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玉看过去,没废多少力气就认出这人,她面色不显,心里却将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了。
敢情那胡言乱语背后说她的疯子是谢掌柜提过的侄子。
相亲的鸿门宴在这等着她呢?
宋墨玉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火。
“这不是,这不是……”郑阿尧看着宋墨玉,也想起来了昨天的事。只不过他全然忘了他和挚友的议论,想的是另一桩事,“阿原,没想到你们昨天就遇见了,还真是有缘啊。”
郑阿尧心宽,顿时联想到话本里天赐良缘的桥段来。
“怎么,宋掌柜昨天就见过我侄子了?这倒是有缘了。”谢玉树和谢玉谦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是开心。
既然昨天就见过,今天再一起吃顿饭,彼此熟络熟络,说不定这桩亲事就快成了。不说小辈如何,他们做长辈的对宋墨玉可很是满意。
宋墨玉却神色淡淡:“谢掌柜,云鹤镇地方就这么大,偶然撞见也不足为奇吧。便是柳树下卖菜的婆婆,我三天也能遇见她一回呢。”
席上还空着两个位置,宋墨玉并未坐下,陈司悬自然也没有。他诧异于宋墨玉的冷淡,却只诧异了一瞬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静观其变。
谢玉树看出异样:“宋掌柜,可是我侄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宋墨玉斟了一杯酒端在手里,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听不出一点喜色:“谢掌柜,我这人说话直,您别不爱听。你我有生意往来,我敬重您。原本新拟了几张糕点方子,想着今日得空正好谈谈。但您若是有别的意思,恕我不能奉陪了,生意的事改天再议吧。”
宋墨玉把酒喝完便撂在桌上:“诸位,我后厨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便迈步往外走。
包厢里的人谁都没想到宋墨玉分明是笑着进来的,脸竟然变得这样快。几个孩子也不敢闹腾着说饿说馋了,乖乖坐着。
听到“方子”两个字的谢家几人却变了脸色,全都站了起来。
不管什么时候,谢家的利益是最要紧的。他们断然没想到一顿还没开吃的饭,会坏了他们和宋墨玉的关系。
尤其是谢玉树,他最是明白宋墨玉手里方子的价值的。光是迎月糕让他一个月就挣了一年的利润,若是宋墨玉肯给他别的糕点的方子,他不敢想象莲花斋能走到怎样的高度。
谢玉树沉住气想打圆场:“宋掌柜您误会了,今日就是借你的宝地,借花献佛想请您吃顿饭。绝没有别的意思。”
谢玉谦也在旁边附和:“是啊,仅仅是想请宋掌柜吃顿便饭。”
宋墨玉笑了笑:“谢掌柜,这包厢里没旁的人,我也不怕敞开天窗说亮话。您这位侄子志向高远,您以后还是少操些心,别乱点鸳鸯谱,再为他介绍我这种未曾读书明理的粗人。偏不巧,我这样的粗人最是记仇的。”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陈司悬跟在她身后,出门后还贴心地把包厢的门合上了,另外附带一句:“谢掌柜,你们慢用,我们自家的馆子,不必送了。”
一句话把想追出来解释的谢玉树堵在门内。
“原来你那天是在气这个。”陈司悬一边下楼一边同宋墨玉说道。
宋墨玉板着脸:“别和我说话,烦人。”
“是他惹了你,又不是我。你这可有迁怒之嫌。”
“我刚才语气够不够有气势?”宋墨玉怕自己刚才表现得不够决绝,这种场面要是短了气势可不好了。
“够。我看那个谢长原脸色黑如你的锅底。”陈司悬很是捧场。
正在这时有人见宋墨玉下楼,立即喊:“掌柜的,我这要壶酒。”
宋墨玉立即无缝切换笑脸:“好嘞。”
等应完客人她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一点,咬牙道:“算了。早知道今天宴席是接待他的,我就不接了。他还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陈司悬安慰她只需要一招制敌:“算了。起码挣到了钱。”
“你说得对。”宋墨玉点点头,“本来还打算这顿给他们打个九折,我不打了。”说着宋墨玉走到纪嫣面前,先前的冷漠全无,委委屈屈道,“娘,等会你记得给他们报原价。”
纪嫣看着女儿的脸色,柔声应道:“好。”却是半点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显然一切都在她的猜测中。
包厢里一片死寂。
哪怕是闲不住话的郑阿尧都闭了嘴,心里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都怪他说错了话,才闹出这种局面的?
谢长原见自家长辈们脸色铁青,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墨玉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竟是这般高?
