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在一边不敢吭声,他已经没有胆气再放一箭,若是再出现这等情况,那就真的是不可收拾了,因此,只得低头不语,生怕卫满迁怒自己。
好在卫满还算是有几分理智,到了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委屈了身边的忠臣大将,他已经有退却之心,还需要卫平护卫撤出王险城,若是这会儿叫卫平受了委屈,那驾车直接将自家主上送到敌人眼皮子底下的说不定就变成卫平了。
因此,卫满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温言说道:“不怪你,刚刚不过就是阴差阳错罢了!”说着便吩咐道:“传令下去,调遣人马,增援南门!”
卫平一愣:“大王,这调遣哪一支人马?”
卫满嘴角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平时不是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为寡人效忠嘛,如今就到了他们尽忠的时候了,谁要是阳奉阴违,杀无赦!”
第25章
卫满需要有人帮他争取时间,准备直接就拿其他人当做是替死鬼了,可惜的是,原本卫满在朝鲜的统治就不够稳固,在真实的历史上,朝鲜杀死汉朝使臣,汉军压境的时候,朝鲜就起了内讧,那都已经是好几十年后,卫家都传了两三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如今。
这些人原本对卫满就没有任何忠心可言,如今卫满摆明了车马,要拿他们填坑,他们哪有愿意的。只是卫满如今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他本来就是沙场上杀出来的枭雄,素来杀伐果断,派出去的人也都只认他不认别人,因此,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有好几个在朝鲜有着不小权势的贵族全家被杀,他们的家丁护卫都被强行编入了敢死队,送到了城墙上。
“卫满疯了!”瞧见卫满如此,那些之前将卫满和朝鲜买了个好价钱的贵族也不敢再等了,再等,屠刀就要落到自个头上了!人要是死了,之前的那些承诺多半也就不算数了!因此,这些贵族一个个都忍不住了,直接就放出了信号。
这年头也没什么烟花爆竹,所谓的信号,更多的就是狼烟,当城里浓烟升起的时候,城门口,那些正麻木地带着士卒拆除民屋、搬运木石,好堵住城门的军官顿时精神一震,当下高呼一声:“咱们这般辛苦,连口水都喝不上,还守着城门作甚,不如开了城门,迎城外天兵进城!”
下面士卒还没反应过来,那军官就手起刀落,将一边监工的人给砍了,其他那些同样接了类似命令的军官也跟着暴起,那些士卒平时也不认识上头那些大人物,也没有自己的思考,只知道听自个上头军官的话,被一番鼓动之后,也跟着拿起兵器对着原本的袍泽砍杀起来,顿时,城门口乱成一团。
城外也看到了城内的狼烟,吕义精神一震,当下命令投石机暂缓发射,又下令在攻城车的掩护下向城墙进军。
这边还没到城门口,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露出里面一片狼藉的通道,几个满身狼狈的军官跑出来,有些结结巴巴地汉话叫道:“我等奉家主之命,迎天兵进城!”
卫满被人放倒的时候,还不敢置信,他在忙着拿捏软柿子,好临走的时候再坑一笔的时候,一帮贵族也跟着发动了,他们带着私兵直接包围了卫满等人。甚至,卫满身边的人也有反水的。
说白了,卫满当初带着近两千人逃到朝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着升官发财的,朝鲜就这么大点地方,正儿八经的官职也就那么多,卫满一直在外头驻守也就算了,结果他一下子就变成了朝鲜王,在底层的士卒看来,自家主将做了大王,自个不说官升三级,升个两级也不为多吧,总不能一直做大头兵。
这些底层的士卒这些年已经跟当地人成了婚,有的娶的是那些贵族旁支之女,他们中不少人当年跟着卫满就舍弃过一次妻儿,如今这个年纪,再让他们舍弃一次,就有些舍不得了,说句难听的话,离了朝鲜,他们能往哪儿逃呢?他们这个年纪了,就算再娶妻纳妾,还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
若只是底层士卒心中不平,那还好,关键还有一些中层军官也觉得如此,卫满自觉自己做了朝鲜王之后,对于旧部多有优抚,但是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忠义笼络的,得有足够的利益,卫满觉得来日方长,等他渐渐从朝鲜贵族那里夺得更多的权柄财富,就可以将旧部都好好安置下来,但问题是,人家要的不是长久,而是眼前的利益。咱们跟着你这么多年,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如今你功成名就了,咱们自然该升官发财,结果呢,你倒是称孤道寡了,咱们哥们却还得继续等。这等来等去,你都要完蛋了,难道还要我们继续给你陪葬吗?
