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带他走,她儿子巴林郡王琳布特意进园子求雍正,借令牌在夜里带荣宪公主回京。
雍正把令牌给了弘昼,红昼陪着琳布坐车带荣宪一起回京,同时进京的还有荣太妃,她此时不愿意离开女儿,要在女儿最后的时间陪着她。
回到京城后弘昼也没离开,为了避免出意外,他不想再持令牌出京,但是他也没地方住,他的府邸也就是建了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时候也不好再跑到哥哥们家里借住,于是就在公主府凑合一夜。
琳布安排家里的女眷守着荣宪,亲自检视寿衣陪葬。弘昼反正睡不着,他想观摩一下巴林部是怎么办葬礼的,现在轮到他主持红白事儿了,自然是抓紧机会学习。
然后他看到了一件寿衣,也不能说是寿衣,实际上这是一件吉服。
这是一件珍珠龙袍,龙袍是吉服,皇太后和皇后都有资格穿。荣宪作为康熙宠爱的女儿,也允许穿龙纹吉服,但是能穿吉服的场合很少,雍正最近一次穿吉服是他登基的时候,大部分权贵们最近一次穿吉服是参加雍正登基大典的时候,去年被册封的人穿的是吉服,算是最近一次小规模出现吉服装。所以荣宪的这吉服几乎没穿过,现在拿来做寿衣。
看着弘昼惊呆的样子,琳布说:“这件吉服用了十多万颗珍珠和一些彩宝,可惜都是南珠,没一颗东珠。”
弘昼咽了一口吐沫,尽量掩饰自己土包子的表情。
他木着脸说:“挺好的,挺气派。”
琳布就给她看其他的陪葬品,剩下的陪葬品都是黄金。琳布说:“这都是圣祖爷赐给我额娘的,那件珍珠袍子也是。”
弘昼直咬牙花子,都是有个做皇帝的阿玛,为什么有人能得到珍珠袍子?有人只能得到几件旧衣服,是吧大哥?
再想想自己,连旧衣服都得不到,更可怜了!
睡觉前,弘昼的太监还在说:“二公主比不得勇王得宠,也不知道先帝赏给了勇王什么?”
弘昼也好奇,第二日借着给雍正送令牌的时候把珍珠龙袍说了,雍正不意外,他知道有这回事儿。老爷子晚年对几个女儿都挺大方,但是有两个人特殊,那就是得到巨量赏赐的荣宪和一件没拿到的懒蛋枝枝!
让雍正自己说桂枝拿不到也不能全怪老爷子偏心,老爷子病了,桂枝排班侍奉,她比摆件都不如,哪里比得上荣宪孝顺会哄人。所以雍正对荣宪穿珍珠吉服下葬没看法,那毕竟是老爷子赏的,他虽然小心眼,也不至于把老爷子赏赐的东西要回来。
弘昼凑到海棠身边问:“姑妈,皇玛法赏赐您什么了?也让侄儿开开眼。”
海棠斜着眼看他:“我说没赏您信不信?”
弘昼摇头:“不信,肯定有。”
海棠说:“确实有,赏我陪葬他身边!”这赏赐不想要!
“就这?”弘昼惊讶地问:“没点别的?珍珠宝石什么的?”
海棠想了想:“还真有,零零碎碎的也不多,像是东珠的朝珠,一整串都是东珠呦,颗颗都是精品,又大又圆润。”
“啊!”弘昼羡慕得眼珠子都亮了。
海棠说:“还有他年轻时候下面孝敬的衣服,都挺……好看的。还有一箱子他用过的玉带,玉带现在给你弘阳哥哥用了。什么扇子扇坠、扳指佛珠、笔墨纸砚,大概就是这些。”
这些都比不上东珠朝珠,东珠朝珠是帝后用的,而且东珠是皇室专用,普通成员能分到一两颗都已经能拿出来显摆了。雍正就有一条东珠朝珠,弘昼摸都没摸过,他厚着脸皮跟海棠说:“姑妈,您什么时候给侄儿看看。”
雍正看过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立即说:“侄儿说着玩儿呢,侄儿去忙了,您和皇阿玛等会儿出来走走活络气血,别坐太久了。”说完跑了。
雍正低头看着折子说:“这小子还很跳脱啊!”
海棠说:“毕竟年轻,过几年就好了。”
雍正把手里的笔放在架子上,不满地说:“她也不挑个时候,朕看你这次过寿的事儿要被她的事儿影响了。”
海棠叹口气合上折子:“四哥,做手足也是前世的缘分,她都要走了,这话别说,她自己又控制不了自己没的时候。”
以前的事儿雍正心里的小本本记着呢,就说:“她早年盛气凌人,没少欺负兄弟姐妹,就这种人还能善终也是老天不公。十三弟那么好,现在病痛缠身,老三和他姐姐这么糊涂还能长寿,真是……朕还是别诽谤上天了,朕最近还在佛祖前给十三弟祈福呢,不好一边求一边骂。”
海棠听了忍不住想笑,提议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兄妹两个在书房前溜达了几圈,就看到一个太监跑来禀告:“皇上,刚刚巴林郡王来报,固伦荣宪公主去了。”
雍正跟海棠说:“果然在你过寿前咽气了。”雍正就觉得这姐姐真是临死都要让人恶心一下。
她死了海棠怎么过生日?
