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一层的白色糖霜包裹着红艳艳的山楂球,就好似雪花一般。
——雪花山楂球,出锅了。
厨房里顿时飘荡起一股甜津津的味道。
唐惠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宋墨玉笑眯眯地拿起一颗递给她:“尝尝吧,我们是厨子,试菜也是必要步骤。”
一股甜味在唐惠惠的口中蔓延开来,接着是山楂球的酸味。山楂球加上糖霜,甜而不腻,酸酸甜甜,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师父,你做的太好吃了。”唐惠惠不忍心太快把山楂球吃完,想让这股酸甜味在嘴里多停留一会,“我觉得比糖葫芦好吃。”
宋墨玉擦了擦手说道:“这个又不难,等回头我买些山楂,让你在我们厨房做。”
“嗯嗯。”
另外几个师父看着那分盛在瓷盘上的雪花山楂果,都是一惊。
竟不是糖葫芦?
这宋家的小娘子,竟还有自创食谱的本事?
真不知道味道如何。若果真美味,他们给宋墨玉一个小娘子打下手,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了。
毕竟他们靠手艺吃饭,自然也会敬佩那些真正有手艺的人。
当然也有人心里在想,或许只是误打误撞琢磨出了一两样新鲜事物,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宋墨玉却开始揉起面团。
小孩子好新鲜,只有一道零嘴怎么够呢,当然还要再做一道。
唐惠惠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注意力跟不上宋墨玉的手法。
宋墨玉打算做猫耳朵。
当然不是真的猫耳朵,而是她上大学时她舍友最爱吃的零食猫耳朵,追剧的时候一块接一块地吃,别提多香了。
她一块面团正常揉,另一块面团则加入了红糖水。等两块面团醒发好后,她先把白面用擀面杖擀成一块平整的大薄皮,加了红糖的褐色面皮则擀得比白色的面皮略小。
白面皮上刷上一遍清水后宋墨玉把红糖面皮铺了上去,在红糖面皮上又刷了一层水。
“卷起来的时候要把他们卷得紧一点,这样切起来的时候才能切得薄。”宋墨玉边做边实时教学。她知道唐惠惠在做饭上是有天赋的,只要是她说过的话,惠惠都能记住。
“好。”唐惠惠连声应道。
等宋墨玉把卷好的面皮切成无数薄片时,锅里的油温正好五成热。
“差不多了,你来炸吧,我看着。”宋墨玉把炸猫耳朵的任务交给了惠惠。
惠惠郑重地点点头,等到猫耳朵在油锅里逐渐定型酥脆后,她连忙用笊子把它们都捞了上来控油。
“像不像猫耳朵?”宋墨玉问。
“真的像!很可爱。”唐惠惠看着自己炸出来的一锅猫耳朵,顿时喜笑颜开。
雪花山楂果是酸甜,猫耳朵则是香香脆脆。两种零嘴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借光尝了一口这两种零嘴的几位师傅眼里都闪过惊愕。
乖乖,不是他们夸,宋墨玉随手做出来的这两种吃食,若是交由普通人家去做,只怕是可以供他们经营一辈子的吃食生意了。
色香味,每一样宋墨玉都做到了。而且还做得这样别出心裁。
他们服了。
……
陆家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忙碌起来,行那些繁文缛节。
陆云宝这样沉不下心的人也收敛了性子,老老实实跟在他爹身后。
只是他这人实在闲不住话,趁陆绪去和某个族叔说话时,他拉了拉弟弟的袖子。
陆云礼端正地跪在祠堂里,轻飘飘地看了大哥一眼:“?”
陆云宝叹气:“我饿了,你饿不饿?”
陆云礼摇头。
陆云宝当即皱眉:“你小子不会又背着我藏什么好吃的了吧?”说着便拉过弟弟的广袖翻找,自然什么也没找出来。
“你真这么乖,好样的,等会那炷香燃完,我带你先去吃好吃的。”陆云宝眉开眼笑。
陆云礼不解:“什么?”
陆云宝等着弟弟夸自己:“你猜今天给咱家办宴席的人是谁?”
陆云礼老实说道:“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正是那四个厨子的名字代号。只因陆云宝不爱记别人的名姓,他的四个小厮叫一二三四,四个女使叫春夏秋冬,家里的四个厨子便叫恭喜发财了。这也无伤大雅,家里人便都随他去了,爱取什么取什么。
“你真笨啊。我请的宋摸鱼。”陆云宝瞪了弟弟一眼,“要是恭喜发财还用得着你猜吗?”
“哦。宋掌柜叫宋墨玉,不叫摸鱼。”陆云礼难得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很是认真地想纠正大哥。
陆云宝一摆手:“墨什么玉,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他正和弟弟说话逗乐呢,结果被亲爹逮个正着。
陆绪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你这回没请福瑞大酒楼的厨子?”
