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骆琛站定,他没有回头,只是没什么感情地威胁他们:“别去找梁家人,如果给我知道,我让你们连家门都出不了。”
等人走远了,骆父才拍着胸口痛骂:“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我们是一家人,他怎么能这样?”
姜淼咧了咧嘴,再没有什么能比今天这一幕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妄念而已。小混混时候的骆琛看不上她,认了妈赚了钱的骆琛更加看不上她,在他的眼中,她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抢夺他父亲和家庭的坏人,妈妈和哥哥一直欺负他,虽然没得逞,可恨早已在他的心底生了根。
“叔叔,算了,回去吧。我哥的事,你不要管了。他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不能总是吃现成的,你为了我们这样为难骆琛,万一哪天他真不管你了怎么办?”
“他恨我,早就没指望了。”
是啊,早就不该指望了,他们都是骆琛人生中该丢弃的那些垃圾,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也换不来他一眼,从此天各一方,或许只有在邻里的口中才能将他们混在一起谈,然后嘲笑他们这一家子是多么的有眼无珠,作了多少恶得到的报应,然后夸骆琛是多么的励志,过上优渥的生活,娶了漂亮的女人组成家庭。
成功者和失败者,失败者注定要被嘲笑。
第086章 86
姜淼原以为此后再无机会见到骆琛了, 更多还是对自己什么样心里有数,不敢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在她作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三天后, 她和亲哥姜浩买磁带路过体育场,不经意抬眼又看到了骆琛。
那一刻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尤其看到不远处的梁梦更加气得胸闷, 呼吸都不顺畅了。
姜浩也看到了,他惧怕骆琛不假, 但又架不住对篮球的热爱, 哪怕他跟个球一样, 压根没人愿意带他玩,他也想在一边看着过过眼瘾。
姜浩拽了下妹妹的衣袖:“走,过去看看。”
姜淼往一边闪开,余光紧锁着运球的人, 嘴上却还在保持最后的傲骨:“不去,有什么好看的,当心骆琛看你不爽再把你打一顿。”
姜浩恼羞成怒骂了她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 滚回去。”
姜淼看他一个人走了, 跺了跺脚赶紧追上去, 怕他因为以前的不快找骆琛的麻烦, 也对内心深处不死心的那个自己做了妥协。
却说梁梦自从和同班同学一起拍过毕业照之后就各奔东西,大家都为了生存奔波, 很少有机会相遇, 她自己也不是个善于同人叙旧的人, 而且她穿来时已经到学期末了, 她本人和同学还没结下无话不谈的情谊。让她意外的是骆琛昔日的同学见了他反倒更为热情,方才在街上相遇, 硬是把骆琛拉来和他们一起打篮球。
“上学那会儿骆琛话虽然少却很爱打球,每次叫他他都来。一开始我们觉得他挺难相处的,后来熟了,大家经常找他借笔记,更神的是他居然押对了高考题,可真救了我们这些人的老命。”
梁梦挑眉意外地看向骆琛,原来学生时代的他是这般的面冷心热,他的学习能力优秀,同学对他的评价也高,怎么看都和那个在社会上游荡的骆琛不是同一个人,也更让梁梦心疼他。
梁梦更加能理解他的颓废,本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命运却被人这般随意操纵,任谁都会被这可笑且荒唐的经历对人生产生质疑,尤其他还被父母抛弃,这两种痛苦打的他直不起腰来。
后来梁梦成为他人生中渴求的那道光,他那些不管不顾不讲理的纠缠,虽然直到现在梁梦都觉得厌烦,但是又能宽容他,作为一个快要溺毙拼命求生人的救命稻草,所承受的自然是沉重的,但看着一个人从坏变好,重新振作获得成功,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就感,更是对她这个人存在于世界意义的肯定。
梁梦是渺小的,力量是微弱的,她能影响的范围不大,但在偶然中能将骆琛从歧途拉回来,她就很满足了。
骆琛脱下外面的大衣,里面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如此也没藏住他宽阔有力的肩膀,梁梦接过来抱在怀里,温柔地看着他和同学在场中间奔跑投篮,这一幕让她看到了学生时代的骆琛是何种模样,他热烈、有力、阳光、向上,汗水顺着面颊滑落到下颌勾勒出他轮廓流畅的线条,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他灵活地躲过挡他的人,一个转身在球框不远处站定,抬手将球投入框内。
平心而论梁梦并不喜欢这些运动,兴许是被骆琛的火热感染到了,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她的声音在此刻显得过分突兀,清脆而响亮:“干的漂亮。”
男人望过来,汗珠落在他的眉尾,挂在扬起的弧度上,肉眼可见的欣喜与得意。
她的一声夸赞与他来说是最大的奖赏。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本来就无败绩的男人越发投入,做他队友的一方受到鼓励打出了远超平时的水平,另一边挫败中又激发出凶狠的冲劲,硬是将一场闲暇娱乐打出了专业对决的气势。
