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说:“我想……”
“怎么?”
“我想比订婚那次还要简单些, 不想大操大办,你觉得呢?”
骆琛皱紧眉头:“为什么?你也说一辈子一次的事,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
梁梦拍了下他的脊背:“你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赚了个小钱是吧?外不露财懂吗?我听人说前阵子有个煤矿的老板给人绑了, 要拿赎金换人, 本来都谈好了, 那人不甘心失财回头跟绑架犯抢, 直接把人交代在那里了。安全上的事,不得不上心。”
好与坏是共生关系, 在光鲜之下总有看不到的灰色, 不一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但又不得不防。
骆琛多少还是有些老派的想法, 功成名就无人知岂不是锦衣夜行吗?梁梦不愿意,那他就放弃这个想法。
两人把车子停在存车处, 接过大爷递过来的木竹牌,去民政局要路过一条小巷子,刚走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压抑痛苦的恳求声:“我们不是说好了离婚吗?你怎么能反悔?”
骆琛对这道声音十分熟悉,毕竟在他和梁梦还没写出一个撇的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梁梦又被过去的对象给哄骗回去,身体快一步作出反应停下来,连带着梁梦也停下来,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挑动柳眉有点意外。
要说这两年“新”的气息没在刘宁安和周婷身上留下痕迹,他们像是时代下的静固者,散发着暗淡的氛围。
“你压根就不是神经病,你别想用这个借口套牢我,这婚必须离。”
刘宁安讨好的脸陡然变得凶狠狰狞,强势地拽着周婷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出拖,周婷挣不开,低头瞅准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下去,刘宁安疼地叫了一声,一把将周婷推到墙上,破口大骂:“你属狗的?”
周婷“呸”了一口,笑着说:“你做梦,我拿这条命跟你耗到底。想甩开我?我天天去闹,去你单位,你爸单位,你别想耍手段,只要我人身受到一点伤害,我就知道是你们一家子做的,我已经和报刊记者通过气了,我要是死了,他们会帮我把这事闹到最大,你们都别想好活。”
周婷看到刘宁安眼底的惧色,既爽快又悲哀,一如既往的窝囊和废物,就这么个东西,哪里值得她把自己的一辈子作践成这样?
周婷更加知道怎样才能让刘宁安更难受,眼底也带着轻蔑的嘲讽。
“看看你这副样子,一个邋里邋遢的瘸子,没本事只会朝老婆吼叫动手,自己贱管不住鸟,臭水沟里爬的烂东西还好意思去招惹人家梁梦。人家眼光高,又有钱,哪儿能看上你这个废物。哈哈,。”
刘宁安眼睛发红,明显怒极了,半天挤出一句:“我把你关精神病院去。”
周婷冷哼一声:“我已经写好举报信了,只要你敢动我,我就让你们一家子去蹲号子,你尽管试试。”
两人这边唇枪舌战吵了好一阵,刘宁安最终败下阵来,周婷很满意这个战果,转身才看到不远处的梁梦和骆琛,她音调一扬,笑得更欢快:“梁梦,你看我做了多大的善事,帮你挡了这么个烂人,赔上自己一辈子,死了一回,现在活着也和死了没区别,你还恨我吗?”
不等梁梦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人呢?跟你做朋友,想要什么都会有,你大方舍得,如果我们还是好姐妹,你肯定会给我介绍条件好人品好的男朋友。”说着她笑了一声:“算了,这种事不能指望你,你看人的眼光太烂了,要不然也不会配到这么没种的男人。不说你,我也一样,我们看人的眼光一样烂,我们多适合当朋友,却偏偏成了仇人。”
梁梦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周婷身上出现了她最熟悉的人的影子。
周婷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说着,压根不在乎别人是否会给她反馈。
“你们是来办结婚的?我们来离婚,没离成,梁梦,你要记得感谢我,我帮你把这个烂人拖到咽气的那天。到时候你高高在上,看着我们俩个蝼蚁,你要笑得大声一点,不然对不起我这么卖力的当小丑。”
骆琛拉着梁梦离开,不想被这两个人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梁梦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周婷,她越发确定这个周婷知晓前世的一切,但那又怎样呢?上辈子她缺少很多珍贵的情感,小心翼翼地呵护最后换来的是背叛,失去让她变得空白,但现在不同,她拥有了家人、爱情和一个正常人所能拥有的一切,在这个世界里她获得了很多,将那张空白填上了无数艳丽的色彩,贫瘠会让人暴怒,拥有的满足会让她更加理智清醒地看待这一切,她不需要往自己的美好生活里放一只碍眼的虫子。
梁梦冲她笑了笑,跟着骆琛离开了。
至于身后的两人怎么想怎么做,都和她无关。
人不应该沉溺在无用的旧世界里,那注定是一条死胡同,唯一该做的是整理好自己往前走,前面的风景会更美好。
如果她能和上辈子的自己见面,她会这样劝自己。
两人登记的过程很顺利,拍了照片填了表盖了戳,工作人员将小本本递给他们还不忘夸一句两人很般配是天生一对,骆琛对这句夸赞很受用,嘴角压都压不下来,向来冷冰冰的他这一回表现的极度亲切有礼貌。