那些朝鲜贵族也是心狠手辣,卫满的便宜老岳父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卫满这些年来,广纳后宫,原本想的是等着儿女长大了,就能借此联姻,通过姻亲关系,顺利收拢那些贵族的人脉权柄,结果这会儿,各家哪里还在乎这个,到了站队的时候,被说是外孙外孙女了,亲孙子该杀也是要杀的,因此,卫满被包围的时候,王宫也被清洗,卫满的那些后妃要么被杀,要么被逼自尽,一众儿女尽数被杀。
“贼子,你窃据王位,驱逐先君,如今就是你的末日!”几个贵族见卫满那个样子,大声呼喝起来。
卫满这会儿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他也不再保持什么贵族形象,一屁股箕坐在地上,问道:“事已至此,无非就是成王败寇而已!寡人只想知道,城外所谓的辽军,到底是谁!”
大夫历息算是朝堂上的温和派,这会儿见卫满到了穷途末路,难免有些不忍,便说道:“上国听闻朝鲜变故,先君被放逐,王位落入逆臣之手,便派遣皇子镇封辽地,我朝鲜自然是首当其冲!”
卫满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之前也打听过汉人那边的想法,一直笃信汉军起码近年来不会对朝鲜产生什么威胁,对他们来说,更大的威胁在于匈奴,朝鲜只要表现出臣服的意思,大汉那边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哪知道,人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空降了个皇子过来,难怪这些人连个跟自己通气的都没有,就直接俯首称臣了!
这下他自觉自己明白为什么城下大军那么精锐了,他怀疑这些大军是直接从某个诸侯国调来的精兵,所以绕开了朝鲜的边境,取道辽东,进入了朝鲜,想到这里,他简直忍不住要喷血了,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呢,还不如直接跑到辰韩那边去呢!
等到吕义带人入城的时候,就看到卫满被用牛筋绳五花大绑,押在前头,带头的几个贵族谦卑地上前行礼:“臣等已擒下卫逆,请大将军过目!”
第26章
吕义自然是不好越过刘昌来处置卫满的,因此便将卫满以及其一干心腹手下都关了起来,一帮临时反正的也被暂时安顿了下来,给予全部的信任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能真的伤了人家的心。
好在刘昌没几日便到了,其实还能更早一些,之所以来得晚,是他得先造个假。毕竟,他顶着的是汉天子嫡长子的名头,但是,这个名头却是不能放在大汉境内说的,在大汉,大家承认的嫡长子是刘启,而刘昌,和他的生母兄弟,直接就只剩下了一行冷冰冰的文字,那就是王后与四位王子暴毙。
想要征服辽东,一开始还是得借着这个名头的,所以,刘昌废了不少力气,伪造了印玺,一个是金印,这个算是玺,用的是龟钮,阴文篆书,上面写的是“辽王之玺”。另一个就是私印,用的是上等的和田白玉,同样是龟钮,阴文篆书,上面刻的是“刘昌之印”,之后还顺便伪造了册封诏书,连同相应的仪仗都给配齐了。
要是放在大汉,册封一个诸侯王,配套的东西少府起码得提前一两个月准备,而刘昌那里,就用不着这么长时间了,普通一点的东西,工坊已经能够轻易制造出来了,而复杂一点,暂时不太能生产的,只要有钱,系统里面搜一搜,什么样的东西找不出来,因此,刘昌这边仿造出来的东西那真的是比真的还要真,无非就是在石渠阁没有备份罢了。
