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从来没见过刘昌这样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而且,刘昌还派出了李达跟陆贾谈判。李达本来就对陆贾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会儿还在辽国的地盘,陆贾出了事,那么汉室那边肯定要借机发难,所以,尽管心里头已经将陆贾五马分尸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李达依旧没有真的动手。
但是这让陆贾很难受,他一向自诩是个斯文人,但是对方简直就跟疯狗一样,这不是坑人嘛!
陆贾觉得这次出使辽国简直是自己为官生涯中最难受的一次,偏偏他还没有别的办法。赵佗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敢僭越,自称天子,无非就是借着南越的地理优势,那边气候恶劣,瘴气横生,还被阻隔了道路,汉军但凡不想损失惨重,就不能随便出兵。所以,赵佗可以反复横跳,明面上称臣,实际上在自家地盘上,依旧左屋黄纛,以天子自居。但是辽国这边,对上汉国,除非汉国那边真的肯跟辽国两败俱伤,否则的话,他们真拿辽国没太多办法。
辽东这边地理气候优势很大,历史上,高句丽在中原王朝那里虽说算不得心腹大患,但是也是如鲠在喉,偏偏真正能够征服高句丽的朝代很少,一方面是他们做事不讲究,各种耍诈,两面三刀,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气候对他们来说很占便宜,只要能将战事拖到入冬,他们就赢了。而刘昌如今,占据的地盘和本身的实力,可比全盛时期的高句丽强多了,而大汉至今也没真的从之前的各种战乱和政变中恢复过来,而且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加上北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从来没消停过的匈奴,对辽国自然更不可能强硬起来。
陆贾谈妥了条件之后,立马就告辞,李达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叫他简直是如芒在背,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想能寿终正寝,可不想莫名其妙哪天就从马上失足了。
送走了陆贾之后,刘昌干脆找见了李达:“这次的谈判,你做得不错!”
李达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钱的模样,不过在刘昌这里,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谦逊的,毕竟,若不是刘昌,他到死也没有复仇的机会,因此,他低头说道:“全凭大王教导,臣才能不负大王重托!”
刘昌叹道:“复之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李达自个给自个取了个字叫做复之,便是取了“百世之仇,犹可复之”的意思。
李达抿紧了双唇,说道:“臣从侥幸捡回一条命开始,就已经对天发誓,若不报仇,誓不为人!”
刘昌干脆就准备将之前的打算说了:“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知可看上了谁家的淑女,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也知道,臣并无娶妻之念!”
刘昌直接便说道:“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吕氏!”
李达一愣:“大王这是何意?”
刘昌便说道:“吕氏血脉如今已经断绝,周吕侯乃是大汉功臣,无论如何,寡人是不愿意让周吕侯一脉断绝的,如今流着吕氏血液的,如今无非是你我还有平侯刘喜,只是我与刘喜毕竟是刘氏宗室,若是过继子嗣给吕氏,难免有些不便,而复之你却是不同,你本来便是在吕家长大,在吕家人眼里,你除了不姓吕之外,跟自家人没有区别!等你日后娶妻生子,选一子过继到周吕侯一脉,岂不是正好?”
李达顿时整个人都懵住了,这年头,很少会出现异姓过继之事,李达虽说在吕家也是当做家里公子一样养大的,但他心里却一直还是将自己当做是吕氏家臣,因此,李达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将儿子过继给吕氏,但是如今刘昌这么一说,李达顿时发现,这居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几乎是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刘昌就下拜了下去:“大王厚恩,臣铭记于心,定当为大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昌哭笑不得,赶紧说道:“复之何必这般多礼,寡人也是吕氏血脉,唉,寡人三个弟弟,最大的一个遭难之时也不过是总角之年,最后只能是匆匆下葬,寡人日后若是子嗣丰茂,也是想要给几个弟弟过继子嗣的!复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先将婚事定下来,以后,也别总是惦记着那些事情,只要咱们都在,那些人无非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李达起身的时候,浑身上下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以前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便似乎是老树焕发了新芽,原本的死寂消散一空,只余下勃然的生机。
第76章
匈奴的政变发生了,右贤王原本灰头土脸,在听说左贤王居然吃了那样大的亏之后,顿时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在他看来,左贤王已经没有资格染指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舍他其谁呢?
