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农田里,雍正穿着汗衫长裤,把裤腿卷到膝盖处,拿着铁锨跟着大水漫灌的水流在田埂上走着。穆禄也是一样打扮,只不过他两脚都是泥,遇到田埂漏水需要他赶紧去堵。
雍正听了就冷哼一声,问他:“你想去吃席啊?去吧,这里不留你了。”
“哪有!吃席这事儿常有,但是种庄稼就不一样了,人哄地一次,地哄人一年,种地这事儿马虎不得。”
雍正再次冷哼了一声,这次听着情绪好了不少。穆禄不敢再说,认真地盯着水面。
这时候弘阳走来,看了水面和地头的距离,立即说:“你们怎么还有心思说话。”
说完赶紧提着锄头踩着田埂跑得飞起,一边跑一边跟地头的太监喊:“赶紧堵着进口,浇下一块地。”
雍正跟穆禄说:“回去。”
两人走到水渠边的时候下一块地开始浇灌了,穆禄小声问弘阳:“表哥,这块地没浇到头呢,怎么就不浇了?”
弘阳说:“是没到头,但是水流你挡不住,要是真的浇到地头再堵住,剩下的水一股脑冲破田埂冲到路上去。这时候断水,剩下的就能冲到地头,不会冲破田埂,还能把所有的苗儿都浇了,省水又省事,简直是一举两得。”
这就是雍正喜欢弘阳的地方,这孩子不仅愿意下力气干活,还愿意总结,他自己总结了很多干活的技巧,还愿意请教那些老农。虽然都是外甥,穆禄就是个公子哥,弘阳才是好孩子。
他对自己喜欢的好孩子很偏心,就对太监说:“前几天用火车送来的哈密瓜切了给弘阳吃一牙,这东西性寒,不能多吃,尝尝味就行了。”
雍正是这么说,太监们不能这么办,就切了一个瓜全部端来。弘阳给雍正拿了一牙,又给了穆禄一牙,最后自己才拿起来吃。
这时候趁着雍正查看别的庄稼,穆禄小声问:“表哥,真的不去五阿哥家吗?”
弘阳看看太阳,说:“这会儿肯定开席了,赶去也是吃剩饭,别去了,今儿这地要浇到下午呢。”
弘历家今日高朋满座,弘历自己在外面迎客,弘晖弘杲他们都来了,弘阳一直没来。
弘历就回屋子里问弘杲:“怎么没见九姑妈家的人?”
弘杲说:“怎么没见?姑父在啊,和伯王叔王他们坐着呢。后院嫂子也在啊,就是弘阳哥哥不在,他和穆禄兄弟被皇阿玛抓了壮丁了,这会说不定还在地里干活呢。”
弘历点点头。
弘晖问:“老五,什么时候上菜,大家都等着呢。”
弘历笑着说:“对不住各位兄弟了,马上,马上就上菜。”他跟管家说:“开席吧。”
管家赶紧派人去厨房说一声。
弘历又去长辈们的屋子里,重点是要去叔叔们的席位边说一声怠慢了。
这时候老五阿哥正站着跟大家展示自己的身材,自从不天天吃席之后,他也确实瘦了不少,和以前肥肥的模样相比好太多了。
老五阿哥拍着肚皮说:“怎么样?还行吧。”
十阿哥说:“这个夏天您只吃瓜果梨桃,说不定更瘦。”
老五阿哥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吃肉嘴里淡,还是要吃肉的。”
十一阿哥看看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的九阿哥,忍不住说:“看看五哥,再看看你!”
九阿哥立即嚷嚷:“你怎么不说看看你,你一直瘦,哥哥我一直胖,怎么了?你看不惯吗?”
十五阿哥赶紧说:“好了好了,别吵架,让小辈看着不像话。”
弘历赶紧插话:“各位叔叔,饭菜好了,这就上菜。刚才怠慢了……”
九阿哥立即嚷嚷:“别说怠慢不怠慢,先把你儿子抱出来给我们看看。”
一桌子人都起哄,弘历立即说:“您各位略等等,这就去。”
弘历走后,老九就跟旁边坐着的老六和扎拉丰阿说:“听说他们家小阿哥的命格好,贵不可言。”
老六阿哥说:“什么贵不可言,奴才们奉承主子的话听听就算了,要说真的贵不可言,在座的哪个不贵?咱们都是圣祖爷的儿子,有人贵得过咱们吗?”