海棠就说:“四哥,人都走了,别说了。我去看看,您有什么赏赐没有?我一并带去。”
还赏赐?
抠门记仇的雍正一片纸都不给她,就说:“你先走,朕再琢磨琢磨。”
海棠就知道他不乐意给,就先去城里给荣宪哭灵。
这下京城的权贵都回去京城参加葬礼,乌雅氏特意派出自己的心腹去劝荣太妃别那么伤心。惠太妃和宜太妃等一些出宫的太妃太嫔们都去安慰她。
巴林部和老三阿哥等着宫里的赏赐,然而葬礼办了两天,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怎么不见宫里的赏赐?就算是没赏赐,也该有别的说法,连个说法都没有?
老三阿哥就私下骂雍正“刻薄寡恩”!
偏偏被雍正知道了,又在小本本上记了他一笔。
海棠的生日就没大办,本来莹莹都找了好几个戏班子连着唱几天的堂会,又安排了席面招待亲友,早早地把请柬发出去了。后来这事儿就办不成,她自己亲自去跟舅舅姨妈家说寿宴不办了,其他的人家在葬礼上遇到了说一声。
至于戏班子和菜贩子,人家不敢直接拿王府的定金,特意上门来还定金,莹莹让他们收下,戏班子的尾款不给了。菜贩子弄来的菜片刻不能出手就容易坏,她让人给了菜钱,把菜拉回来,能做干菜的做了,不能做的给邻居们分一分。
最失望的是乌雅氏,她还想趁着女儿过生日一起住一阵子,这下也住不成了,因为海棠又要出京。
乌雅氏就说:“这怎么就是个劳碌命!”
第605章 放不下
莹莹想跟着海棠出门,但是她最近要去雍正跟前当差,备着她舅舅随时询问她外洋的事情。
雍正又拿出当年在上书房学习的劲头恶补西洋史,给他补课的就是莹莹和一群理藩院的翻译。他还拉上几个老兄弟一起听,要不是因为弘晖带着一群小兄弟出去了,也要过来一起听。
然而包括他在内大家听得头晕,为什么一个家族几代人要用一个名字?为什么这些国君就喜欢亨利路易威廉这些烂大街的名字!
而且老兄弟几个年纪都不小了,坐下就想睡,记性也差了,常常前面听着后面忘着。
最重要的是督促他们学习的老爷子不在了,没了老爷子每天检查功课谁还愿意好好学习!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睡觉呢!
莹莹看着这群老舅舅们的学习态度只能拉下脸,她还没别的办法,毕竟都是亲舅舅!
有些认真的人表现得非常认真,不认真的人表现得千奇百怪。人的惰性都是被外力改变,自己主动学习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一旦雍正去忙,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雍正就感慨:“安享尊荣的多,苦心谋划的少!”
这话被十四听见了,等老兄弟三个在乌雅氏跟前吃饭的时候,十四说了句:“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是你的,凭什么让人家谋划?人家真的谋划了你又睡不着,何必呢!”
何必假惺惺!
雍正气得当场拍了桌子,老六阿哥赶紧圆场:“四哥你跟他生什么气?他就是个棒槌!”
又压着十四道歉,十四看着额娘也瞪过来,觉得自己没说错,但是在老额娘和四哥的逼迫下不得不道歉。
老六阿哥就说十四:“你这是刚好了伤疤忘了痛,回去待着去,这半年别出门了。”
十四说:“那不行,我还要参加英儿的婚礼,再说我是媒人,她成亲前我要出门。”
雍正已经气消了,要是真的和十四计较早气死了。
他跟老六阿哥说:“不用管他,让他随便跑随便说,朕不和他计较,别人可未必有朕的胸怀,有他倒霉的时候!”
十四心想你有什么胸怀?这京城谁不知道你刻薄寡恩。但是这会不敢再说,事情过去了开始害怕了,觉得刚才是昏了头才和他这么说,这就不是讲理的人!
看十四老老实实,老六阿哥也没再说话,笑着跟老额娘说:“额娘,您吃您的,十四就是嘴欠,我四哥知道,不会和他计较。”
雍正也说:“是,六弟说得对,您用膳。”他赶紧用公筷夹菜给老额娘。
乌雅氏也没说什么,自己一把年纪为他们操心操到什么时候去?反正是亲兄弟,十四死是死不了的,吃点苦头也好!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喧哗声,能在这畅春园嚷嚷的必然是皇子皇孙。乌雅氏拿手帕擦嘴,问身边的宫女:“去看看谁来了?”
