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娘家哥哥有点像。”万商没想到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撞上,“我娘家哥哥被过继到我家之前, 只有一个小名叫狗儿,是他亲娘给起的。过继后,他想把亲娘起的小名给保留下来,但我爹终究读过几本书,觉得狗儿做大名不雅,于是改成了苟。”
乌嬷嬷也觉得神奇。
但更神奇的是太夫人语气里全然是“这也太巧了吧”的有趣,完全没有“真晦气,竟然和一个太监有了相似经历”的嫌弃。之前太夫人留下庞大用为管事,乌嬷嬷原以为那是因为庞大用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可怜。而苟太监气焰熏天,虽说现在巴结他的人十分多,但就是那些巴结他的私底下该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他。太夫人却不是这样。
乌嬷嬷说:“既然苟太监放任木家与自己接触,我的意见是咱府里先别插进去,不如站在一旁观察几日。说不得苟太监奉……命打算做些什么。”她伸手指了指天。
万商听劝,点了点头。
乌嬷嬷又说:“别看这位苟太监年纪不大——今年应该还不到三十——但是他在皇上跟前伺候的时间长。我到皇后身边时,苟太监就已经贴身伺候皇上好几年了。那会儿苟太监的名声就不好,说他数典忘祖都是轻的,好多人背地里骂他人头畜鸣。”
“但是他对皇上很忠心。”万商敢肯定。要不然骂声那么大,皇上不会一直用他。
乌嬷嬷点头:“有时候我也瞧不明白他那个人。对外,他那行事,哪怕我想把他往好了说,都脱不开小人行径四个字。就是因为他这个表现,很多人与他相处过,都认定这个人没有任何忠义廉耻。但我冷眼瞧着,他对着皇上乃至皇后都非常忠心。”
“皇后?”万商有些好奇。她还以为皇上身边的人会对皇后避嫌呢。这和皇上皇后的夫妻感情没有关系,就是感情再好,下人也只能忠于一个主子,而不是左右摇摆。
乌嬷嬷压低了声音:“皇后现在算是熬出来了,但早些年也难。我不是说申屠贵妃不好,她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那种非常标准的世家女……哎,我也不好说……”
标准的世家女嘛,特别贤良淑德。贵妃申屠乐做皇上妻子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赏一些东西给当时自贬为妾的皇后吴非。她或许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因为按照她自小接受的教导,正室对着小妾就是要大方的,尤其是这个妾还给夫君生下了孩子。
但是别管申屠乐有没有坏心,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是从世家带过来的,这些人虽是下人,却张口闭口都是规矩。他们的规矩别提有多大。申屠乐赐东西给吴非,肯定不会自己亲自去,只会由身边的下人送过去。然后这些下人每次都要吴非跪领。
吴非从不敢叫这些事被皇上知道。因为当时正是几方势力打来打去的关键期。皇上不能输,皇上要输了,那些附庸而来的谋士也许还能活,但边城军上上下下的多少将领士兵都会跟着完蛋。所以吴非三五不时地被迫给下人下跪,都自己默默忍了。
天热的时候还好,等天气凉了,申屠乐赏东西过来时,下人是不进屋的,只叫吴非出门跪领。外头的地多冷啊,只要稍微拖上那么点时间,吴非的膝盖就要跪坏。
后来是吴非身边伺候的老人看不过眼,但因为吴非死命拦着,也没人敢报去给皇上知道,只好把苟太监找过来。然后苟太监就带着人手把那几个人强迫吴非下跪的世家仆活生生打死了。是的,全部打死,直接在花园设刑场,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申屠乐当时是正妻,苟太监你一个男主子身边的下人把正妻的仆从活生生打死了,申屠乐又不是那种无依无靠的,世家当时就闹起来。
还是苟太监,哪怕被世家捆绑起来、棍棒加身,他依然没后悔自己的作为,反而对着皇上破口大骂,说皇上忘恩负义,迎娶了新妻子,就放任新妻子去折磨发妻。
“啊,他竟然骂了皇上?”万商震惊极了。
乌嬷嬷越发小声了:“我后来自个儿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件事,我觉得皇后娘娘当时瞒得很好,皇上确实不知道她在内院里的处境。因为皇上那时在外头打仗,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绝对没心思去注意内院的事。只是后来世家妄图插手进军队,正巧苟太监从前线回来给女人们送信……这事就被苟太监知道了,于是他自作主张……”
万商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苟太监一方面确实是为皇后出头,不闹上那么一场,皇后的膝盖非彻底跪坏了不可。另一方面是想到了皇上的处境……他胆子真大啊!”
