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恐吓还要让他们背上各种贷,不还清是不能离开的,只要借他们的钱,子子孙孙还不完。地主们想尽办法把百姓禁锢在土地上生生世世不能离开,让他们祖祖辈辈地给自己种地。
矛盾虽然没有尖锐起来,但是民间已经有苗头了。
这些权贵们也看得清楚,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地主,是地主的同时,他们也在商人那里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一群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谈论这件事。
这些人的态度都是土地不愿意放弃,商业也不愿意放弃。
这就是上层权贵的心态,既想保持旧制度,又想享受发展的红利。
哪怕如弘历这样的人,和那些读书人乡绅走得近,在疯狂攫取他们的支持,心里还是觉得商业发达是有些好处的,毕竟源源不断的白银和各种好东西也是他喜欢的。
弘皙听他们说了半天,问了一个问题:“如果非要选一个,你们要选哪个?”毕竟不能把百姓劈成两半,一半在种地一半在做工,这是不现实的。地主是不会放百姓去做工,工厂主是不会看着大量的人口在土地上精耕细作不去做工。
大部分人说:“非要保一头,那还是保商人吧。”说这话的是年纪小的。
年纪大的说:“银子再多都是虚的,正经可靠的永远是粮食。要是没粮食了,就是有再多钱也没用,该饿还得饿。所以要保土地。”有这种想法的是弘皙弘历这些人。
在葬礼上大家争论不下,不过最后也没再争论下去,毕竟是葬礼,这些话题都是闲聊的话题,不能误了正经事儿。
此时在圆明园的御书房里面,针对这件事也在讨论。
弘晖和弘阳的想法一样,用金融手段控制地主。
弘阳说:“那些劣绅不就是想用欠债绑着百姓吗?既然如此,就让钱庄低息甚至无息借钱给百姓,他们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就留下接着种地。”
老六阿哥问:“如果百姓还不上呢?”肯定还不上,种地的百姓除了要交皇粮国税以外,还要再交地主的租子,剩下的这点钱还要顾着一家人吃吃喝喝,哪有余钱去交这笔欠债?
弘阳说:“还不起就还不起,我也没想着要从百姓手里把这笔钱给收回来。到时候欠债积累得多了,就抄了地主,肯定能抵账。”
老六阿哥觉得这孩子的招数玩得太邪门,话不是这么说的,事儿也不是这么办的。
他赶快看雍正,雍正就忍不住骂弘阳:“你个小东西无法无天,你这是坐黑庄坐得多了,又想黑吃黑!治国不是这么治的!”
弘晖和弘阳不说话。
老六阿哥等着雍正接着骂,但是等了半天,就这?
老六阿哥就忍不住说:“这么做不对。老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债是百姓借的,你也不能抄地主家啊。”
弘阳说:“我也没说用这个名义去抄地主家,到时候有的是理由和手段。对于朝廷来说,一进一出收支平衡账就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拿到民间去说,盘剥百姓的就是地主,他们吃饱了之后被宰杀了也不冤枉。”
雍正摇头,问弘晖:“你怎么看?”
弘晖说:“阳弟的办法儿子也赞成,这其实是最后的办法。正常就该先治理这些地主,他们若是愿意听朝廷的话放那些想离开的百姓离开,降低租子,不私自放贷,这都好说。如果真的不听朝廷的劝说,执意盘剥百姓,就用阳弟的法子收拾他们。”
雍正叹口气:“你们哥俩有时候办事冒进,让朕不放心,本来朕还想着这事儿将来交给你们兄弟去做。可是这会儿越听越觉得你们手段激进,还是朕来做吧。”
等弘晖和弘阳从御书房出来,弘阳就说:“舅舅他们总想好声好气地把事儿解决了,老话也说了‘夺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让地主把好处吐出来,他们愿意吗?肯定不愿意,到时候又要闹。”
弘晖说:“闹一闹有好处,哪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这样也太不讲武德,总要先礼后兵。既然他们不愿意接受皇阿玛等人的温和劝说,那就别怪咱们手下无情。”
弘阳醒了想,点了点头,两人也不聊这事儿了,一起从圆明园出来各回各家。
在他们两个走了之后,雍正跟老六阿哥说:“这件事你先拿个条陈出来,咱们再议一议。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太年轻了,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在山东的时候还想着要把皇位在弘晖四十岁的时候传给他,但是这会想着弘晖还是太嫩了,需要再磨炼。
老六阿哥应了一声,就说:“那行,回头弟弟弄好了给您送来,这会就先走了,今儿有回城去葬礼上转一转。”
雍正想了想,就说:“去吧,不去反而不好看,等会儿朕也打发人回去替朕祭祀。”
老六阿哥问:“祭祀完了要不要去一趟大哥那里?”