宫女看了回来说:“是二十三爷带着二十四爷和二十五爷领着一群弘字辈的阿哥在门前玩。”
乌雅氏就说:“请进来,再摆几桌。”
没一会一群人进来,这里面就有废太子的儿子理亲王弘暐他们几个小兄弟。
二十五阿哥年纪小,被乌雅氏抱着坐在身边,剩下的乖乖请安后坐下一起吃饭。
吃完这雍正就考问他们的功课,看到理亲王年纪又长了几岁,过几年要娶媳妇了,他想了想就问:“弘暐,你年纪也不小了,咱们都在这西郊有园子,如今这边住得满满当当,偶尔有空置的地方也是以前贝勒杯子的园子,面积小不足以做亲王的别院。你是怎么想的?是在边上重新盖一处还是先委屈在这附近给你翻修新建?”
这附近空置园子的前主人都是昔日八爷党的铁杆,最高的也就是贝勒爵位。
弘暐笑着说:“住哪儿都行?听您安排,您安排在哪儿侄儿就住哪儿?”他笑着又说了一句:“反正侄儿不掏钱。”
一屋子人笑起来。
建造一处园子不少花钱,雍正的想法是给这小子建了园子,娶了媳妇,自己这做叔叔的仁至义尽了,下去在汗阿玛跟前也有的说。他不是不知道这阵子因为荣宪去世自己名声又黑了一波,他才不屑去分辨。对于不喜欢的人,就是不搭理。
他就说:“还是新建一处吧,将来你开枝散叶,也是一大家子人,小地方住不下。”
弘暐立即谢恩,他还有两个弟弟,眼巴巴地看着雍正,想说又不敢说。没父亲的孩子自然成熟得早,懂分寸,所以很渴望却不敢说话。雍正心想既然安排了,就一并安排了,让人按照镇国公的规模给这两个人安排园子,一并建设了。
这事儿很快被废太子的几个年纪大的儿子知道了,过了几日内务府找人去园林西边看风水顺带撒石灰圈定面积的时候他们都去了。
弘曣年纪不小了,有个差事拿些俸禄,加上有前期康熙给他的赏赐,他自己不缺钱,也培养了一个比较烧钱的爱好——画画。颜料很贵,没点家底还真的承受不起,他不仅有实力支撑自己的爱好,并且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小有名气。
光看他的状态,已经从当年的夺嫡中走了出来,不惦记以往,与人以和为贵,在宗室里面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但是弘皙不是,和弘曣富足安宁的生活做对比,他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各处捉襟见肘,夫妻关系也不好。究其原因他没从当年的夺嫡中走出来,作为废太子年纪最大的孩子,他偏执地认为这江山就是他的,如今雍正和弘晖父子的权势地位都该是他的。所以他的钱拿去收买人心,每天惦记的也都是如何上位。
国力蒸蒸日上,官员来源有了很大的变化,打破了科举为主体的选拔办法,导致整个官场每日每夜都在改变。这也仅仅是几年时间,和他熟悉的康熙朝再不一样了!他觉得康熙朝宽容的环境一去不返,不仅仅是他四叔是个小心眼的人不愿意原谅各种犯错的官员,吏部的条例也多了起来。
以前官员回去看父母,可以两三个月不在任上,没人说什么,毕竟是为了孝道。没人认真追究到底是回老家看父母还是出门游山玩水,再或者是懒不想当差。现在别说几个月,一天不来就要说明原因,病了要有大夫的药方,头疼脑热给一两天假,严重的十天半个月,再严重的直接回家吧,还当什么官儿!
像这种规定很多,不少康熙朝的老臣们叫苦不迭,还不能辞官,因为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萝卜坑,你这个萝卜不愿意蹲,有的是萝卜想蹲坑。
弘皙和这些心有怨言的人走得近,暗地里笼络他们,积蓄实力。但是这事儿让雍正觉得很可笑,他每每发现自己跟不上的时候回头看看这侄儿,发现自己还是很强的,也就不管他了,因为雍正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办不成事儿。
所以当弘曣和弘皙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从里到外都不一样。
弘皙来了先问了一句:“他们几个没来?”他问的就是养育在园子里的几个小弟弟。下面的人回应了一声没来,弘皙就紧皱眉头不再说话。
弘曣就很积极地带人跟着懂风水的人各处去看,又看内务府的人各处拉绳测量距离。他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一遍,当场就画了图纸,积极询问施工日期和计划。
最起码尽到了一个哥哥的职责,在弟弟不在场的时候出面替弟弟争取利益。
过了半天另一个兄弟弘晀也来了,弘晀不敢和弘皙在一起站着,就找弘曣,两人一起说话。
弘曣说:“都说人生大事就是成家立业,这几个小弟弟的房子盖好后娶了媳妇再出来当差,算是把成家立业的事儿办完了,就是阿玛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弘晀点头,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比起汉唐时候夺嫡失败的太子和东宫眷属,如今自己兄弟只要不捣乱就没事儿,已经好太多了。
但是这两人不知道一直不说话也不走的弘皙就是个大雷。好在大家来往不多,也就是过年过节商量一下祭祀的事儿。
这时候莹莹骑马路过这里,看到他们在,就下马打招呼。
弘皙问:“你怎么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