明面上苟太监骂的是皇上,其实是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世家脸上。你们世家这么对待吴非,还想插手军队?边城军集体不答应!世家插几只手,边城军就砍几只手。
“这苟太监果然是皇上心腹。而且他还全然相信皇上。”万商说。
在这个人与人的地位并不平等的时空,苟太监敢当着众人的面那么骂皇上,他心里肯定抱有一种信念,相信“只要我为主子好,所以就算我破口大骂,主子都不会治罪”。而事实上,皇上后来确实没治苟太监的罪,等入主京城,依然重用苟太监。
皇上与苟太监之间的这份羁绊远比世人以为的要深。
万商说:“我们倒是用不着巴结这位苟太监。若遇上,也切记不要把人得罪了。”
乌嬷嬷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千万别去得罪苟太监。他对外表现得又贪财、又睚眦必报、又两面三刀,毫无忠义廉耻可言,很多人总盼着哪日皇上不再用这个太监了,最好能把苟太监拉出去千刀万剐。但乌嬷嬷却知道苟太监对皇上的那份忠心。
乌嬷嬷不知道苟太监怎么来到皇上身边的,又怎么变成太监的——他不是皇上入主京城后才净身的,而是早就是太监了——却知道皇上对苟太监的容忍度非常高。
他且倒不了台呢!
“苟太监如今是内廷总管事,并不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因为有时也总揽内廷采买等事,所以经常出宫。为了方便,他在宫外置办了一处歇脚的宅子,门楣上挂着苟府二字。”乌嬷嬷说,“我与他没什么交情。若要需要,去苟府传个话还是可以的。”
“不用,虽然苟总管与我们安信侯府都忠于皇上,但也不必故意去套交情。既然木家找上了苟总管,那我们就不多事了,免得坏了苟总管的安排。”万商当机立断。
被万商和乌嬷嬷讨论过的苟太监,此时正在苟府里收受贿赂。
对于很多野心勃勃但又找不到正经途径往上爬的人来说,他们虽然看不起苟太监,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条通天之路。他们就得捧着金银来巴结苟太监。
苟太监全部收下。
不过大家肯定想不到,等苟太监回宫,他会把收到的贿赂全部掏出来给皇上。皇上有时候还劝他,全给朕干嘛啊,既然是巴结你的,你好歹给自己留一些吧?
苟太监就说:“我吃的用的都由宫里出,无一不精细,哪里还需要什么花销?就是养老,反正我以前吃过那么多苦,这破败身体就不是长寿的相,日后只要死在了主子前头,还愁什么养老?所以金子银子留在我这里都没用,还不如拿去填充内库。”
咳,皇上的内库啊,说不得还不如安信侯府的库房满当。
皇上原本是不缺钱的,但乱世里攒下来的那些家业,基本都填到国库里去了。前朝留下的国库荒凉得连老鼠都没有。又因为是天下初定,皇上下决心免了百姓三年税赋,国库接下来三年没有收入。皇上名下的土地呢,就和万商的庄子一样,前几年都要尽量屯粮,不会往外卖粮,所以经营得当的话,粮食会越来越多,但银子没有。
皇上的内库就非常寒碜了。
也就是苟太监这么日日夜夜地往内库里填,内库才显得稍微能见人些。
但这些事外人全然不知道,只觉得苟太监是有史以来最贪的太监,好似往里头填多少都喂不饱他,怎么就不直接撑死算了!偏他们因为有所求,还得继续往里填。
近来京城里有流言,说待到来年春天,皇上要大选妃嫔。
这个流言真不是皇上自己散出来的。只是大家按照人之常情去推断,就是小地主多得几亩地后,都寻思着再纳个小妾,何况是皇帝呢?皇帝后宫现在就一后一妃,才两个人,肯定不够的啊!而且,皇后年纪不小了,贵妃也是,都过了承宠的年纪。很多权贵由己推人,觉得只要家里的女孩这次有幸被选入宫,肯定能抓住机会得宠。
苟太监就越发炙手可热了。因为他知道皇上的喜好!
