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事把他叫去说话真的是看得起他,他手里的权力比起那些根深蒂固的王府差得远,所以他没资格也没能力在这件事上和雍正叫板。
听到弘历这么问,十七阿哥笑着说:“这能有什么看法?这事儿不关我的事儿,怎么会有看法呢。这事儿你要问就问十六哥他们,铁帽子王们的看法才是要紧的看法。”
弘历比十七清楚这些,这不是他结交不了这些铁帽子王吗!
他笑着说:“这也是个说法。”他心里有些生气,觉得这位叔叔小看了自己,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说。
在这里坐了一会弘历告辞而去,出了王府,就听见外面有人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呼吸之间口鼻能喷出白气,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到冬天他就发愁,因为太仆寺马场极有可能会冻死一些马,别人能休息,他却不能。
不仅不能休息,要打起精神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报告,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宰割天下利益!
他觉得收回权力就是收回权力,这些人怎么还要赏赐,正所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君王给出的,君王也能收回来!而今这些人仗着祖宗的功劳守着这份权力斤斤计较,哪里还有什么爱国?哪里还有忠心?
更可气的是这群人想要插手商贾之事,这是与民争利!
他心里很烦躁,心里想着若是我当家作主,这些人绝不会这么大胆!想起当年皇父也是硬刚过宗室的人,如今有这局面显得春风化雨,自然是几位叔叔和姑姑在中间劝说。他因此对参与政事的叔叔姑姑心里有了看法,觉得这是误国,甚至是怀疑他们借此敛财给自己捞好处。
然而这天下不是他做主,有些愤懑也只能留在心里。因此一转身去了弘晖家里。
弘晖年前也很忙,他羽翼丰满,下面的人请他喝酒看戏有时候也是去的,加上宗室里面事情多,几乎是日日不闲着,这两天也是因为女儿嘉乐换牙又发热才在家待了一天。听说弘历来了,就让人请到前院去。
弘历在这府邸里站着很是感慨,这府邸就是他自小出生长大的地方,因为成了潜邸,本以为就此封存没人住进去了,没想到如今大哥一家在这里安居乐业,令人心情复杂。
弘晖和他分宾主坐下后问:“你今儿闲了?”他说话的时候太监们上茶,外面跑来一只肥猫,钻进了弘晖的怀里趴下来。弘晖一边撸猫一边说:“听你嫂子说你家里有喜讯了,明年大哥就能看到小侄儿了是吗?”
说起这个弘历很高兴,还带着得意,因为妻妾一起怀上,比起弘昐弘昀这对兄弟来说,这真是大喜事。就说:“是啊,明年就请大哥大嫂来喝喜酒。”
两人寒暄了几句,弘历就进入正题:“听说皇阿玛要收缴各个王府的权力,可是这些王府却想换好处,如今正要瓜分各个行当,这事儿大哥知道吗?”
弘晖一边撸猫一边问:“听说?你听谁说的?这事儿别说你了,我都没听说过,你这消息可靠吗?”
弘历噎住了,弘晖随后笑起来:“这么说来,皇阿玛不同意是吗?”
“皇阿玛什么都不知道,谈不上同意不同意。这事儿看皇阿玛的意思,他想怎么做都行。至于瓜分各行各业,朝廷里面的大人们怎么说?我想着文官们该是很生气吧?”
弘历听了这话心里冒出一个疑问:大哥是不是怂恿我?还是怂恿我?
