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面抓,叶红缨就在前面跑,回头看看白根强,发现对方在追着自己,那更是越跑越快,绕着整个车间跑,还能灵活的躲开大型机器,那身子矫健的模样压根不像个孕妇。
叶红缨手里举着吴主任用来宣讲的大喇叭,跑的气喘吁吁,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车间每一个角落里,“我才没有胡说八道,白根强曾经在厂子里纵火!之前大礼堂的那一场大火,就是白根强自导自演的,他就是为了立功!”
“啥!!!!我草!!”车间里顿时爆发起一阵怒骂,所有职工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出离的愤怒!
纵火,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未来,都是一项重罪。
水火无情,一旦火焰熊熊燃烧起来,那就不受人为控制了,烧掉东西也就罢了,要是烧死了人,那就真的无可挽回。
哪怕是小孩子,在懂事之后家里人都会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玩火,这东西可是会要人命的。
此时听说白根强故意纵火,而且还一手造成了大礼堂的那场火,对厂子里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在场所有职工皆是一脸愤怒的盯着白根强,那眼神,仿佛要把白根强活吃喽!
“白根强这个王八蛋,要是他真的故意放火烧人,我要打死他,你们都别拦着!那天我女儿也在,娃胳膊都被烧伤了,烫伤不容易好,娃回去嗷嗷哭了一个星期,到现在胳膊上的疤还在!”有个站在最前面的男职工骂骂咧咧,直接开始捋袖子,恨不得上去打死白根强。
“我也上去打,谁拦着我跟谁急,我那次被烟呛到了,回去之后一直在咳嗽,后来还是去医院开了两副药才吃好了,花了我一块钱呢,这个钱我得找他家讨回来!”
还有人保持理智,叫停说,“等等大家伙儿先别激动,照理说这事儿不对劲啊,白根强为啥要放火?还有,啥叫个为了立功放火,我咋不相信呢?不是说那次火灾是因为大礼堂的电路老化引起的吗?”
“对,我也感觉这事儿蹊跷。现在叶红缨那么仇恨白根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可信啊。”
……
职工们吵吵嚷嚷,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总之大家都是满脑袋的疑惑。
倒是保卫科的孙科长反应特别快,立刻说,“许大方,带几个人过去把他们俩拉住,不许在车间里到处跑,把他们俩带过来问话。”
在场所有领导的表情都严肃起来,目光冰寒的看着白根强,本来以为只是个单纯的风纪问题,没想到却牵扯到这么一桩大事,要是真查明真相,证实那场火灾确实是白根强故意引起的,那他这次可摊上大事儿了。
于国良没有去世,没有闹出人命,但也造成重伤,白根强得被批d一番,去边疆改造。
那地方地广人稀吃不饱,去改造的人还得赶紧干活儿,天寒地冻的,不死也去半条命。
许大方听到领导的命令,立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带着几个治安队的小伙子跑向白根强和叶红缨。
他们都是训练过的小伙子,抓个白根强那是轻轻松松,很快就把白根强两只手反绑在后头,押着送到人民群众跟前。
白根强被抓,叶红缨也就停了下来,也被带到人群前面,气喘吁吁的,她终于扔掉了大喇叭。
几个领导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孙科长开口的,“白根强,我现在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大礼堂的那场火是怎么回事?”
白根强刚才脸色是绿的,现在是惨绿,绿的都有点发青了,他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脑子已经完全成了一团浆糊,一时半会找不到借口了。
当然,他也在赌,赌叶红缨只知道一点皮毛,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想听听叶红缨是怎么说的,然后针对性的狡辩。
所以白根强在一阵支支吾吾之后,把头耷拉下去,开始装死。
“叶红缨你来说,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孙科长又把视线转向另一边的叶红缨。
叶红缨头发乱糟糟的,辫子早就不成样子了,衣服上还沾染上左一块右一块的机油,狼狈的像换了个人,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就说,“之前大礼堂的那场火灾,你们保卫科调查之后说是线路老化,但其实不是那样,是有人在故意放火的,凶手就是白根强。”
“这里我要打断一下。”孙科长抬起手掌心向下,这是个暂停的手势。
他提高声音说,“当初我们保卫科在火灾现场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怕引发恐慌,我们没有公布消息,只是跟领导报备过,这么多天以来,我们一直在追查火灾的真正凶手。”
保卫科就是负责保护厂子职工安全和维护厂子治安的,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发现不了,职工们难免心里要泛起嘀咕,会怀疑这些草包真的能负责自己的安全吗?
经过孙科长这么一说,好多在心里嘀咕的职工们,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他们要继续等待真相。
孙科长说完之后看了一圈,看大家的表情都很淡定,这才示意叶红缨,“你继续说,你是怎么发现白根强是凶手的,有证据没?”