因此,这位大聪明压根没想过左贤王可能会狗急跳墙,而是直接开始大肆串联,去跟各个部族首领联络,想要他们在龙城集会的时候,罢免稽粥这个左贤王的位置,让自己顶上去。
一个还在想着在中层搞串联,另一个却已经是拿捏住了不少人的把柄,又许诺了许多好处,让他们横下心来跟自己一块干,直接干掉右贤王,逼着大单于退位让贤,至于冒顿退位之后怎么办,那就呵呵了,冒顿都多大年纪了,他只要松口退位,一场风寒也就去了。
草原上各族之间风起云涌,却是叫卢家那边松了口气。卢兆配投了辽国之后,就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当初在草原上名义上是东胡卢王,实际上日子过得也太苦逼了点。他年纪不小,还记得跟着卢绾在汉国时候的日子,只是那时候大汉也是百废俱兴,即便刘邦对自己这个发小非常厚道,但是刘邦自己实际上对享受什么的也没那么精通,这帮市井里头出身的人,就算是成事了,也免不得还带着土气,这也是为什么叔孙通会搞出了一套繁复礼节的缘故,免得被人说成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总之,卢绾贵为燕王的时候,身边僮仆侍从上千,但是论起享受,也就是喝酒吃肉。
而到了辽国这里,随着物质的进一步富裕,大家已经有了新的追求。刘昌弄出了各种新式的菜谱,下面人自然也有推陈出新,各种改良的,要是总是老一套,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外头来的土包子,老主顾肯定是不买账的。就像是后世大家一个个觉得那些老字号都不好吃了一样,你缺油少盐,买肉都要肉票的时代,你自然是觉得那些滋滋冒油的老字号好吃,而后来大家都喊着零糖零脂零添加的时候,你再看老字号的东西,别说是咬一口,看看都觉得心里发腻好不好。
当然,辽国如今还没到这个程度,大家也就是刚过了两年好日子,这边气候也寒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大家还是喜欢吃高油高糖的东西,多养几层膘,遇上冷天也更能扛。
这会儿别说是在草原了,就算是在大汉,在长安,饮食也没有真的精细到哪里去。烹饪方式比较原始,做得也比较粗糙。所以这个时代,即便是贵族皇室,很多肠胃也有毛病。
而辽国这边,吃食可就精细多了,面粉已经被玩出花来,如今养的牛羊也多,各种乳制品也开始加入了大家的菜单,连面包蛋糕都已经出现在了大家的餐桌上。
卢兆配如今可以在王险城自家的侯府里头,拥炉赏雪,炉子上放着铁签子,上面串着的是大块的牛羊肉还有鹿肉,一把调料撒下去,就能听到滋滋作响,香味也愈发浓郁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吃够了各种烤肉,结果辽国这边的烤肉,跟草原上简直就是两种东西。
不过,卢兆配如今吃肉也吃得少,他这会儿端着一盏银耳雪梨汤,慢悠悠喝着,对面的却是他弟弟卢敬。
卢敬是卢兆配的胞弟,之前跟着卢兆配母亲一同返回了长安,结果就摊上了长安那边的政变,最后一家子住在原本给卢绾的长安侯的宅子里,一直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
卢敬前阵子是跟着陆贾一块儿来王险城的,明面上没有什么官方身份,实际上也是有王命在身。大汉之前吃了对匈奴情况不明的亏,知道东胡卢部全部投奔了辽国,顿时就起了心思。当初卢绾所谓的谋反本来也就是莫须有,长安一直保留着长安侯府,意思就是你因为不姓刘,不能继续做诸侯王了,那也是长安侯。
他们琢磨着,都是封侯,在辽国这个小国哪有在长安做彻侯来得强!因此想要让卢家带着部众返回大汉。
但问题是,卢兆配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如今还真不想回长安,倒不是因为他更信得过刘昌,而是因为他实在是怕了长安那边的倾轧,如今用得着自己,自己是长安侯,以后用不着了,是不是就要翻旧账!反倒是辽国这里,刘昌是个真宽厚的,何况他这边汉人比例一直不算高,讲的就是民族融合,当然,是以华夏文化为主的民族融合,而且,刘昌这边这会儿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一切都很开放,卢氏子弟也能为官从军,家里年纪小的也都进了专门的官学,学的东西也都很实用。
卢家还不是后来那个范阳卢氏,靠着经义从东汉一直吃到晚唐,要不是唐末黄巢朱温之类的将世家杀得人头滚滚,这些世家能在宋朝继续垄断科举!