他笑着说:“文官也许生气吧,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衙门不当值,里面都没人了,他们也说不了什么风凉话。”随后又说:“当然了,他们说风凉话也没用,毕竟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儿,哪里轮到他们说三道四。”
弘晖笑着说:“是啊!哥哥最近在读明史,看到里面清流和浊流相争,那真是斗得不可开交,文官自从宋时候开始就有震山撼岳的气势,到了明朝的时候更是能裹挟朝廷,先是他们自己斗,后来和宦官斗,唉,到了如今算是消停了些。”
弘历这下真的弄不懂大哥的意思了,他三番两次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外面太监抱着二阿哥永琨和年底出生的三阿哥永琼来见礼,弘晖的这四个孩子都是费莫氏生的,永琼的年纪和弘阳的儿子差不多大,也是在襁褓里被抱着出来见人。
永琨奶声奶气地给叔叔请安,说姐姐发热了刚喝了药,不好出来,他替姐姐给叔叔请安了。
弘历拉着他逗着说话,又把襁褓里的孩子夸了几句,太监们这才把两个小阿哥给抱走。弘历似乎忘了刚才的话题,和弘晖说起了孩子的事儿。
弘晖家的百岁去读书了,没放假,嘉乐在换牙。弘晖就忧心忡忡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换一次牙烧一次,每次我和你嫂子都发愁,这眼看要成个大姑娘了,可一直小病小灾不断,真是愁人!”
弘历跟着安慰了几句,眼看着要中午了,再不走就要留下吃饭,他坚持要走,弘晖留了几句放他离开了。
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弘晖想了一会儿回后院和媳妇孩子一起吃午饭。
弘历和十二阿哥在饭桌上提起这事儿,弘历问:“大哥是什么意思?是让咱们煽动文官吗?这事儿他怎么不做?真的做了有好处吗?”
十二阿哥反问:“你说呢?”
“自然是没好处,”弘历夹着菜思索:“大家都是亲戚,我为什么要妨碍他们发财,再说了,咱们和前明不一样。”
独特的门人制度是满清才有的,外面的文官有一部分是有主子的,孝敬各个王府的主子非常重要,王府非常多,每一处王府的利益诉求都不一样,文官在各个王府的差遣下很难拧成一股绳来和皇权斗一斗。
在弘历的心里,自己最重要,排除自己之外,皇家的利益很重要,所以刚才他能在弘晖跟前说宗室都是一群废物只会瓜分天下,但是让他打头阵反对宗室,他又觉得宗室王们都是一家人。
可是利用文官这办法也是个办法,总比没办法强,他决定把这办法送给弘皙。
弘皙就是脑袋不聪明,除了脑子轴之外,其他的比弘历略强一点,因为他真在兢兢业业地笼络人。哪怕他的本事不如八阿哥的十分之一,但是他付诸行动了,比弘历光说不干强上很多。
这事儿在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都汇聚到了雍正的桌子上,他这阵子没批折子,但是该干的事一件不落,还让自己放松了一番,和年贵妃一起吟诗作画弹琴奏乐,日子过的很快活。他对弘晖怂恿弘历的事儿没什么看法,要是弘晖没给弟弟们挖坑他才觉得不正常。
但是他对弘历的甩坑看得叹为观止,不得不感慨一下这孩子是真聪明,聪明是聪明,就是不愿意吃苦,老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哪怕出生就是人上人,但是不身体力行的俯身做事,谁会服他?现在连福沛都不服这位哥哥,这会如果仔细教教还能看,但是有弘晖在,他也不想教孩子了。
从年贵妃的承乾宫出来后他在宫里堵住了老六阿哥。老六阿哥今年也升级成了爷爷,弘杲夫妻两个养了个小阿哥叫永琮,这名字也是雍正起的,琮也是祭祀的礼器,这个字是特意留给弘杲的嫡长子。
老六阿哥今儿颠颠地跑来孝敬了老额娘一堆好吃的,被老额娘夸了几句后高高兴兴地回家。
可是他从慈宁宫出来转弯就遇到了雍正,他也没多想,就问:“四哥,吃了吗?”
“还没吃,走吧,一起吃点。”
老六阿哥心里是不愿意的,跟着四哥只能吃素,菜还少得可怜,能有四道菜都是隆重的了。但是又不能不去,不能来一趟哥哥家里,人家请吃饭因为嫌弃饭菜扭头就走。
雍正领着他到了养心殿,对苏培盛说:“快过年了,吃点好的,给你六爷上一壶酒,送两个他爱吃的荤菜来,让他们用心做。”
老六阿哥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觉得这还是亲哥哥,也不是太小气。
他就和雍正说:“弟弟收到了一些火腿,都是好东西,送御膳房去了,孝敬额娘和四哥嫂子的,这玩意这时候吃味道好,您也尝尝。”
雍正点头,觉得老六比老十四强多了,老十四从没在衣食住行上想着老额娘,他也有孝心,就是孝顺人的时候让人哭笑不得,如今额娘拿他当个乐子看。
他盘腿坐在炕上,跟老六阿哥说:“朕有个打算,想封十三弟为世袭罔替的亲王,你觉得如何?”
