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次她找对了,这条走道再朝前的拐弯处,就是1005。而1005再转过去没多远转就是电梯间,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绕了个大圈子。
郑菲菲脚步匆忙的来开了门,舒馥站在门外脱雨衣,郑菲菲帮忙接过,见她还站在门外,便去拉她:“进来啊,先进来再换鞋!”
舒馥进屋之前,回头看了眼1009的方向。
刚才,那种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的熟悉感又出现了,1009的那位住户——她一定见过,只是暂时还没能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舒馥知道,有时候越是着急想要记起,记忆就越是不肯帮忙。
所以进屋之后,她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而是开始专心做客。她礼貌朝郑菲菲的父母问好,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了礼物:六份打包好的三明治和一袋苹果。
舒馥并不知道几天前半夜,自己冷静缓慢又有条理的一则则告诫因为郑菲菲开了公放,被对方父母听到了全过程。
经过以前种种,郑菲菲已经明白,在自己父母心里,她永远是他们的孩子,由她开口说的话,无论多有道理,效果都不如其他人直接说来的好。
也许是她不够决断,遇事还不够冷静,突发状况时独当一面的能力太弱,所以没能给父母足够的信任,让他们相信自己。
但她知道,舒馥可以。
她是比她小,可大多数时候她都觉得对方拥有远超年龄的成熟心智。每次当她遇上事情,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她总能给她有用的建议,让她不知所措的心快速安定下来。
果然,那晚她父母听完舒馥的话之后,完全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只记得一句话:不想让她这个女儿死的话,不要同情泛滥,不要心软,不要手软。
危机最终平安度过,再加上之前水龙卷的事,现在的舒馥在郑菲菲父母眼里,是自带光芒的存在。
他们不仅做了丰盛的晚餐,还每种菜都单独给她留了一份,甚至还留了一小锅猪骨汤。
于是刚刚进门不到五分钟的舒馥,就在三人的热情之下,坐上了饭桌。
“小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下次直接过来吃饭!”郑妈妈热情极了,“菲菲说你是一个人住,平时还得自己做饭吧,我们家菲菲啊,到现在炒个菜还会糊……”
饭桌上全是郑妈妈的声音,穿着围裙的郑爸爸放下汤锅,说了声吃啊吃啊,转身又进了厨房。
“叔叔,先别忙了,其实我吃过了……”舒馥挣扎着说了一句,一回头,郑妈妈已经给她盛了一大碗骨汤。
“没事,你们年轻人睡得晚,等会留着当宵夜吃,让菲菲给你热热就行!来,先喝点汤!”
舒馥转头看郑菲菲,她正在忍笑:“嗯,喝点汤吧,其他的等半夜饿了,我们再一起吃。”
“你爸爸……”
“他在给你做饼,他炸的葱油饼可好吃了,不过这饼得现炸的才好吃,你等会稍微尝一口就行。”
舒馥:……
舒馥开始在两人的注视下喝汤,郑菲菲父母的厨艺很不错,大概因为材料缺乏,骨汤里没放配菜,只撒了一把自己种的葱花,再加上白胡椒粉,却已足够鲜美。
胡椒粉去湿气,现在的天气又冷又湿,一碗热热的撒了胡椒粉的猪骨汤下肚,让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厨房里,很快飘出了葱油饼的香味,这香味实在勾人,哪怕她已经吃了晚饭,也觉得可以再吃一口。
她记得原来在绥城住的那栋楼里,有几户邻居也总爱炸这样的葱油饼,那香味即便是在雨天,也能飘满整个楼道——舒馥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复苏,她想来了!
她想起来刚刚那个人是谁了!
雨天、炸油饼的香味、傍晚灯光昏暗的楼道里——对方的名字是,对了,她叫钟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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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舒馥一边啃葱油饼,一边在“万事通”郑妈妈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对,那家的住户之一,是叫钟丽,也是从绥城来的,不过比我们晚些日子过来。”
“其实钟丽一开始看中的是1018,那套户型大,三室两厅两卫,他们有四个人嘛,估计想住的宽敞一些……不过另一个女的不同意,不知道为什么,租房的事好像是她做主。钟丽可不高兴了,当时为这事还吵过……”
“后来没办法啊,还是搬进了1009……不过住进去也不安宁,三天两头的吵,大概十多天前吧,可能是吵得凶了,另外一对夫妻连夜搬走了,之后那户就只剩下钟丽和他丈夫住着。”
郑菲菲平时忙,也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现在听自己妈妈不仅记得对方的名字,还能有头有尾说的这样清楚,还是有点佩服的。
不过她也说了一些消息,就是小区遭外来者攻击的那晚,她隔着门听到的动静。
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个开门的锁扣声很有可能是她当时太紧张听错了。但她见到自己妈妈说的兴起,也就参了一脚。
果然,就连郑妈妈也觉得应该是她听错了,那晚家家户户都死守着大门和窗户,又哪里会有人主动开门的?这不是胡扯吗?
