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一点都不。
梁家的家庭氛围正如他在无人深夜中所向往的那般温暖美好,父母对儿女疼爱包容,无时不刻对子女的未来充满担心, 他只是感受到一丝热意,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停留在那里,再也不离开。
他真心喜爱的人的家庭一样得他的喜欢。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刘博的问题, 而是反问:“你说怎样才能算对一个人好?”
刘博不屑地“切”了一声:“女人喜欢的不就是吃穿戴这三样吗?给她们票子就什么都有了。”
骆琛皱了皱眉,还不来得及深思, 就听刘博说:“就我所见那些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全都是这三样有亏的, 去外面跟人比比不过, 回来骂男人没用,两人话赶话赶到一块又骂又动手。看人家那些不愁的,心比男人都狠,只要不影响到她潇洒, 会赚钱,就是一辈子不回来都行。”
“什么胡说八道的歪理。”
刘博不满地嘟囔:“怎么就歪理了?爱情值几块钱?为了这么个保鲜期不长的东西,一个女人就要一辈子住破房子吃苦头?我知道这个世上有傻人, 但也不多,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靠人介绍对象结婚的, 条件太烂人见你吗?我妹自由恋爱肯定没戏, 那我得给她挑个差不多的,最起码人得勤快, 一年能吃个几十次猪肉, 有新衣服穿, 有大金瘤子(金戒指)戴。”
这话好像也没错, 骆琛肯定舍不得让梁梦跟着自己吃苦,不光要吃好穿好, 总有一天让她天天珠光宝气,但他觉得梁梦不在乎这些。她虽然琢磨着赚钱之道,可从她的眼底看不到对金钱的渴望和迷恋,就有种这不过是一种可以傍身的外在物品,而她的目光看向别处。
那是哪里呢?
浩瀚深远像是天上的星辰明月,更像是一种虚无缥缈又抓不住的东西。
骆琛一度觉得自己所望的也是这种东西,他们看似有差异,但却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
诸如金钱这般物质的存在,不论是富可敌国或只是一份微薄的收入,都不妨碍到他们这个形体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最重要的是内里,他们的胸腔里好像缺少了一种燃料,能让整个人鲜活跃动的名为精神内核的东西。
遇到梁梦那刻他找到了,而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能点燃梁梦精神内核的那根火柴,他希望他们两人的感情是源于真正的爱情,虽然这当中有他强势的作用力,那梁梦需要的是什么呢?她情感世界富足,有不错的工作实现人生价值,俨然什么都不缺,更是他需要抬头仰望的存在。
骆琛思绪正乱,突然打着哈欠又难压烦躁的声音闯进来:“哥,你懂什么,那是金瘤子的事儿吗?人又不是靠那个活。外面那些东西都是锦上添花用的,最重要的还是另一半是不是和自己一条心,跟婆家人吵架是不是站媳妇这边,有没有眼色帮忙做家务,外头认识的人和事会不会无保留的说出来,组家庭过日子要互相信任依靠,就和咱老子那样?要不是咱妈脾气大治得住他,早在外面翻了天。说到底还是看你们这些男人品德好不好,吃喝嫖赌样样沾的话,就是再能耐,日子过得也是摔碗砸盆的。”
刘博费力地歪着脖子看向妹子,已经迷蒙的眼努力往大睁:“不是睡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刘凤没好气地说:“被你的大嗓门给吵醒了。”
她说着看向骆琛:“你别听我哥这个土包子给你乱出主意,你真信他就得翻沟里去。琛哥,你知道那个周婷吧?她和那个刘宁安一对狗男女,之前恶心人就算了,两个王八绿豆凑一起了还不老实,女的给梁梦送请柬,男的他妈后悔了跑到梁婶跟前说屁话。梁家人肯定瞧不上他们,可这破事找到头上肯定烦。”
骆琛面色当即冷下来。
刘博摆手撵妹子回去睡觉去,刘凤烦他,不乐意回去,逼得他叹了口气说:“这事你说说了有什么用?不是平白无故的让人不痛快吗?”