这天梁父梁母甚至没有出摊,在家里等着两人回去,见到两人手拿着象征着两人合法组建小家庭的本本笑得合不拢嘴。
梁母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拿出一瓶好酒庆祝自家女儿真正的长大,教导他们往后相处中改如何化解矛盾。
“凡事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不要不把这句老话放在心上,等以后你们就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了。”
第118章 118
得知两人打算简化婚礼流程, 梁父梁母给予了充分的支持,一如梁母所说:“不过是个形式,你们两个才是主角, 想怎么来怎么来,我们都听你们的。”
在两口子看来领了证件孩子的关系受到法律的保护,这就已经足够了。
梁梦所谓的简单, 其实就是请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坐在一块吃个饭,连有合作关系的人都没请。她一直没和父母、骆琛说的是, 在她的人生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出现消失, 那时的她有被人攀谈讨好的资本, 她厌烦这种虚假的寒暄往来,唯一能给予她真实的家冰凉而孤独。现在,她只想要家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起分享她即将面对另一段人生的喜悦。
最后日子选定在两个月后,因为少了那些当下时兴的步骤, 大人们准备起来也省心,梁梦和骆琛照旧忙自己的,临到前一天才停歇下来步伐, 两人还抽空见了个面。
骆琛自然还是略带遗憾的:“你这么漂亮, 不该这么朴素简单。”
梁梦不以为然:“所求不同而已, 这样吧, 现在依我,等几十年后依你, 我们好好的拍一次婚纱照, 到时候技术发达了, 效果更好。”
骆琛皱起眉头:“我都成老头了, 拍出来也不好看。”
梁梦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要多赚钱,我得好好保养, 争取变成貌美老妖精,好来气你这个老头子。”
骆琛抬手轻轻拧了拧她的小鼻子,无奈地笑:“那我得想想办法不让自己老的太快,不让你给别人拐跑了。”
梁梦“哼”了一声,敛去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骆琛,明天以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这一辈子你想好了吗?我不喜欢背叛,更不喜欢被隐瞒。”
骆琛拉过她柔软的小手包在掌心里,长叹一口气:“你要相信我比你更加害怕,万一将来我老了,有更好更年轻的人怎么办?我的压力这么大,所以我哪里敢?”
这一令人激动的晚上两人都没有失眠,第二天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笑着接受对于两人长相登对的称赞。
全场最激动的莫过于宁梦如了,她原本不敢对能亲眼见到儿子结婚抱有期待,在她看来这个婚礼办的太不成样子了,但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也职能把话憋在肚子里,一点都不敢发作。虽然朋友问起来,她都说自己这个儿媳妇懂事乖巧,实际上哪儿敢说自己斗不过这个小丫头。
“结婚了可不如以往自在,男人在外忙,还得顾及家里,不然会生矛盾。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打算的?梦梦跟着你南下吗?”
骆琛摇头说:“梦梦不走,她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会安顿好那边尽可能的回来多陪陪她。”
当下就有男性长辈不赞同:“男人肩上担子重,梦梦应该多体谅他,我看你这边的小摊子就不要搞了,也赚不了什么钱,跟着骆琛过去帮他安排好家里事,让他安心谋发展。”
梁梦正给小孩子倒饮料,闻言笑道:“叔叔,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兴说男主外女主内那套?再说了,我这摊子是小,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大,说不准将来我主外他主内呢?”
这些亲戚大多和父母走动多,梁梦倒是很少和他们打交道,在旁人看来她是个温柔话少的女孩子,没人知道她这么伶牙俐齿,胆大之外还有一种让人无法不信服的自信,在这场世纪大浪潮中,人人都有在风浪中抓鱼获的愿望,梁梦这么个小丫头野心不小,这一番话把所有人堵得结结实实。
“梦梦说的是,将来她事业起来了我就每天在家里给她做饭,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骆琛把那些难以放下偏见还想说什么的人的念头彻底打消,说到底这只是人家小两口的生活。
骆琛说:“一开始我们肯定还需要磨合一阵子,就像爸爸交我的那样,凡事多沟通,少发脾气,什么麻烦都能解决。”
这下更好,连过来人的说教都省下了。
众人当然也知道人家小伙子在外地闯出了一片天,比在场的所有人更懂得那些人生大道理,老人家倚老卖老就没意思了,个个干脆找梁父梁母聊天了。
骆琛和梁梦也安心地和年龄相近的朋友一块谈天说地。
“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结婚了,骆琛还这么有出息,最让我惊讶的是你,梁梦,你怎么舍得把人人羡慕的铁饭碗给丢下?”