舒馥回想刚才钟丽看到自己时的表情,感觉对方没认出她,因为她戴了口罩。可即便她没戴口罩,她估计对方也认不出来,因为两人唯一打过照面那次,她开门只开了一条缝,连眼睛都没露全。
她猜测,之前那对连夜搬走的夫妻,大概是方婥文和她老公。她也没想到兜了个圈子,还能听到方婥文的消息,只可惜对方一个星期前就搬走了,否则现在倒是能过去打个招呼。
至于钟丽,难道这次任务的关联人物,是她?
舒馥想到在绥城时,曾做过一个很小的任务,当时她因为谨慎行事,并没有出门参与,之后任务完成时,不仅没获得进度条加成,连抽奖都没有。
当时她就猜测,关键点可能在闹矛盾的一楼和二楼之间。
而钟丽,正是那次事件里二楼的住户。
舒馥喝了一碗骨汤,又在郑爸爸期待的目光中吃完了一个葱油饼,见他们还想再盛汤,立刻扶桌而起,表示自己实在吃不下了。
“那行,让菲菲先陪你玩着,这菜我罩起来,你们过会饿了吃。”
舒馥想帮着收拾碗筷,结果才把碗端进厨房,就被郑妈妈推出来,而郑菲菲则直接把她拉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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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租的房子两房一厅,餐厅和客厅是连通的,但方便的是卫生间有两个。郑妈妈觉得女孩子长大了应该有自己单独的卫生间,所以让她住了带内卫的那个房间。
现在郑菲菲拉她进来也是为了让她洗漱:“那水桶和盆都是新的,因为九点就停了嘛,所以水之前已经给你放好了,水温不够就自己加热水,热水瓶在旁边,毛巾和牙刷——”
“毛巾牙刷我带了。”舒馥把背包也提了进来,所以说这种日子来别人家过夜完全就是麻烦别人,要不是背包太小不能大变脸盆,她什么东西都能“自带”。
而且过来过夜要睡别人家的床,总不能来一句“我都在家洗好了”,然后直接去爬别人的被窝吧……
郑菲菲点点头,把新毛巾和牙刷收了起来:“我都已经洗好了,去外面等你。”
舒馥放下背包时看了看手机,上面有一个未读短信,微信上也有一个好友申请。
短信和申请都是刘爽发来的,她显然已经结束了今天的任务。舒馥通过了对方的申请,然后把那个短信的号码存入手机,备注:帅呆的刘爽姐。
她洗漱完毕之后,发现刘爽给她转了两个红包,说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她没有道理白拿她的东西吃,还叮嘱她一定要收,否则她会生气。
舒馥想了想,只收了一个红包,表示钱够了,之后向对方问起了船用挂机的事。刘爽也是救援队的队长,她可能也有办法。
对方大概又去忙了,发完红包之后就没再回复。
这一晚就如同舒馥预料中的那样,基本没怎么睡,郑菲菲有很多话想和她说,聊之前那夜的惊心动魄,透露了一点点自己在绥城最后那几天的遭遇。
郑菲菲一直觉得离开绥城最后一段时间的日子,是她此生最大的挫败,她不可能对任何人轻易说起这些,但经历了先前吉星小区被暴徒夜袭的时,绥城那些事情再次提起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就是借住在别人家里的时候,晚上起夜时被同样借住在这家的另一人拽住,拉进房间想对她不轨,最后被她用手机砸了脑袋,却还不要脸的梗着脖子质问她既然对他没兴趣为什么要对他笑,他问她要微信她也愿意加,她明明就是欲擒故纵……
还有那个一直信誓旦旦说爱她会好好照顾她的男友,在避难所的时候为了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女性朋友和其他人打架,最后那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模样让郑菲菲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
但她说的更多的,是从前在绥城的平淡安逸,她憧憬过往上班摸鱼打卡下班的日子,就连公司对面那家没能和舒馥一起去吃的咖喱店,也成为了遗憾的美好回忆。
舒馥如今不用上班,天天躺平,晚睡不睡也没觉得有什么,而郑菲菲这几天被迫休息也不想睡,等到两人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时,都快天亮了。
第二天是4号楼检查日,4号楼比3号楼还要大上三分之一,住户最多,所以为了确保今天能完成所有检查,这次来了两队人,分头行动。
以十二楼为中线,一队往上走检查,一队朝下走检查,从十二楼到十楼很近。