不过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刘昌也不在乎一个矫诏的罪名,因此,刘昌来的时候,直接就在王险城外穿了诸侯王的冕服,打起了全套仪仗,大张旗鼓地进了城,只教朝鲜一帮人目瞪口呆。
虽说周礼成于周朝,但是箕子受封的时候还是西周初年,那会儿周礼自然也不完善,箕子带了一帮大商遗民,后来又跟半岛上的土著通婚,从无到有建立起了朝鲜,自然不会崇尚太繁复的礼节,等到后来,中原自个都礼崩乐坏了,朝鲜这边自然更不可能折腾。而大汉那边当初叔孙通好歹搞出了全套的礼仪来,虽说有的看起来挺稀奇,但最终也是有模有样的,像是刘昌这会儿打出的仪仗,可比当年箕准不知道强到哪里去,顿时,一些朝鲜贵族原本还觉着即便刘昌在辽东就藩,但是尚且还有依仗他们之处,如今却半点自傲都不敢有了。毕竟,人家背后还有个大汉呢,大汉就算是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没有多少年,还得提防着北边的匈奴,但是跟朝鲜相比,体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人家也就是不想兴师动众,要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先清理一波他们这些旧臣。
这般胡思乱想着,一个个叩拜刘昌的时候,就显得真心实意了许多。
一个诸侯王的车架仪仗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当年始皇帝出巡,刘邦项羽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想法,那真的是天生就有些英雄气魄。
刘昌也懒得多想,他也没露面,表现什么平易近人,就在车辇里面说道:“诸位请起,不必多礼!”
一帮人惴惴不安地起了身,跟在仪仗后面,直接就进了朝鲜王宫,在大殿里头等了半天,刘昌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
刘昌没有说话,吕田从旁边跨出一步,口中说道:“请天子诏!”
很快,就有人捧着一份玉轴帛书躬腰趋行而来,下面群臣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在吕义的带头下,跪下叩首:“臣等恭闻圣命!”
刘昌才懒得给这份伪造的册封诏书下跪,也不管这事到底符不符合礼法,因此,自个接过诏书,宣读起来:“朕以微渺之身获保宗庙,夙夜兢兢,唯恐羞先帝只遗德!今闻燕人卫满,先叛故国,又叛主君,朝鲜先王箕准为其所惑,又复行叛逆之事,驱逐先君,篡国自立,实乃乱臣贼子,天下当共击之!今有小子刘昌,朕之嫡长,品性淳厚,当明朕意,拨乱反正,今册小子刘昌为辽王,恭朕之诏,以讨不臣,早建宗庙!”
诏书念完,下头又是叩首高呼:“臣等谨遵圣命!臣等拜见大王!”
虽说刘昌这弄得很是仓促,甚至显得有些潦草,但是下面群臣却一个个战战兢兢,还各自在心里劝说自己,正经的册封典礼应该在长安已经举行过了,如今念个诏书,也就是通知他们一声而已,谁要是敢不当回事,只怕没什么好处。
事实上,之前城外大军的攻势,已经叫这些贵族看清楚了形势,当初他们能屈从于卫满,如今面对比卫满更加强大的刘昌,自然更不敢反抗,心里还得安慰自己,起码这位是个大方的主,背靠大汉,不会在乎他们那三瓜两枣的,这般想着,一个个都勉强自己恢复了常态。
刘昌安然坐在上首,接受了群臣叩拜,然后才开口说道:“寡人德薄,蒙父皇圣命,来此建藩,朝鲜不比中原各国,远在辽东,父皇有令,寡人可自行其是,日后还望诸位同心同德,光大社稷,寡人不吝赏赐!”
