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博会和他们吵起来更多还是为骆琛抱不平,如果姜淼她妈和哥不嘴欠在背后阴阳怪气,他们懒得理这一家子。
刘博也不在乎骆琛他爸在场,啐了一口,说道:“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歪瓜裂枣有什么资格说我琛哥?识相点赶紧滚,不然别怪老子让你们不得安宁。”
开大门做买卖最怕的就是有人上门闹事,姜淼他们一听这话顿时偃旗息鼓灰溜溜地走了。
刘博看着那些人的怂样冷笑,李成在一旁还愤愤不平:“要不是他们,我琛哥也是大学毕业生,这会儿早吃香喝辣住上单位分配的房子了,哪用跑南方那么远?他们一家子就没把琛哥当人,连一口热饭一口热水都不给他,还把他的屋子给占了。好听点爹妈都在,实际上个个只顾自己,琛哥太惨了。梁梦,你以后得对他好点。”
梁梦冷不丁听到自己被点名,愣了下身体往后一仰:“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看在我琛哥的份上,你当我俩闲的慌跑前跑后帮你收拾那个周婷?”
刘博说着掏了之根烟背对风口点燃,猛吸一口:“她不是和你不对付?这回工作没了,书也念不成该长记性了。”
乡镇学校家长不满周婷这种品德有亏的人教自己孩子,梁梦是知道的,不能念书是什么意思?
刘博摸了摸下巴笑了,言语间颇为自得:“我们这些人是不体面,可这城里大大小小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们都打听得到。她不就是傍上了那个谁吗?随便让一个小子跟那人的老婆报个信,想不天翻地覆都难。”
男人外面再怎么得意也架不住家里着火,虽然现在社会风气比起以往开放了不少,但大众的道德感很强,离个婚也要被邻里指点念叨很久,更何况乱搞男女关系。
周婷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扯出来都能让人诟病很久,学校还不知道她被家长抵制,倒是见识了一场原配对小三大打出手的戏码。中年女人一看就是家中娇生惯养长大没受过气的,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撕扯了周婷一顿,把人打的不成样子,这还不解气,又把矛头对准了学校,骂骂咧咧:“你们就是这么培养学生的?专业本事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勾引别人丈夫,破坏别人家庭的本事倒是了得,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没完。再不成我把全城的人都喊来,我可不怕丢脸,让大家伙评评理。”
刘博磕掉烟灰,将这事纯当乐子:“那娘们也够虎,还真天天带人去学校闹。学校领导倒是仁慈,让周婷和那娘们商量能不能和解,别影响到过几个月领毕业证。你们那老师是教书教傻了吗?整人的时候最愁手里没家伙,辛苦念了几年书没领到毕业证,这听着多舒坦。”
梁梦挑了挑眉,要说在现代社会见识过各种骚操作这会儿听到这些很难有什么反应,不过她倒是相信一个道理:老天爷没耐心了,喜欢让人遭受现世报,种什么因不用到死就能吃上果。
刘博原以为他说完这位多少能给点笑脸,没想到竟然是面无表情,他摸了下鼻头笑了:“嫂子,好歹给点反应啊?哥几个做到这份上了,跟我琛哥那事儿有谱了吗?”
梁梦耸耸肩:“辛苦了,改天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犒劳一下?”
刘博“哼”了一声:“我就说吧,琛哥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不买账。”
梁梦咧嘴笑了下,听到里面父母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
一夜寒过一夜,风也越来越烈,日子却越过越旺。
梁梦没想到的是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找到自己,待说清楚来意,她顿时哭笑不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说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固执地把她和骆琛牵连在一起。好在父母都在忙没关注到这边,梁梦让两位到别处去聊。
来人是杨展的母亲,不愧是大学教授,浑身透着雅致利落的文化气息,而另一个女人虽然已至中年却依旧苗条纤瘦,衣品好且透着一股贵气。让梁梦能准确猜出其身份的原因正是那张和骆琛像到让人无法忽视的脸,骆琛是张狂不羁的痞劲,女人是静雅的端庄。
她们要去不远处的茶庄,经过姜淼家的铺子,骆琛的父亲正好端着一盆水出来,见到女人一个手抖把盆给摔了,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倒是那女人冲他笑了笑,落落大方道:“好久不见了。”
“你,你……梦如你怎么回来了?”
