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陪着祖母吃了。您和阿玛你们吃了吗?”
安康说:“没有,我们等您呢。”
莹莹说:“哎哟,这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回来陪着你们吃,这会儿天都要黑了,把饭菜端上来吧,我再跟着吃点。”
海棠考虑到莹莹会回来得晚,所以晚饭准备得也晚,这个时候晚饭还没有准备好呢。
莹莹就说:“我看着小侄儿要睡着了,不如我抱着他给嫂子送去,顺便也见见嫂子。”
海棠点头:“去吧。”
乳母赶紧把毯子拿来,莹莹抱着永琦要把他放到毯子里,小家伙开始哭,莹莹哄着说:“乖,咱们在毯子里面睡,姑姑把你抱到你额娘身边,乖啊,听话,不哭不哭。”
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孩子裹严实了,外面的侍女们手持玻璃罩子的提灯,几个乳母簇拥着莹莹,一起往西院去,扎拉丰阿和海棠跟前剩下四个孩子在玩闹。
莹莹小心翼翼地抱着侄儿到了嫂子的院子里,姑嫂两个热情地说起话来。
月娥带着莹莹把小孩子安置睡下后拉着莹莹说话。
“妹妹坐,本来我这会儿该去额娘跟前伺候,等着妹妹回来咱们一起亲热地说话,无奈何咱们家亲戚多,刚把人送走,拖了一会还没去呢,妹妹反而把琦哥儿送回来了。”
莹莹给家里人带了礼物,别人的都可以晚点给,但是这位嫂子的要早点给,所以也想坐下来说会儿话,招呼着外边跟着自己的侍女:“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让你们把礼物拿出来,福晋的这一份送来了吗?”
外面有人回答了一声:“送来了。”就有人捧着个盒子进来。
莹莹说:“嫂子,我这大半年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拿这个送您,您别嫌弃。”莹莹把盒子大开往前推,这是一套蓝宝石首饰。
“哎哟,怎么说这话!一家人说这个外道了。”月娥看了看,灯光下的蓝宝石十分神秘,她拿起来看了看说:“哎哟,这玩意看着好,这几颗石头都没有裂,可见是精品,辛苦妹妹了。”
说完再三谢了莹莹,让人把给莹莹做的金饰拿出来。姑嫂两个交换了礼物,莹莹觉得今日的事儿办完了,就说:“嫂子你坐着吧,估摸着额娘那边该开饭了,我陪吃去。”
月娥拉着她:“咱俩一起去,琦哥儿这边儿让乳母看好,正好路上跟你说件事儿。”
两人带着侍女往东去,前面一群人提着提灯,后面又跟了一群人。整个队伍蜿蜒走在园子里,无奈园子很大,这群人走得慢,路上就要聊点什么才不至于冷场。
月娥说:“明年要选秀了你知道吗?”
“我不操心这个。”
月娥说:“主要是山东那边儿没人提这事儿,但是京城这边为这事儿已经忙开了。今年外边的东西卖得特别好,特别是衣料。各家的秀女明年进宫,所以有秀女的人家要做新衣服,今年秋季各家都已经开始采买衣料。除了这些别的一些也卖得好,像是簪子啊这些,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很多人家现在开始走动了。”
莹莹知道每次选秀前少不了有人跑关系,有一些人家是不想让自家的秀女选上,提前托人给宫里递话,目的让孩子自行婚嫁。有的就是想把孩子塞到宫里和各个府邸里做贵人。
虽然目的不一样,但是想要达成目的都要付出一些代价。要么是付出人情,要么是付出实物,总之年底送礼的人又多了。
月娥接着说:“咱们家有不少亲戚已经开始往这边递话了,额娘又不耐烦这个,所以这些人都来找我,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支应着,刚才才送走了一家。”
莹莹把自己的亲戚算了算,忍不住说:“认真说起来咱们家可没几门亲戚,来的是谁家啊?”
月娥说:“是乌雅家,舅爷庶子家的孙女要参选。”
莹莹一下子明白了:“他们家有太后在宫里,要是求咱们照应一下她家的姑娘,怕人家欺负孩子,这倒不必,毕竟没人敢欺负到太后娘家头上去。天快黑了才走,只怕他们眼光不低所求不小。看上谁了?”
“当然是皇子啊!看上大阿哥了。”
莹莹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月娥就说:“这不是难为我吗?她们是太后娘家,难道让他家的女孩给大阿哥做侍妾?这也不合适啊!再说了,我是谁啊,我能左右大阿哥府里进什么人吗?大阿哥的事儿也只能祖母和舅母去管,我算哪棵葱啊!我把人哄了半天送出去了。”
莹莹都快同情嫂子了,天天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啊!
免不了问:“现在递话的难不成都是这些看不清楚斤两的?”