梁梦笑:“走出来获得成功的人那么多,万一那个人是我呢?不建议你们学,赌的成分太大了。”
“我还是想稳当一点,这辈子老实工作等退休,然后带孙子,按部就班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这么想,听说那边好赚钱多了,我家亲戚的女儿跟同村的好几个女孩子去了。”
与梁梦所处的时代有些久远,所以她不太清楚当下的工作环境,至于那几次短暂的参观可谓是走马观花,所以只能把目光看向骆琛。
骆琛抿了下唇,犹豫几分道:“我还是不建议女孩子去那里。”
第119章 119
骆琛这句话要是对另一桌人说肯定会招来一大堆不满和抱怨, 无非就是:
“你发达了,就想把致富路子堵上,人不能那么自私。”
“难不成你是害怕我们这些穷亲戚去投靠你?太冷漠见外了。”
既说不清楚又招来一堆恶劣揣测, 很得不偿失。
好在这一桌人都很年轻且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观点,纵然有不同观点,聊起来也是热络畅快的。
骆琛垂眼看到梁梦停了筷子, 拿起勺子给她盛了一碗沙棘汤示意她等放凉了再喝。
“我刚才说的有点太过绝对了,我不否认去那边工作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 但环境也更为复杂, 女孩子太过单纯轻信人的话……”
他顿了顿, 还是将自己所听闻见到的说出来。
“被骗被抢不是什么新鲜事,被拐卖、逼迫去做那种事也时有听闻,厂区相对封闭,工作量大, 心态能否平衡。当然,可能是我杞人忧天,相信有聪明的女孩子可以避开这些。”
他承认哪怕到现在他也会本能的觉得女孩子需要保护, 在外面力量悬殊的差异和浓郁的黑色包围下是很轻易的改变一个人的人生的, 逐利是人的本性, 欲望虽遭唾弃却又与人难舍难分, 在如何正确引导其这条路上大多数人是不及格的。
梁梦捏了下他的耳朵,笑着说:“我们骆琛是个善良的男人。”
骆琛偷乐得肩膀耸动, 眉眼间全是笑, 今天的他彻底褪去了掩藏自己真性情的外衣, 变得温和无害, 眼眸里多情的温柔和缠绵全数附着在爱人身上。
一桌子的人对两人的亲昵举动生出几分羡慕,两个人都生得这么好, 还有能力,站在一起就跟一幅画似的,有人衷心祝福,有人却在怀疑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是否真能走到白头那天。
“机会就在那里,想要的人总要冲破界限,人总要改变的,有用的道理和善良的关心都有,可有些人还是堕落下去了。”
梁梦突然想起周婷大学时期的样子,朴素单纯,笑容腼腆,见到人会忍不住害羞,很细心,很多事情都会先别人一步想到,让很多人被照顾,那时候的梁梦独自一个在外,除了无聊就是孤独,陷入到消极世界中无法自拔,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周婷释放出来的温暖,让她沉溺其中,给与了这个人全然的信任。
人每往前一步,目光所及的一切改变,欲望到最后也张开饕餮大口,让人疯狂,直到被打回原形那刻才明白当初那个遵循本心,积极单纯的自己是多么难得。
可以要求自己善良,但不能要求别人。
“你说的对,万事还得看自己,肯不肯走正道,肯不肯上进。”
应酬结束,骆琛骑着车子带梁梦回家,感受着夜风的清凉,全身上下都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和快乐。
“之前那事,我遇到过。有一个找活的女孩被人骗了还差点被拖走,我和江哥救了她,给了她一点钱还让她以后小心点要走正道。后来和合作方见面,在歌厅里看到她,画的跟个鬼一样,穿的那都什么衣服,我都没认出来。她说厂子里太苦,勾心斗角,家里人催钱,她就……这样来钱快。”
梁梦知道往后的几十年中做这种选择的人很多。
“我们厂子里招了一批勤快踏实的女孩,给的工资也丰厚,在能力范围内能帮点是一点吧。”
梁梦对此是认同的。
两人从今起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对,与之前争分夺秒的亲密不同,他们可以纵情放松,无人打扰的甜蜜不知昼夜,如涯下的河流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的甜与爱盈满他们的世界。
极致的快乐之后是满足的疲惫,梁梦只想睡觉,任由骆琛帮她收拾,等恢复过元气,生活变成了小桥流水,轻柔和缓平静,骆琛什么都不许她做,家务事全包,她在干净整洁明亮的家中靠着墙看骆琛来回忙碌,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琐事,突然整个人身上生出了一种惰性,恨不得以后就待在这方小天地里,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梁梦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深知只可适度的感受不可过分的沉溺。
她渴望被家人永远拥抱宠爱,恨不得变成无尾熊吊挂在他身上,心底的一道声音提醒她要保持清醒。
她知道骆琛显然是感受到她这种变化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在走完亲戚后,她要回去忙店里的事情,他二话不说跟着一块去,不是帮忙理货,就是做些登记的事情,忙昏头的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在出现的时候他带了做好的饭菜来到她面前。
日日如此,同她一同出门回家,就连店里的人都笑他:“就没见过这么黏媳妇的,你们感情真好。”
有骆琛在的好处就是那些存着闹事心态的人也不怎么敢上门了,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