女人嗤笑一声:“找回我儿子,当初我要带走他,你死活不许,我当你是真疼他,就算我背上骂名也认了,现在人呢?带出来给我看看。”
骆父一张脸顿时面红耳赤,站在那里慌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问题,他的现任妻子探出半边身子,扯着大嗓门:“你干个事儿能不能利索点,半死不活的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吼完后看到静静看着他们的女人,认出是谁,身体下意识地往店里缩,下意识地自卑让她想躲起来,只是嘴上还不认输:“怎么?见到你的老相好走不动道了?”
宁梦如漂亮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嘲讽:“姓骆的,我给你一礼拜的时间把儿子带来见我,如果办不到,到时候……”她环视一圈这个不大的小店,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梁梦跟着她们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见骆父眉头紧皱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三人在茶庄小单间坐下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钻进来,懒洋洋地落在桌子上,宁梦如将头发别到耳后,笑容淡淡:“我儿子喜欢你,你怎样才愿意和他在一起?”
第045章 45
梁梦双手交握置在桌上, 看了眼阳光所不能及的一面投下的阴影,唇角勾了勾。
三人中,无论从年纪看或是社会地位来看, 她都属于末位,依照惯例来说,她应该伏低谦逊, 连连称是,即便是面对对方这种不自知的傲慢也该忍下来, 不要让场面变得难看。
可换个角度说, 骆琛喜欢她没有得到过她的同意, 卷进这出复杂的亲情戏码也非她所愿,从头至尾都是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被莫名其妙的绑架,她不是小说中没有灵魂和存在价值的工具人可以随意揉搓。
梁梦抬起盛满灿烂阳光的眸子,嗓音清润中透着几分茫然:“我和骆琛只见过几面, 不算熟,喜欢这事说的有点没道理。”
宁梦如自从和初恋重新在一起后过的就重新过回了被人宠爱的日子,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好, 外表优雅高贵, 说话却不考虑对方, 尤其对阶层悬殊的人这点尤为明显。
“你想要什么?我们家都能满足, 不敢说条件最好,也少有人比得上, 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 亏待不了你。”
梁梦轻笑一声, 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杨母, 两人能成为挚友倒是一点都不稀奇了。她今天愿意丢下手里的事情出来,是看在杨展的面子上, 两人没那个缘分但作为朋友她十分有好感。她也承认,也许是昨天李成那番话触动了她,让她对骆琛的母亲有一点好奇,现在见了却有些大失所望。
可也再一次提醒她——她要拒绝这类人就必须有实力作靠山。
“我没什么想要的,有也想靠自己去挣。”
在当下把“嫁个好人家”当做人生成功的“铁律”中她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嫁人而后隐身到男人身后,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悬崖边,这一点在之后的几十年更为深刻。
梁梦手放在口袋里将那方圆润攥在掌心里摩挲几下,抿了下唇角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推过去,认真道:“上次骆琛将这个推给我保管,说是祖上留下来的,我每天在外面跑生怕不注意丢了,放在家里也不放心,还是您来保管最为合适。”
宁梦如脸色当即冷下来,倒是旁边的杨母笑起来:“我怎么和你说的?这女孩有自己的主意,你做这些都没用。”
宁梦如自然认得这块玉,当初她婆婆亲手把这块玉交给她,但她自小见过好东西无数怎么会看得上这个,和那个人离婚后就还了回去,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手中。
梁梦沉默一阵后才说道:“若是您见到了他了,请您帮我转交给他。我家店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梁梦多少还是能猜到宁梦如的意图,无非就是许多年没和儿子往来,现在想要补偿但缺少一个能让骆琛接受她的桥梁,所以自己就成了其中的一环,这与宁梦如是否中意她无关。现在她抽身而出,他们彼此也走上了正途,至于感情对她来说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宁梦如并不关心梁梦什么时候走的,她抚摸着手里的玉,良久才说:“我不能给他想要的,你说他会讨厌我吗?他从来没有想过找我,南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都是那个人害得,我不能让他好过。”
梁梦迎着刺眼的阳光和冷风的吹拂往回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松开,最终埋入口袋里,感受着某样东西曾经存在而后离开。
这之后梁梦再来店里帮忙是半个月之后,她难得可以按时下班,满脑子只想吃梁母做的羊肉面,她把车子停在店内门口,脱下手套抬头往前看了一眼,见姜淼一家子愁眉苦脸的收拾东西有点意外。
进店的时候见李成摸着肚子大摇大摆的出来,梁梦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
李成眯起眼“嘿嘿”一笑:“嫂子,你猜我们这两天见谁了?”