刘博一激动眼睛都红了:“周婷后头还有个老相好,那老东西在咱们这儿算得上是个人物,不好惹,别看那姓刘的一家吵闹,不是也不敢闹得太过头了?但凡有点骨气的把人踢了就行了,光耍嘴皮子不就是不如人吗?”
刘博顿了顿:“哥,不是我说,咱们惹不起这些人。我相信嫂子那气度也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不知道这么过去算了,啊?”
刘凤气得抬脚踹了自家哥哥一脚:“你胡说八道,不知道女人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在意死了吗?要我是梁梦,我肯定要让这两个东西吃不了兜着走,看他们下场凄惨才过瘾。”
“形势比人强,我们几个里头谁有能耐?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刘博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除非……”
除非之后却不敢说了,他知道琛哥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肯定会不高兴的。
刘凤在一旁焦急的问,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奈何刘博的嘴像是被上了拉链一般怎么也撬不开,愤恨地跺了跺脚回屋里去睡了。
骆琛第一时间就听懂了刘博的意思。
说实话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他才在梁家人面前夸下海口,转头就失言这成什么样子?而更重要的是,他再次意识到此时的他依旧弱,所赚的那点钱算什么?更不该沾沾自喜。
一杆秤放在他面前,这一切好像是天意,对他的真诚度的一次考验,他能为了他所爱做到什么地步?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做不到更不配提起他所承诺的那些话。
这一夜漫长,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无垠的天空,深沉、静谧且摄人心魂。
而梁梦第二天并没想见到骆琛,原以为像他那个粘人的程度肯定会和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去哪儿都跟着的。
她皱了皱眉,忽略了那一丝丝名为失望的东西。
第072章 72
骆琛消失了一整天。
梁梦下午下班到店里去帮忙, 梁母一边忙一边叮嘱她:“你去和小骆说以后来店里吃饭,别见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梦撅了噘嘴, 心里有点不爽快,忍不住调侃:“他还没成咱家女婿你就对他这么好,要是事情真八字有一撇了, 估计眼睛里就装不下我这个亲女儿了。”
梁母笑着在她的胳膊上拍了下:“死女子,你闹什么别扭, 我对他好是看在谁的份上?真没良心。”
梁梦笑嘻嘻地说:“妈, 你也别和他客气, 晚点我和他说,让他来店里来帮忙,端盘刷碗全都交给他,你看我哥不都忙的跟陀螺似的, 他可没道理等人伺候。”
梁成长得高大俊俏,因为每日训练的缘故,皮肤晒成了古铜色, 逢人就笑, 健康又阳光, 尤其惹得那些家里有适婚女儿的家长们心动, 这不梁梦正和梁母贫嘴,一个热情打扮又时髦的中年女人凑过来问:“老板娘, 你家小子有对象了吗?要是没有, 你看跟我女儿见一见?她现在在纺织厂是个小组长。”
梁母可谓是被刘家人给吓出心里阴影了, 之后又被那个死命纠缠的女孩给吓了一跳, 眼下说什么都不会在不得儿女同意的情况下去提谈对象的事,不过毕竟是服务行业, 她做久了也摸索出一套客气又不失礼貌的回复。
等人失落地离开,梁梦神秘兮兮地和梁母说:“我感觉我哥和李薇姐有戏,他好像有点开窍了,妈,先等等他,要是不成咱们再给他张罗吧。”
梁母自然认同,还是没忘叮嘱她一定记得要让骆琛以后来店里吃饭,他一个大男人做饭麻烦,大有一副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梁梦第二天下班和宁萌约着去附近的百货大楼里去看看,刚出大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男人,脸色刷地一下拉下来,余光瞥到男人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因为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忐忑紧张,又看他一身风尘仆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虽然不影响他的相貌,疲态还是肉眼可见。
旁边的宁萌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仔细打量一阵,笑着附在梁梦耳边说:“看来我没说错,他这辈子是缠上你了,不过就冲这长相,好姐妹,你不亏啊。行了,下回再一起去百货大楼,我先走了。”
骆琛等宁萌走远,他才小跑步来到梁梦身边,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竟然小心翼翼地问:“让人看到是不是不好?我下回去你家楼下等你吧?”
