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意地说:“你妹妹当时给桂枝和十四讲过故事,我也听了。她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灵气充足,人是可以沿着大树到天上的。后来绝地天通,人神之间没来往,凡人就飞升不了了!这是正经有记录的,像你们读的那什么《史记》,这是不是正经书?这里面也写了。所以神仙是有的,但是自从三皇五帝之后飞升的事儿是假的。”
雍正和老六阿哥对视一眼,老六阿哥说:“额娘,不只是《史记》,《尚书》里面也记载了。”
老太太得意于自己的记性,那是好多年前海棠给弟弟妹妹讲故事时候说的话,她还清楚记得呢,比宜太妃这个老糊涂强多了。她就说:“是吧,我说我没记错吧。”
雍正故意找茬:“按照您的说法,绝地天通之后人神不来往,后来香火鼎盛的神仙不都是在绝地天通后才出现的吗?像是玉帝,像是一郎神,像是外面香火很旺盛的荡魔祖师。这怎么解释?”
“你妹妹说过,说他们不挨着,以前先民们知道的天帝是大荒中的至尊,玉帝是天庭的至尊,他们不是一家的。天分三十六重,下面十一层是大荒,上面才是天庭。靠着白玉京上下连通。那句诗怎么说的‘天上白玉京,十一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他们不是同一片天地,自然有不一样的至尊。
这些神仙是早都有的,就是每个地方祭祀的神仙不一样,后来传播广的香火就旺盛,这也是有定数的。”
老六阿哥想笑,这分明是妹妹在哄老太太啊!
雍正说:“朕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雍正心里想着,造神最厉害的人肯定是妹妹啊!看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老太太总结陈词:“大荒去天庭靠的是白玉京。人间去大荒靠的是大树,人家的白玉京没倒,但是咱们的大树被上古人皇砍倒了,所以啊,飞升这件事没戏了!别瞎吃什么药丸子,有那功夫你还不如溜达溜达呢。”这就是她自己的理解,说起来还有点逻辑通顺的意思。
雍正点头,和一个老太太没什么课争辩的,就说:“您所言极是!”
晚上从畅春园出来,雍正送老六阿哥出门,老六阿哥就问:“您还炼丹吗?”
“不炼了,炼丹是想多活几年,是怕朝局有变化,现在有个好儿子比好仙丹都有用。”他跟老六阿哥强调说:“朕一言九鼎,不炼了,你放心吧!”
放不放心真不好说,毕竟听其言观其行,看日后吧。
这事儿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到了月底弘阳回来了。
因为九月下旬是海棠的生日,海棠没让弘阳回来,弘阳还是一连几天都派人送寿礼回家,加上家里又有了一小儿子,他人不在家,但是家里的一举一动都知道。
月底能从大营里出来,就快马加鞭跑回来给父母请安,再看看小儿子。
他回来的时候海棠不在家,弘阳就先去稀罕了一下小儿子,跑来和扎拉丰阿一起说话,顺便商量一下满月怎么过。
扎拉丰阿说:“你额娘的意思是不要大办,就把至亲请过来见见面就行了。毕竟你媳妇儿的玛法没了,你大舅舅也没了,两家都是热孝,不好大操大办。”
弘阳有些失望,忍不住说:“行吧,人生得意的时候不多,偏偏每次得意的时候都是大喜伴随着大悲。”
扎拉丰阿点头:“你能这么说可见是把日子过通透了。可不就是大喜伴着大悲吗?你刚高兴完,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阿玛,您说,什么事儿?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不算是好事儿,前几日你额娘回来在卧室里骂你半天,我帮你问了,问到最后你额娘说你不老实。所以等会她回来你小心着点。”
“诶!”弘阳脸上的笑容没了:“您这说了一半,让我这心里七上八下。”
弘阳有些坐不住:“到底是什么原因?您说说那几天前后发生的事儿,让儿子分析分析。”
“发生的事儿啊?”扎拉丰阿想了想:“那几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前一天圆明园那边着火了,听说是个管着烛火的太监不慎导致的。不过也没出什么大事,那些侍卫太监们弄了点水把火浇灭了,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什么东西都没烧着。
对了,那天你额娘不在家,她去城里看望康亲王去了,后来过了两天康亲王去世我和你额娘还去康亲王府了一趟。
你额娘念叨你就是康亲王去世前一天,你额娘从京城回来后,八成是在康亲王府里听到有人说你了。”
“哦!我和康亲王府没什么纠葛啊!他们说我坏话干吗?每次挣钱我都带着他们呢!这家人也真是,嘴怎么那么快!”回头就和他们算账!