“白根强当初放那一把火,就是为了立功,他在火灾里头把于主任救出来了,后来大家伙儿不都夸他有情有义吗?为了这事儿领导们还当众夸奖他,我呸!他就是故意的,踩着别人往上爬,那会儿他铆足心思想当车间小领导,才计划了这么一出……”叶红缨跟胡寡妇唇枪舌战了一番,又打了一架,还跟白根强你追我赶的在车间里到处跑,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说起话来也不怎么灵光。
她说上一段话,就得停下来想一想,组织一下语言。
就在叶红缨停下来思考的时候,旁边突然想起一道破音的嘶吼。
“疯子!疯了疯了!你们大家可别相信她,叶红缨这娘们疯了,她就是在诬陷我,我是冤枉的啊。”白根强脸色苍白,吓得上下牙都在打颤颤,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只能一个劲儿的喊叶红缨疯了,“你们不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就这么冤枉我,我承认在男女关系上我做的不对,但不能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更何况是叶红缨勾引我的,我没有放火!”
他倒是嘴硬,但叶红缨立刻爬起来给了他一个耳光,声音尖锐的喊,“你才是个疯子,到了这会儿你还想抵赖!”
“你胡说八道!”白根强的手被捆着,没办法还手,只能怒吼,“你有啥证据证明我放火了?”他那会儿是趁着天黑透了才过去的,根本没人看见,只有一个人证,也被他打理好了,这事儿做的隐蔽,这是他最大的底气了。
叶红缨也回头吼了一句,“大礼堂起火是因为你剪断了电线,电线耷拉到窗帘上点燃窗帘,然后烧着了舞台,我说的对不对?你还敢抵赖!”
她喘了一口粗气,忽然表情有些狰狞的笑了出来,“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没人能发现是不是?哈哈哈,那天晚上你剪完电线是不是发现被一个老头看见了?那老头是厂子里负责看守钢材的老头,出来撒尿正好碰上你捣鬼,就在窗户外面看完了你剪电线,你出来之后他拦住你,勒索你,跟你要了五十块钱,你还许诺给他一包玉溪香烟,让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是不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根强的脸色已经不像个人了,比鬼还要白上三分。
而且,他浑身都开始打摆子了。
第138章 白根强被抓
一股寒意窜上了脚底,然后顺着双腿缓慢的往上爬,一直爬到了白根强的后脖颈子,让他起了一身的汗毛。
这个时候,白根强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消失了,惨白如纸。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都在哆嗦。
叶红缨就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知道的?那个老头是我舅舅,亲娘舅!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天晚上刚抓到你,没过几天舅舅就跑来告诉了我妈。”
听到这个答案白根强已经傻眼了,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那个老头混蛋,不守信用,简直该死!
但就是这么可笑的。
那老头勒索他,恐吓他,但转眼因为骨肉亲情,把他剪断大礼堂电线的消息告诉了叶红缨她娘,故而,叶红缨掌握了对他最致命的证据。
常言说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白根强以前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没良心的事情,还觉得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人发现,这下可好,一抓就抓了个显形,还抓住了最致命的一件事。
现在只凭着这件事,叶红缨就可以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要是早知道叶红缨知道这么多事情,白根强是打死都不敢把责任往她身上推的啊。
他吓得魂飞魄散,双手合十不知道该求哪位神仙救救自己,最后挣扎着挪到叶红缨了身边,磕磕巴巴的哀求,“求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我答应你,刚才说的我全答应你行不行啊,你饶了我吧?对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孩子,你不是这辈子只能怀上这一个吗?我保证这件事情过去了就把玉娘轰出去,跟你结婚,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我一定会对你对孩子好的,难道你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爸爸,或者有一个罪人当爸爸吗?”
胡同里的老邻居们离得近,正好就站在距离领导们不远的地方,把白根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玉娘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伙儿齐刷刷的撇嘴翻白眼。
白根强这个狗东西,刚才还说选择玉娘,这会儿又巴结上叶红缨了。
倒是萧宝珍跟齐燕相互攥了一把对方的手,一起把目光转移到玉娘身上,生怕她因为白根强的话伤心。
结果人家玉娘就跟没听见似的,眼皮都没掀一下,反而移开了目光。
而叶红缨呢,这会儿看见白根强的表现,心里就觉得讽刺的要命,甚至觉得这个人好烦,自己简直是瞎了眼了,越看越烦,她抬手又给了白根强一个大耳刮子,“反正事情都闹成这样,我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白根强,我之前找了你那么多次,让你赶紧想办法娶了我,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当初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真的打心眼里想跟你好好过,我还叮嘱舅舅,说你是他未来的外甥女婿,不能出去乱说害了我,谁能想到你个狗东西,一出事就把所有的责任往我身上推,说我勾引的你……”
又是一个大耳光,叶红缨手都打的发麻,“现在才说这些话,我告诉你晚了,给我滚开,我才不想跟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结婚,你爱跟谁过跟谁过,不,不对,你现在可没的选择了,给我滚到边疆开荒去。”
她一脚踹开白根强,直接朝着几个领导大声的说,“我要实名举报白根强,他在大礼堂蓄意纵火,给厂子造成了特别大的经济损失,还害死了于国良主任。”
“另外,他还在胡同里装神弄鬼,假装自己鬼上身,实际上当初说出来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全是他白根强干出来的,这个他亲口跟我承认过!”
