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擅长将毫无关系的事情搭在一起,然后拿来质问别人。
年轻男子骑十几万的摩托车,和赔偿老爷爷医疗费有什么关系?她的逻辑能力,还是这么令人叹为观止。
在宋樱樱的胡搅蛮缠下,年轻男子狼狈逃开,将门关上拒绝继续和她沟通。
“大家可以看到,受害者一方态度非常明确,坚决指认小孙为肇事者,但小孙面对采访,明显有些慌乱和心虚。我是宋樱樱,一名致力于揭露社会真相,帮助社会弱势群体发声的独立记者。接下来我会持续追踪本案,绝不让受害者流血又流泪。”
不了解宋樱樱的人,还真有可能被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欺骗。毕竟,她最喜欢打的旗号就是“帮助社会弱势群体发声”,比如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兼买家,又比如碰瓷年轻人的老人。
在宋樱樱的引导下,新闻评论区乌烟瘴气,几乎全是批判年轻人的。
“越有钱就越黑心,能骑十几万的摩托车,怎么说也算小富二代了,撞了人竟然不愿负责任。”
“那个撞人的我认识,叫孙越兴,家里挺有钱的有栋别墅,没想到他这么恶心,撞了人竟然不承认。”
“穷人不容易,希望宋记者能追踪到底,还老爷爷一个公道。”
“监控总是在最关紧的时刻坏掉,这次我站老爷爷,他看起来那么可怜,不像会诬陷人的。”
从这篇新闻报道能看出,一个不良记者的危害有多大,明明警方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宋樱樱已经开始引导大家网暴当事人小孙。
顾辛夷点开她放在J区银杏街的针孔摄像头,从一堆视频中找到了事发当天的监控,然后拷贝了下来。
舆论已经形成风暴,想要彻底扭转大众的印象,不能简单的发澄清视频,顾辛夷打算找孙越兴一趟,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
第205章 被寻亲节目毁掉的受害者8
一夜之间, 孙越兴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敢出门,像老鼠一样躲在家中。只要出去就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骂他是肇事逃逸的凶手。
可他真的不是!
孙越兴记得很清楚, 那天下午他骑着摩托车到银杏巷采风,刚转过弯就见到一个老爷爷躺在几十米远的地方。
四下无人, 孙越兴担心出事就上前查看情况,谁知老爷爷一把抓住他的手, 说是他撞倒了自己。
孙越兴直接蒙了,他摩托车停靠位置,距离老爷爷足有四五米,说破天也碰不到他。而且他过来的时候, 老人已经在地上倒着。
孙越兴拼命解释,老人不仅不听,还抓着他的胳膊大喊救命, 眼看又有人过来, 孙越兴心中害怕, 脑袋发热, 直接挣开老人的手离开了。一
回到家中, 孙越兴心有余悸,但觉得清者自清, 警方查过监控肯定会给他一个公道。哪知银杏巷的监控竟然坏了!那条路正在进行拆迁改造,路上也没有商铺营业,也没有民间监控可查, 更无目击者证明他的清白。
一件不存在的车祸, 变成了无头公案,受害者家属领着记者, 气势汹汹的找孙越兴算账,逼他承认撞了老人,还要让他赔医药费、子女误工费等。
没做过的事孙越兴怎么可能认,他再三强调自己没撞人,但女记者咄咄逼人,问的他头脑发蒙,狼狈的躲回别墅中。
两天不到,孙越兴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亲朋好友还有同学都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要逃避责任,及时承认错误,连整天忙生意的父母都打电话过问此事。
孙越兴还收到许多陌生号码的咒骂,骂他道德败坏,骂他为富不仁,诅咒他出车祸,还给他发各种恐怖的车祸图片。
由于父母感情不和,长年分居,孙越兴本身就有中度的心理问题,社交上存在一定障碍。
突然被大规模网暴,孙越兴烦躁不安,产生强烈的自虐冲动,甚至想一死自证清白。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再质疑他的话?不会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肇事逃逸,骂他冤枉一个可怜的老人。
孙越兴将头埋在抱枕中,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
“叮铃铃——”
门铃响起,孙越兴心跳骤然暂停,他抬头一脸惊恐的望着房门方向,仿佛门外是洪荒猛兽一样。
是记者?还是老人家属,或者上门调节纠纷的工作人员?
