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吧,等把这些牛肉卖出去再做香菇牛肉酱也不迟。”宋墨玉心里一旦没有绷着铆足劲干活的弦,疲惫感便瞬间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茶水对我无用,陈司悬我好困。”
“去吧。”陈司悬揭开另一口灶上的锅,从里头舀了几瓢热水出来。
宋墨玉提着这桶热水回房洗澡去了,陈司悬则留下来打扫厨房的战场。
他按照宋墨玉临走前的要求,把做好的牙签牛肉用盆罩着压上石头谨防老鼠,灶台擦过,地面扫过,一切都做完后,陈司悬轻轻关上了厨房的门。
主街上隐隐约约有更夫的声音传来,已经三更天了,正是绝大多数人都睡熟的时候。
陈司悬躺在床上,却根本没有阖上眼睛,而是侧耳细听着寂夜里的动静。
屋外最先叫起来的是来福。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家养狗,来福的叫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出。
陈司悬拿起之前就放在床边的杀猪刀,推开门便一跃上了墙头。
黑夜中一个人影正在与来福对峙。
这人压低着声音,嘴里骂着“死狗”,语气狠厉,他正用手里的火把试图吓退来福。
那火把光照之处,地上还散落着几个肉包子。只是这人没想到来福居然看都不看这些包子一眼,一心只想与他缠斗。围墙下丢着一捆柴,上头还弥漫着酒气。想来这人是想趁夜深人静之时放火烧宋家。
“死狗,你别逼我。这肉包子我攒了两天都没舍得吃,你他娘的看都不看。”于介眼皮一跳,打算趁来福叫唤的时候把火把直接插进它的喉咙里,好叫它再也叫不出来。
陈司悬跃下墙头,身手快得根本看不见残影,在黑夜中隐秘至极。
来福却在这时候忽然不叫了。黑夜中它那只半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于介,大半个身躯都挡在那捆带酒的柴前。
一只狗愣是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等于介反应过来有人靠近时,他已经被一把宽大的杀猪刀抵住喉咙。只要他一动或者一叫,这把杀猪刀就会立马割破他的喉咙,送他去见于家的列祖列宗。
于介在生死之间,忽地笑出来:“好汉,好汉饶命。我……我有钱。你拿钱,我办事,咱俩互不干涉你看怎么样?你放心,我带的都是金子,你肯定不会亏。”
他边说着边试探着放慢动作,见身后的人没吭声,于介便将一只手探到衣襟中。当那只手拿出来的一刻,两支毒针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直逼身后人的面门。
这是于介的保命符。这两支毒针只需按一下便能从极细的竹筒中发射而出。即便他面对的是什么武林高手,只要对方一个不查,这毒针也能保于介无虞脱身。
但于介没想到的是却没听到任何惨叫声传来,反而是那把杀猪刀在月色下露出锋芒,钝重的刀在这一刻划过他的脖颈。
一线鲜红的血顷刻间冒了出来,有几滴洒落在地上绽开成血花。
“你吵到她们睡觉了。”陈司悬的声音平静冷淡,好似在与于介谈天一般,“君山齐家的封喉针?可惜你买到赝品了。”
他的手掌露出来,那两支连发的毒针正夹在他的指尖,听话得很。
“你……”于介死死地捂住自己冒血的脖子,心里气得快吐血了。什么赝品!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买到的,而且是一支一百两!
可他却是任凭自己再痛也不敢再发出声音,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陈司悬不快。
谁能想到宋家这个平平无奇的长工,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早知道这样他便忍了这口气,夹着尾巴做人,何苦来这一遭。恶气没出成,反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于介一双眼睛四处乱瞟,想找机会逃走,没想到却被陈司悬一把提溜住衣襟在黑夜中踏行。
云鹤镇外的垂杨柳下,陈平正等在那。
“公子。”陈平拱手行礼。
“书信可到手了?”陈司悬问。
陈平点头,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奉了过来:“藏在山上一个破屋的地窖里。公子请过目。”
于介本来只是脖子疼,现在忽然觉得连五脏六腑甚至骨头都疼起来了,一股冷气从脚心直蹿脑门。
书信!除了大伯和他,整个宝陵县应当都没有人知道他手里还有书信啊!毒针这种小玩意比起书信这种真的保命符来说,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书信被拿走,他和叔叔还有他们于家便当真是完了。
这个长工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知道他藏身的地方,知道他今夜突袭,知道书信所藏的位置。
等等,姓陈?!
