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那大概是王家人的障眼法。
而且,如果王家的人直接上门找她,肯定会让人怀疑——她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八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传到王家去了?
而找村长中转一下后,得知有这种好事她老公主动将她的八字送上去,不仅打消了对王家来人的怀疑,还让她更加主动地想要促成这件事。
白玲咬紧牙关。
在大姐离开庄园后,她仍旧过着富贵的生活,大多数时间住在王家的别墅庄园中修养,极少回家去。
丧女的悲痛不作假,但日子总要过下去。没有人教导她,但浸淫在王家为她营造出来的豪奢生活之中,她或多或少学会了不少。
比如,怎么利用女儿的去世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刚开始她的确很伤心,可被王夫人接到王家后,她渐渐缓过神来。
她了解大姐,但保险起见还是冷漠对待大姐,直至逼得大姐主动退让,离开王家庄园。
之后再利用王夫人的温柔与善心,与王夫人的关系更加亲近紧密起来。王夫人同情她,给了她很多礼物做消遣,希望她能够尽快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
白玲也如她所愿,果然慢慢从悲痛中缓过来。
她越发精心照顾王承宗,这使得王夫人更感动了,金银珠宝流水一样进入白玲的手上。
短短一个月,白玲名下就又多了一辆车一间商铺,金银首饰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烈火烹油的好日子,每一天都让白玲仿佛踩在云端。偶尔想起女儿,她还是很难过,她会摸摸女儿的金手环温柔地说:“妈妈现在有钱了,你要再回来找妈妈啊。”
没能等到再一次怀孕,她的大儿子出事了。
大概半个月前,儿子突然在幼儿园晕倒了。
到医院一检查,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白玲的天却塌了下来。
女儿生病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不出什么,只说大概是早产造成的体弱。
之后女儿死去,白玲没怀疑过什么。毕竟孩子还太小,养不住也没办法。
但鹏鹏都快五岁了!
她求着王夫人给换了个医院,这次检查也一样是没问题。
王夫人安慰她:“晕倒可能是意外,你别着急。”热情地帮忙给刘鹏转院,入的正好是当时小妹住过的那家私人医院。
可惜的是,还是查不出问题。
短短半个月,刘鹏迅速枯萎,原本肉嘟嘟的脸蛋变得瘦削,眼睛显得又黑又大,麻木又无神,甚至连粥水都喝不下去了,只能靠着输液续命。
白玲拜佛拜神,别说救儿子的命了,连延缓一下虚弱衰亡的状态都做不到。
看她憔悴绝望的样子可怜,王夫人好心地给她指了一条路,介绍了王家供奉交好的一位大师:“你的八字,就是这位临大师算出来的。”
白玲去拜见临大师。
大师说:“你的儿子承受不住你带来的福气,你的小女儿也是这么没了的。”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其实在儿子也患上跟女儿相似的怪病后,她就有所怀疑了。她不是傻子,很快就联想到“干亲”这件事情上。或者说,在女儿生病时,她就有所猜测了,毕竟在认王承宗为干儿子后,对方的身体日渐好转,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但当时她没敢多想,更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只是巧合呢?也许女儿只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养得艰难呢?
直到最近儿子也出事了,她已经无法自欺欺人。
愤怒吗?怨恨吗?身为人母,白玲当然有这些情绪。可她什么都不敢说,更制止了婆家人不要乱说话。要知道,他们一家现在的富贵全来自王家,难道还能真的去找王家人拼命吗?
没想到王夫人主动将临大师的地址告诉她。
这样坦坦荡荡,又让白玲迟疑自己是否错怪王家了。
听临大师这么说之后,白玲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自己努力追求的富贵,竟然是压死自己儿女的凶手!
她当即跪下哀求,临大师叹一口给出一个破解之法。
“王家小少爷八字太大,气运太强,他年纪还小根本无法承受,所以需要找干娘帮她分担,不过现在看来你也吃不下那些散出来的气运,除了解除干亲,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跟她八字一样的人帮她分担王承宗的气运。”
除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上哪儿去找更好的同担气运的对象?
白玲决定这一次要仔细将真相说给大姐听,让她不要再躲避了,这可是件大好事!
第615章
至于之前联系大姐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白玲自顾自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不想吓到大姐。
她捏紧包的带子,努力平复心跳,不能再拖下去了。刚才丈夫打来电话,说儿子又一次晕厥了过去,医生说是什么多器官衰竭,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
不能等了,这次一定要把大姐带回去。
为此,她让司机陪她一起去,还暗示:“我大姐脾气不好,一会儿你帮忙搭把手,回头我会给你大红包。”
司机沉默点头。
车子停在了脏乱的路口,再也开不进去了。
司机将车靠边停下,厉声驱散几个围过来想要摸车的孩子,然后走在最前面帮白玲开路。
司机的身形健硕,沉默寡言但自己说什么都会听,一个专属司机,是白玲融入富贵生活的起点。
看着他的背影,她再一次告诉自己她没有选错路。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断绝干亲后,她的女儿也回不来了,况且现在儿子住在ICU每天都在烧钱……
她想,王夫人将临大师介绍给她,就是想要看她会做出什么选择吧。他们有钱人都这样,肚子七拐八扭都是心眼,有事不会直说只会提醒一句让你自己猜。
没错,白玲并没有完全相信临大师的话,或者说当时她是信的,但等到离开临大师家,她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她还是很恨王家人的欺骗,但王家给予的富贵是实打实的……她没有告诉婆家人这件事,下意识觉得他们是靠不住的。
现在唯一靠得住就是大姐了,之前是她想岔了,不想横生枝节所以没有告诉大姐真相。这一次她会好好求大姐,反正、反正大姐也不吃亏!姐妹俩共享富贵,多好啊!