木家之所以想要巴结苟太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靠宣扬女人“主动”守寡的贞洁名声得利后,他们或许是尝到了一些甜头,于是越发喜欢利用起家族里的女人来了。
按说现在新朝初立,皇上肯定会选拔人才,木家男人若是有本事,赶紧去准备科举啊!这样振兴家业就指日可待了。木家却不。他们想的全都是如何送女人进宫博宠。
不过呢,因为木家暂时没有当官的男人,要是靠着正常的选秀绝对选不到他们家的女孩儿。于是怎么办?他们就想走苟太监的路子,不是想要从苟太监这里探知皇上的喜好,而是想要通过苟太监的手,直接把木家的女人送到宫里去。哪怕这样进宫就只是宫女的身份,但是不怕,只要皇上幸了她,木家在宫外帮忙造势,木家女忠贞的名气传遍天下,说不得就封嫔封妃了,再努力生下个皇子,木家就彻底有靠了。
因为白日梦做得挺美,所以木家一直想方设法地搭上苟太监。
忽然听闻苟太监近来喜欢收集田园派的画作——其实是苟太监知道木家砸不出更多的钱了,故意给木家一个机会——木家果然就把族里收藏的几幅画作送了过来。
托这几幅画的福,木家人终于被请进了苟府大门。
苟太监展开画,好似喜欢得不行。又看一眼木家人,脸色立马转黑。木家人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太监果然吃多少吞多少,事儿却不帮忙好好办,真是可恶至极……
苟太监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习惯用力把眼皮子掀上去,然后下巴就会微微抬起露出鼻孔,自动做出一副“咱家看不起你”的表情。他这会儿就是这么看木家人的。
苟太监阴阳怪气地说:“画是不错,但只有三幅,是不是少了一点?”
木家人:“……”
他们在心里真就是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但面上不敢不恭敬,还得赔着笑解释说,虽然只有三幅画,但是您看这一幅,这是一张古画了,是四百年前田园画派的开山鼻祖的大徒弟画的,这一幅呢,在前朝某大家那里得到过极高的评价,家祖也是有幸才能收藏这幅画,还有这一幅,瞧这个画风,这个笔触,这个灵动飘逸的感觉……
苟太监呵呵一笑:“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咱家一句都听不懂。你们说这是开山鼻祖的大徒弟画的,那到底不是开山鼻祖本人画的啊。你们就用这个来糊弄咱家?”
木家人:“……”
忍了又忍,木家人里领头的那个站出来说:“明日再给您送两幅来。”
苟太监这才施舍了一个笑容。他冷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别以为咱家占了你们多大的便宜。呵,加起来区区五幅画,买你们阖族性命,你们可是大大地赚了。”
“什么?!”木家人本来来是谋算送女人入宫的,结果突然听闻噩耗。
苟太监鄙夷地说:“有人给皇上递了折子,说你们木家妄图光复前朝!”
“冤枉啊!”木家人一个个立马脸色惨白,都知道光复前朝是多大的罪名,这绝对不能认啊。谁给皇上递的折子?他们木家究竟得罪谁了?顺着苟太监的话,木家人就以为折子是从朝堂递上去的,因此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姻亲故旧以及可能存在的政敌。
木家人试图辩解。
苟太监摆摆手:“咱家不听这些,和咱家说了没用。咱家也不过是收了你们几幅画而已,给你们提个醒就已经是咱家良心了。你们赶紧去找个厚道人帮忙收尸吧。”
“求爷爷您教教我们,好歹知道祸出在哪里啊!”木家人撑不住傲气,终于是给一个太监跪下了。
第40章
木家并非所有族人都在京城。
京城只有木家的嫡系和少量族人。而大部分族人都守在老家。整个木家毫无疑问肯定是以嫡系为尊。而守在老家的那些族人, 就是以族长、宗老为尊了。这一点,其实各姓宗族都差不多。只要旁系没冒出一个惊才绝艳之人,这个人还没有被过继到嫡脉, 而是顺顺当当地以旁系身份得了高官厚禄, 那么这种尊卑基本不会发生变化。
此时,京城木家正聚在一起试图解决灭族之危。
“该死的, 究竟是谁要害我们!”那个领头去苟府并给太监跪下的名叫木丛,从血缘上来说是木姨娘木蕾的堂兄。不过这个堂兄隔了房,血缘关系从同一个曾祖而来。
给太监下跪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木丛的脑子快被满腔怒火烧空了大半。
木丛的大兄会是木家嫡系的下一任家主。此时大兄没说话, 只眼神轻蔑地从木丛身上划过,显然是看不起这个竟然朝太监下跪的兄弟,虽说确实是这个兄弟给家族里带来了重要的讯息。木丛的父亲是木家嫡系的现任家主, 端坐高位上, 沉默不语。
木丛的二兄没什么脑子,已经做了好些日子的白日梦, 盼着亲妹妹入宫得宠, 他就是国舅老爷了!他愤恨不平地说:“莫不是有人打着和我们一样的心思, 想要献美入宫?因为我们木家女名声好,他们就要陷害我们,叫我们木家提前出局!”为了让自己送进宫的女人得宠, 不仅在宫里使手段, 更要从还没开始进宫时就排除异己。
木丛狠狠地瞪了二兄一眼:“名声?还提什么名声!就是这个害了我们!”