于介一下子打了个冷颤,跟见鬼似地看着陈司悬,面如土色。
陈司悬却懒得看他,只是拿出帕子擦了擦刚才提溜于介的那只手,扬扬手示意陈平接手,也并不看那封信:“信,人,衙门。”
“是。”陈平领命,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两条粗绳子将于介捆了个结实,“别挣扎了,这是猪蹄扣,越拉越紧。”
陈司悬回到宋家时,来福还站在那捆木柴前踱步。
“没事。”陈司悬蹲到来福身前轻声说了两字,然后便提起那捆柴丢进了不远处的河道。来福见状这才趴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睡觉去了。
陈司悬在打更人巡过来前又一跃回到院内,这回他才是真正地脱衣服睡觉。枕头下放着宋墨玉之前送他的那个靛蓝钱袋子,睡得很是安稳。
第二日。
早上宋墨玉特地让宋之衡带了一点牙签牛肉去书院,千叮咛万嘱咐是给陆云礼的。
“那我的呢?”宋之衡哭丧着脸闷闷不乐。
宋墨玉推着他出门:“你的早饭和午饭我不是都放食盒里了吗?”
宋之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早饭就两个白水煮蛋一个蒸玉米还有两个橘子,午饭就清炒白菜,烧豆腐,青椒肉丝和半碗米饭。这还是人吃的吗?”
这对比下来,另外那份给院主大人的灵芝小笼包都比自己的菜好些。他早跟着家里吃惯了煎炸烹炒麻辣鲜香的菜,一看今天的菜色这么素,感觉嘴里都寡淡起来。
宋之衡本来以为宋墨玉说给他做减肥餐食说着玩的,没想到是来真的!
“给狗吃的,爱吃不吃。”宋墨玉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把食盒夺回来。
“哎哎哎我也没说不吃啊。”宋之衡连忙誓死守卫他的早午饭。
“你等会,要是陆云礼问你这牛肉怎么卖,你记住怎么说了没有?”宋墨玉拽住他。
宋之衡跟背书一样:“记住了记住了。天底下最好吃最独一无二的牙签牛肉,数量有限一共五份,每份五两银子。他若是要订,我便中午下山一趟送去给他。背书我是不太行,背这个我什么时候错过?”
“行,去吧。”宋墨玉挥挥手,看着弟弟越走越远。
早上饭点刚过,陈司悬便把宋墨玉要的漆木盒子买了回来。他要了五个一模一样的,掌柜的还给他便宜了二十文钱。
“有进步,还会讲价了。”宋墨玉满意地点头。
“那是,能省一点是一点。”陈司悬把多出来的零钱交过去。
宋墨玉摆手:“算了,这点钱你拿着吧,就当你帮我去抢牛肉的奖赏。”
“好。”陈司悬笑了笑。
两人一道回家把那些牙签牛肉装盒。
漆木盒子里头先铺上两层厚厚的油纸再把牙签牛肉放进去,最后再盖上一张油纸避免和顶盖触碰到一块。最上面那层油纸上,宋墨玉还让纪嫣写了几张祝福的字条。
万事俱备,宋墨玉便只等着宋之衡带信回来。
若是陆云礼这五盒都要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只要一两盒,那其它的她还是要另寻买主。
好在中午一到,宋墨玉便在宋家好食看到了宋之衡的影。
“姐,陆哥哥说他全都要,替他送到陆家去找管家结账便是。这是他写的字条,管家认得他的笔记。”宋之衡憋着一口气说完。
“当真?”宋墨玉纳罕。陆云礼连她的精美包装都还没看过就全都要了,早知道她就把包装的钱省下来了!算了,包装好看点,万一陆家看上了拿去送给别的达官贵人,那岂不是美滋滋。想到这里宋墨玉也不心疼钱了。
“那还有假。陶溯看到了也哭着喊着说想买,说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他当场给钱!可是陆哥哥就是不答应,说五盒他全都要了,还打算寄一盒去给他大哥陆云宝。”宋之衡活灵活现地描述道。
“陶家不是买了大半头牛吗,他们家厨子也不少,怎么还想着买我的。”
“那我哪知道。”
