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嫣想了想,把声音放低了些:“还有你和司悬,到底如何了?”
宋墨玉手里剥得正好的核桃猛地被她捏碎了,碎屑到处飘扬:“娘,您说什么,我和他能有什么?我是东家,他是掌柜的。”
纪嫣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着女儿,看得宋墨玉极其不好意思。
“娘又不是七老八十眼花了,你俩有什么我能看不出来吗。他对你当真是不错的,而且他以前也是富庶人家出身,虽然遭难,但看得出来他是个有学问,有教养的孩子。而且你爹是他的师父,你爹也喜欢他,说他上进,学东西快,手脚麻利不偷懒,还有一把好力气。最重要的是他对你是真的上心。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每回大家在一块吃饭一块说话,他的眼睛总是看向你,而且脸上总是带着笑。你爹以前就是这样看我的。他现在穷困不要紧,只要对你有一颗真心又懂上进,你们情投意合便很好。”
纪嫣说到最后,眉眼中多了几分羞涩。
男女之情总是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女儿说。
但若能让女儿早些认清自己的心,也未尝不可。
宋墨玉抱住纪嫣的胳膊半靠在她身上:“那当然,娘和爹是最幸福的一对,我看可以评为我们云鹤镇最佳夫妻。”
宋墨玉心想,要是陈司悬真是穷困潦倒就好了。她现在的钱就足够包养他,让他做上门女婿了。可事实刚好相反,陈司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穷困潦倒了。
陈司悬所冠的陈姓,乃世家之首,比皇亲还要尊贵。据说世家子女一出生,他们的婚事便不由自己做主了。无非是从一个世家嫁到另一个世家,或者这个世家求娶那个世家。还有少部分会和皇室结为姻亲。
这比她那个世界的豪门还要豪门,而她只是沧海一粟。若不是因为药药这个系统的指引,若不是因为陈司悬有失味症,他们根本不会有开始。
宋墨玉实在没法相信,她和陈司悬之间能毫无阻隔地在一起。她所想的是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
“你这滑头别和我扯开话头,我还没问你到底为何不让他还有陈平和我们一块过年。就算有亲戚在那,哪有这么大老远过年去投奔的。你是不是和他闹别扭了?大过年的,他俩在外多冷清啊。”纪嫣叹口气。
宋墨玉心里暗想他在外头好得很,连信都不给我回。只怕连云鹤镇在哪,她姓甚名谁都忘了。这么想着心里不由酸涩起来。第一回谈恋爱,宋墨玉脑补的总是很多。
要是再脑补一会,只怕要脑补到她杀了陈司悬把人埋起来的画面了。
她嘴上却说:“等他回来您就知道了,过了年他总是要回来的。”
米粉已然下好,几人一人一碗米粉围坐在石桌前,一筷子又一筷子,热乎气直往脸上钻。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拍了拍门:“有人在吗?”他声音发抖,显然是怕门口的来福。
“来福我来了。”宋之衡跑出去,发现原来是信客来送信了。他再进来时已经眼冒星星,“哇——陈哥哥给我们写信了!”
纪嫣看着愣住的宋墨玉笑:“真是给我们写的?而不是给你姐?”