雍正想了想,点了点头,就说:“嗯,行。”
等老六阿哥离开,雍正问苏培盛:“弘晖呢?”
苏培盛赶紧回答:“大阿哥回家去了。”
雍正脸色不好看:“朕这里忙得脚不沾地儿,他还有闲情逸致回家歇着!把他叫来……等等,先让他去他大伯家一趟,替朕看望一下他大伯。”
苏培盛赶紧应下,看他没别的吩咐了,这才利索的出去传话。
快傍晚了弘晖才来,刚进门雍正就埋怨他:“你可算来了,朕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来给朕分忧。你倒好,一出去就是半天,怎么不吃晚饭的时候再来。”
弘晖都不知道老阿玛为什么突然不讲理了,赶紧笑着请罪,就说:“儿子也想早点回来,可是大伯那边儿看着不太好,今儿太医一直忙活,儿子去的时候他还在昏迷当中,好不容易几个太医才把人给弄醒,儿子就陪着说了会话才回来。”
“哦?”雍正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弘晖皱眉:“太医说大伯不太好,最迟今年年底就要给他办大事了。”
雍正叹口气,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也不错了,比起你其他几位叔叔他都算高寿。”
弘晖点头,又说:“今年咱们家吃白席的事儿恐怕不少,儿子听说大姑妈和五姑妈身体也不行了。”
雍正能说什么?这种事儿都是命啊,拦不住!他站起来,旁边苏培盛虚虚地伸着手扶着。雍正就说:“这些事儿要看开点儿,老的一个个去了,小的一个个出生。此消彼长,人间大道。你大伯那边太医说得肯定吗?”
弘晖点头:“肯定,他们说大伯那边回天乏术,主要是大伯年轻的时候爱喝酒,喝得太多肝已经不行了。用太医的话说,这会儿都病是前几十年惹来的,想要这二五年治疗几十年前留下的病根是万万治不了的。”
雍正叹气:“当初他喝酒的时候圣祖都说过他,他就是不改!罢了罢了,人都是要死的什么死法无所谓。”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心口还有点疼。就对弘晖说:“都这会儿了,朕这里也用不着你了,你明天早点来。对了,这几天你额娘一直唠叨着要见你,你去后面见见她。”
弘晖应了一声退出书房往皇后居住的杏花馆去了。
雍正在儿子退出去之后,立即捂住心口,旁边的苏培盛吓得魂飞魄散,赶快扶着他,嘴里带着哭腔说:“您这是怎么了?奴才这就叫人把大阿哥叫回来。”
“别叫他,别叫弘晖。”
苏培盛只得赶紧扶着他到榻上躺着,问雍正:“奴才这就叫人去请太医?”
雍正吩咐:“悄悄地,别惊动别人。”
苏培盛赶紧到门口叫了个太监,小声吩咐几句之后赶紧回来。回来之后颇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先去拿急救的药丸,还是先弄点水给雍正喝下。
雍正看他那左右为难的样子就说:“无妨,无妨,朕这事到时候了。”
这话把苏培盛吓死了。
“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您这肯定是累的了,多歇息就好。”
雍正心想:这大概是犯心疾了!