刘昌说完,下面众人便是精神一震,然后就见吕田又拿了一封帛书出来,宣读起来:“辽王有令,今有景齐、韩穗、康增、历息等人,深明大义,返邪归正,兴大义,擒缚伪王卫满,归顺大汉,寡人德薄,也知有功必赏,特赐有功之臣绢百匹,铜千斤,玉璧十对……”
一番赏赐下去,这些人顿时都安下心来,刘昌又封吕义为司马,吕田为卫尉,其他一干将士也各有封赏。
一番封赏之后,刘昌便命人设宴,群臣坐在大殿之中,看着奉上来的精美食器,还有里面几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精美食物,一个个都变成了土鳖,看着刘昌的眼神愈发敬畏,对南边大汉也是更加谦卑起来。
一番推杯换盏,那叫一个君臣尽欢,而卫满和他那些党羽这会儿被关在狱中,却是心死如灰,茫然无措。
第27章
卫满原以为自己临死之前总能见到那位所谓的辽王,结果刘昌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这人是养不熟的,留着他也是无用,不如直接杀了,首级给箕准送过去,就当是额外的聘礼了。
刘昌这边像模像样地选了个黄道吉日,正式称王建制,然后就在在朝堂上宣布改制。
朝鲜的官制甚至可以追溯到大商,因此,官职很古老,而且相当程度上分走了君权,所以箕准被驱逐,最终能带走的也就是心腹的人。而到了刘昌这里,却是不能容许这般的,他需要的是一个集权的朝堂,而不是各行其是,大家各有各的盘算。
因此,刘昌直接打着按照汉制的旗号,开始改革官制,当然,不能如同长安那边直接搞什么三公九卿,真要是这么搞,人家都要以为刘昌是想要另起炉灶了,因此,刘昌精简了几个部门,先是设立了类似于少府的内府,命吕田为内府令,接手了卫满手下的产业,这个大家对此没什么想法,毕竟,内府说白了就是刘昌的钱袋子,他初来乍到,自然得先将钱袋子捏到自个手心里。然后,就开始改革外朝的官制,他也没一开始就搞什么三省六部,各种制度本来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因此,他就是按照汉朝的制度,设左右国相,左国相是吕义,右国相就是原本朝鲜的国相景齐。这位往上数,其实也是子姓,也就是说,他们家原本也是箕子的后人。实际上,朝鲜这么多年,最顶层的官职,还是箕子的后人还有当年箕子的几个心腹的后人在轮流担任。
然后又设立了国尉,国尉选的就是吕义的副手吕直,这位虽说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并不是什么庸碌之人,他也是吕氏的家臣出身,素有勇力,只是资历略微差了一些,所以才做了吕义的副手。最后就是御史大夫,刘昌选的是之前从乌桓人那里救出来的一个奴隶,叫做王进,这位落入乌桓人手里时间不算长,原本居然也是读过书的,算起来是杂家弟子,他先生也不出名,他也就读过《吕氏春秋》,还是不完整的版本,毕竟,之前因为战乱之类的缘故,许多书籍都损毁了。而大汉那边,这些年一直崇尚的是黄老,儒家法家也有点地位,杂家完全排不上号。王进家里还算是有些钱财,要不然也供不起他读书,只是读过书之后,想要一展才学,可就困难了,王进废了许多力气,最后也就是在地方上做了个啬夫,然后遇上匈奴入寇,他作为小吏,自然也被迫带着青壮顶了上去,然后就被作为仆从军的乌桓人给俘虏了。
王进在乌桓人那里半点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才学来,老老实实在那里做奴隶,好在他运气不错,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就遇上了刘昌,将人赎了出来。
这位也是光棍,在意识到刘昌身边多半是吕家人之后,他低调了一阵子,之后趁着吕义出门,他就有意在刘昌面前表现自己,刘昌在考教了他一番之后,发现他还算是能干,因此,陆续交给了他不少事情,他做得都不错,而且,这位明明是杂家,居然有点法家的做派,刘昌便让他做了御史大夫。
这次级的三公搞定了,九卿刘昌就没这么搞了,而是直接按照职能分出了各部出来,一个是清吏司,主管的是官吏;一个是司农司,主管的是农业;一个是司工司,主管的是工业;一个是司商司,主管的是商业;一个是司武司,主管的是兵事;一个是太常寺,主管宗庙祭祀;一个是文教司,主管的是教育;最后一个是鸿胪司,对标的是鸿胪寺,不过这会儿还没这说法,大汉那边还叫典客,主管的是外交。这些都是以一个主官,两个辅官,下面再搭配相应的班子的模式弄起来的,即便主官不是汉人,辅官里头为尊的那个,都要是汉人,像是前面几个,其主官都是汉人,虽说有的是赶鸭子上架,但是比起让朝鲜人管着,还是让汉人管着更放心一些。
朝鲜这些贵族权力也没真的缩水,毕竟卫满也没给他们多少好处,虽说有些不甘心,但是刘昌用另外一个方式补偿了他们,他们直接被赐予了爵位,彻侯是不可能的,但是,最高也能混个关内侯,更多的其实还是封君,算是将这些贵族的地位给砸瓷实了,给了食邑和封地,确定了他们的责任和义务。
不过爵位这东西,刘昌还真是不太在乎,这辽东大地,大有可为之处,这点利益,不过就是蝇头小利罢了,等到他的发展计划真的实施起来,这些旧贵族如果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有被抛得越来越远的下场。
等到第一次大朝会散去,刘昌又私下召见了吕义他们这些心腹:“如今你们可看到了,咱们这里还是人才太少了,不得不先倚仗这些朝鲜人,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之前的计划,可以先实施起来了!”