这球打的可谓酣畅淋漓,在寒风中,每个人身上都蒸腾着白色雾气,梁梦催促笑得目含星辰的男人快回去洗澡换衣服。
骆琛穿上大衣恋恋不舍:“我快回去了,和你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不想和你分开。”
“别贫,风这么大当心生病。”说着她凑到他耳边叮嘱了几句什么,尤其在听到一个东西时皱了皱眉,训道:“胡闹。”
梁梦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那算了,我回去了。”
同学本来打算请他们两吃饭,可看到两人间气氛不对就放弃了,只说下次再一起打球。等走远了,几人间聊的未免是对骆琛没有上大学的惋惜和对他能找到这么漂亮对象的羡慕。
梁梦刚走两步就被身后的男人拉住胳膊,薄唇抿着跟个受气包一样委屈又纠结,磨蹭半天才点头说:“听你的。”
梁梦愣是被他给气笑了,要不是她被刚才那个激情迸发的骆琛给蛊惑,她才不会开口,她是从后世穿来的不假,但她也不是多开放的人。
骆琛原本打算去旅馆洗个热水澡,一想到回院子里还要收拾又得弄个灰头土脸,干脆先回去劈柴烧火,等屋子里恢复温暖,许久未住人而生出的那股怪味消散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这才去宾馆把自己收拾好。从旅馆退了房间,他将东西提上回到家中,还不忘买了几个菜和一瓶酒。
也不怕人笑话,这酒是用来给他壮胆的。
他对梁梦一辈子都不会变,但他受不住梁梦到最后会后悔。
一直到梁梦来找他,他拧着的眉头都没松开,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叹了口气:“你能耐了。”
梁梦笑弯了嘴角,不甘落后的顶回去:“你要是不愿意一早就说,这么老实,心里不还是期待着?”
骆琛将手搭在脖子上,歪了歪头,眉眼深深地锁着她:“真走到这一步你就没后悔的余地了,真想好了?如果你现在改变想法还来得及,我就当从未听过。”
介城这边院子里都是炕,骆琛个子高,他坐在炕沿上,两条修长的腿伸展,低头看着搅弄在一起的十指,说话声音也闷闷的。
梁梦毫不犹豫地跳进他怀里,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她:“万一摔了怎么办?”
梁梦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下,方才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唇沾上他的温热,两人气息缠绕,整个身体慢慢地苏醒。
“你才不会,这么结实有的是接住我的力气。”
骆琛回给她一吻,磁性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就你聪明。”
他欣喜于两人的靠近是因为彼此喜欢,整个空气里都荡漾着蜂蜜的甜,惹人情动,他的眼尾泛着红而不自知,耳廓宛如烧起来一般鲜艳欲滴,让梁梦有种她才是占人便宜的浪荡子。
骆琛追逐着她的气息,本能地想要获取更多甘甜,被她一声笑给打乱了气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梁梦摇了摇头:“你原来是个乖孩子,真可爱。”
骆琛刚要开口,感觉到略带凉意的手覆在他腹上,如一尾小鱼肆意游动,待寻到垂向水面的荷花,一个起跃摘下一瓣荷花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骆琛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两眼微眯,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不过是故作镇定:“我买了几个菜,你要先吃点吗?”
腰带松开像一条蛇滑向了一边,一切在她的“得寸进尺”下变得不可控。
在他沉溺于心颤的愉悦时,她含笑灵动的声音留驻在他心底,催发了那只酣眠的兽:“胆小鬼,我想先吃零食。”
那一刻他的神经崩断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中,他不管不顾做某件事的次数不多,大多是痛、恨到极致,只有追逐梁梦的爱和此刻最让他快乐,他双臂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填入自己的骨血,这样一辈子都不分开,朝夕相对,不必感受离别的不舍和痛苦。
事实证明初绽放的某人强的只是嘴上功夫,正儿八经上场的时候就蔫儿了,没多久就嚷嚷着累,把渐入佳境的人抛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只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骆琛什么时候都能顺着她,唯独这时不行,硬着头皮得到纾解后的放松。
他在满脸清泪的娇人儿唇上落下一吻,而后下地倒水为她作整理,待他把自己收拾好梁梦已经睡着了,把他逗得哭笑不得。
想起她触碰他时说的那句“看你打球那会儿就想这么做了。”到承受不住不满的哼唧“你是牛不知道累的吗?”
就光嘴硬了。
用炕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洗了的衣服干不了,只要将小衣服放在靠近灶火台的位置很快就能干了。
等梁梦睡醒,骆琛已经将带回来的饭菜热好了,拥着她往她手里塞筷子,想了想不如亲手喂她吃,不可避免招来梁梦不耐烦的白眼:“我又不是残废了。”
“我怕你累,还难受吗?”
