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子澄也特意跟了过来,想打听打听李修文是否中举,他听到驿丞单单只说了易常的名字,脸色顿时黑沉如水,直接拂袖而去。
很快,易常中举的消息传遍了云鹤镇大街小巷。
这世上总是有人欢喜便有人忧。
当然,有人考而不中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开了。
书院里,宋之衡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顿时仰天长叹:“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陶溯一边吃他带来的小酥肉一边问:“什么完了?你不高兴吗?”
宋之衡捶了一下桌子:“李修文还欠着我家五两银子!这下他中不了举,哪里还要什么脸面,肯定不肯还了。”
陶溯笑了:“你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了。他要是能中举,你岂不是要更生气了?”
宋之衡转念一想也对,立即拍了拍陶溯的肩膀:“还是你说得对!”
宋墨玉人在饭馆,忙得脚不沾地,却难免听到饭馆的客人说起这件全镇百姓都关注的大事。
要不说她和宋之衡是姐弟俩呢。她一听说后第一反应也是一摔抹布恨恨道:“我的五两银子可怎么办!”
自然,此时的李家已经闹翻了天。
李修文从同窗那打探到消息后,他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谁敲也不开门。
李母千哭万求也不见他出来,又遇到丁越上门追讨房租。
李母咬死了没有钱,还说可以任凭他们搜。
丁越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个善茬,冷笑一声后,便让几个手下把李家的瓶瓶罐罐搬的般,连一个酸菜坛子都没放过。
他们搬不走的或者不想要的,丁越便叫人一应都砸了去,半点都不想给李家留下。
附近的街坊四邻和李家速来关系不好。
如今一个个都贴在门边和墙边看热闹,愣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个忙说句话。偶尔有和李修武、李姣一块的小孩子想跑过来找他们,也被他们的家人一把拽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越的人把其他的东西搬空了,直接踹开了李修文待着的那个房间。
李修文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任由旁人对他推搡。
谁也不知道李修文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跃跳进了当初宋墨玉投河自尽的那条河中。
宋墨玉听别人说起这茬时,都快听笑了:“他们不知道李修文自小水性就好得很吗?”
又有人哈哈大笑:“都是一条街上的,如何能不知道,所以任凭他娘如何哭喊,就是没有一个人下去救的。那李修文在水下呆了半晌,听到外头只剩他娘的哭声,又从水下钻了出来想跑,结果被丁爷逮个正着。丁爷那伙人天不怕地不怕,他们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把那李修文痛打一顿不说,还从他腰间搜了两片金箔出来。据说那是他娘塞给他藏着的!最后还是云起书院的印夫子出面,丁爷才勉强给了这个面子把人放了。”
因着这一桩快事,宋墨玉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直接让人在店门口张贴了红纸:东家有喜,进店吃饭均送卤蛋一个,每日限量三十个,送完即止。
于是借着这股东风,宋家好食的客流量又迎来一波高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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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糯米八宝鸭
◎既然是邵大人,那就五钱银子吧◎
云起书院的易常自打中举以后, 再也没人叫他“书呆子”或“书痴”。谁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叫一声易举人。
给易常说亲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攀关系送礼的,纷至沓来。易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他们眼神热切至极, 都把易常当个金疙瘩。当然也免不了把自己的孩子带过来, 想沾沾易常的喜气。
更有甚者,直接把还在襁褓里的婴孩带来, 非要易常抱上一抱。
起初的日子,易常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梳理当然是没有的, 但中举以后什么都有了。
没有中举的时候, 他家不过是镇上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早年他爷爷有本事, 靠着二十亩地,硬是在镇上置办下一处宅子,让他们一家人一跃从村里的泥腿子变成了镇上人。
至于易常的爹是个铁匠,他娘要照料老人和孩子,只在旁人有红白喜事时去帮忙打打下手挣几个铜板。一家子的日子过得本来还算如意, 但易常爱书如命, 家里那点家底全都供他上书院和买书了。
如今苦尽甘来,哭得最惨的就是他爹和他娘, 最高兴的自然也是他爹娘。
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他俩一出门,只觉得全镇的人都在对着他们一家人笑。
这天,宝陵县令匡应州带着一群下属亲临探望此次中举的学子。一行人上午去的迎丰镇,下午便来了云鹤镇易常的家。
易常他爹易大有看着在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人,比易常更晕乎,书院的院主和夫子就是他认得的最了不起的人物。至于其他的县令、县丞、主簿一类, 他是一个也不认得。
易大有进去以后, 看着这些贵人的衣裳那般好, 气质那般不凡,立即双腿打颤,就有想跪下去的冲动。
好在他临了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举人老爷的爹,要给儿子把面子撑起来,愣是强撑着站稳了身体。
易常这几日跟着几位院主见了不少人,如今也不再怯场,问答进退有度,神情淡然自若。尤其是有些问题的回答,正中匡英州的心坎。
原本匡英州打算把官府的赏银送来后便回县城,现在忍不住想和这个后辈多谈论几句。
能跟着县令出来的,也无一不是人精,立马就准备去安排晚宴。
云起书院自从得了薛乔那一千两的捐助,兜里都钱,腰杆也挺了起来,立即小声道:“让人去福瑞大酒楼知会一声,务必安排最好的酒菜。越珍贵越好。”
像匡英州这种级别的父母官,自然是要用云鹤镇最大的酒楼来招待他。
毕竟以往都是如此招待往年的县令的。
匡英州耳力却好,把人叫住:“回来。”
叶夫子停住脚步,等着匡英州吩咐。
匡英州道:“今日不比慈善义捐的接风宴,不可铺张浪费。”
这下众人都犯了难。
易常笑了笑,朝匡英州拱了拱手:“县令大人,在下正好知道一个小饭馆,那里的菜式新奇又实惠。想来这么多人也是花不了几个钱的。”
匡英州顿时来了兴趣。
其余的人心里却是一振,看着易常的眼神都变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真敢说啊,匡县令说不得只是客气一下,想博一个清廉节俭的名声,你怎么还真敢说带这么一位人物去什么小饭馆。
哪怕是走马上任宝陵不过一年,但匡英州哪里不明白这群下属的心思,这些人中也只有主簿邵仲平明白他几分。
匡英州没理会他们,只是负着手站立着。邵仲平笑了笑,和气地对易常道:“那便如易举人所说,去那间小饭馆吧。”
易常一听还真去他选的地,顿时高兴起来。他并未把匡英州当县令,倒像是当成了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大人,易某平生只爱书,从前常常不思饭食,但唯独她家的例外。说起来大人您在接风宴上也吃过她做的吃食呢!”