不管什么时候,子弟教育看的就是实用,如果在大汉,肯定是学黄老,再不济就是学申韩,儒学什么的,还得再等个几十年。而在辽国这边,什么黄老,什么申韩,什么孔孟,那都没有多少土壤,这里学的是墨翟,是公输,杂家纵横家在这里也有生存的土壤。这边一切都讲实用,你要是只会空口讲什么仁义道德,那么对不起,你先去跟匈奴人和山里的土人讲这个吧!
卢家在辽国日子过得舒服,前程也光明,他见过王宫中的一幅地图,对于世界的广阔有了很深的认知,他都觉得,要不是心有执念,刘昌完全可以再造一个远胜大汉的庞大王朝。而大汉,虽说不至于故步自封,但是,大汉其实对外扩张的很小,统治成本实在是太高。而辽国却还有很大的潜力,所以,卢家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诸侯王,而不是如同在大汉一样,说是有封地,但是,并不能真的全部自己做主,别人说你谋反,你最好真的已经准备好了谋反。
因此,任凭卢敬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卢兆配只当做卢敬在顽笑,这些日子,就是带着卢敬各种吃喝玩乐,弄得卢敬都动摇起来。
卢兆配吃了两串鹿肉,将铁签子丢到一边的藤筐里,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痛快,想要在草原上吃这么一口肉,连直溜一点的树枝都找不到,更别说这样的铁签子了!来,敬弟,先吃几串垫垫肚子,等回头咱们再去吃咕咚羹,肉片成薄片,在汤里滚两下捞上来,沾点酱,那滋味,啧啧!”
卢敬这些日子一日三餐,虽说不至于吃的花样不重样,但是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品吃了不少,顿顿吃得肚皮滚圆,眼看着腰都粗了两圈。不过这个时候,大家可没人会提什么减肥的话,肚子大,长得胖,那才是贵人风范,你若是在穷人家看到一个胖的,那多半是浮肿!
这会儿他连续啃掉七八串烤肉,这才缓了口气,苦笑着看向了卢兆配:“大兄,你这是铁了心要留在辽国了?”
卢兆配笑眯眯地喝着银耳汤,然后说道:“敬弟啊,我都这个年纪了,真没多折腾的心了,要不是辽王,我现在还在草原上茹毛饮血呢,那日子你也记得,真不是人过的,那些匈奴人一个个也不讲道理,看你日子好过了,就想要来折腾一下你,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好,就被匈奴人杀了祭旗!辽王对咱们卢家,那是真的有大恩啊!为兄当日也就是立下了点微末功劳,就能有如今的地位,为兄也是心满意足!而若是去了长安,虽说继承的是长安侯的爵位,可是,如今这位不能如同当年高皇帝一样,真把长安给咱们老卢家做封国吧,就算有,咱们也不敢要啊!再说了,为兄这回跑了,恶了辽王,回头辽王追究起来,难不成你帮为兄顶着?”
卢敬有些尴尬,他嗫嚅了一下,说道:“可天子也是辽王亲爹啊!”
卢兆配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神情:“呵,杀妻杀子的亲爹!”