这话题也就到此打住。下午月娥带着孩子们回家,弘阳已经回来了,在园子里摘桃。他让人把洗好的桃子一点点喂给两个正学走路的庶子。
这时候百寿跑来,大喊着:“阿玛,我们回来了。”高兴地扑上去抱着弘阳。
弘阳自制了一个摘桃器,就带着百寿摘桃,父子两个相处得甚好。百寿还惦记着姐姐和祖母,把一些大桃子拣出来要给姐姐祖母留着。
弘阳就说:“不用留,你吃了吧,剩下的做成果脯和酱,让她们吃酱怎么样?”
这时候弘阳的太监兴高采烈地跑来,高兴地喊:“爷,爷,公主回来了。”
莹莹笑着走来,百寿高兴地喊了一句姑姑,就被抱着在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莹莹又把在树荫下啃桃子的两个小侄儿每人抱起来亲一口。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这就是个陌生人,立即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莹莹立即把两个侄儿交给他们的乳母,火速逃离现场,小孩子简直太可怕了。
百寿就埋怨:“我姑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老喜欢亲人家脸蛋子。一言不合就抱着啃。”
莹莹板着脸佯装生气:“我这是跟你关系亲近才亲亲你,要是别人我还懒得看一眼呢,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好。”
弘阳问莹莹:“这次回来住几天?”
莹莹回答说:“住半个月,我这次带回来几个洋人,刚安排到理藩院去了,我要派人盯着他们,免得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带他们回来干吗?”
“带他们看看火车啊!想卖出去必须让人看看啊,不仅看,也要体会一下。”
“看的结果如何?”
“自然是很稀罕,从坐上车到现在都晕乎着呢。他们答应先钱后货,最快年底给咱们送金银铜来。现在就是正扯皮说贵,让便宜点。”
弘阳笑着说:“这消息还不把十一叔乐疯。”
莹莹回答说:“十一叔乐不乐不知道,但是户部的官员乐疯了,觉得铜的事儿不用发愁了。可是刚才我看着大哥和十一姑妈愁眉苦脸,我一问才知道,他们两个想法子用纸钞代替铜板呢,现在不缺铜了,看来户部官员更不同意了。”
弘阳问:“这么说这些洋人见过舅舅了?也见过大哥他们了?”
“大哥见他们了,但是舅舅没见。舅舅说这些人不过是商使,算不得一国使节,没那资格去拜见他。对了,法兰西的国王还给舅舅写了封信让人捎带来了。信上说以前玛法在世的时候和他们写过信,他们还有人在巴黎,巴黎就是法兰西的国都,在巴黎为玛法著书立传。信上说要延续两国友谊。”
“舅舅怎么说?”
“舅舅说他在鬼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洋鬼子没好人,这时候扯交情,八成是让咱们帮着他们坑英吉利呢,谁不知道他们两家不对付,让我提防着他们。对了,还有些欧罗巴小国送了些礼物来,他看完之后很嫌弃,嫌弃金玉堆砌俗不可耐,让内务府收着压箱底了。”
这时候扎拉丰阿终于回来,他和一群老阿哥喝到现在才散。弘阳和莹莹赶紧去接,扎拉丰阿喝醉了,路都走不直,被英儿的丈夫福彭送回来。
弘阳扶着扎拉丰阿去休息,福彭要走,被莹莹拉着说话。
莹莹问他:“你这会有急事没有?没有咱们就聊聊。”
福彭就说:“怎么不急,五阿哥让侄儿送各位长辈呢。”他是弘历的伴读,尽管一直远着弘历,但是身上的标签很难洗掉。弘历也喜欢使唤他们这些伴读,有事儿没事叫到一起说话,这种时候自然是紧着他们使唤,加固他们身上的标签。
福彭嘴上说要送各位老王爷,但是屁股跟扎根了一样没动,陪着莹莹说话。
莹莹立即说:“你别去了,舅舅他们有人送,我有笔买卖找你做。”
福彭笑了起来:“侄儿就是个闲人,在家读书读得不通经济,不会做买卖。”
“你听姑姑说完啊,我找你们家的书坊刻印书籍,这书籍是每月一本,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一直刻印下去,名字我都起好了,叫《寰宇一世界》。主要介绍外洋各国,讲讲他们的历史和贤人这些,也讲讲最近的事儿,让国内百姓看个乐子。日后大家议论起来不只有爪哇国,还有别的国家。”
福彭觉得这主意不错,点头说:“可以啊,您有要求没有,侄儿这两天先让人给您做一本样书出来。”
莹莹点头:“今儿我让人送点文章给你,你先刻印着,我在京城要待半个月,这半个月内你给我弄出来就行。这书一定要好,不能太应付。”
福彭笑着说:“您放心,这书肯定有人买了收藏,关心世界的人多着呢。而且这买卖一直有,可谓是聚宝盆。无论从公心还是私心我们家都不会应付,您放心,拿出最好的纸最好的工匠,保证您满意。”
福彭也不急着走了,坐着和莹莹聊了起来,弘阳把扎拉丰阿安置睡下后来到堂上看他们姑侄儿说得高兴,觉得今儿要留福彭吃饭了。
第663章 新商机
海棠在出去一个半月后回京城,整个人又黑又瘦,眼窝深陷身子疲惫,她带人走遍了黄河北岸的几个省,每天都奔波在路上。
可是安康还是那个壮实的宝宝,虽然皮肤被晒得黢黑,却黑得发亮,一笑两排大白牙和黑人似乎没什么区别。
在她欢笑着奔向莹莹,伸着两只胳膊要抱抱的时候,旁边的几个洋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小声问莹莹:“殿下,这是您兄弟的女儿?”