老六阿哥心里酸溜溜的,还是说:“十三弟虽然没军功,但是这几年兢兢业业,也是有功劳的,您封他也说得过去。”
“你也知道他没有军功,苦功是有的,再看看你,你去衙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朕就是想封赏你都找不到理由!你是朕的亲弟弟,谁能越得过你,是你自己不争气,朕再给你个机会,朕驾崩前你若是有大功朕也让你家世袭罔替。怎么办你自己想吧!”
老六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方面真的想要爵位世袭罔替,一方面又是真的懒!
为了子孙,他打算当一回驴,明知道前面吊了胡萝卜,觉得自己能把胡萝卜吃到嘴里。
他问:“您这说话算数吗?”
雍正不悦:“你说呢?”
“君无戏言,咱们就一言为定,弟弟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雍正端着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第618章 糖公鸡
老六阿哥回家后和儿子两人对着发愁:怎么才能办一件大事呢!
老六福晋在一边说:“你就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以前不放在心里现在着急了。叫我说,皇上就是看不得你们闲,以前是十三爷和九妹妹一个在内辅助一个在外主持,可是今年以来十三爷一次比一次病得严重,十三爷的差事不免堆积,他就是希望爷你积极顶上去,不管是不是大事,只要干了就是事,十三爷把这些事儿处理的好就能得到一个世袭罔替,你要是不差什么,不也是能落到一个世袭罔替。”
老六阿哥想说一句“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但是低头一琢磨,发现这也有几句道理。
十三阿哥为什么能得到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不就是因为他这人是真的下劲干活吗。只要自己和老十三一样舍生忘死也有这好处!
也就是说,做不做大事能不能拿到爵位不是自己说的,是要看皇上怎么说!
他忍不住叹气:“这真是要把爷当驴用啊!”早先老爷子在的时候从不舍得用自己,每次分好处的时候一次都没落下过,干活的时候也没正儿八经出力。这换成了哥哥当家,这真的不一样了。
他看着儿子:“行吧,咱们爷俩豁出去了,明儿你跟着一起动起来。”
弘杲目瞪口呆,您这真是大懒使唤小懒,小懒没办法只能干瞪眼!
老六福晋说:“眼下就有个机会,这不是最近都互相请吃饭吗?都问做什么挣钱,你们也出去和人家聊聊,看看能不能取经,也好打理家业。就是过年后皇上和这几位爷谈论这事儿的时候,你们也不至于干瞪眼没话可说。”
老六阿哥家的家人很少,弘杲也不是那提笼架鸟游手好闲到处撒银子的人,家里除了人情来往也不花什么钱,老六阿哥家的银子是挺多的,暂时不为花钱考虑。
不过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弘杲就说:“额娘说得有道理,这事儿要问好,不然皇阿玛问起来没话说显得咱们不用心。正好说起这事儿了,儿子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儿下午遇到了福彭,我们两个说了几句,他说他家的书挺多的,想要刻印出来送人或者是放在店里买卖,问我有兴趣没有,我心想这也是个营生就答应了,他还问我想不想做笔墨纸砚的生意。”
说完看了看老六阿哥。
老六阿哥瞬间明白了:“平王是想做这门生意?也行啊!”文房四宝置办起来也很花钱,这也是门生意。福彭之所以拉着弘杲说这个,自然是平王府想和自家联手。
老六阿哥说:“回头把他们家请来咱们家玩一天,咱们家也有不少书,到时候互通有无,是不是福晋?”
