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标语!我是负责刷标语的,你看这些街道上面的革命标语都是我刷的,就连这个院子外面的都是我刷的。”陈永胜生怕说错一句,让治安队长继续怀疑上自己。
他这时候还抱着能速战速决,赶紧跑路的想法,点头哈腰的说,“队长同志,我已经知道错了,这次是一时糊涂,这件事也没有闹大,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犯一次,你直接把我枪毙都行。”他说的一脸坚决,就差发毒誓了。
说着,陈永胜又露出一副哀求的神色,“你看事情没闹大,介绍信也查了,这眼看天都快亮了,能不能放我回家啊,马上要到上班时间了。”
“不着急,等我问清楚了再说。”治安队长并不接茬。
查完介绍信,正好萧宝珍那边也说到了尾声,就说到陈永胜过来耍流氓,被他们三个人抓了个正着。
治安队长看向萧宝珍夫妻俩,事情的经过已经说清楚了,但有一点他还不明白,“他在革委会上班,你们这里是钢厂家属院,照理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你们费这么大劲儿给他下套,为啥啊?”
这下说到重点了,也一句话戳进了陈永胜的心窝子。
他脸色白的发青,甚至在隐隐的发抖。
眼看萧宝珍要张嘴说话,陈永胜害怕极了,担心他最大的秘密被人说出来,于是嗷的一嗓子,打断了萧宝珍的话。
陈永胜终于换下那副懦弱的表情,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压低声音说道:“队长同志!这件事情不用再追查下去了,我都说了没闹大,而且我不追究了行吗?我自认倒霉!”
他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们这群人真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一边是故意设计给我下套,一边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都说不追究了还要继续问。”
这话一出,治安队长脸色沉了沉。
这会儿治安队是个体面工作,走到哪都是被人客客气气的招呼着,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不过治安队长脾气好,没有骂回去,倒是他手底下的队员不高兴了。
“什么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昏了头了?现在是你耍流氓被人抓住了,我们作为治安队的,有权了解情况,咋,你想跟治安队对着干?”
“我不想对着干!只想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我还得去革委会上班。”陈永胜搬出革委会,咬牙切齿的说。
治安队员:“革委会上班就可以耍流氓吗?你少在这吓唬人我告诉你。我看你这个老小子满脸心虚,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啥好人,你该不会真的犯了啥事,怕被我们查出来吧?”
这下陈永胜崩不住了,脑子里的弦啪一声断裂,直接指着治安队的怒道:“我让你别管就别管了,你们非要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怒气冲冲的说,“省城的革命小将头子陈超,我是陈超的爹,你们敢动我吗?”
嗯,听说过拼爹的,但很少听说拼儿子的。
不过革命小将几个字倒是把治安队队员唬住了,往后退了一步凑到队长身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队长,陈超谁啊?我咋没听说过?”
“我倒是听说过。”治安队长的声音不算低,语气有些凝重,“前两年名气很大的青山团你知道吧,团长就是陈超,听说他手底下有很多小将,前些年斗了不少人,好多老教授,大财主都是给他斗倒的,手段挺多,在省城挺有势力的。”
小将们对付黑五类的手段,前些年简直让人闻风丧胆。
再一听说这个陈永胜是陈超的爹,治安队员有点后悔不该跟他对上了,缩了缩胳膊,往后再退一步。
陈永胜见把治安队的全都不说话,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算是个误会,我都不追究了,你们还追究个啥?你们要真的想继续查下去,我把我儿子喊回来,你们去跟他说,行不行啊?”
他说话的时候斜眼看着治安队的一群人,语气就是直白的威胁。
话说的很明白,我都大度不追究了,你们继续追查,我就把儿子喊回来。
陈永胜的话说完,治安队长的眉毛也微微皱了皱,拳头都捏起来了。
他也听出陈永胜话里明摆着的威胁,但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能制裁他。
不过他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陈永胜,毕竟这人死活不肯继续追查下去,一脸想要赶紧跑路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就在治安队长沉思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他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萧宝珍两手抱胸站在旁边,冷冷的盯着陈永胜。
“呵呵,这话说的,还你不追究了。说的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样。”萧宝珍说。
陈永胜:“咋,你也想跟我儿子谈谈?”