他抿了抿嘴角:“梦梦,你不高兴?”
梁梦双手环胸,牙齿咬着唇瓣,沉吟一阵,说道:“我该高兴吗?你想我对你不闻不问?那处什么对象?我还以为你该有很多话要和我说,没想到你直接跑没了人影。”
骆琛自知理亏,只能说自己有点急事去处理,在回去之前的所有时间都可以陪她。
梁梦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向来深懂“诡辩”的骆琛一脸难色,颇为为难,他不想骗她,可是眼下他不想说。
气氛突然弄得僵硬起来,哪怕是头顶飘落的一片落叶都能给耐心带来无限的烦躁。
“我妈说你一个大男人动锅灶也麻烦,以后让你去我家店里吃饭。”
骆琛看着她远去,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而后又松开,从唇瓣里吐出一丝无奈的轻叹。
之后的几天里梁梦并没有为他的不坦白而冷落他,他们也趁着闲暇时间去看了电影,去公园那条铺满落叶的小路去散步,一直到太阳落山,可总是就对象这个身份差那么一点东西。
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好似套了个空壳子,他们之间有着最远的距离,他走近不了她的心里。
这种挫败感让他抓心挠肺,越想对她好,让她多爱自己一点好像越不得章法。
就在这股别扭情绪滋生的时候,梁家的这幢楼多了几个没见过的人装点起来了,在楼门口贴了红色喜庆象征着恩爱的对联,还铺上了红地毯,从邻居那里知道原来这两天就是周婷结婚的日子,弄的还挺风光的。
梁梦没时间关注太多,还是邻居的阿姨趁着她回来匆匆取东西的功夫和她说:“梦梦,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不值得。”
梁梦笑着摇头:“阿姨,我有对象了,不相关的人都过去了。”
这两人在梁梦的世界里是真的过去了,多余的那点纠葛和情愫自上辈子起就已经消失殆尽,如今不过是人生中不会从名单上摘除的死敌罢了。
梁梦不知道的是刘宁安想来找她的心思一直没停歇过,自从那次给人套麻袋揍了一顿还威胁他不准在梁梦跟前晃悠,他这才收敛了,但这也让他留意起那些对梁梦怀有别样心思的人。
直到见到梁梦和骆琛站在一起,他确认了他两次被揍都是骆琛下的手,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报复。他们刘家好歹也是有头脸的人家,这种不管不顾的地痞流氓撒起泼来也难对付,最让他想不通的是梁梦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因为那张脸?可他自问长得不比骆琛差,还比他有钱有身份。
哪怕到现在他一条腿还半残废,刘宁安依旧觉得自己自命不凡,心里越想梁梦对周婷这个死命纠缠的人越看不上眼,哪怕结婚的日子已经到了依旧兴致缺缺。
现在结婚已经流行穿婚纱西装了,他压根就没准备,原本想着连亲戚朋友都不请了,可周婷拿她背后的那个人威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着恶心把婚礼给办了。
那天任谁都看得出来新郎的嫌恶和女人的春风得意,这样一对怨偶让参加完婚礼的亲朋好友私下里好一阵笑话,介城说大也大,说小也挺小的,什么事儿都藏不住,那些传言谁没听说过,都想着刘家不至于当全城人口中的笑料吧,哪儿知道还真就成了。
梁成对这两人是全然不屑的,也很有眼力界的没提起这事,只是给一旁的骆琛抛去了一个眼神,大有“你要是敢在外面勾三搭四我打断你狗腿”的架势。
骆琛今日却反常的开心,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来,总觉得漂亮的桃花眼里好像带着几分坏笑,梁梦几次看他都忍不住想问是不是哪儿坏掉了。
但她没那个功夫,领导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专访省级戏剧表演艺术家,她要回去提前看资料准备好提问的问题,哪怕明知道骆琛装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她说,她也只是打发他和大哥聊天,自己回卧室忙了。
两人在感情上都稍显笨拙,而且时机也总是那么的让人无奈。城
骆琛只得在等待中压下了急于倾诉的消息,落寞地踩着月色回家。
而梁梦听到新消息时已经是晚上了。
第073章 73
周婷的婚礼前一天是多么风光, 第二天就有多狼狈。
婚礼结束的那天夜里,亲朋散去,刘家那座有几分雅致的小院里徒留一地的冷寂与沉默。
刘父坐在院子里埋头抽烟, 刘母不住地给周婷住的那屋甩眼刀,向来爱护儿子的她忍不住小声地骂:“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别的本事没有, 玩女人倒是无师自通,不长眼给家里招了这么个麻烦。我以后再不管他。”