老六福晋点点头:“爷说得对,我也好久没见外甥女了,她自从有了身孕就不爱出门,到时候也请来说说话。”
弘杲疑惑的是:“平王和十四叔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这好事儿能不惦记十四叔?”他的意思是十四叔向来不靠谱,做的事儿一言难尽,要不然这合作的事儿好好想想。
但是老六阿哥或许是对亲弟弟有滤镜,也可能是对平王有信心,就说:“这也行,你十四叔是你亲叔叔,都不是外人,到时候把你十四叔一家也请来。”
弘杲只能答应了一声。十四来了之后先是吐槽了一通亲戚们。雅尔江阿的意思是把持一个行业,在一个行业里面精耕细作,后来连着他和一群宗室王都成功被海棠糊弄成了撒胡椒面,各个行业都掺和,东撒一点西撒一点。这还有个说头,叫做“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
用十四的话说:“这些人都被姐姐骗了!”
平王、十四、老六阿哥坐在亭子里说话,这亭子是四面都有门,放了火盆,也不算太冷,只留着靠着人工湖的一扇门没关,一群人欣赏雪中湖景。临近过年,天空又飞扬起雪花来,看样子似乎一时半会不会停。
平王说:“您也不能这么说,姑姑她自己都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
十四冷哼:“那是我姐姐有心眼,她跟咱们说她要做茶叶生意,卖那个叫什么黏糊糊可可和喝起来跟中药似的咖啡,可是她让十一哥去卖糖,糖啊!我听说喝咖啡必须有糖,你说他俩这招数你服不服?”
十四越说越生气,他最气的是姐姐发财还不带他!
他嘟嘟囔囔地控诉:“还有他家隔壁的那个保按,姐姐给他支了几招,卖油!什么桐油、蓖麻油、椰子油、棕榈油,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和油以及油脂相关的是他家去做,我光听着就觉得油水丰厚。”
老六阿哥问:“你去找你姐了吗?”
“没。”
“没有你嚷嚷什么?你都没去,你要是去了她不搭理你有额娘替你出气,你没去你有什么可嚷嚷的。”
十四委屈,他是弟弟啊!当姐姐的怎么不照顾弟弟。嘴上说:“我等会就去,我也学着那些人,多掺和一些,虽然本钱薄了,但是赚钱的渠道多了也挺好的。”
老六阿哥叹口气,这笨弟弟都不知道怎么说他才行。
不过转念一想,就是不笨才没到处嚷嚷,妹妹这一招也是阳谋,多投资防止在一个行业里面做大,也确实规避了风险。大家不是看不懂,而是看得清清楚楚也要往这个坑里跳。
毕竟都没长前后眼,谁能说得清楚这里面有什么风险,万一经营不善,那可真是要喝西北风了。
所以都在积极了解各个行业,希望能你在两到三个行业里投钱,这样也不至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十四从老六阿哥家里出来后打发十四福晋带着孩子们回家,他则是拐到了海棠家里。
门口的门子赶紧请他进去,刚进前院就发现这里有不少面生的人,这些人都认识他,看到了他赶紧请安。
十四点点头,从前院绕着就往后院去。这时候带路的就是太监了,他问:“前面的是哪里的官儿?”看着有些官威在身上,但是又都是些年轻黑黢黢的后生,觉得是官儿,八成是外地的官儿。
太监回答说:“是水军衙门的官儿,都是京旗出去的,趁着回来过年来给我们主子请安,我们主子就让公主去接待他们。”
十四点点头,他听说要给水军提一提地位,以前水军比步军差一点,更别说和骑兵比,现在水军熬出来了,据说要在三个港口设立三位将军,负责港口的军政大事。这三位将军和驻守在各地的将军一样都是一品官,这样一来各级官员都往上升一升不说,里面还能再塞一些人进去,可谓是皆大欢喜。
十四的心思一动,想着看能不能把自家的孩子塞进去。
勇宪王府的后院也是分左中右三路建筑,是标准的宗法庭院格局,修建的很素雅,后院正房全是依照着海棠的爱好布置的。这三路建筑中间有小门连接,关上门就是三处大院子,彼此不通。
海棠和扎拉丰阿住在中间,西边给了莹莹住,东边是弘阳夫妻带着孩子们居住。
十四来的时候海棠搂着安康给她讲故事,安康红袄红裙子红棉鞋,看到十四进门就从炕上跳下来高兴地跑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