刘昌打下了朝鲜之后,才发现,朝鲜居然家底还是挺丰厚的,手里居然有不少船只,虽说规模不算大,但是,沿着海岸线航行还是没有多少大问题的。顺着洋流,船队就能直接南下至齐鲁沿海,正好如今并非台风季节,海上风浪不会太大,也该准备起来了。
吕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大王说得是,正该加紧时间,卫满之前接纳了许多流民,这些人也得先收拢起来!”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然后王进便开口说道:“大王,臣当年也有几个同窗,一直也不得志,不如臣修书请他们过来?”王进如今很有危机感,吕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个御史大夫一个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所以得赶紧弄几个帮手过来才行。
刘昌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王卿有心了,寡人额外给一些财货,随信送去,算是给卿家几位同窗的见面礼!”
王进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将人给弄过来。
刘昌又说道:“印刷招贤令,无论是哪家的门徒,寡人来者不拒,唯才是举,均可委以重任!”
“诺!”
第28章
自从齐国那些诸侯王被陈平周勃他们忽悠了一番,出钱出人出力,最后就借口刘肥算不得婚生子,他们就被踢出了皇位继承的序列。这帮人能乐意才怪,毕竟,高祖皇帝的血脉后裔里头,如今也就剩下三支,一个是刘恒,一个是刘长,还有一个便是刘肥的子孙。刘肥是刘邦的长子,或者说是私生子,他年纪最大,刘邦对这个儿子也爱护得很,直接给封了齐地为王,虽说后来为了自保,献了城阳郡给鲁元公主做汤沐邑,但是齐国的地盘还是很大的。
刘肥死后,吕后就将齐国拆分了,算是最初的一次推恩令,齐王一系的诸侯王还算是团结,如今丢了皇位,一个个回来之后就各种怨声载道,各种摆烂,各种胡作非为。
原本齐地这边大商人大地主就很多,这些人有了钱,就是兼并土地,如今齐王一系的诸侯也跟着下场,还有他们那些姻亲心腹什么的,大家既然一起来兼并,苦逼的就是底层的百姓了。
虽说刘恒上台之后,就宣布土地税从十五税一到三十税一,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德政,历朝历代,土地税就没这么低的。但是,话根本不能这么说,这年头的税种很多的,土地税也就是田租,这只是其中一项,但是,还有口赋和算赋,这是人头税,这就很重了,一旦交不上,就只能卖身。
徭役也是个坑,一个是兵役,成年男子至少要去军队待两年,这两年期间,是顾不上家里的,也没什么军饷可言;一个是力役,这也是地方上的胥吏豪强盘剥小民的手段,这年头的徭役是自带口粮的,也就是说,要服徭役,不仅要放弃家里的活计,还得自带干粮去给朝廷做苦力。有钱有权的可以让别人去服役,而普通小民只能自己上,而且分到的都是比较苦的差事,说不定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家里没了壮劳力,没法耕种,养不活妇孺,还能怎么办呢?
总之,想要拿捏下面的小民,法子多得是,齐国如今已经出现了大量破产的农民,他们没了土地,交不上税赋,无非就是主动被动卖身的区别而已。
老实一点的,只能一家子给别人做佃户,做家奴,不老实的,很多就是给人做赘婿,还有就是做游侠。游侠听起来好听,其实多半就是地方上的地痞混混。
刘昌派出去的人首先就是找上了这些游侠,他们人脉广,心思也活泛,在乡间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虽说一个个都算得上是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但是,刘昌又不是让他们去移民,就算真的去了,谁收拾谁还不好说呢!