“对了,他还不止一次的谋害了于主任。”
这个时候萧宝珍站出来了,插了一句,“各位领导,我这儿也有一件事得汇报,当初于主任旧病复发,我送他去市医院看病的时候,发现他神志不清醒,高度怀疑他被人喂了安定药片,这才没从起火的大礼堂跑出来。后来回到厂子之后,我翻看了医务室的记录,就在事情发生的前几天,白根强曾经来开过两枚安定药,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我没有向领导汇报。”
说到这里,叶红缨好像被点醒了似得,连忙点头,“对对,这个我是人证,那两枚药片就是我给他开的,他嘴上说是给自己老娘开的,其实是喂给了于主任,白根强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作为保卫科的领导,孙科长需要随时保持警惕,抓住了个盲点就问,“既然不是第一次,可以直接让你帮他开药,为什么还得记录在册,不过两枚药片而已,你直接拿给他不行吗?”
叶红缨脸上露出些不自在的表情,“以前这么干是可以的,但是自从萧宝珍来医务室以后,她把所有的药品库存都清点的清清楚楚,每天早上都盘查一遍,偷偷的开药,等她问起来就说不过去了。”
孙科长看了一眼萧宝珍,深吸一口气,再示意叶红缨,“你继续说。”
……
叶红缨一口气说完,好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而此刻整个车间里都已经炸锅了,全体职工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到处乱窜,又好像瓜田里找不到瓜吃的猹,到处找人询问呢。
“卧槽,大礼堂失火的事情竟然真的是白根强干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他从里面逃出来之后,又进去救了于主任,合着全是自导自演!”
“这意思是,白根强先给于主任喂了安眠药,然后故意让大礼堂起火,把于主任一个人留在里头,等大家伙儿都逃出来之后,他搭台子唱大戏,又冲进去救人?自己害的人又自己救,哎哟,这想的可真好啊,踩着自己师父上位,他真是个孝子贤孙。”
“啊呸!白根强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他在厂子里装的有多好,人人都说他白根强孝顺,关心于主任,比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合着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人的人品也太恶劣了。”
“光是人品恶劣吗?叶红缨刚才不还说了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情,这又是哪一出儿,我咋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啊!”
“这个我知道,前些天白根强住的那个银杏胡同闹鬼了,说是于国良变成鬼来找他索命,白根强一害怕,把自己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全都说出来了,后来又装鬼上身,说那些事儿不是自己干的,合着,这老小子又耍了我们一次,他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啊?”
“他还干过啥缺德事儿啊,那天晚上的事情听着也挺热闹,谁知道的,快跟我们说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们啊。”说话的,当然是银杏胡同第一号情报能手,金秀儿同志了,她可是听完了全部过程的,立刻窜到人群里津津有味的讲解起来,把那天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通。
什么跟妇女搞破鞋啦,搅黄师父的相亲啦,故意装笨让自己生病的师父代替自己加班啦,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说出来了。
跑过来凑热闹的钢厂职工们,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但听到最后,大家伙儿全都出离的愤怒了。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淳朴,乐于助人为人善良,整个钢厂都很难找出一个像白根强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所以大家伙儿乍一听见白根强的所作所为,都觉得惊吓,惊吓过后就是怒火。
白根强不仅把他们当猴儿耍,还故意伤人性命,更是差点烧死厂子里三分之一的人,给厂子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白根强这思想可太不对了!
“我他妈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听说过这种人,太毒了!”
“鬼话连篇,撒谎都不打草稿,这种人竟然一直隐藏在我们群众里头,而且以前大家还把他当成榜样去学习拥戴,白根强简直……简直……”
“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我们批d叶红缨,我看真正应该被批的人是他吧,我建议咱们现在就在内部开个批评会,好好批一批白根强,他罪大恶极!”不知道哪个年轻热血的小伙子,直接举起拳头就号召起来了。
而这句话一出来,几个大领导就皱眉头了。
外头逮着谁就批评谁的风潮刚刚才过去,而钢厂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也因为他们领导的坚持,没有让这股风气流传进钢厂内部。
难道要因为一个白根强,把钢厂好好的风气搞乱,继而耽误生产进度吗?
当然不行,这时候主管宣传的吴主任得出来说两句,“大家先冷静一下,白根强的事情得我们领导……”
“怎么冷静啊主任,这人一直隐藏在我们人民群众之间,不知道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害死了于国良主任啊!主任多好的人,以前我刚进厂子的时候啥都不会,还是于主任带着我上手的,这么好的人竟然被白根强害死了,想想都觉得憋屈,我们得替于主任报仇!”
“对,我们得替于主任报仇啊!就算不能杀人偿命,也让他尝尝被人伤害的滋味,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