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伯上马前又亲自为他正冠理服。
“陛下保重,凤山走了。”
爹用力拥抱了大伯,我就站在爹的身旁,听见他对大伯说:“大哥常回家看看,二郎会想大哥。”
大伯来到我面前,抬起手想摸摸我的头,又收了回去,似乎是意识到这是公众场合,而我是尊贵的太子,我的头除了父皇,不是谁都可以摸。
我像爹一样,主动拥抱了大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悄悄对他说:“大伯,我是钰哥儿亦不是钰哥儿。”
令我惊诧地是,大伯竟然说:“钰哥儿是个好孩子,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我胸口中汹涌着抑制不住的情感,我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更不喜欢人前高调,可我还是忍不住高调了一回。
我很会唱歌,虽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虽然许多年不唱。
我用歌声为大伯送行。
大伯走了。
以前默默守护着周家,如今又要踏上新征程,除了替大周守护住西北的大门,还带着更长远更深刻的历史使命。
我不知道大伯是否有过心爱的姑娘,亦不知道那西北女王是否就是他心爱的姑娘。
但我只知道这都不重要,大伯的爱早已超脱了个人的私欲和狭隘。
……
周大郎离京后,二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午夜梦醒,怀疑自己把周家带上这条路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他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情绪的波动也就是一时,很快就又投身于朝政之中。
因着周锦钰同他讲过在现代上大学时的一些趣事,他对千年后的学制极为感兴趣,并深受启发,觉得除了科举之外,还应有新的教化方式作为补充,为大周朝输送各种各样的人才。
他初步的考虑是在保留科举制度的基础上,增加行业教育。
就比如成立农学院、商学院、工学院等。
这日,他在养心殿召见了六部的几位大臣共同商议此事,周锦钰坐在他身侧一起参与。
实际上从儿子十六岁起,他就开始有意识的把儿子带在身边学习各种政务。
太子性情温和宽厚,一表人才,深得百官爱戴。
时间久了,众臣都总结出一条规律来,只要太子在的时间,陛下的脾气总是格外好。
于是众人就都喜欢找太子在的时间同陛下汇报工作,尤其是不太好向陛下交差的工作。。
可这太子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不定,谁也拿不准太子哪天在,哪天不在。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真有朝臣总结出来了些规律。
比如,陛下一般都是上午带着太子的时候比较多,原因么?推测应该是太子有午休的习惯,午休起来时间却不固定,有时睡地时间长,有时睡地时间短。
还有,陛下应该是不想让太子太过老累,基本上太子两次听政的时间间隔不会少于五六天。
周锦钰陪在父亲身边,一般都是认真听着极少表态,二郎示意他开口时才说上两句,话虽不多,却每每叫人惊叹他的奇思妙想。
自己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以周锦钰表现出的谦虚是真的谦虚而非伪装,众臣都感叹太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做到了宠辱不惊。
上午陪父亲召见完朝臣,下午的时间,周锦钰说是想要吃自己亲手包的饺子,要二郎陪他一起包。
周锦钰倒不是非得馋几个饺子,他是觉的周二郎最近太过劳累,想要他慢下来,多感受生活的美好,而非成为一个工作机器。
二郎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包什么饺子,不过他最近确实忙于政务,陪儿子的时间比较少,小孩儿兴致勃勃,他亦不忍扫兴。
御厨将食材给备好,考虑到自己爹的厨艺水平,周锦钰将一众人挥退,厨房里就剩下父子俩人,爹把饺子包成什么样儿,都没外人知道。
二郎自然是清楚儿子的良苦用心,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尖儿。
“爹,你先围上这个,防止一会儿弄你一身面粉。”
周锦钰低头把围裙给二郎往腰上系。
二郎低头看着儿子忙活,不知不觉间小孩儿都长到他下巴处了,当真是吾家有儿初长成。
看到儿子的个头儿,他想到了儿子的婚事,孩子今年十七,明年就十八了,太子妃的选取当提上日程了。
真舍不得把自己幸幸苦苦养大的孩子交给另外一个人,可也就只能再留一年,到了明年十八岁不考虑也不行了。
儿子必须要有一个圆满的人生,除了自己,太子妃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自己的儿子这般好,便宜哪家的臭丫头都觉得亏得慌。
太子妃还没影的事儿呢,他就开始对人有意见了。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真正疼姑娘的人家还真不愿意让姑娘给他当儿媳妇,太难了。
周锦钰不知道他爹在想给他娶媳妇儿的事儿呢,他在外面是太子,在自己爹面前赖得装,就是一小孩儿,这会儿调皮地在手指上蘸了面粉,一个偷袭摸在了二郎的俊脸上。
“不准胡闹。”
二郎笑着斥了儿子一句了,却是趁着儿子不注意,又偷袭回去。
周锦钰不干,非要找补回来,二郎躲了几下,让他得逞。
周锦钰眉欢眼笑,大眼睛里全是得逞后的小得意。
二郎故意板着脸训斥,“没大没小,除了你,哪有儿子敢作弄自己老子的。”
周锦钰理直气壮,“有其父必有其子,爹小时候难道少作弄爷爷了吗?”