孙越兴头痛欲裂,很想找个对方躲起来,但又不愿就这样认输。他没有错,为什么要逃避?网友质问的话,一句句浮现在眼前,他放下抱枕走到门前。
“谁?”
孙越兴提高声音,手指紧抓着裤缝,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
“你好,我手中有7月16日银杏巷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女人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年龄,但落入孙越兴耳中却像天籁一样。
她说什么?她手中有银杏巷中的监控视频!
这三天孙越兴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在忍受莫大的煎熬,多次致电警方,问对方有没有找到事故发生时的视频,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
孙越兴几乎已经绝望,但现在却有人主动上门,告知他手中有相关视频。
孙越兴一脸激动的抓住门把手,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万一是假的呢?
万一对方只是为了骗他开门,然后对他进行谩骂呢?
孙越兴屏住呼吸,透过猫眼观察门外等候的女人,她穿着黑色连帽衫蓝色牛仔裤还戴了口罩,周围没有别人。
不管了!反正就一个人,就算是骂他的,他也认了。
孙越兴将门打开,咽了咽口水,盯着对方的眼睛,颤着声音问:“你手中真的有那天的视频?”
顾辛夷没说话,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孙越兴看到监控上的日期,和画面中蹒跚走路的老人,直接拿头“咣当”的撞门框。
撞的自己眼冒金星后,孙越兴疼的眼底泛着泪,激动的将门敞开:“请,请进,我——求你把视频给我,我愿意出一万块,不,五万块!来买。”
只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别说五万,十万孙越兴都愿意出!
他这个人认死理,丁是丁卯是卯,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冤枉他。不管别人怎么劝他认下账,给老人出医药费,孙越兴都不愿意。
“不需要钱,这个视频我传给你。”
顾辛夷靠着几款小游戏每天入账小百万,几万块对她来说诱惑力不大。
而且她愿意跑这么一趟,也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人,被宋樱樱挑起的网暴逼自杀。
人生漫漫,活着不好吗?没做过坏事的人,不该被别有用心的人逼死。
孙越兴将人请进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顾辛夷手机,待看到老人走着走着突然平地摔跤,一脸痛苦的抱着腿哀嚎时,大声叫到:“我说过不是我撞的人!他是自己摔的!”
顾辛夷关掉视频,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孙越兴这才意识到,他将一个陌生人带到了家中。
他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比顾辛夷这个客人还像客人。
“你好,不用紧张,我看到网上的新闻报道。想到之前,我为了纪录银杏巷拆迁变化,在那里放了摄像头,就调出视频查看真相。”
“我,我不紧张,非常感谢你!对了,你要喝什么饮料,果汁?啤酒,还是红茶?”
孙越兴一路小跑到冰箱前,扭头征求顾辛夷意见。
“橙汁,谢谢。”
顾辛夷发现,孙越兴在社交方面,果然比普通人要弱一些,但他人还是很善良的,对陌生人缺乏基本戒备。得知她手中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视频,第一反应是花钱买,没有丝毫占便宜的想法。
也许这就是他被网暴后,选择以死证明清白的原因。敏感又善良的人,面对冤枉和侮辱时,内心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会比普通人更大。
孙越兴脸色苍白,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脚步有些飘,估计这两三天都没怎么睡着过。
他将橙汁放到顾辛夷面前,然后坐到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再次道谢:“真的太感谢你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所有人都指责我肇事逃逸,骂我说谎。可我真的没说谎,我也不是什么富二代……”
孙越兴越说越委屈,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想到他还没问恩人名字,急忙问:“我,我叫孙越兴,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程,你叫我程姐就行了。你加下我□□,我把视频传给你,你打算怎么证明清白?”