卢敬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大兄,我也就是个说客,在大兄这边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兄这个日子,真的是给个神仙都不换。不过,大兄你也给小弟一句实话,辽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卢绾跑路的时候,卢敬年纪还小,也不记得刘邦当年对卢家何等亲厚,像是卢兆配,在刘邦那里就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刘恒小时候,遇上卢绾,也是要叫一声“仲父”的,卢敬对老刘家可不敢有这样的亲近,他们如今待在长安,也过得挺憋屈,但是也不敢真的就跑到辽东投奔卢兆配。好在,只要卢兆配好好地留在辽国,那么,他们在长安也能富贵安稳,但要是哪一天辽王要发疯,卢兆配跟着辽王攻打大汉,那么他们这些卢家人就要成为牺牲品了。
卢兆配抬眼看了看卢敬有些惶恐的模样,漫不经心说道:“大王什么想法,岂是我一个臣下能知道的!要我说啊,大王天纵奇才,乃是天赐,陛下那边若真的是为了大汉长治久安,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册封大王为嗣,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着卢兆配这般说,卢敬还能如何呢?他举杯对着卢敬示意了一下,一口灌进了嘴里,那酒非常香醇,放到长安能被那些酒鬼抢破头,这会儿卢敬却只觉苦涩难言。
第77章
匈奴政变,稽粥埋伏杀了右贤王,提兵去了匈奴王庭,冒顿对外说是病死的,实际上就是被稽粥抹了脖子。冒顿当初自个杀了头曼单于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儿子手里。辽国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滞后了足足两个月。
稽粥为了安抚人心,继任单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人走了一趟西域,洗劫了西域十三国,抢到了大量的粮食金银还有人口,这下大家没话说了。
稽粥虽说将大汉和辽国都视作是心腹大患,但是如今还真是对大汉和辽国没有办法,他已经意识到,辽国的技术还有战法都已经有从前大不一样了,想要让匈奴更加强大,就不得不学习辽国的先进技术和战法。匈奴人如今拥有的技术还是来自于当初在河套招降的秦人,他们里头就算是有工匠,在大秦也只能说是二流三流,真正的大匠那时候都在少府,而这些人被项羽屠杀了相当一部分,其他的最后也就落到了刘邦手里。
仅仅是当年秦国的二流工匠,其实就已经给匈奴人带来了不少变化,这让匈奴人掌握了青铜器的制作方法,还有其他一些工具的制造,因此,之后,匈奴人对工匠就变得愈发上心起来。
像是这次,攻打西域,稽粥就特别掳掠了大量工匠,西域那边工匠许多的确水平不错,但是稽粥仔细看了一下他们搞出来的东西,最后发现,别说是跟辽国比,跟大汉比,还是差了许多的,这也让稽粥愈发坚定了决心。
他希望能够得到大汉和辽国的工匠,然后迅速提升匈奴人的技术水平。靠着打仗显然不靠谱,等之后,等草原边上都开始修建那奇怪棱堡之后,这玩意可比长城恶心多了,长城能够驻扎的士卒有限,对于后勤的要求也很大,以匈奴的机动性,足以在其他烽火台的人过来之前顺利翻越长城。而棱堡不一样,一个棱堡可以驻扎几千人,想要从两个棱堡之间门从容穿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以棱堡之间门的距离,足够在很短时间门内,就形成一个包围圈。
所以,稽粥能做的,无非就是靠着走私收买之类的手段,在稽粥看来,没有人是不可收买的。汉人能给那些工匠的,匈奴人也会给!据稽粥所知,在汉国,工匠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根本就跟奴隶无异。而匈奴这边,稽粥觉得,若是那些工匠能够带来辽国的先进技术,他甚至可以给对方封王。
不过,如今的稽粥就得给汉国和辽国一个假象,那就是,他会保持边境的和平,顺便重启和亲之事。要是对方愿意给嫁过来的女子陪嫁工匠,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稽粥稳定了草原格局之后,就分别向大汉和辽国派出了使臣。