“也不是,董鄂家的人就很明白事儿,董鄂家今年有三个小姑娘参加选秀,他家的人来找额娘,说是不求孩子有出息,想求个撂牌子回头寻个普通人家做亲家。这事儿额娘安排给我了,我回头找舅妈说话,把这事儿求一求舅妈就得了。”
她们姑嫂在路上说话,海棠这边听太监说饭菜已经好了,就打发几个小孩子去洗手洗脸。
这时候扎拉丰阿就开始和海棠说过继的事儿:“格格,您觉得琦儿如何?可爱吗?”
海棠听他那口气就知道有事儿,挑眉说:“自家孩子怎么不可爱?屎壳郎说自己孩子香,刺猬说自己孩子光,我看琦儿自然是越看越喜欢,怎么了?”
扎拉丰阿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往海棠那边挪了挪,贴着她小声说:“您觉得把琦儿过继给莹莹如何?这主意好不好?”
海棠说:“不怎么样,不好!你就是吃撑了在这里闲操心。要是莹莹有这个想法让他们兄妹商量去,她没有这个想法你何必在一边儿为她打算?有的时候替人家打算多了反而遭埋怨。”
“那又不是别人,那是亲闺女!”
“你就安安静静地吃饭吧,闺女想养个孩子的时候你再积极谋划,她不想养的时候,你把孩子塞给她,她哪有时间看呀?到最后还是把孩子放在这里,她和嗣子没丝毫感情,日后又怎么相处?还不如就这么姑侄相处着,大家不远不近,这样还是一对儿好亲戚。孩子看她回来还会欢欢喜喜地跑去和她亲热,要是养了孩子,日后烦恼多着呢。”
扎拉丰阿不死心:“奴才的意思是咱们还年轻,现在还有精力替她养孩子,就跟当年太后照顾弘阳和莹莹一样。等到十多年之后,她也有儿子孝顺了,就如现在两个孩子孝敬咱们一样。”
“话不是这么说的,道理也不是这么论的。咱们那是亲孩子,而且你在旁边儿,无论如何两个孩子十天半个月都能出来和你见一面,知道外边有父母。可是过继之后母子不是亲生的,更要命的是孩子还在亲生父母身边住着,你说将来孩子怎么想?”
扎拉丰阿皱眉。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相反他对人世间的很多灰色东西很了解。
不在身边的母亲和在身边的生母,加上家里铁帽子王的爵位和这庞大的家业,假如将来爵位传承的时候再出点动荡,孩子会怎么想?是不是想着:我要是不过继出去就能继承爵位做铁帽子王?
扎拉丰阿叹口气,就和海棠说:“这事儿不提了。”
这时候外面送水进来,他下炕去洗手,洗完把湿毛巾递给海棠,海棠擦了擦手问:“那几个孩子怎么半天不回来?”
扎拉丰阿出门一看,几个孩子在走廊上打闹,闹着说自己是孙悟空别人都是妖怪。
扎拉丰阿叫着几个孩子进来:“外边黑,别磕着了,快进来。”
四个小孩子大呼小叫地进门,这时候月娥和莹莹也来了。
一群人坐在炕上开始吃饭,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四个孩子挤在一处,海棠和扎拉丰阿坐在里面,莹莹和月娥靠着炕沿坐了。
饭菜端上来,月娥给海棠夹菜,海棠说:“一家子人不用见外,坐吧。”
月娥谢了一声坐下了。
安康问:“不等我阿玛了?今天姑姑回来,阿玛必然会赶回来吃饭的。”
海棠就说:“不等他了,他就是那没笼头的马,成天不着家。”
百寿说:“阿玛今儿出去的时候说他晚上回来吃饭呢。”
海棠说:“吃你们的!饭菜都堵不住你们俩的嘴!”
这时候外面有侍女说:“世子爷回来了。”
弘阳急匆匆进来,看到一家子都坐好了,忍不住说:“你们都不等我!”
说完去门口洗手,擦着手进来。月娥已经放下筷子围着他转,最后弘阳坐在了炕上,和几个孩子挤挤,拿起筷子问莹莹:“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一会,今天先陪着舅舅说了很多进出口商行的事儿,后来又陪着祖母说了半天话。哥今儿去哪儿了?”