“行啊,把你儿子叫回来我们当面问问,是不是革命小将的爹就可以耍流氓,是不是革命小将的爹就能偷了我们整条胡同的内裤。”萧宝珍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把重点揪出来。
她提起这茬子,其他人才想起来偷内裤的事情,本来已经哈欠连天的街坊们,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陈永胜。
要知道那次的内裤洗劫事件,可是导致他们好多人挂空挡好多天!!
偏偏这时候萧宝珍又说了一句,“队长同志,你刚才不是问我们为什么要给他设套吗?你应该听说之前我们胡同内裤被偷的事情吧?”
“听说了,据说你们整条胡同的内裤,无论老小,只要稍微带点花色的都被人洗劫一空。”治安队长轻咳一声,说道。
萧宝珍:“这就是我们抓他的原因,陈永胜就是那个偷内裤的贼,刚才他自己都承认了,我、我爱人还有宋方远都听见了。”
高敬在一旁点了点头,宋方远是生怕自己的存在感消失,立刻上蹿下跳。
宋方远:“对,他想跟我耍流氓的时候,被我套出话了!他亲口说的。”
“你放屁!”陈永胜不等人说完,咬牙切齿的打断,“我没说过,都是你们胡编出来的,你们少给我泼脏水,都给我等着……”
"等什么等,你还想事后打击报复?”萧宝珍一点不客气,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她提醒大家伙,“你们想一想胡同里发生的第一起内裤被偷事件,就是齐燕误会宋方远偷内裤那次,我家小莘可是分析了小偷的特征,当时从脚印查出来那个小偷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你们看看他的身高,对不对的上?“
随着萧宝珍的话,大家伙仔细想了想,终于回想起来,那次偷内裤闹的很大,大家印象都很深。
再一看陈永胜的特征,个子不高,手脚都比成年男人小一些,这全都对上了。
许大方在厂子保卫科工作,想的更深一些,忽然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齐燕被偷的那天我们墙上刚刚刷过标语,我们去看脚印的时候,标语还没有干透,也就是说陈永胜完全有时间和机会作案,他只要偷完内裤翻墙出去,拿起刷子装工作,根本不会被人怀疑。”
陈永胜表情都僵硬了,张了张嘴,正准备狡辩说这胡同里的标语不是自己负责,紧接着就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一巴掌。
“你们少在这血口喷人,这都是没证据的事情。”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睛血红的盯着萧宝珍夫妻俩,那样子恨不得杀人。
萧宝珍根本不怕他,眼神更冷的看回去,“我们都是人证,我们都见证了你刚才想跟宋方远耍流氓的过程。至于偷内裤的证据,我猜你还没来得及把偷回去的内裤处理吧?只要治安队的人去你家搜查,一准儿能搜出不少证据,你敢让他们上门吗?”
其实萧宝珍说上门搜查,只是诈一诈他,没想到下一秒陈永胜就吓尿了,两腿一软直接倒下去,差点瘫在地上。
“我……我凭什么让他们上门。”陈永胜还在嘴硬。
不过光看他的反应,大家伙儿也看出他在心虚了。
治安队长也看出来了,思考了一下,直接大手一挥,吩咐自己的队员,“走,把他带上,去他家查查看。”
“队长,这不好吧,毕竟他儿子是陈超。”后面的队员一时半会的没有动弹,小声提醒说。
治安队长不为所动,“偷了整条胡同妇女的内裤,偷盗加上耍流氓,就是陈超本人来了都要送去劳改,你没看省城下来的文件吗?最近全省都在抓个人作风问题,抓到证据就是劳改,这还是他儿子自己向上面建议的。”
“更何况我们有人证,也不算毫无证据,行了,这件事情我来负责,你们把他拉起来,我们去抄家。”
抄家俩字儿蹦出来,围观群众浑身都抖了抖,光是听着都觉得可怕。
不过这抄家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是喜闻乐见的大热闹了。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第二天上班,全都一股脑的准备去看热闹。
这么贸贸然的去抄家,其实是不怎么合规矩的,不过谁让陈永胜刚才太猖狂,激怒了治安队员,再加上现在治安队的职能本身就很广,于是,大家伙就搓了搓手,准备去围观这场大热闹!