这些游侠口口声声是兄弟义气,实际上他们做事也是要看利益的,要是家有恒产,除了那些热血上头的,有几个乐意一直干这种刀口舔血的活计!因此,刘昌派出去的人给了青壮一个人头一百钱的介绍费,这些游侠顿时就来劲了。
他们是真的缺钱,平常想要弄到一百钱,也得费不少力气,如今跑个腿,动个嘴,就能有一百钱,谁不乐意呢!尤其,人家给的钱可不是那种劣质的荚钱,随便摔地上就能摔成几瓣的那种,而是比较优质的八铢钱,他们私底下重新铸造一下,一个能当两个乃至三个使,因此,一个个踊跃争先,几个游侠头子更是将下头的小弟都动员了起来。
“我说三叔,我要不是你犹子,我都不告诉你!辽东那块说了,只要人过去,立马就分田,一个人分一百亩地,男女都有,三年内不收田租,也不收口赋算赋!官府给种子,给农具,都不要钱,只要你人去,那就行!”一个游侠蹲在那里,故意压低了声音跟一个看起来已经有许多白发的中年汉子说道。
“哪有这等好事,你这小子,就知道骗人!”那汉子虽说心动,但是他哪里信得过那游侠,这小子虽说算是家里亲戚,但从小就是个坑货,谁敢多信啊!
“三叔,你家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撑几时,之前为了叫口赋,将家里妹子给卖了,家里就剩这几亩地,马上又到了服役的时候了,我可是听说了,这次服役是给大王开山修墓,那里哪天不死几个人呢?”那游侠也不生气,他慢条斯理地将事情一说,顿时,那汉子便犹豫起来。
“你说真分地?”那汉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手ren不住搓动了几下,问道。
“那还有假!我坑谁也不能坑亲戚啊,回头我还敢不敢回来了!何况,再差能比这里更差?”这句话顿时就打动了那个汉子。那汉子顿时动摇了起来,又问道:“这个,辽东那么远,我们一家子拖家带口的,怎么过去?”
游侠一下子来了精神,笑道:“三叔你就放心吧,人家船就停在海边上呢,你们只要搭着船一路北上就行!”
……
类似的话在各处的乡间传播开来,不仅是那些普通的自耕农和佃户,便是一些已经卖身的田奴都心动起来。那些游侠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已经将宣传工作做到了那些田奴身上。
做奴婢的,也就是少数一些已经爬到了上层的,日子比寻常小民要好过,他们已经是管事了,能代表一部分主人的意思,而其他那些,可就生死不能自主了!像是那些地主豪强,对下面那些田奴,可从来没什么好待遇,都比不上牲口,牲口是家里的宝贵财产,而田奴呢,就属于消耗品,外面一大堆破产的小农等着卖身呢!
虽说太史公说什么齐地之人,怯于公战,但是还有半句话是勇于私斗!这边民风其实是很彪悍的,尤其都到了一大家子没了活路的情况下,许多人心思顿时活动起来,那些游侠又肯提供一定的帮助,因此,齐地竟然出现了大量田奴佃户杀死监工,聚众而逃的情况。
这些人一窝蜂地跑到海边,立马就被接应上了船,一开始大家还担心船超载,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听闻消息蜂拥而来,负责船队的主事当机立断,一边尽可能加塞,一边掏钱到处买船。
第29章 (二更)
宋二郎身上穿着簇新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起来光滑柔软,他刚刚才下船,身上还带着呕吐过的酸臭味,然后就被人领到了一个大澡堂里面,一群人互相帮忙,将对方搓得干干净净,澡堂里面还放着一个个淡黄色的方块一样的东西,领他们进去的人叫他们拿着这个将头发身上都清洗一番,又叫他们用密齿的篦子将头发反复梳通,然后就有虱子跳蚤的尸体被梳了出来。等他们从澡堂里面出来,一个个感觉身上都轻了好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