弘阳用筷子夹鱼剔鱼刺给几个孩子分鱼肉,就说:“这几天钱庄那边儿也在盘账,过几天就要分红,咱们兄妹俩干的差事都是一样的,年底都要算账。”
两人同时叹口气,瞬间觉得亲近得多了。
月娥就在一边说:“今儿是咱们家团圆的日子,只是不好饮酒,要不然大家都碰一杯。”
这话提醒了海棠,海棠就说:“不是有些甜水果块吗?让人开一坛,每人分一碗,喝些甜水就当是一起喝一杯了。”
月娥应了一声赶紧去门口吩咐。
总之这顿团圆饭吃得高高兴兴,全家都欢欢喜喜,吃完饭月娥带着四个孩子回西院去了,留下弘阳陪着父母妹妹说话。
莹莹说起今儿觐见的事儿:“别的事倒也罢了。公事一板一眼倒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今日舅舅拉着我说起私事,问我可愿意成亲?我说暂时还没这个打算,他就开始念叨。
倒也不是劝我成亲,而是说起了人生感悟,我知道舅舅特别喜欢长篇大论,没想到他那么能说。”
莹莹小时候就听额娘和几位舅舅说四舅舅那人是个话痨,以前觉得这位舅舅也就是离别时候嘱咐的话多了些,每次离别的时候就喜欢拉着人家嘱咐,在莹莹看来这还称不上话痨。可是今天真的见识到了,这位舅舅思维之活跃令人敬佩,简直是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得自己都插不上话。
莹莹吐槽起舅舅,弘阳也觉得最近舅舅啰唆了起来:“前天我去给他请安,他拉着我嘱咐了很多勤俭持家的话,还说要好好地教养儿孙,对了,他还跟我说别老是在乎那些铜臭之物,一定要坚持耕读传家。”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小声问海棠:“舅舅是不是越老越爱说教?”
感觉他唠叨得越来越多,话痨的时候越来越多,难道是因为老了?
海棠就说:“少在背后说你们舅舅,那是关心你们!”
这是基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前天晚上海棠才这么训斥过儿女,结果第二天自己就感受到了。
第二天中午海棠在雍正跟前蹭了一顿饭,这时候饭菜送上来,有一道梅菜扣肉,海棠觉得梅菜的味道很好吃,夹了几筷子后雍正就说:“你不能光吃菜,你也要吃点肉。长时间吃素对你身体并没有好处,你看看哥哥就知道了。哥哥一直以来都是素多荤少……”
为了能不能吃肉这件事儿,他叭叭叭讲了一个多时辰,他是在关心海棠的身体,因为海棠的身体在年轻的时候就生过几次大病,在别人眼里,海棠的身体也不算好。
这中间还举了很多例子,包括去世的老五阿哥和现在减肥减不掉的九阿哥。又开始举例证明如果不吃肉人身上没力气,不吃肉又会引发什么样的疾病。当然了,肉也不能多吃,无论是吃素还是吃肉,要讲究搭配平衡,更讲究不可贪多。
海棠心里面想着:至于吗?
本来聊三句话说完的事,你怎么唠叨了这么长时间?
不只是海棠一家这样觉得,其他人也发现了。
比如二十五阿哥。
年纪不大的二十五阿哥被皇兄的说教弄得很想搬出去自立门户,雍正对着这个弟弟紧急培训,教育他一些“要如何做个好家主”,“如何做个好父亲”等等。
和二十五阿哥一起读书的百岁也没逃脱魔爪,如果对二十五阿哥是“谆谆教导”,对待百岁,那简直是如洪水冲刷一般地灌输人生经验。
他每天下午拉着孙子讲述祖宗创业艰难,守业辛苦。
让百岁总结了一句话,那就是:江山得来不易,失掉很容易,所以一定要兢兢业业,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
就这句话被他讲得零零碎碎。又因为举了很多例子,回忆了很多往昔,这一些内容一开始听着挺有趣的,听得多了让百岁觉得崩溃。
玛法你怎么了,玛法!
甚至雍正也特意去唠叨了皇后和年贵妃。
雍正自从雍正八年生病以来,独自就寝的时候多,但是现在他热衷于晚上分别去找皇后和年贵妃一起盖被子聊一聊,而且是一替一晚上,显得雨露均沾。
皇后:并不想接受!
皇后觉得雍正像是突然抽风了一样,本来就话多,现在是话特别多。
雍正晚上反复念叨:“你要孝敬额娘照顾好几个孙子。”
皇后每次听着都想打哈欠,但是为了不吵架,她忍住了。
雍正还说:“这几个孩子都叫你一声皇额娘,回头你多费心多照顾他们。”
皇后心想:自从嫁给你之后我哪一天没有孝敬额娘?孙子是我的亲孙子,我能不上心吗?这些孩子我又不去寻他们的麻烦,回头该有的都给他们并不克扣。就咱们这样的人家他们只要自己不作死,就是再简省的日子也比外边的人日子好过。
她深知雍正的脾气,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答应,毕竟是做了那么多年夫妻了,敷衍都敷衍出经验来了。和雍正说话的时候不能嬉皮笑脸,一定要态度端正,皇后让自己每次回答的时候都是语气慎重,态度恭敬。回答的次数多了,她自己都烦了。
雍正和年贵妃说话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