宋之衡把信递过来:“我认字嘛。你看看这是不是写着宋家人亲启。你们谁拆?要不我拆吧?好厚一封信呢。”他摸了摸鼓鼓囊囊的信封。
宋墨玉没心思吃粉了,眼睛只盯着信封。宋之衡的动作在她眼里无限放慢,她嫌弃宋之衡太慢恨不得亲自上手拆,但只是想想还是忍住了。
宋之衡撕开口子,倒转信封朝下抖了抖。
里面抖落出信纸来,还有另外一样东西掉到了桌子底下。
“什么东西掉了?”宋之衡蹲下去想找,却什么都没看到,“我明明看到什么东西啊。”
宋墨玉撂下一句“我困了再躺会”就回房了。她回到房里关上门,才从空间里取出刚才宋之衡掉下桌子底的另一个信封。
这个信封上的写的是阿玉亲启。一连五页纸,很厚的一封信。信纸应当是精心挑选过的,不仅是洒金的,而且右下角还有墨竹的花纹很是好看。
宋墨玉先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又趴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
她抱着信对自己承认,她好想陈司悬。
宋墨玉想起陈司悬同她表白那个夜晚,他说相伴一程就是有缘,但他不愿只与她有一程。
她也不愿,她想要这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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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陇州地动
◎糕点本来应该是甜的,可她吃起来却无滋无味◎
镜州, 陈家。
“公子——三公子来了!”陈平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湖心院外,陈家行三的陈司靖折树枝为剑,正用轻功环绕着湖面与陈平、陈幕兄弟俩缠斗。
陈司靖的功夫路数与陈平、陈幕截然不同。
他不像陈司悬一般是因为体弱才寻师学武, 也不像陈平他们自小就接受以护佑为主的训练。
陈司靖是天生就喜欢武学, 更难得的是他是真正的天赋异禀。他十三岁就能和陈家侍卫首领打成平手,君子六艺中射御绝佳, 可立在马上飞驰,更可百步穿杨。后又对兵法产生兴趣,十五岁入行伍, 尤擅天时地利与诡战之术, 几乎称得上屡战屡胜。
今年更是受圣上钦封, 做了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
陈司靖的武功经过这五年的沉淀,去掉了那些追求华丽美感的招式,带着一股沙场征战才有的快准狠。一招一式都只为找出破绽,一击致胜。
“算了,跟你们打真没意思, 叫阿悬出来跟我打。”陈司靖摇摇头, 转而下了狠手。他手中树枝好似化作无坚利器,打得陈平二人节节败退。
两人既是兄弟也是同伴, 实打实地默契,听得这话后不再奋力抵抗,都持剑落回到岸上。
“三哥。”陈司悬无奈从屋里走了出来。
接连节日的宴饮、聚会,实在没什么意思,他这才假装生病躲在这里偷闲。他是闲了,刚回来的陈司靖就倒了霉, 直接被父亲还有大哥拉着四处见客。
“接着。”陈司靖见他出来, 也不多废话, 直接又在旁边采了一截树枝丢了过去。眼里都是兴奋的光。
“三哥,这家里谁打得过你啊。”陈司悬说是这么说,但握紧树枝的那一刻身上的气势已然起来。
“打不打得过,试试就知道了。”陈司靖已然出招,用的正是他自创的飞花九剑。因是在其九岁时观花海所创,故而以花为名,且只有九式。九中又有九,变幻莫测,威力无穷。
陈司靖的招式气势如虹,凌厉无匹,陈司悬的招式则以柔见长,飘渺潇洒。兄弟俩身形快如剑影,从岸上打到湖上,激荡起水花无数,好似惊雷炸入。
陈平和陈幕报剑立在别院的屋顶上,看着这震撼的一幕。
这动静大的,远离别院的地方都有人感受到了。
“大公子。”守在陈司时身旁的侍从分明看到刚才房梁都震了一震。他的潜台词自然是,您要不要去看一眼,管一管。
陈司时正在筹备祭祖事宜,事无巨细很多东西都需要他最终过目定夺。他听得这仿佛天摇地动的动静,仍旧面不改色地用手中金笔在手里的册子上画圈。
打吧,等他们打完就等着吧。如此想着,陈司时画圈的力道都重了许多。
“这几样再多添置一倍,下去吧。”陈司时说完,手下人已经接了册子领命而去。
“大舅舅——”有小女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陈司时只听其声,脸上那股寒意已经消散殆尽。
一个穿着刺绣红袄、织金马面裙,手里拿着一支红梅的小姑娘跑了过来。
“敏敏来了。”陈司时张开怀抱把外甥女抱了起来,随后又朝着走进来的女子叫了一声,“阿澜,妹夫。”
“大哥。”夫妻俩齐声叫道。
来的正是陈家行二的陈司澜。陈司澜嫁给魏家幼子魏正安后,两人育有一女,乳名敏敏。而有了陈家的支持,魏正安也从不受宠的小儿子,开始接手家族一项项事务,更在朝堂中任要职,与其长兄平分秋色。
“敏敏下来,你大舅今日事多,哪能这么抱着你。 ”陈司澜朝敏敏伸出手。
敏敏很听陈司澜的话,虽然舍不得陈司时的怀抱,还是依言回到母亲身边。
“你和爹爹出去玩,我和你大舅舅说会话。”陈司澜转手就把女儿交给了丈夫。
在外魏正安确实是说一不二的魏大人,但是在内,陈司澜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
魏正安点点头带着孩子出去:“走敏敏,爹爹带你去找你三舅和小舅舅。”
“好~”敏敏拉住魏正安的手,还不忘回头对着陈司时说,“大舅舅,等你有空了陪敏敏玩好吗?”