康熙有心疾他是知道的,如今八成轮到他自己了。
到了这时候,他不得不考虑权力过渡的问题了。
第708章 教子侄
弘晖到了杏花春馆,这时候不太热了,皇后正准备出门走走。
杏花春馆又叫杏花村,前面就是雍正种地的地方,是一处精舍,看上去普普通通,论总体环境不算最好,但是却是后宫人人想住的好位置。因为这位置就守着前面的一片农田,雍正干完活直接来休息吃饭,地理位置是最好的。
弘晖来了之后皇后有些纳闷,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弘晖心想大概是皇父为了支开他随意找个理由说额娘要见他,就笑着说:“这不是下午没事儿了来给您请安嘛,最近天气热,您这里缺什么吗?儿子寻摸了来孝敬您。”
“我这什么都不缺,这么热的天你在家里待着就行,别乱跑,小心中暑了。”
皇后心疼儿子,对着弘晖殷殷嘱咐了一会儿,又让人去前面农田的田埂上摘了甜瓜给弘晖吃。
弘晖看着切好的甜瓜,笑着说:“这事儿让皇阿玛知道了又要骂。”
皇后想起雍正宝贝这片农田的模样都想笑,她说:“难道他种的这些瓜还不能让你这做儿子的吃一个?尽管吃,吃你老子的瓜他不会生气的。”
弘晖在皇后这里陪着说了半天话,母子两个又一起吃了晚饭,弘晖趁着天还没黑动身回家。他在园子里遇到了要出去的太医院院判,弘晖就问:“今儿怎么是你进园子了?谁生病了?”
弘晖压根没往雍正身上想,因为刚才他还见了雍正。他以为是年贵妃母子几个病了,这会儿不过是随口一问。
院判回答说:“刚才皇上召见臣,询问大王爷的病情。”
弘晖也没觉得反常,就嗯了一声,他知道老大阿哥的病情,也没多问,就说:“原来如此。”
说完就上车离开了。
雍正在御书房喝了药,晚上也没有挑灯批复折子,早早地睡下了。
他心口还有些不舒服,刚才被太医扎了几针,现在觉得好多了。
躺下去之后雍正睡不着,睁着两只眼望着床帐。他这会儿脑子里面把弘晖以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星星点点全部回忆了一遍,在心里反复评估弘晖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如果说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就是对继承人的激进风格抱有一丝犹豫。
他放心不下的原因就是弘晖比他还要激进。
老话说治大国犹如烹小鲜,对火候的掌握特别重要,快不得慢不得。而弘晖一旦做事就雷厉风行,压根不打算慢。
想到儿子有时候和自己行事风格如出一辙,自己刚刚继位的时候也是大刀阔斧地改革,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就很难评论,他自己能成功,复制到弘晖身上就不一定了。
雍正叹口气。
不论放心还是不放心,眼前就这几个儿子,扒来扒去就弘晖最合适。
他默默想着:兴也天命,亡也天命。一切都看天命吧!
睡觉前还觉得一切都看天命,但是醒来之后觉得这大好家业万里江山不能就这么没了,他应该趁着自己活着的时候多教育弘晖!
于是他一边瞒着自己的病情,一边把儿子提溜来干活。
弘晖自己都吐槽:说好的让我休息半个月呢,这才休息了两天,甚至两天都不到,怎么就又把我叫来了!
他甚至觉得肯定有人进自己的谗言了!没人进自己的谗言为什么皇父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因此看几个弟弟都带着审视,尤其是弘历!
在弘晖努力干活,看几个弟弟都像嫌犯的时候,雍正约着海棠见面,两个一起去福海钓鱼。
福海的湖心岛就是雍正的寝宫,两人找了个凉快通风的地方,坐在小马扎上开始钓鱼。
水边蚊子多,雍正怕热,自从当年他中暑之后就一直畏暑。尽管这样,然而每年夏天衣服都是穿得板板正正,里面一层外面一层,夏天穿这么厚每年都生痱子,不过这样穿也有好处,好处就是这时候蚊子不叮他。
海棠的衣服是九分袖,手腕在外面露着,脖子和手腕一直被蚊子叮。
海棠一边等鱼上钩一边时不时拍蚊子。
在这个平静的夏日午后,雍正说了些闲话就话锋一转,跟海棠说:“妹妹,哥哥犯病了!”
海棠听了忍不住皱眉,还有些纳闷!
“您犯病?犯什么病?”
雍正回答:“自然是和汗阿玛一样的毛病,心悸这些。”
说不定将来他也会和康熙一样,病情急速恶化,紧随而来的就是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