不打仗这种事情,对大汉来说,那真的是求之不得,大汉之前刚刚经历了诸侯王的叛乱,虽说很快就镇压了下去,但是这也让刘恒继位的法理性再次被宗室质疑,刘恒需要愈发安抚宗室。结果在这个时候,刘长死了。
刘恒其实没打算杀刘长,毕竟,他亲弟弟就剩下这么一个,他只是将刘长流放蜀地,但是刘长在囚车里面发疯,他本来就力气很大,路上直接将几个送饭的小吏打成了重伤,还有一个直接被他砸死,谁敢再给他送饭,这位最终活活饿死在囚车里面。
别人不会管刘长是不是自己找死,只会说刘恒容不下骨肉兄弟,因此,各种各样的流言开始泛滥,这也让刘恒焦头烂额,他不得不将刘长的淮南国一分为三,将刘长的三个儿子都册封为王,才算是将纷纷物议给平息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急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政治环境,既然匈奴人被打疼了,有意修好,那么,刘恒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刘恒也不是冤大头,他从获罪的宗室里头挑了个宗室女,册封为公主,然后又挑了一大堆的丝绸还有漆器乃至辽国那边来的各种奢侈品作为嫁妆,陪嫁的人主要也是宫人,工匠什么的,那是没有的。倒霉的中行说并没有摆脱历史的惯性,被塞入了陪嫁的队伍里面,这个时候,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宦官到了匈奴之后,会给大汉带来多少麻烦。
而辽国这边,面对匈奴使臣提出了和亲,刘昌摊了摊手,直接表示,自己这边也没有姐妹,更别说女儿了,所以,想要让辽国嫁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若是匈奴想要和亲,不如你们嫁个人过来便是,不管陪嫁什么,我们这边都是不嫌少的。
对于匈奴人来说,通过婚姻控制其他的部族也是正常操作,匈奴王族的女子,很多都对匈奴忠心耿耿,她们嫁到其他部族之后,也会继续维持匈奴的利益。因此,大家并不会觉得联姻是什么坏事,因此,使臣也不假思索,将这事答应了下来。大不了到时候要是大单于不答应,随便选个部族的首领之女嫁过来便是,辽国总不能跑到草原上去查那位嫁过来的单于之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吧!
消息传到后宫,薄文君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大王要娶夷狄之女?”
伺候的女官说道:“大王已经有王后了,单于之女过来,顶多也就是个夫人而已!”
薄文君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也是怕乱了汉家血脉!”不过再一想,薄文君也就不吭声了,宫里多个单于之女,总比多个汉家贵女来得强。要知道,之前卢敬跑过来,还曾经建议卢家也送女入宫,日后也好多个依靠。
薄文君因为刘昌对她颇为看重,每个月在两仪殿歇息的时间门最多,宫里头看重的就是这个,位份什么的没那么重要,关键还得看是否受宠。既然薄文君这个额王后不是摆设,在刘昌那里也有着挺重要的地位,那么,宫人们就很愿意为她办事,帮她打听消息,所以,薄文君消息还算是灵通。实际上,朝堂上之前就因为刘昌登基几年还没有后妃有孕,就提议过广选淑女入宫。
刘昌之前是有意让后妃避孕,如今其实开始将让后妃怀孕提上前台,他既然不打算让薄文君怀孕,却也不好让箕姝怀在前头,因此,他如今的打算就是让薄氏族女先生育,不过生育之事,本身也要看情况,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人怀孕。这也让薄文君有了一种猜测,当初刘昌是被鸩杀,事后虽说活过来了,说不得毒药影响了刘昌的生育能力,这也让她心思愈发复杂起来,万一真的如此,那辽国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薄文君不是什么恋爱脑,像是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嫁出去了,也得考虑家族利益,若是刘昌真的一直无子,那么,汉室那边反倒是可以放心,到时候完全可以过继一个皇子过来继承辽国,只是,刘昌是否会真的甘心如此!毕竟,刘昌无子,辽国这边还有个刘喜呢!