“好。”陈司时笑着应下。
他对自己的一对儿女一向是以严著称,但是对着外甥女却很是和蔼。
屋里只剩下兄妹俩,陈司澜坐到了陈司时左侧的椅子上:
“我刚才先去见了爹娘,我看爹好像很生气,连抱敏敏的心思都没有,就让我们先来你这边了。”陈司澜道。
“不生气就怪了。刚来的急报,说陇州那边发生地动,地裂成渠长达数百里,山崩地裂,江水翻滚,房屋倒塌、百姓死伤无数,恐以万计。”陈司时的语气也沉重起来。
刚才若不是陈司澜来了,此刻他已经去了湖心别院,非要用家法先打那两个弟弟二十棍子不可。比试身手整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镜州也地动了呢。
陈司澜的目光也凝重起来:“陇州距我们镜州只有九百里,那里有我名下的商号,我即刻传书过去竭力赈灾。只不过地动总该有预警,何至于死伤过万?”
陈司时冷笑:“怎么会没有预兆,只不过是有人没当回事并未提前应对。陇州知州王原纯现在应当已经焦头烂额了。”
“王原纯?现在陇州的知州居然是他?”陈司澜也跟着气笑了,“他这种人只会攀权附会,草包一个,居然也配做一州知州。”
陈司澜嫁给魏正安后久居玉京城,自然听过这王原纯的名字,起初只是个芝麻大小的京官,胸无点墨偏偏又好显摆。无太多人在意这人,最多因为和王氏沾亲而多看他几眼。
“他是王氏的宗亲,近几年很得王老太公的欣赏,这陇州知州一职自然是王老太公向圣上求的。王家与我们陈家一向不对付,自然是父亲讨厌谁,他们王家就越要捧着谁。只是可怜那些百姓了。”陈司时叹口气。
世家之争斗致使百姓遭难,这才是陈国公最生气所在。
“大哥,二姐。”陈司靖和陈司悬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兄弟姐妹四个,一年到头就属今天聚得正齐。
陈司靖率先说道:“刚才我和阿悬听到消息,我俩商量了一下打算即刻动身去陇州,带足干粮和保暖衣物,彻夜赶路应当最少三日就能到。”速度越快,他们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陈司悬也跟着点头:“方才过来时我已经叫陈平陈幕他们去点人,准备物资。”
陈司澜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两个弟弟:“好,不愧是我陈司澜的弟弟。这块是我的手令,你们到了陇州用这个去大丰商号,你们说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
陈司澜未出阁前便是鼎鼎有名的女商人,嫁人后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还把生意做得更大。而这丰厚的财力,才是支撑她丈夫魏正安最重要的东西。
“多谢二姐。”陈司悬接过。
陈司时却拦住了他:“不行。阿靖能去,你不能去。”
“为什么?”陈司悬一听大哥拦他立刻急了。
“对啊,为什么!”陈司靖也帮着小弟说话。
陈司时一挥袖子:“探子来报陇州地动尚未结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们此刻前去和送死也无甚区别。阿靖便罢了,他经验丰富自然有办法保全自己,你这些年如此闲散,去什么去。你要是出了事,娘第一个就饶不了我。”
说来说去,就是说陈司悬不如陈司靖厉害。
陈司悬一时语塞。此番回了家,爹娘也陪了,兄弟也见了,朋友也聚了。要他继续留在这里守着一些繁琐的规矩,甚至还要相看这位大人那位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倒不如一刀结果了他。他愿意去陇州赈灾,做一些于民生有益的事。
陈司靖拍了拍小弟的肩膀:“阿悬,大哥说得也有道理。要不你就下次吧,或者你等地动结束再来也一样。”说话时他却朝陈司悬使了个眼色。
陈司悬低头:“这样啊,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