刘父闷不吭声,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老婆, 显然也装了一肚子的气。
两口子也无暇顾及儿子屋里正上演着怎样一副全武行, 听到屋里的电话响了,刘父快步回去接了。
而这边周婷和刘宁安一人坐在床的一边,一个得意洋洋,摆弄着红艳艳的涂了指甲油的指甲, 一个满肚子怨气,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不管你怎么想,以后咱们就是两口子了, 你要是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保证不会亏待了你。”
刘宁安不屑地撇了撇嘴, 冷笑一声:“看把你能耐的, 当表子还当出荣光了?扒着一个年纪能给你当爹的人,我还怕那股恶心的味儿冲了我的鼻子。”
被喜欢的人这么不留情面的骂, 而且今天还是两人结婚的好日子, 哪怕周婷再怎么劝慰自己也压不住心里的酸涩和难过, 一个没收住泪水直接从眼眶里涌出来。
“刘宁安,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清清白白的跟了你,我是真喜欢你, 要不是你逼我我能走到这一步吗?如果不是我找了个靠山你会这么老实?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梁梦,不就是她不让你碰,所以在你心里她就跟仙女似的,我就是块烂抹布是吧?可那又怎么样?人家宁肯跟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混混在一起,也看不上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在梁梦眼里你不也是个烂人,管不住自己的那玩意儿像个畜生一样。”
刘宁安最听不得就是说他不如骆琛那个混混,瞳孔蓦地放大,嘴角紧抿,脸上留下的伤疤在他作出怒极的表情时显得尤为凶狠,像是一口积压了许多发酵气体的大缸终于撑不住“轰”地一声炸开。
他一下子蹦起来,绷起的肌肉撑起衬衫,他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大步走到周婷旁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再说一次?”
周婷是真的怕了,像自然界弱势的动物以瑟缩低头的姿势来讨饶,连吭都不敢吭。
刘宁安到底是个男人,她压根受不住他的力道,只是她识相的低头了,但耳畔依旧响起清脆又震耳的把掌声,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一直荡漾到内心,她的心脏抽疼,她从未想过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竟然真的一点都不顾念昔日的情分,下死手的打她。
这种痛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哪怕她强压着还是叫喊出声,又哭又喊冲破空气传到附近的人家耳中,有好奇的人兴冲冲地跑出来贴在墙上听动静,甚至有好事的还想跑来做好人,到底还是被家人以不得罪刘家而被劝下来。
就在刘宁安如一头打红了眼的动物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直到一声低沉的呵斥唤醒了他:“够了,别打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宁安,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刘宁安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婷,跟在刘父身后离开了。
周婷跌坐在地上,腰背拱起,久久都没站起来。
“活该,这就是你嚣张的代价。你知道刚才谁打来电话吗?”
刘母轻蔑的一笑,让周婷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费力地抬起头,肿的眼睛困难地睁开,像个女鬼一样恨又怒又悲哀。
“你的那个靠山被上面敲打了,你说是他的前途重要还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货色重要?”
周婷艰难爬起来的动作僵硬,声音沙哑而沉重:“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这个不值钱的东西被抛弃了,没靠山了,以后不能再耀武扬威了,谁都可以收拾你。明天就从我家滚吧,刘家不留你这个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