两人说话简直鸡同鸭讲,梁梦没好气,随口说:“骆琛亲妈?”
“嘿,神了啊,你怎么知道的?没想到人家出息了啊,只要琛哥回来直接飞黄腾达啊,到时候你也跟着过好日子。”
梁梦敷衍地笑了笑,李成没看到,继续自顾自地说:“替琛哥出气,我看以后他们家别想过舒坦日子了。嫂子,阿姨做饭真好吃,以后我能不能天天来吃啊?放心,我交钱。”
梁梦无奈地扯了下嘴角:“腿在你身上,我们没有把上门的客人撵出去的道理。”
骆琛自从信件发出后就眼巴巴地盼回信,黄老板买卖谈定后就安排他盯着这边的事项,每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忙的和陀螺一样,晚上还要熬夜学习,人一旦走到外面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知,高中知识显然已经不够,也让他终于能够面对自我放弃的那段岁月带给他的更多的遗憾。
黄老板很欣赏他积极勤奋学习的态度,在很多他不懂得事情上也愿意倾囊相授,尤其在解读相关决策上,久而久之他也摸索到了抓住关键信息的能力,让他在遍地迷眼的机会中选择哪个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说来多亏他的学习能力不错,从一开始听不懂当地语言,现在已经大致能听得懂也能说上两句,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了环境对他这个外来人的接纳,听到他还没结婚,有不少热心的人张罗着给他说对象,其中也不乏条件不错的漂亮女孩,他一概都拒绝了,一门心思等那人的信。
担心自己的信是不是寄丢了,他又连着发了好几封,就在他动了心思要不要回去一趟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刘凤的来信,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想着兴许是梁梦害羞不好意思给他写信,可惜的是信上都是他们几个近况,其中还提及了他妈回去的事儿。他这会儿没那个心思想丢下他的女人,把信从头扫到尾有关梁梦的只有几个字:【梁梦工作忙,闲下会到店里帮忙,没找对象。】
他寄回去的照片与思念竟然一点回音都没有,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所有的热切和憧憬。
旁人只看到高大俊挺的男人猛地靠向墙壁,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一阵风吹来手中的信飞走了,被路人拾到走过来送还给他,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向人道谢。
心从天上落到地上不过是瞬间而已。
他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吗?