木丛这些兄弟都不是同母,原本就不和睦。不过既然是在同一个家族里成长起来的,受的都是同一种臭不可闻的家风的熏陶, 所以他们在某些地方又非常相似。
叫他们反思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想, 是因为我木家故意让那么多族女所嫁非人,更是年纪轻轻就被迫守寡, 所以才遭遇这一场祸事,只会想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荒谬,我族中女子宁静守贞,甘愿为亡夫守节,此乃大义!这正是我们家风好的体现。”大兄反过来斥责木丛,“皇上不可能因一些妖言惑众就治我们木家的罪。”
大兄说出了所有木家男人的心声。
但问题是,他们真敢去赌皇上果然没有杀心吗?如果皇上全然相信木家是无辜的,肯定早就把折子打回去了,而不是留中不发。既然留中不发,就说明皇上正在犹豫。说不定民间确实存在那么一股试图光复前朝的势力,皇上想拿木家杀鸡儆猴呢。
真成了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木家再是无辜又能如何?
木丛道:“当年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上门求娶时,就该把他们打出去……也不至于遭了现在的祸事。”木家传出族女年纪轻轻就愿意为亡夫守寡的美名后,就有一些家中男丁已经病得快要死的,故意上门求娶。木丛现在倒是把怒气发到这些人身上了。
当时做主嫁族女的那些人,比如族长宗老等,他们自己的女儿肯定是要留着攀高枝的,又不会嫁去这样的人家,反正最后嫁出去的都是和自己关系不大的只是有幸担了一个“木”姓的族女,所以明知道这些求娶之人别有用心,族里还是同意了婚事。
因为这些婚事,族里不仅当时赚了大笔的聘礼,日后还能继续赚名声。
而族女嫁过去后,很可能当天夜里就死了丈夫,第二日就开始守寡。甚至还有更过分的,那个前来求娶的人家,新郎说不得早就病死了,女子只是嫁了一个牌位!
木丛觉得要是当年循序渐进,仅仅是族女死了丈夫不改嫁,现在肯定不会招惹祸事。所以瞧吧,哪怕是祸到临头了,作为木家的男人,他也没觉得强迫族女守寡不好,只是后悔手段激进了些。
“都这种时候了,还抱怨什么。现在是要想办法把咱头上的这把刀挪开!”木丛的大兄说。皇上没第一时间把他们抓起来,就说明还不到最坏的时候,他们还能自救。
“证明我们不是故意的,这不就行了?就说是那些上门求娶的欺骗了我们。”故意嫁女给病秧子,才是不想给新朝繁衍人口。只要不是“故意”,木家反倒是受害者了。
“天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我们果真不是故意的,仅是被人蒙蔽了而已,现在族里确实有那么多族女在守寡。那藏在暗处盯着我们家的人会说,之所以我们叫女人守寡,就是一心向前朝尽忠的体现。因为好女不二家,好臣子自然也不会投向新主。”
“那要是把幕后之人找出来呢?”
木丛二兄抱怨说:“虽然咱们没个在朝中当官的,但陈家却是有的。当年就是他们不厚道,明明我们送上了诚意,他们却没应诺。现在更是了,明知道我们有抄家灭族的危机,却佯装不知。要不是狗太监还算……我们就是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话里话外对陈家恨得不行。
而要是陈家知道了这一番对话,他们肯定要喊冤。折子压根不是通过朝堂的路径往上递的,它走的根本就是后宫路线啊。而后宫那边,命妇给皇后递折子,基本上都是问安折子,因此即便有人注意到万商递了折子,都想不到是万商阴了木家一把。
木丛大兄的目光闪了闪:“这场祸事……幕后的主使不会就是陈家吧?”
如果这个事情和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两家还算姻亲呢,陈家总归是要提点一二的。就是毫无提点才显得可疑,哪怕幕后主使不是陈家,但是陈家肯定参与了!
木丛大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陈家偷摸着给武勋送妾,这事经由定南伯夫人一闹,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不借机嘲笑一番陈家?想必皇上心里也记了一笔。陈家知道这是他们家族的危机关头,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就想要祸水东引。而我们木家与陈家本是姻亲,陈家不好直接告发我们,就故意指使人先递折子,当这事在朝堂上闹开了,他们再以我们姻亲的名义大义灭亲,到时候他们就洗白了……”
这就是所谓的想要掩盖一个问题,就推出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木家真担了光复前朝的罪名,陈家给武勋送妾又算得了什么?陈家还是揭发者,就更清白了。
木丛大兄越说越流畅,好似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