孙越兴忙不迭的拿出手机,加了顾辛夷的□□,听到她问自己打算怎么自证清白,态度犹豫的问:“我打算将视频发给警方,证明我没有撞人,然后再公布到网络上。”
他想法果然很单纯,顾辛夷摇摇头,问到:“老人的家属,这几天有没有来纠缠你?还有记者宋樱樱,她和你约下次采访时间没?”
孙越兴骤然变了脸色,叫了声:“糟糕,他们很快就该过来了,我,我要马上把视频发给警方。”
“不要慌,我建议你将手机投屏到电视机上。再打电话多叫两个记者,等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投屏自证清白的视频,这样辟谣效果会好一些。”
孙越兴愣了一下,思考了片刻,眼神亮了一下:“可以这样吗?叫记者过来,会不会惹麻烦。”
“不会的,不是所有记者都像宋樱樱一样,总有人愿意客观理智的报道事实。”
“好的,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这就连上电视机。”
孙越兴将手机连好,又给N市晚报记者和认识的新媒体记者打了电话。
等待期间,孙越兴怕顾辛夷无聊,还特地把笔记本抱出来放电影。
约摸一小时后,门铃再次响起,还伴随着吆喝声。
“孙越兴开门,我知道你在家里,快开门!”
“开门!你今天必须给我们老徐家一个交待,别想继续躲下去!我们可是带着宋记者来的!”
孙越兴深呼吸,神色凝重的看着顾辛夷:“徐家人来了,还有宋记者……也来了。”
顾辛夷冲他点点头:“不要紧张,我认识宋樱樱,这个人脑袋有些问题,我到楼上回避一下。”
孙越兴住的是复式套房,站在楼上可以一览楼下场景。
“好的,程姐放心,我一定能自证清白!”
听到顾辛夷认识宋樱樱,孙越兴隐约猜到了一些她帮自己的原因,难道她也在宋樱樱手里吃过亏?
他不喜欢宋记者,她喜欢像机关枪一样问出一连串问题,毫不理会他的回答,全凭臆测对他进行评价。程姐那句话说的还挺有道理,宋记者脑袋有些问题,可不是么……
顾辛夷走上楼,孙越兴合上笔记本,调整呼吸节奏,将门打开。
他门刚开了一条缝,徐家人就一拥而上挤了进来,将他这个主人挤到一边。
徐家人身后跟着宋樱樱记者还有他的摄像师及保镖,再后面则是孙越兴打电话请来的记者。
他稍稍松了口气,将人都请了进来,不大的客厅瞬间被塞满。
徐金旺是老人大儿子,今年五十多岁,他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嗓门儿洪亮的喊到:“孙越兴,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家老爷子在医院可是受了大罪,医生说他摔断了腿,医药费要花上几万块。”
“医生还说,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一摔不得了,日后会导致习惯性骨折,你必须负起责任来!”
徐金旺吹胡子瞪眼,一副随时要撸袖子干仗的样子。
徐金凤是老人二女儿,身形有些肥硕,挤在单人小沙发里,看着有些滑稽。
她用力拍了下桌子,横眉竖眼的附和到:“我大哥说的没错,老爷子遭了大罪,你必须赔偿。他这腿想养好,少说也得一年多。
“我和大哥大嫂三人要请假照顾老人,这误工费你得出。也不多问你要,一人一天200看护费,三个人一天600块钱。”
徐金凤精明的小眼神,雷达似的扫了一圈客厅,仿佛在计算孙越兴身上有多少油水可捞。
她口里说着不多,一人一天200看护费,三个人加起来,一个月就是一万八千块钱!要知道普通人打一个月工,也才赚四五千块。
徐金旺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哼,冲孙越兴翻了个白眼:“医药费和误工费都是小头,老爷子以前身体健壮的很,被你这么一撞,谁知道撞出来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