宋之衡坐在椅子上用手给自己扇了会风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这一路跑下山又跑过来,身上全是汗不说还口渴得厉害。这也是宋墨玉的要求,减肥就是要饮食加上适当的运动量。但这可把宋之衡累得够呛。
“阿衡。”唐惠惠听到声音走过来,递过来一杯茶又递来一块擦汗的手帕。
这下宋之衡还觉得什么累不累的,满脸涨红,接过那帕子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怎么了?”唐惠惠看着宋之衡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疑惑。
“没事,别管他。小孩子嘛总有这么几天不正常。”宋墨玉笑得意味非常。宋之衡无非是觉得他这副大汗淋漓又喘气的模样太难看,不想被唐惠惠瞧见罢了。
“刚才客人点的那道香芋排骨你做了吗?”宋墨玉又道,“你做完这个再把上次我教你做的拔丝地瓜做一遍,九号桌的客人点了。”
“我这就去!”唐惠惠想起客人的单子连忙走进后厨。
“孙骅,十四号和十五号桌客人都要一包糖炒板栗和一叠酒鬼花生,你记得送过去。”宋墨玉站在大堂里一边把事情交待得井井有条,一边把那几盒牙签牛肉交待给陈平和夏俞。
嘱咐他俩带着陆云礼的字条安安稳稳把礼盒送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这两人依言出门,宋墨玉微微眯起眼睛唱起《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她正唱着,却听见有两个刚进门的客人议论。说是今天早上那在逃的通缉犯于介不知被谁抓了,直接捆着扔到县衙门口,可把县衙的人高兴坏了。眼看着于家的最后一个人落网,大家都在猜是哪路高手行侠仗义不留名。
宋墨玉心想,她这《好运来》唱得也太灵了吧,要不多唱几句?说不定直接把财神爷都唱来了。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更新感谢在2023-10-24 23:51:26~2023-10-25 23: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昨夜归人 6瓶;萌新小白、em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县衙过契
◎用竹竿挑着一面红布做的旗子“情系百姓,为民解忧”◎
到了约定好要去县衙过契那日, 宋墨玉邀了老爹还有陈司悬一道去。
养猪场日后是要交给宋飞鸿打理的,少不得要跟衙门打交道。如今让宋飞鸿一块去正好让他上手,宋墨玉权当自己是个中间人。
契约签过后, 搭建猪舍、护栏, 挖粪沟和化粪池,打水井, 选猪种,找人手这些都要尽快办好。
宋飞鸿知道今天要进官府去见那些大人,为了显得体面特地穿了一件崭新的衣裳。一件青褐色的直襟长袍, 腰间系着缀有铜扣的革带, 内松外紧十分合身, 连着头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一眼看过去不像是个用杀猪刀的粗鲁屠夫,倒有三分像个果敢英武的武举人了。
临出门前宋飞鸿还再三问纪嫣,他这样穿着打扮是否得体,惹得纪嫣都嫌他烦了,忙推了他一把。推人出门后又多拿了一叠银票塞到他手里, 唯恐他们这次进县城不够花用。
宋墨玉已经走到骡车旁边, 看着她爹这副打扮忍不住笑:“我说前几天做的新衣裳大家都穿了,就我爹非要留着呢, 原来是等着今天。”
天气越来越冷,宋墨玉不仅把家里人的被褥都换成新棉花做的,而且去铺子里选了布匹,给家里每个人都裁了两身秋衣。一件单薄些,一件加厚。另又做了两双鞋。甚至连来福都得了一个用几块碎布头还有稻草做成的狗窝。可以说是人人有份。
“前几日还见你穿那云英色罗镶花边的袄裙,今天又怎么换了这件旧的。”陈司悬问道。那件云英色的袄裙颜色鲜亮, 比如今身上这件黄褐色的更衬宋墨玉的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