扎拉丰阿问:“埋怨人家嘴快,那就是你有事儿瞒着你额娘!”
“没有,我干的事儿我额娘都知道!”弘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了,舅舅瞒着额娘搞了好多小动作,还特意嘱咐大家不许让额娘知道。
难道额娘知道了!
还知道自己也掺和了!
救命!
他站起来说:“阿玛,我想起来了,还有事儿没和舅舅说呢,我先去一趟园子里。”
“诶诶诶!你不刚从园子里回来吗?等会儿安康就放学了,你不检查她学了什么?”
弘阳人都跑出屋子了:“不查了,您查吧。”
扎拉丰阿把画笔放到水桶里,忍不住说:“这怎么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他养的两只狗也去世了,扎拉丰阿想着:要不养只猫?
第724章 享天伦
对于扎拉丰阿养猫这件事最积极的是安康,她嚷嚷着:“好啊好啊!猫最好了,猫猫爱干净!”
这丫头细数了猫主子的各种好处,让扎拉丰阿觉得这猫就是给她养的!
不过扎拉丰阿也不在乎这个,两人就一起和海棠商量。
海棠就说:“和我商量干吗?想养就养啊!”
安康说:“听人家说猫派和狗派不和睦,据说您是个狗派的死忠,可能不会喜欢猫猫。”
什么和什么啊!
海棠觉得这丫头就是想多了。“什么猫派狗派,只要不来打扰我,我就不会生气。”
安康就说:“行吧!放我院子里,不会来打搅您的。”说完对着扎拉丰阿眨眼睛,小姑娘天真可爱,而且是亲孙女,有血缘滤镜加成,让扎拉丰阿卡了就觉得心生欢喜。
这时候百寿回来,先来给祖父母问安,安康就说:“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的?阿玛呢?玛法说阿玛去舅爷家的园子里了,没和你一起回来?”
“阿玛在舅爷跟前忙呢,让我来跟祖母说他今儿晚上回来得晚,让您一位不必等他。”
海棠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用管他,你们先去给你们额娘请安,再来我这里吃饭。”
姐弟两个蹦跳着出去了。
扎拉丰阿跟海棠说:“今儿伊都立来找奴才,约着明日回城陪他买东西。”
“买什么?去呗,你跟账房说提点银子,看上什么买了就是了。”海棠觉得这人莫名其妙,难道花钱还要先跟自己说?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伊都立的儿子不是娶了十三爷家的格格吗?他家要准备聘礼了,所以约着奴才一起去看看。奴才心里在琢磨着这事儿呢。”
“哦,这事儿啊!”海棠掰着指头算了算:“大哥去世,作为侄女,十三弟家的小格格守孝一年,也就是说明年出嫁,人家这会开始采买聘礼也说得过去。不过这婚事我不看好,我都说了不要这样结亲,无奈十三弟妹想把女儿嫁给她姐姐家的孩子,图一个亲上加亲,觉得外甥能对她闺女好。”
海棠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赞成。
扎拉丰阿苦笑起来:“格格,这事儿您就不该多说话。您看看您当时举的什么例子?奴才听了都觉得您这例子举得不好。”
“我举得有错吗?衍潢娶了一公主家的孩子,没孩子!我这例子怎么了?”
扎拉丰阿搂着海棠的肩膀:“不是,显亲王家没孩子,不单单是显王福晋没生,显王的其他侧福晋侍妾也没生啊!您作为亲姑姑怎么能举这例子。也就是十三福晋好脾气,要不然换个人就跟您急!”
海棠说:“我是管不了他们了,想来想去自家还是能管的,反正我立下家法,往后咱们家的孩子议婚前要倒查五代,有血缘关系就不能成亲!”