以郑菲菲之前的估算,原本她们两个可以睡到中午,但事实上才早上八点不到,两个人就被火急火燎的郑妈妈叫醒了,说检查的人已经到十楼了,正在1002,马上就要过来了。
结果就是两个刚睡没多久的人胡乱扎了个头发,随便刷了刷牙,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去了门口。
时间控制的刚刚好,才刚站定,检查的一行人就过来了,同样是六个人的队伍,三个全副武装的队员,其中一人身高醒目,脸也醒目,正是成遇。
成遇看到她时,脸上并没有露出像昨天刘爽那样的惊讶,显然已经从刘爽口中知道了她住在吉星小区的事,甚至可能知道了她昨晚说要去朋友家做客。
身着全套作战服的成遇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更盛,腰间的抢带着一股冷肃的硝烟味,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个队员也同样不苟言笑。
三个人站在那里能把半条走廊的空气都给冻结,还没轮到检查又好奇打开门探头张望的几户人家见到这阵仗都安静极了。
郑菲菲一家得依照舒馥昨天检查的程序走一遍,而她自己则只需要出示一下那张有她照片的电磁卡。
成遇从她手里接过卡,她又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底读到了那种欲言又止,不过现在他在执行任务,更加不会多说什么。
他把电磁卡还给她之后,又从身侧一个队员手里接过一个平板,打开之后把上面的照片出示给舒馥和郑菲菲一家看。
平板上面的照片稍微有一点模糊,但应该经过了放大和修复,是一个光头男人的大半侧脸,表情阴郁,看着不像善类。
果然,成遇告诉他们,照片上的人是这次暴乱事件里的一个重要小头目,根据各种消息来看,他应该还在城东,很有可能藏匿在这次夜袭的数个小区中,所以让他们认一下脸,问是否有见过。
舒馥猜测这应该是刚刚才更新的消息,否则网上早就该有通缉照片了。
不过吉星小区大部分人守门守得都太好,压根就没怎么看清那些人的长相,自然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后面还没检查到的居民听到可能有暴徒小头目藏匿在小区里都纷纷露出惊惶的表情,两个上了年纪的甚至忙不迭的回屋去找老花眼镜。
舒馥看到1009的门也开着,钟丽还是穿着那身居家棉服,视线在检查队一行人身上扫来扫去,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惊疑不定。
这种惊疑和其他住户的惊惶不一样,其他住户纯粹是因为听到暴徒小头目的事感到害怕,而她看起来似乎惊更多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绥城的事导致舒馥有了偏见,当她想起来对方是钟丽之后,总觉得对方有点怪怪的。
昨晚她经过走道,钟丽看似是打开门丢垃圾,但事实上,她开门后的第一反应是看她,并且还仔细打量了两眼,感觉更像是听到外面有人走来走去,特意出来查看。
她这是在警惕?
不仅警惕昨晚经过的她,更警惕今天检查队一行人……
警惕她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要警惕检查队的人?
郑家的检查已经全部结束,物业、居委会连同两个队员已经去了下面一家住户,成遇落后数步,在舒馥面前停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舒馥一把拉住手臂,直接拽进了屋门。
正常情况下,以成遇的身手不可能给人突然近身的机会。
但他对面前的人完全没设防,就算是被拽进屋的那一瞬间身体的警戒本能让他想要甩脱并反擒住对方,他也即刻强忍了下来。
屋里的郑菲菲一家三口见状都是一惊,但舒馥已经回头,在他们出声之前,朝他们比了个嘘的动作。
舒馥的脸色格外凝肃,让成遇反应过来,他拧起眉,压低声音:“你发现什么了?”
舒馥开口:“1009有点奇怪。”
她除了简单快速说了下自己的怀疑,还把郑菲菲那晚隔着门听到的动静也说了。
郑菲菲和她妈妈都怀疑是听错了,认为那晚1009没有开门。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那晚1009真的开了门,并且在开门后没有遭到暴徒的袭击和残杀,这代表了什么?
“明白了,你们关上门,别出来。”成遇点点头,一边解开抢套把手按在抢身上,一边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