陆云宝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怕他爹在祠堂揍他:“爹,我本来那天晚上回家想说来着,结果您一通骂,我给忘了。不过也不打紧啊!”
陆绪的脸色更黑了:“哦,那就是还怪我了?你这个蠢出生天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
陆云礼这次却拦住了他爹:“爹,祠堂肃静。”
陆绪:“……”他下意识看了眼祖宗牌位,他要是真在这动手打陆云宝,他怕老太爷半夜三更来梦里骂他。于是这伸出去的手又放下了。
陆云宝感动得无以复加:“云礼,哥记你一次。”
陆绪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正在这时一炷香时间已到。
祠堂里跪着的陆家子嗣依此站起身。陆绪拎着陆云宝就往外走。
起初陆云宝主动说要揽下一部分筹备祭辰的差事时,陆绪还高兴了一阵,觉得这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帮他撑着一点了。
到时让宗亲们见了,他脸上也有光。
于是陆绪便把以往筹备的那部分流程一一告诉他,让陆云宝对照着以前的做就是。左右不会出什么差错,是以也并没有多加过问。
现在陆绪知道儿子根本没请福瑞大酒楼的人时,肺都要气炸了,把儿子提溜到僻静处审问。
“你个猪脑子到底怎么想的?你不知道福瑞大酒楼背后的人是于佑?”陆绪背着手怒气冲冲地质问。
陆云宝理了理乱了的衣襟:“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于佑就快不成气候了。”
“你——”陆绪想骂却忽然又住了口,问道,“你知道什么?”
因为他想到陆云宝这两年在麓山书院,说不准认识了什么大人物,知道什么内幕。
陆云宝见四下无人,凑近他爹说道:“您可知道咱们这位匡县令背后的人是谁?”
“谁?”
“陈公。”
“哪个陈公?”
陆云宝:“……”
片刻后陆绪反应过来:“你是说陈国公陈瑛?”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他一介商贾说出人家的名讳,都有些胆战。
“你这消息何处得来的?”陆绪定定心神问道。
陆云宝头一次见老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想笑,面色却依然严肃:“这您就别管了。反正有匡县令在,宝陵县以后绝对不会再姓于了。您若是跟他还有什么往来,还是趁早抽身吧。别好处都没捞着,叫他给连累了。”
“要你说。”陆绪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憋出这三个字来。
陆云宝又安慰他爹:“而且您放心,这宋摸鱼手艺好着呢,不比他们福瑞差。我敢打包票,比他们好上十倍百倍也不止啊。要不我去厨房给您拿点先尝尝?”
陆绪没搭理他,急匆匆地便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陆云宝乐了个清净,高高兴兴朝着厨房走去。
没想到厨房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过来了。
陆云礼正乖巧地站在宋墨玉身旁不远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脸色甚至有一丝笑意。
他双手平摊着,正捧着一捧宋墨玉刚给他的猫耳朵。
“好啊,我被爹骂,你自己跑过来吃独食。”陆云宝二话不说,上来就把弟弟手里的猫耳朵抓走一把。
他拿着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吃食,只是这香味假不了。他直接一口一个在嘴里嚼了嚼,嚼着嚼着眼前一亮:“宋摸鱼,你这做的什么,没白瞎爷给你那么多银子。”
听着这凭空多出来的外号,宋墨玉拿菜刀的手抖了抖:“猫耳朵。”
她是一个忍者。宋墨玉默默对自己说,专门为银子忍的那种。
“原来你和陆公子是亲兄弟,真是看不出来。”宋墨玉一边备菜一边说道。
陆云宝冷哼:“那是你眼神不好。我弟和我长得一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说着他伸出手掐了一把弟弟的脸,然后在洗得干干净净的脸上留下一个油印子。
陆云礼默默地看着陆云宝,分明依然是平淡呆滞的眼神,宋墨玉却看出来两分气愤。
她暗想,这孩子怕不是有点自闭?要是宋之衡敢把油渍糊她脸上,她早一拳头拍过去了。
“快擦擦吧。你们能不能别杵在这了,我要炒菜了。”宋墨玉递给陆云礼一块手帕,然后开始赶人。
陆云宝从弟弟手里抢过那帕子,在弟弟脸上一阵狂擦后,又顺手端走一碟雪花山楂球:“走,找程鱼去,她这丫头最爱吃甜的。”
兄弟俩一块出了厨房,陆云礼却拽了拽陆云宝手里已经皱巴巴的帕子。
“你干嘛?”陆云宝没松手。
“要还。”陆云礼又拽了拽。
陆云宝愣了一下,松手了。
只见陆云礼把那块沾了污渍的手帕叠好,仔细地放进了自己的广袖中。
黄昏时分,宴席正式开始。
老太爷生前爱热闹,如今虽是祭辰,却也办得热热闹闹,甚至还请了戏班子唱戏。
陆家族人边吃饭边看戏,吃到兴处还会往戏台子上丢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