来就是学校,他们办什么学?哦,我知道了,他们觉得让那些棚民家的孩子去读书,不配用那么好的地方,就该让那些读圣贤书的人去用,是不是?”
十阿哥点头:“他们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九哥替你骂过他们了,而且我们去看了,里面的小孩子在学算数呢。”
九阿哥说:“好多孩子都被先生们问哭了,不过也有聪明的,有个孩子家里是卖菜的,他给他爹娘算账的时间久了,先生问什么他能立即算出来。”
海棠冷哼了一声。
九阿哥就说:“你放心吧胖丫头,他们害怕你,不敢阳奉阴违。”
海棠又冷哼了一声:“他们哪里是怕我,是担心得罪我了,下次再有这发财的好事儿我不带他们。”
九阿哥说:“这不就显得你恩威并施手段高明,是不是啊弘晖弘阳?”
弘晖和弘阳笑着点头。
弘晖看他们也不聊正经事儿,就提议下去看看:“九叔十叔,姑妈,咱们下去看看吧,如今水泥已经干透了,各处在验收呢。”
从海棠答应整修关隘之后,这里就开始在外围清理,秋季水浅之后,上游有计划阻拦水流,这附近云集了将近十万民夫紧急清淤。一般是晚上放水,白天上游阻水,民夫们白日清淤。在附近清理完了之后开始加宽两岸,两岸大面积铺设石头,随后开始浇筑水泥。
水泥都是在岸边一袋一袋搅拌的,尽管效率低下,但是人够多,因此小半年就整修完毕。
在岸边的台阶上站着,九阿哥说:“我一开始以为所有的水泥都一样,后来才知道原来不一样啊,河水和海水用的不一样,盖房和铺地用的还不一样,真是开了眼界。”
弘晖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用对了能用的时间久一些,否则就腐蚀得快一点,寿命短罢了。”
他指向两岸的山顶对大家说:“那两边是预留的炮台,能覆盖整个江面,应对将来的水匪。”
十阿哥想上去看看,九阿哥就不想去:“要不你们去,我不去了,我胖,爬不动了。”
海棠说:“我陪着九哥,十哥,让弘晖弘阳陪你上去吧。”
十阿哥和小兄弟两个一起上去,九阿哥也不看台阶上有没有灰,一屁股坐下,跟海棠说:“胖丫头,坐着等吧。”
冬季的江水流速缓慢,水位也低,然而冬季也是长江上水运旺季,眼前真是千帆竞发,等着排队过关。
九阿哥说:“胖丫头,哥哥预估了一下,就这一个关口能让四川衙门收到四十万两上下的税银,加上打箭炉那边和四川别的地方的税收,一年税收能有百万上下。四川距离京城虽远,可也很富庶啊!”
海棠没说话。
九阿哥性子急:“你也说两句,别让哥哥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
海棠说:“只要海晏河清,税收就好,只要天下治理得好,就会欣欣向荣。”
“这不废话吗?”九阿哥说“我和你十哥决定了,明年我们还去一趟西边。”
海棠问:“你们今年就在外边奔波了一年,难道明年不休息一下?”
“死了就能休息,趁着如今年岁还不算大,身体也壮实,不如多跑跑。再过几年年岁大了腿脚不行了,就是想跑也跑不动了。这次我们把孩子带去,也该让他们吃点苦受点罪了。”其实也有想带着孩子闯一闯,继承他们差事的意思。
“九哥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你说得对,这话不吉利,蝼蚁尚且偷生别说人了。其实哥哥还是很恋家的,这会就盼着回家呢。”
海棠就说:“这边验收过就能回去了。您是想走水路还是想走地面?这时候的水上虽然冷了一些,还是很舒服的。要是走地面,要从这里走到西安,这一路跋山涉水很不容易。”
九阿哥就问:“你打算怎么回去?”
海棠回答:“我这会儿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从西安那边走,看看西安的事情完结得怎么样了。又想从湖广一带走,看看湖广那边后续如何。总之很纠结。”
九阿哥说:“你纠结什么?这事儿有什么好纠结的。这样吧,你带着孩子从湖广一带坐船回去,我和你十哥从地面儿上走过去,到了西安再逗留一阵子,替你检查一番,最后再坐火车回京。
好处就是我们和你的想法不一样,你想检查的地方他们必然有应对,只有我们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们露出来的马脚。顺便你也能从湖广那边看看棚民安置,这次回京述职也有的说。”海棠有些感动,因为这位胖哥哥完全是为自己考虑。要是依着九阿哥的打算,肯定会选择水路回去,在船上躺着也比在马上颠簸受罪强,为了让自己安心,到最后他选择了最辛苦的一条路。
海棠很感动,但是没说出来。
在四川又逗留了一阵子,半个月后,海棠带着扎拉丰阿父子坐船途径两湖再换火车回京。九阿哥和十阿哥带着弘晖先去西安,再坐火车回京。
两拨人马在重庆分别,海棠的属官们有一部分还在西安,让弘晖带着他们做最后的收尾,再由弘晖带着他们回京。她则是坐船顺流而下,在洞庭湖逗留两天转入湖北,再从湖北回京。
海棠本来想走马观花地看一看,但是在湖北境内的时候扎拉丰阿病了,高烧不止,海棠赶紧吩咐船队靠岸,带着扎拉丰阿上岸休息。
大夫们轮番诊脉后断定这是受了风寒,四五日后就能起身。
当地一些老大夫把脉之后说扎拉丰阿身体很虚,这一年来连续奔波受累,如今更虚,建议静养。
扎拉丰阿还很自责,觉得误了海棠的行程,就说:“格格,您带着阳儿先回去,奴才病好了之后再追上你们。”
海棠说:“这三五日咱们还是等得起的,放心吧,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一连等了三天,扎拉丰阿不发烧了才离开。
九阿哥和十阿哥先他们两天回到京城。海棠回京的时候北方正在下大雪,雍正打发官员来车站接。车进入车站,月台的棚子下站满了官员,顶风冒雪来扶海棠下车,都言说海棠劳苦功高,这排场不可谓不大。车上很多同行的人挤在车窗口往外看,很多人都在心里羡慕,车厢里议论纷纷,说这是人臣做到了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