二郎哈哈大笑。
周锦钰的手极为灵巧,指导着自己爹包饺子的技巧。
二郎学得极为认真,这是儿子第二次教自己包饺子,第一次自己不想干,敷衍了儿子。
现在想来,父子能如眼下般亲密相处的时光能有多少,等到儿子到了自己这般年岁,你叫他同你嬉闹,他亦闹不起来了。
自己现在对儿子小时候那些可爱萌动的瞬间都已经有些记不起来了,还有他软软甜甜的小奶腔也具体不起来,只兰姐儿带着孩子进宫时,能从小团子身上捕捉到一点点影子。
二郎忍不住说道:“若是有一天,爹也能穿越到钰哥儿的世界,第一件事就是赚钱买一部钰哥儿所说的那手机,竟然能够留住时光,还能回放给人看。”
周锦钰笑道:“怎么不可以,一切皆有可能,到了我的地盘儿,我带爹混。”
二郎目光顿了顿,在心里想:不知明熙在那个世界过得怎么样,还会不会怨恨自己这个不合格的父亲,两辈子都对不起他。
忽听得儿子说道:“我和哥哥一起赚钱养爹,爹只管吃喝玩乐就好。”
二郎轻笑“有爹在,哪轮的到你们两个小的出头,就算是到了千年以后,爹也养得起自己儿子。”
第235章 番外五
娘喜欢做皇后,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喜欢站在人群中被仰望。
她的那些权谋之术在爹眼里都不能称之为手段,但看得出来娘自己却乐在其中,她喜欢这样的生活,这绝无嘲讽之意——
不止她,包括爹,包括我,我们所有的人难道不都是在自己的认知水平里完成逻辑自洽?
自己圆满了,世界就圆满。
所以我身为大周朝皇帝的唯一继承人,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简单的把事情定义成对与错,黑与白。
尽管爹的许多做法我并不能完全认同,可我明白,我终将会成为他,一个合格的帝王。
想起大伯的付出,想起禹北天灾时百姓们易子而食的惨烈,想起一块小小的番薯给万千百姓带来的福祉,我知道我有我的使命与责任。
而我,不再逃避这份责任。
太初五年,十七岁的周锦钰越来越适应宫中的生活,亦更加适应了自己皇太子的身份。
这日清晨,周锦钰早早起来洗漱,准备一会儿去养心殿给父亲请安。
古人以孝治天下,按照规定,太子每日都应向皇帝请安,周锦钰自然也要遵守。
周二郎心疼儿子每日要早起,把早上的问安时间改成了五日一次,晚上请安时间则仍是睡觉前。
高敬上前为周锦钰梳发,从十二岁开始蓄发,如今周锦钰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部,头发散开时黑瀑布一样流泄而下,小头发十分顺滑柔亮。
周锦钰知道自己头发能这么好,全拜自家老爹所赐,尴尬无比的童子头硬生生被逼着留到了十二岁才准他蓄发。
能被周二郎留在太子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能之辈,俱都接受过严格训练,而高敬作为太子身边的贴身内侍,照顾太子起居,接受的训练只会比旁人更严苛。
他在梳头房不知道练习了多久,才能有资格动太子的头发,东宫光用于为太子梳发的梳子就有几十把之多,大大小小,各种形状,各种材质,各种疏密。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俱都价值连城,百犀梳、千年黄杨木梳、象牙梳应有尽有。
享受着最顶级的荣华富贵还要指责自己爹奢侈那就太矫情了,周锦钰没有那么白眼狼,也没那么虚伪,只是觉得自己不做出点儿贡献回报供养,有点儿说不过去。
“殿下的头发养得真好,缎面儿似的溜光水滑。”
周锦钰心想能不好吗?
每次被保养头发简直就是个大工程,抹了洗,洗了抹,抹完又洗,来回折腾,等彻底洗干净了,还要用棉布一点点擦干,擦干还要梳,梳完还要按摩头皮……
老天,女人都没这么麻烦,爹他自己怕老,愿意这么折腾就折腾,可自己才十七,他才十七呀,年轻就是资本好不好。
用不着这么麻烦,自己的资本也够豁豁,可有一种需要叫你爹觉得你需要。
高敬只简单在周锦钰在头顶挽了个高髻,用羊脂白玉簪固定住,因为还不到束发的年纪,后面的头发自然披散下来。
非正式场合需要,周锦钰不喜欢搞太繁复的发式,他其实更喜欢现代人的利落短发,哪像现在,洗个头发都是个大工程。
梳完头,高敬又服侍他穿戴整齐,周锦钰这才出了东宫。
周二郎在养心殿已经等候儿子多时,看到仪表堂堂的太子缓步走来,二郎嘴角含笑。
他向来是注重仪表之人,自是也会严格要求周锦钰。
在他看来,注重形象亦是修身养性的一种,举止坐卧皆有仪态,在身体上保持一定的自我约束,会有助于内心的自控力养成。
世人皆虚伪,表面上无论如何标榜不能以貌取人,实际上以貌取人亘古不变,如今有谁见到太子不赞一声龙姿凤采。
“儿臣给父皇问安。”
周锦钰对着二郎微微一礼。
二郎抬手令他落座,命人传膳,皇帝平日里用膳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站着,侍膳太监摆完饭菜就自发退了下去。
桌上摆放的都是周锦钰爱吃的粥食小菜,之前永和帝一顿早膳的规制是二十道菜,如今被周二郎减少为六道,他亦不是处处奢靡,最起码在对待粮食上不是。
“钰哥儿好像是瘦了些,是最近胃口不大好吗?”
周二郎夹了儿子喜欢吃的芦笋鸡丝,放到周锦钰眼前的小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