扎拉丰阿看海棠就跟忠臣看昏君一样。
海棠就说:“近亲繁衍有违人伦,我告诉你,这样结合的孩子容易生病……”
“还容易畸形,还容易夭折,还会得奇奇怪怪的病!莹莹早说过了。她还说过洋人里面有的国王是什么哈布斯堡大下巴,就是地包天。”
“对啊,所以咱们家要立下这种规矩。”
“可是”,扎拉丰阿说:“莹莹说的那种是逆伦出来的,比如兄妹结合,叔侄成亲,咱们这里又不会。”
海棠拉下脸:“你就说我立的家法行不行?”
“行行行,您说什么奴才都听,别生气,不值当的。再说了,奴才也不是为了这个跟您抬杠,咱们家您说了算,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奴才是说明日回城里,要不要看到合适的给咱们家安康攒一些。毕竟现在四个孙子一个孙女,孙子多了不稀罕,所以奴才有好东西就想着孙女。”
“买点吧,提前准备了也好。”
海棠说完疲惫地歪倒在榻上,扎拉丰阿就开始献殷勤:“格格哪里不舒服,奴才给您捏捏。”
“这只手写了半天字了,有点酸。”
“好嘞,奴才给您揉揉。”扎拉丰阿一边揉一边问:“要不然让孙女他们在他们额娘那边吃饭算了,奴才看格格累了,不如早点吃了早点儿休息。”
“不行,我在家的时间不多,趁着这一会问问他们学了什么今儿经历了什么,总要养育子孙啊!哪里能放任不管,不能在外面对这人家的子孙叭叭叭地教育回来对他们放羊!他们阿玛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要不然派人叫回来?”
“不用,等他回来,我就不信他一直不回来。”
在雍正寝宫的餐厅,雍正给弘阳夹菜:“你不用怕,你回去就这么跟你额娘说,你说你额娘只要敢动你一指头。舅舅就把你大哥打一顿。再跟你额娘强调这是朕说的!她一准会停手的。”
弘阳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自己呛得嗓子不舒服,赶快喝口水冲一冲。
“哪有这样的,要是让大哥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觉得咱们拿他做筏子。”
“你大哥也不无辜,他把朕的炼丹炉给砸了。砸完之后跑到你额娘那里求庇护,这事儿朕还没和他算账呢。所以你额娘揍你朕就揍你大哥。”
“舅舅,您对我可真好。”
“朕活了这一辈子就活你们这些晚辈,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啊!只要你们好好地,朕就无所求了。”
晚上弘阳告别了舅舅的挽留,回家后进了后院。
前院和后院中间有一条海棠大道,种满了高大的海棠树。两排树旁边是两排粉白色的墙,南边一排是前院的墙,北边一排是后院的墙。
后院墙上有两处月亮门,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东边的能直通到海棠他们夫妻的东院,西边的直通到弘阳他们夫妻的西院。
弘阳走到东边月亮门前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太监进去。
走进去没多久,就有人问:“谁在哪里?”
弘阳的太监说:“世子爷在。”
几个值夜的婆子来请安,弘阳问:“爷的额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中一个领头地说:“主子在吃三顿饭前回来的。”这意思是晚饭前回来的,现在是秋季,白天短夜里长,天黑得早。弘阳估算了一下时间,就知道回来好久了。
他没再说话,带着人提着灯笼去了父母起居的院子。
没想到大门还没关,门口站着一个太监庆幸地说:“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主子一直在等您呢。”
弘阳点头,深呼吸进入了院子,本来想往上房去,经过厢房的时候,听见西厢房里面有扎拉丰阿的说话声,他循着声音到了厢房门口,看到父母一起涂抹着一幅画。
弘阳就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一直默不作声。
站在门外,他能看到父母都有了些沧桑。看身形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也不知道他们还能陪自己多久,自己又能侍奉多久。
弘阳心里盼着一直侍奉他们,小时候他就跟海棠说“我生一堆儿子孝敬你们”,都当他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然而一天又一天,时间悄悄过去,父母开始变老,这是最可怕的事儿。
他在门口坐了好长时间,直到里面夫妻两个有商有量地把一幅画给涂抹完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才起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