梁梦稍稍动了动:“还好,不怎么难受了。”
梁梦倒是真的饿了,一口气把自己吃撑了,然后躺下来舒展一下懒腰,懒懒地看着高大健硕的男人在地上收拾碗筷。他做起事情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认真专注,一个一个把碗上的水擦干,再整整齐齐地摆放进碗柜里。转身又给她冲甜甜的饮料水,要是换成现代,她一口都不会喝,但在这个时代这是稀罕的东西,是一个男人想尽办法来表现爱意的物品。
梁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催促他:“你快上来,我一个人无聊。”
骆琛将饮料放在一边等凉,之后听话地上炕在她旁边躺下,因为一头圆滚滚的小猪往他怀里钻而高兴,五官无一不飞着笑,从里到外无不透着满足,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喃喃道:“怎么办?好像更舍不得你了。”
她的笑透过他的胸膛传入他的四肢百骸,好一会儿听到她说:“骆琛,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吧?”
骆琛攒眉深思一阵,平淡中带着一丝悲凉:“记事起我爸妈就争吵打架,每当这时我会躲到爷爷家里去,说来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甚至有时候会讨厌他们。现在想想我妈人长得瘦小,力气也不大,怎么惹得起我爸呢?我挺看不起我爸的,欺软怕硬,只会欺负我妈。我小时候想等我长大了,我要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要帮我妈讨回来,可我没想到还没到那天,她就走了。”
骆琛顿了顿,继续说:“没多久那几个就进门了,我那不可一世的老子被收拾的跟个孙子一样,好吃好喝供着还要挨骂,自那之后我就和我爷爷一起住了。他们不管我,我也不管他们。”
他低头埋入梁梦的发间,掩藏了全部的外露的情绪,声音里带着苦笑和软弱:“可我好难过,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爷爷生病顾不上我,我好想有个人抱抱我,抚摸我的头。”
梁梦从他怀里爬出来,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别怕了,以后有我。”
骆琛侧身紧紧地回抱她,应了一声:“我知道,你今天……是想让我安心。梦梦,不怕你笑话,我真的很害怕,害怕离你太远,如果你决定要走,我连挽留你的机会都没有。”
“说什么傻话,你不负我,我必然不会丢弃你。骆琛,我和你一样,想有个真正温暖,没有算计,没有冷漠的家庭,像我父母那样,夫妻恩爱,疼爱我和哥哥,不论发生什么一家人都牢牢地拥抱着彼此。”
梁梦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珠子砸在了她的皮肤上,那是他的泪。
她能理解骆琛,所有的外在的痛苦和伤害都比不上一人无望的孤单。
第087章 87
骆琛看了眼窗外, 天黑沉沉的,两人胡闹到忘记了时间,他顾不上自己眼角泛红噙着些许泪, 神情紧张,手足无措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么晚都没回去,叔叔阿姨会担心。我和你一起回去, 把事情都说开,我们登记结婚吧!”
他说着利落地离开温暖被窝, 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才刚套了一只胳膊就被梁梦笑着抓回来。
“我跟我爸妈说去朋友家睡, 看把你吓的。别怕,发乎情,再正常不过,我不是逼着你负责。”
骆琛泄气地躺下来,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原本平躺着,只是心里有些闷, 又翻身背对她。
梁梦笑了笑, 趴在他的肩膀上, 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 声音透着懒懒的软:“生气了?别这么小气啊。”
骆琛侧着仰头看她,刚想答应, 就听梁梦说:“我不会黏着你, 也不会因为和你睡了就挂在你身上。”
骆琛被她的话给气笑了, 舌尖抵着牙槽:“为什么?”
梁梦漂亮的脸上闪过一抹迷茫:“为什么?我们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你是你,我是我, 难道你想我变成依附大树生长的紫藤花?”
骆琛微微皱了下眉,他也满脸的不解,在他看来这一切不是理所应当吗?如果两人结婚,赚钱养家是他的事,但碍于他的事业在外地,她更多的时间是在他身边的。
骆琛没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只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梦也深知不同时代人之间隔着如海沟一样的深的代沟,短时间内是解决不了的。所以她没想去说服他,也不想在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说这些不开心的坏了气氛,抬起手背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喃喃细语:“好困,要睡了,你搂着我睡。”
梁梦看他,见他没动静,撅起嘴:“算了,我自己睡。”
骆琛脑子里一团乱,还顺着梁梦的话没绕回来,赶紧伸长胳膊把人揽在怀里,暂时将这个问题压下去了,而他知道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好可能会影响到两人长久的关系。
梁梦嘴角上扬,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窝里,说道:“我看和你打球的那几个人都……挺沉稳的,既然遇到了临走前一块吃顿饭吧,朋友多点总是好的。”
八十年代的人际关系比起几十年后过于直白露骨的利益挑选尚有几分纯粹,他和她之间有时代隔阂,或许以他的角度看来她显得过分市侩……
不想他想也没想直接应下来:“听你的。”
他在这时倒一点不多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的很。
梁梦抿了下唇:“在外面别只顾着逞什么兄弟义气,做事慎重,别让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