说服好自己,走到那扇老旧的木门前时,白玲已经整理好心情。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来给胞姐带来好处的妹妹,嘴角勾起抬手敲门:“大姐你在里面吗?我是玲玲啊,我说个好消息给你听!”
敲了几下屋里没人应答,倒是附近的租户探头好奇地看。
这里很少来这种有钱人呢!不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白玲不适应那些目光,暗骂了一声臭穷酸,敲门的力道变大:“大姐?大姐你开门啊!”
“那、那个,屋里没人啊。”
有人犹豫着开口。
白玲猛然看过去:“你说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他大概是腿脚不好,坐在家门口正在做手工。他被白玲的眼神吓一跳,越发结巴了:“走、走了啊,刚、刚才……”
“你是说屋里的人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男孩点头:“就刚刚——”他回头看一眼家里墙上的时钟,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一个小时了吧?”
他忍不住多看了白玲两眼,这个阿姨跟住那间屋子的阿姨长得真像啊,可是那个阿姨看起来就跟他们一样是没钱的人,可这个阿姨一看就是有钱人啊,还带着保镖呢。
白玲面目狰狞,冲过来逼问:“往哪里去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明明临大师掐算一番后说在这个地址一定能找到人,大姐又不知道自己会来,怎么恰好就提前离开了?
男孩哪里知道那对母子的去向?他被白玲抓住,吓得大喊:“奶奶!奶奶!”
屋里冲出一个拿着扫把的老太太,三两下就将白玲赶跑。
“什么东西!敢来我家门口欺负我家孩子,我打死你!”
白玲被赶得连连后退,乡里扯头发打架甚至泼粪的事情都不少见,她也是从小见到大的,但在城里这几个月养尊处优的日子已经将她与从前的日子隔得太远了,她十分排斥,心中暗骂老太太没素质没教养,气哼哼地走了。
到了车上,白玲怒气未退,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大姐这么没眼色过。好吧,虽然自己来之前没有提前说一声——说的话也许大姐还要再跑——但大姐一直都在她一转身就能见到的地方,一直都很听话!就算她生孩子时姐夫刚去世不久,娘家那边暗示大姐别来她家将晦气带过来,大姐也老实听了。
为什么到了大城市之后,大姐一再让她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大姐打电话,果然大姐没有接,手机关机了。
没办法了,她决定跟王夫人求助。
王夫人说:“这事儿需要你情我愿,不然的话也没有用的呀。”
白玲咬牙,硬是压下火气:“可能是我大姐对我有什么误会,她一向对我很好的。”
“亲姐妹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唉,那我找人帮你查一查吧,你听我的话,要跟你大姐好好聊,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
挂断电话后,王夫人给助理发了条短信,放下手机后朝旁边笑了笑。
王老爷正在泡茶,偌大的书房里,隔着群山屏风另一侧则是在写作业的王承宗。此时的王承宗跟之前出现在刘家村时相比变化极大,当时看起来像四五岁的小孩子,现在个子高了人也壮实了,脸上多张了肉,那种苍白赢若的感觉消退不少,看着已经像一个健康的六岁小孩儿了。他专心致志地写作业,从小深受病痛折磨的王承宗性格绵柔乖巧,如今身体好转又能去上学了,他便一日比一日开朗起来,端坐在那里写作业时脊背挺得笔直,一看就极有教养,是大户人家精心养育出来的小少爷。
看着这样的儿子,王夫人眼眸含泪。
王老爷给她递了一杯茶:“辛苦你了,这些日子劳累你跟那样的下等人周旋。”
王夫人双手接过:“为了孩子嘛,也没有那么累,白玲还挺好哄的。”只要温柔一些亲切一些,最重要的是多给钱给珠宝,白玲早就死心塌地。这不,即使心中有所猜疑也不敢表现出来,现在还这么积极地去找她大姐来给承宗做干娘。
“让她去找吧,虽说有临大师在,这份反噬也不算什么,但有她去干,好歹能帮着分担一部分反噬,我们也能省点力气少受罪。”
给儿子认干亲,借干娘的气运让儿子逃开死劫,这事不合阴阳伦常,经办者和受益者都会受到反噬。但只要给得够多,临大师什么都能帮他们处理。这些年来,儿子认的干娘不下十个了,好歹磕磕绊绊地将儿子养到七岁大。
临大师每年都会给儿子算一次,推算出最适合儿子今年运道的八字出来,每年都会算出一对双胞胎。按照与临大师的约定,王夫人让手下人先给儿子认一个,反正王家豪奢,到时候另一个也会主动贴上来的。
后来白姜果然来了,也的确心动了,没想到的是白玲私心太重不乐意,之后又遇上白玲的小女儿去世,白姜那人道德感太重,竟然不敢再提这件事主动离开了。
她微微一笑:“人是白玲赶走的,自然也得她自己去找回来。”
王老爷笑着说:“她一点怀疑都没有?”
王夫人抿了一口茶,先夸了句味道不错,然后漫不经心地说:“有又怎么样,反正她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没有。”
王老爷想象了一下,仿佛看见一只可爱的兔子在自己面前努力表演,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你,总是这么促狭。”
“生活太无趣了么,找点乐子玩一玩。”
“你还让□□假扮临大师,胆子也太大了些。”
王夫人眉眼含笑:“不这么干,白玲怎么会心安理得地去找她妹妹?也只有她去找,责任才不在我们身上,临大师就是要追责也追不到我与你。其他人也是这么干的,我也是照葫芦画瓢。”
王老爷哈哈大笑。
这边豪门夫妇温情脉脉,就着笑料配茶喝,另一边白姜带着孩子坐上公交车,路上又转了两趟。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
“妈妈也不知道。”白姜摸摸他的脸,眼神透着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