刘喜的父亲刘襄之前发疯造反,直接被除国,虽说后来娶的那位给刘襄生了个孩子,但是,经历了连番变故,那个孩子本来年纪也小,一番惊吓之后,就夭折了。这也让人难免生出了许多阴谋论,毕竟,刘恒连亲弟弟都逼死了,一个侄孙又算得了什么。
刘喜虽说痛恨刘襄杀了自己生母,但是刘襄事情也没做绝,当初让他来投奔辽国,也分了许多财富人口给他,因此,刘喜还是惦记着父子亲情的,尤其人一死,曾经那些怨恨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这位也是仇恨长安的一员,到时候,刘昌只怕宁愿过继刘喜的子嗣,也不会愿意听从长安那边摆布。
这也让薄文君很是忧虑,只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些话她也从来不敢说出口,也就是心里头琢磨一番而已。
刘昌可不知道薄文君居然内心这么多戏,他也担心过自己身体有问题,因此有了足够的财富后,便借助系统给自己做过全面检查,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自己各方面都很健康。之所以后宫暂时无人有孕,那是因为他一直估摸着安全期,像是箕姝和薄文君,为了以防万一,她们的饮食里头一直都添加了速效避孕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要是还能怀孕,那才叫奇怪!
薄文君在那里觉得匈奴单于之女是夷狄的时候,朝堂上反而没什么声响,辽国跟大汉不同,本来这边就民族林立,许多人当初也是被人当做是夷狄的,也不比匈奴人强到哪里去,既然刘昌能娶匈奴单于的女儿,那么在很多人看来,他就能娶扶余、肃慎、沃沮等族的女儿,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反对这件事,相反,他们巴不得如此,回头才好将自家族里的美人跟着送进王宫,回头有了自家血脉的王子,虽说继承王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们族里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稽粥那边,听说了辽国这边竟是要求自家嫁女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只要在陪嫁的奴隶里面多做文章,很快就能学到辽国的技术了。稽粥自个虽说已经有了阏氏,但是他其实还年轻,孩子年龄都很小,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冒顿单于的一个女儿,准备将她嫁给刘昌。
第78章
一边嫁女,一边娶妻,甚至不能说是娶妻,一个夫人,也就是地位比较高的妾罢了。而那边嫁个公主,到了稽粥那边多半捞不到大阏氏的位置,虽说有阏氏之名,但是嘛,也就相当于后来皇帝的所谓四正妃一样。下一任的单于未必会是汉家公主所出,
两厢一对比,大汉那边顿时就觉得自己亏了!自家还是辽国宗主呢,结果匈奴那边缘何厚此薄彼?
刘恒听说了这事,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也有些恼火,在他看来,匈奴就是欺软怕硬,只是,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匈奴人打不过可以跑,大汉这边也没地跑去!好在之前硬是从辽国购买了大批战马,刘恒又在国内开始推行马政,让民间养马抵扣徭役口赋,希望能够今早培养出一支骑兵来对抗匈奴,总不能一直只能被动挨打。
之前听说辽国趁着草原后方空虚的时候,将稽粥给偷了家,对此,刘恒还是很眼热的,若是自家也有足够的骑兵,也能经常去草原上袭扰一番,草原上那些骑兵可以跑,那些牲畜可跑不快!