“哦?”匡英州应道。
另一边已经有差役气喘吁吁地从易家跑到了宋家好食门口。
此时已到申时,宋家好食饭馆里头已经没了几个食客。
差役往里头一瞧,只见两桌食客在慢悠悠吃饭,一个杂役打扮的小娘子在抹桌子,另还有一个盘着发髻的妇人在拨弄着算盘。
差役也不管这里谁是主事的了,直截了当冲到柜台处敲了敲桌台。
纪嫣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来人打扮时先是一愣,继而露出笑容:“差爷,您来得不巧,小店招待完这两桌客人便打烊了。”
宋墨玉爱钱但也不想把自己累死,宋家好食只供应早饭和午饭,这是她自己定的规矩。
差役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又咚咚咚敲了敲桌台:“别跟我说这些!今天没我们的命令,不到宵禁前你们不得打烊!”
大俞朝和宋墨玉认知的许多朝代一样,有宵禁制度。
以亥时为分界线。晚上亥时以后,夜色深沉,街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暮鼓声响起后,除打更人,其余无论士农工商,贩夫走卒都不得随意上街走动。一被发现,轻则鞭打罚钱,重则杖打下牢狱。
当然亥时以前想营业的商户还是可以掌灯做点买卖,只是不得大声喧哗惊扰旁人。
所以宋墨玉的小饭馆要是想营业到亥时前也不是不行,但她怕累死啊!
纪嫣心疼女儿,更尊重女儿,哪怕是听到县太爷要来,心里咯噔一下,温柔地说:“官爷小店以前不供应晚饭,过会便要打烊了,要不我去问下掌柜……”
她话音未落,差役便把随身的佩刀往柜台上重重一砸:“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差役也是脑子不好使的混不吝,说着又把柜台旁边架子上的几个花瓶丢了下来。
花瓶碎了一地。
这动静太大,吃饭的几个客人都忍不住看过来,随后瑟缩了一下身体。这年头但凡是个穿官衣的都是不好惹的,他们好好地出来吃饭享受,可别惹上什么麻烦了。
因为快打烊了,范香兰他们几个都在厨房帮忙收拾,宋墨玉和陈司悬则在里头的院子里收晒干的辣椒。
眼下大堂里只有罗芷和纪嫣。
纪嫣身边的人何曾对她用这种态度说过话,她一时间呆滞住,手还放在算盘上没了动作。罗芷则立马放下手中的抹布悄悄从另一边进了内院。
“掌柜的,不好了。”罗芷上去就拉住宋墨玉把她往外头带,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不应该淡定的话。
“怎么了?”宋墨玉抖了抖手上沾的辣椒籽。
暑热匆匆去,恍然又至秋。最近天气渐渐凉了,起了秋风,她再不多准备点辣椒晒好,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秋雨连绵,没几个日头了。
罗芷浑然忘了什么县太爷要来的事,满脑子都是宋墨玉的娘亲被人凶了,立即告状:“有人欺负纪娘子。”
宋墨玉辣椒籽也不抖了,先是一怔,然后目露凶光。
来她这里的客人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偶尔有几个喝醉了酒闹一闹也没什么,但欺负到她家里人头上的真是第一个。
“我刀呢——”宋墨玉撸起袖子便冲了出去。
罗芷紧跟其后:“我去给你拿。”
陈司悬:“……”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要以理服人。
当宋墨玉气势汹汹拿着菜刀从厨房走出去时,陈司悬已经用一条长板凳制服了那凶人的差役,把人用板凳压着踩在脚下。
至于那两桌客人也不敢看这吓人的热闹,早就跑了个没影。
宋墨玉连忙过去半抱住了纪嫣:“娘,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