只见刚才还在威胁人的陈永胜,跟条死狗一样被治安队员从地上拉起来,拖着往院子外面走。
后面呼啦啦的一群人立刻跟上去,甚至还有人趁乱回家抓了一把瓜子。
嗯,都是去看热闹的。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萧宝珍夫妻俩作为参与者当然要看完全过程,所以全家出动,就连高莘都跟着大家伙一起跑去看热闹了。
冬天的深夜,路灯都熄灭了,一群人打着手电筒浩浩荡荡的拉着陈永胜去抄家。
陈永胜虽然是革委会的职工,但只是个临时工,没有分配到宿舍,按照他介绍信上写着的地址,大家伙儿找到了他家的街道。
不过刚一进介绍,前面的治安队就停下了,先是跟陈永胜说了两句话,然后治安队长就站在原地,拿着介绍信左看右看。
“咋了队长同志,咋不走了?”金秀儿呸的把瓜子吐出去,正好吐在陈永胜脸上,糊了他一脸。
治安队长扬了扬介绍信,“信上的地址就是这个街道,不知道具体地址,陈永胜也不肯说。”
“这个简单,你等着。”
说着,几个胡同里的妇女跑出去,直接把街道一户人家的门敲的咣咣响,
敲门的声音在黑夜里特别突兀,不一会街坊四邻全给吵醒了,打开门一脸不爽,没好气的问,“谁啊,大半夜敲门干啥?”
“同志对不住啊,我们是跟着治安队一起来破案的,你们这个胡同好像出了个小偷,专门偷女人内裤。”
开门的人原本怒气冲冲,大半夜被叫醒,恨不得骂人了,一听这话,脑子都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以后,开门的人立刻问道:“谁啊?你们查清楚了吗?”
“没呢,这不就是来找证据的吗?这人叫陈永胜,介绍信上说他就住在这,你看看你认识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不?”张俏站在金秀儿后面,探出头,手上也是一把瓜子。
那人往前面一看,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正好看见陈永胜,他一咋呼,“握草是他!咋不认识,就是我们胡同里的,你等着!我给你们带路!”
说着他麻溜跑回家穿了一身衣服,拖鞋都没换就出来给治安队带路了。
这么一闹腾,住在附近的邻居也吵醒了不少,听说出了个偷女人内裤的货,也赶紧的出来看热闹。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个胡同挤的热热闹闹,乍一看还以为是菜市场。
因为几个妇女的几句话,就这么找到陈永胜的详细地址,治安队立刻拖着死狗一样的陈永胜走到他家门口。
根据他邻居的描述,陈永胜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而且除了上班时间几乎不怎么出门,也不开火做饭。
住了两年多,这条街道竟然没人了解他。
既然是一个人住,也不用费心解释啥了,走到陈永胜家门口,治安队问陈永胜要开门的钥匙。
陈永胜脸色比夜色还黑的厉害,听到这话就开始装死,还想继续挣扎。
谁知道治安队长也不客气,直接抬脚踹开大门,带着人就冲进去了。
大家伙儿也跟着冲进去,刚一进去很快又退了出来。
“豁,这特么是猪圈吗?又脏又臭,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有人能把好好的房子住成这样。”
“好臭,真的好臭,这不会是在家拉屎了吧?”
除了治安队还在里面尽职尽责的搜查证据,其他人全都下意识的冲了出来,没别的,全是被熏出来的。
就连萧宝珍这种闻过丧尸味道的,都一下子没抗住,眼前眩晕了一阵儿。
不过缓了缓之后,萧宝珍拿着手电筒又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才发现,说这里是猪窝都是客气了,这简直就是个垃圾场,到处都是垃圾,什么吃剩的苹果核,烧鸡骨头,还有莫名其妙的纸壳子,穿到能站在地上的臭袜子,黑的发油光的棉袄……
这些东西的味道加在一起,那真是没人能扛得住。
萧宝珍拿着手电筒到处扫了扫,就在扫到床边的时候,身边的张俏忽然啊的一声,“你们看那是啥,我的老天爷,这人好恶心!”
大家伙儿顺着张俏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又一脸鄙夷的看向陈永胜。
那是用过的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