可这只是个女子啊。
他沉声道:“爹、大伯、三叔,事情是由我而起,我去给宋小娘子赔个不是。”
谢玉树没说话。
他一向是个和气的人,对待家里小辈更是和蔼,如今却低着头,脸色很是难看。
谢玉谦叹口气,朝儿子摇摇头:“阿原,你素来以礼为重,怎么在外如此鲁莽无礼?你平日只知读书,不通人情,不知道这生意场上的艰辛。宝陵县点心行当可不止我们一家铺子,往年我们也就能占个前五,今年却独占鳌头,宋掌柜的方子功不可没。说句不好听的,她在糕点上的天赋,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如她。更不用说她还得县令大人的青眼,前途无可限量。原本想着先带你相看,若是看中,她必将成为我们谢家和你的助力,若是你们彼此未看中,也只当是结个善缘,如今闹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如果宋墨玉把方子给了其他糕点铺,他们真是没地方哭去。
“先用饭吧,改日我再亲自向宋掌柜赔罪。”谢玉树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众人动筷。左右他认为宋墨玉只是一时在气头上,等气消了些他再上门吧。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走了一步烂棋。
一桌珍馐佳肴,此时已经有些冷了。
分明还是好吃的,却都有些食之无味了。
“我……我还能吃吗?”郑阿尧小声问。
谢长原“嗯”了一声,脑海里不停闪过方才那抹决然离去的身影。
等宋墨玉在后厨忙完出来时,大堂里已然没有几个客人了,再过一会应是可以关门了。
她朝楼上包厢看了眼,又看向纪嫣。纪嫣朝她笑笑:“走了”
“那就好。”宋墨玉笑眯眯地走出来。
“谢掌柜临走时还让我务必传达他的歉意,我看那郎君也是一脸悔意。”纪嫣道。
“不想提他们,娘,抱抱。”宋墨玉张开手臂。
“都做掌柜了,还像个小孩子样,不怕客人笑话嘛。”纪嫣张开手抱住宋墨玉,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娘抱抱我我就开心,开心最重要。”宋墨玉道。
“你这孩子,再抱着我可没工夫清账了。”纪嫣笑起来。
“好吧好吧。娘,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宋墨玉搬了个凳子坐在纪嫣旁边,把头搭在柜台上歪着头问。
“吃……”纪嫣还没说完,母女俩忽然看到店外有人急匆匆跑过。
“那好像是叶夫子。”宋墨玉认得叶夫子,“他拉着万大夫做什么?”
宋墨玉嚎了一嗓子,让陈平看看什么情况。
宋家好食外,叶夫子正拉着万大夫跑得飞快,说是腿上安了俩车轱辘也不为过。
可怜万大夫一把年纪,腿脚哪里比得过壮年的叶夫子,气喘吁吁跟在后头,几乎是被拖着走。
陈平看了半天后回来说道:“怕是书院有谁生病了。叶夫子拉着万大夫是朝书院去的。要不我上书院去打听打听?”
宋墨玉摆摆手:“不用,等晚上我家那二愣子回来就都知道了。”
到了晚间宋之衡回来后,他们才知道今天书院出了大事。
书院建在半山腰,有许多台阶。院主司徒清因年迈眼花没看清台阶,脚下一空便摔了下去。好在中途台阶中还有两个大平台做缓冲,这才没一路摔到底。
只是院主年事已高,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一摔摔到骨头,就算是用万大夫祖传的跌打损伤膏,也非得在床上躺起码半年才能好了。
半年?这里的医术着实有些落后。宋墨玉心想。倒不如等会问问药药有没有能治跌打损伤的药膳。
宋墨玉想到那个笑眯眯的和善老头,倒是比常板着脸的周院主顺眼多了。她表达了一番对院主的同情和祝福后又问道:“眼花看错路,你们院主就不能配一副眼镜吗?”
宋飞鸿、纪嫣等听后都是一脸不解,不知何为眼镜。
陈司悬看了宋墨玉一眼,道:“你说的是水晶镜吧?水晶镜贵重无比,怕是只有玉京城里才有。”
玉京城是大俞朝的都城,离云鹤镇遥远非常。
纪嫣明了:“原来是说水晶镜,我以前听人说起过,这水晶镜可以用来医治眼睛,让眼花的人看得清楚。”
宋之衡听说这水晶镜要玉京城里才有,又很是贵重,一时有些怅然。
宋墨玉神游了一会,老神在在地说:“你们院主病了,明儿我做点吃食你给院主带过去,就说是你的一点心意。”
宋之衡连连点头,还不忘嘱咐姐姐:“姐,那你可要做点清淡的。万大夫说院主要注意饮食清淡,不然骨伤不难好。”
“知道了!先不说你们院主了,你们今天学了什么书,背来听听?”宋墨玉话锋一转。
宋之衡瞪大眼睛,然后捂住耳朵:“啊——我怎么突然也眼花耳聋了?爹、娘,你们在哪啊?”他今天上课和陶溯说小话去了,哪里背了书。
自打宋墨玉管教起宋之衡的功课来,宋飞鸿和纪嫣便全权交由宋墨玉负责,绝不插手,此时都装作没听见,一个说要去浇花,一个说要去打水,走得健步如飞。
“宋之衡,你还想不想吃晚饭?”宋墨玉伸出炒菜的铲子拦住他的去路,从他的书袋里拿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幼学琼林》,“陈司悬,你盯着他背。他背不出来你就连坐,你也别吃晚饭了。”
陈司悬无奈地接过书,同情地看着宋之衡:“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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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买羊
◎烤得金黄喷香冒油那种,到时候我请你吃一串◎
是夜, 宋墨玉躺在床上,意识进入随身空间。
“药药,有没有药膳又能治跌打损伤, 又能治老眼昏花的?”宋墨玉在第三层的药膳空间搬了张躺椅过来, 躺在一堆黑盒子中间。
药药依然附在其中一个小盒子上,在她旁边晃来晃去:“呦, 你上回还问我能不能治猪瘟呢?”
“那个问着玩的。你快告诉我,有没有能同时治这两种病的。我弟弟的院主人还是很不错的,听说还自掏腰包补贴过不少学子。”宋墨玉对于这种人向来是敬重的, 自己有能力帮人家, 自然是想帮的。
药药的声音幽幽传来:“宿主, 你怎么不问有没有万能药膳呢?”
“噢,那有吗?”
“没有!”药药啪嗒一声坠在宋墨玉的躺椅边上,她只需坐起一伸手就能够到。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宋墨玉把那盒子捡起来,“你现在倒是不怕我抓到你的附身盒了。”说起来她还是挺喜欢和药药一块玩的, 毕竟药药算不得一个活物, 却能说话,还对她的身份来历知根知底。
相处久了以后, 她便知道药膳商城罗列着的无数个小黑盒子,都算做是药药的附身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