莹莹生气地说:“收起你们脑子里的想法,这是我哥哥和我嫂子的第一个孩子,是我们家最尊贵的第三代。”
“哦,上帝……”
“她这是被晒黑了。”
这些人立即闭嘴。
安康问:“这几个怪模怪样的人哪儿来的?”
莹莹说:“这些人是西洋来的,是来拜见你玛法的,和你玛法交流一些西洋画的画法。”
安康不在意,在她眼里洋人就洋人,多看他们一眼算自己好奇心旺盛。
此时她甚至不用转身光听脚步就知道玛法来了,高兴地大喊:“玛法。”欢乐地跑去抱扎拉丰阿。
扎拉丰阿一边搂着她一边说:“咱们是大姑娘了,要稳重,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让人抱,玛法都抱不动你了。你祖母呢?”
“陪着舅爷说话呢,这次我跟着祖母走了很多地方,她总结了一本书那么厚需要改的问题,两人在念叨这些呢。”说完她叹口气:“唉,才区区几省都有这么多事儿,要是把全国走完,祖母能愁得头发掉完。”随后高兴地说:“玛法,我学会骑马了。刚才舅爷说让我去上驷院马场选一匹好马。”
上驷院马场养的是内务府的马,准确地说是皇家的马,里面有不少良种。扎拉丰阿问:“让你亲自去?到时候让你阿玛跟你去选还是……”
“当然是玛法咱们去啊!就在京城北面,骑马去一天能来回。”
扎拉丰阿就是个闲人,孙女有事自然积极响应,高兴得连连点头。这时候百寿听说姐姐回来了,高兴地跑来,姐弟两个拉着手去给额娘请安去了。
几个洋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今天见到海棠的机会不高,就询问扎拉丰阿:“请问,我们明日什么时候能见到尊敬的亲王殿下?”
考虑到海棠刚刚出了个长差,扎拉丰阿觉得按照以往的惯例会让海棠休息几日。就说:“明日不行,明日其他爷们要来给我们家格格请安,你们后天来吧。”
这些洋人就告辞回到了理藩院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开始准备,打算后日给这位能影响皇帝的女领主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们在这里没少打听事儿,别人说这位是个藩王,他们问什么是藩王,最后的理解就是藩王是他们那里的领主。一处富裕辽阔土地的领主,有钱还有战绩,处处受人尊敬,一定要去拜访。
加上本地人对海棠的评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的理解是第二位最有权力的人。迫切地想见到海棠,毕竟雍正不乐意见他们,虽然年轻的皇子也很和气,但是皇子却没有得到第二号权力人物的称号,所以他们想见到海棠的心情就越来越迫切。
到了晚上,雍正和老六阿哥以及海棠一起吃饭。
雍正就说起洋人的事儿来,跟海棠说:“朕没见他们,不是正式来使,也没有递交国书,朕就没必要见他们。”
老六阿哥说:“我见了,就是那长相实在是欣赏不来,鼻子很大,眼窝深陷,头发还不是黑色的,把他们放在庙里能当小鬼。这些人利益为上,鲜廉寡耻,与这些人相交只能更不要脸,君子是斗不过他们的。”
雍正点头,反正他自始至终都看不上洋人。
老六阿哥说:“这些人必然要来拜见妹妹,妹妹,你想见见吗?”
海棠摇头,她自己对西洋的了解不多,这时候和洋人见面是没有惊人之语的,更没有什么建设性的主张。
她就说:“咱们和洋人没什么接触,我还是不要指手画脚了。既然下一代人都迈出了这一步,咱家不妨以他们的看法为主。”
雍正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让弘晖和他们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