不过,这些也得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刘恒这个天子,虽说如今位置已经坐稳了,但是依旧面临多种隐患。齐王一系死了两个,其他那些人对长安自然是各种不满,偏偏刘恒还得怀柔,还得加恩,免得天下人说自己屠戮骨肉,刻薄寡恩。而且,不光要加恩齐王一系,像是楚王、吴王之类的诸侯王,一个个也算得上是宗室里头的牌面了,自然都不好忽略。现在老刘家宗室人才凋零,若是一直如同吕后一般,屠刀一刀刀砍下去,那么闹出了乱子,便宜的只会是那些野心家。
刘恒自个是由小宗上来的,他固然忌惮宗室,但是更忌惮的还是那些开国功臣,毕竟,他们之前能拥立自己,之后就能再以自己无道为名,再拥立别人。哪怕陈平死了,周勃回了封国,听说也是各种疑神疑鬼,生怕自己对他下手,每次出行,都要全副武装,甲士不离身。虽说刘恒对周勃,的确是起过杀心,能够废立天子,甚至是杀了天子的人,哪个做皇帝的不忌惮,不想杀!但是,周勃这样干,也着实是打了刘恒的脸。很多事情,我能做,你能表现出来我要做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进一步放开了对刘姓诸侯王的限制,又将齐王一系几个彻侯也给封了王,将宗室安抚了下来,抹平了两个刘姓诸侯自尽,刘长绝食而死造成的恶劣影响。顺势,刘恒又处理了一批朝臣,换上了自己人,但是,这也就是个开始而已,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短短数年之间就创下了那样的事业,他们这些子嗣也从小就能封王,从此镇守一方。当然,那个时候,刘恒可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非嫡非长,又不像是三哥刘如意,一直以来极为受宠,他那时候就是皇子里面的小透明,最大的野望就是给大汉做个贤王,管理好自己的封国就行。
但是,等他做了天子,他的想法就不同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刘恒感受到的不仅是权力带来的迷醉,更多的还是巨大的压力。
在这个时候,刘恒其实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自己的嫡母吕后,吕后是跟着刘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看到了大汉的建立,她执政多年,如果说真的只是一门心思为了吕家,那也就罢了,但实际上,她的所作所为,更多的还是在为了大汉操劳。
自己那位嫡兄刘盈天性荏弱,他或许有想法,但是一方面人天真,又被老臣以开国之功压着,另一方面却是缺少决心,耳根子也软。别的不说,他真要是以天子的身份,硬是要主政,难不成曹参和吕后还能硬将他关在未央宫不成!无非就是刘盈自个畏难而退,也没有知耻后勇的决心,只知道各种放荡,这到底是报复别人,还是报复他自己呢!
吕后执政期间,很多时候就是在收拾刘邦和刘盈留下来的烂摊子,刘邦是不懂经济,刘盈就是见识太少,他虽说曾经作为太子监国,但那时候真正做主的是萧何,他就是个吉祥物,所以很多时候根本就是想当然。
吕后算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刘恒不希望自己弄得举世皆敌,因此,他需要用更加柔和的手段,将大汉这辆略微有些偏移了路线的车辆转移到正确的轨道上去,到时候到了地下,刘恒可以跟刘邦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个天子做得很称职,没有将你老人家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败掉!
这也让他在面对刘昌的时候,更加束手束脚,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想办法绝了刘昌的心思,甚至是直接将人给杀了,一了百了,但是最终,他都觉得自己付不起失败的代价。刘昌不比其他诸侯王,像是现在实力最强的吴王,在刘恒眼里,也就是那样,只要长安真的下定决心,扫平吴国,也不会废太多的力气。但是,辽国却不一样,刘恒如今也不清楚,辽国如今有了多大的国土,有了多少子民,那里名义上是大汉的附属国,实际上,大汉对那里也就是名义上的控制而已。
辽国越来越多的东西流入了大汉,以前少府的考工室每年光是织造丝绸麻布葛布,都能给皇室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如今却不成了,因为辽国的丝绸质量更好,哪怕加上运费,价格也更低。以至于如今,别说是民间了,就算是少府,也是将生丝卖给辽国商人更划算。也就是辽国看不上麻布葛布的利润,要不然的话,连这点钱,少府都赚不了了。刘恒本来有意对辽国的商品征收重税,但是之前因为赊欠马匹的事情,这事也只能是算了。他如今只能以重金乃至爵位悬赏,看是否有人能够改良织机,提升少府的生产效率。
刘恒派去辽国的细作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学会的也就是一些辽国根本不怎么看得上的技术,少府这边虽说学了,但也是竞争不过辽国的。
刘恒从来没想过,这等机巧之事,居然会给天下带来这样大的变化。刘恒之前在张苍的建议下,专门翻越了《管子》,然后他就对此忧心忡忡,用张苍的话来说,若是辽国哪一天对大汉起了恶意,那么,光是靠着贸易上的手段,就足够叫大汉民生凋零,四海穷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