梁梦本来就对他的纠缠不耐烦,是他厚脸皮不死心才让她看到自己,一旦分开,数千公里远的距离让他们之间那点脆弱的连接如蛛丝一样轻轻一碰就断了。
片刻后骆琛直起身,浓眉下漂亮的眼中浮现出冷厉的寒意,从心底翻涌上来的烈火越烧越烈,但最后终归还是折服在理智下。
冬天在这座城市慢下了脚步,没有给这座城市的建设进度带来一点困扰,他亲眼看着一座高楼的建设在敲定后,一切都按照计划铺开,他蹲守在工地,眼前出现的场景是泛黄的旧物都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大、干净、整洁的新事物。
而他就在烟尘滚滚中不得不面对人生跨越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那人身上满是陌生却又离他那么近。
第046章 46
那些人找来的时候, 骆琛身上裹满过往车辆带来的尘土,手里夹着一支烟,没抽, 任由星微火光肆意燃烧,懒散地和身边的中年大叔聊天。
又临近年关,在外待了许久的人都热切盼着回去和家人过年, 那人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骆琛将烧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嗓音淡而雅:“还没想好, 到眼跟前再说。”
“到眼跟前黄花菜都凉了, 你家在内地得提前张罗票,人多票紧张,有得愁。”
回去还是不回去,骆琛拿不定主意。
打心底来说自然是想回去的, 他要和梁梦讨个说法,他们明明说好的,梁梦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没想到分开没多久就给了他这么一记重锤。可他对梁梦的不按常理出牌又不意外, 可以说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女人越不可捉摸, 就越让他痴迷放不下。
不可否认, 他也怕一时上头回去反而断了最后一点可能,到时他和介城的联结也就此结束, 这也意味着最终他们将天各一方。他狠不下这个心, 窝囊退缩和躲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材料陆陆续续运来工地, 得找个机灵胆大的留下来值守, 你和那帮小子们熟,有中意的人吗?”
骆琛刚要开口, 从门口小跑过来的人指着外面说:“琛哥,外头有两个人要见你。”
谁要见他?
他在这座城市除了黄老板,拉人拍戏的不知名经纪人,剩下的都在这块滚翻着沙土的工地上。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扯了下嘴角,和中年男人说了声“一会儿说”迈着大长腿往出走。
工地上的人都知道他和黄老板的关系,所以对他这个外地人还挺客气,加上他没小人得志的臭德行,为人豪爽又讲理还能打,工地上那些爱闹事欺负人的刺头也不敢嚣张,人缘特别好。走到工地门口正碰到先前被他修理过的几个人,原本嘻嘻哈哈说笑着,看到他登时收起表情,称呼了他一声快步从他身边跑过。
骆琛随手拍打身上的尘土,懒懒地扫视着这片远离人际的地方,空旷的场地加深了人和物的存在感,让他毫不费力地将不远处的两个人收入眼底。
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坚毅淡漠,穿着普通但他身上透露出的严肃气质让人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女人一脸激动,浑身上下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局促,欣喜中带有几分胆怯,踌躇片刻,快步向骆琛走过来。
骆琛咬了咬嘴角,从喉咙里吐出一声烦躁的冷嗤,他很想说自己不认识她,但过分相像的长相让他无法忽视这个女人。
多少年没见了?
他只记得放学回家后,屋子里没了她的踪影,他扯着嗓子喊“妈”,从家喊到外面,邻居和他说他妈跑了不要他了。一开始他不信,直到看到那张离婚证明,他才将邻里可怜又幸灾乐祸的话听进心里。
走的那么干脆的人,连一点提示都不愿给他的人,找他做什么?
宁梦如站在像极了自己的儿子面前紧张又忐忑,更多的是心疼:“小琛,妈妈,我……对不起……你是不是很恨我?我……”
一旁的秦志成见妻子说话语无伦次,出声道:“小琛,我是秦叔叔,我们打听到你的地址就直接过来了。你现在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宁梦如小心翼翼地拉住骆琛的手,没被推开,瞬间高兴不已:“对对,换个地方聊,你饿了吗?想吃什么?去吃茶点好吗?”
骆琛低头看了一眼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见沧桑,保养得细皮嫩肉,显然这些年过得很好。
恨吗?
小时候恨过。
而现在,她退出他的生活太久了,充其量不过是个认识的陌生人,但他承认他做不到真的将这个人当做陌生人,也无法说不恨,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来回碰撞征战上风,以至于他没有拒绝紧紧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在未见到这位“母亲”前,他无比坚定的认为:
她亲手斩断的血缘连接,他痛却尊重,此刻想修补?他没兴趣。从爷爷过世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然是一缕幽魂,直到遇到梁梦,干涩的心突然注入了一汪清泉,让他重新产生渴望,这根“柱子”是撑他往前走的动力,除此之外,鲜少有什么能触动他。但他愿意将数年前遗漏的道别给补上,永远的划上界限,彼此互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