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想说她害了治不好的病,让她自己吓自己,把自己活活吓死。
她们村有得癌症的老人,本来人能吃能喝好好的,自从听说自己得了癌症,不出一个月就生生熬死了。
冯小草不信自己得了癌症,就算她真得了这个病,她也不信邱万盛会对一双儿女存什么好心肠。
恐怕她前脚咽了气,他后脚就要找两个孩子不痛快,用父亲的身份压着她们作威作福。
顾辛夷抱着胳膊,直挺挺的站在邱万盛面前,替冯小草受了他这一跪:“我看你一脸短命相,早晚都是死,怎么不去找个磨盘撞死。知道刘芸琴年纪大生孩子有风险,容易一尸两命,就不该造个私生子出来。”
邱万盛急了眼,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架着胳膊冲顾辛夷喊:“你这个歹毒的东西,怎么能那样诅咒你刘姨和未出世的弟弟。”
“弟弟?也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相信刘芸琴会替你生孩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跟弟弟翻了年就改姓冯,从今以后跟你们邱家没任何关系。”
“你敢!改名不换姓,换姓是畜生,你要是改名,我就天天去你们学校闹。”
顾辛夷笑,看邱万盛的眼神就像看笑话:“要不是你每个月工资要分一半做抚养费,你以为你还能保住工作?你要是敢到学校闹,我就雇人去你们厂里闹,让你一把年纪变成丧家犬。”
论威胁人的能力,顾辛夷显然更胜一筹。
杀人诛心,她要让邱万盛和刘芸琴、袁娇娇三个吸血鬼内斗,品尝他们亲手酿下的苦果。
一番政治后,邱万盛灰溜溜的离开。
顾辛夷有意开导原主妈妈,刚起个头,冯小草握紧她的手笑着说:“盼儿,妈不信那个男人的鬼话,我还要看着你们姐弟俩上大学,照顾你们成家立业。”
冯小草能想通,比什么都好,怕就怕她钻到牛角尖儿里,受了邱万盛的鬼话。
“您这样想就对了,邱万盛憋着一肚子坏水儿。以为您还像从前一样好欺负,想吓唬你掏钱给他。”
提起从前,冯小草脸上露出后悔神色:“唉,当初是我太傻,总以为家里有个男人不会被人欺负。现在回想起来,邱万盛那个畜生,才是死命欺负咱们娘儿仨的坏人。”
冬天的葡萄架,只剩下干掉的藤蔓。
刘芸琴手捂着肚子,心事重重的晒太阳。她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会忽然怀上孩子。
这段时间,女儿一直在她耳边嘀咕,想让她和邱万盛分开,再找一个条件好的男人。最好找个年龄大点的老干部,手头宽裕,有知识有文化,她们娘儿俩也不会遭人看不起。
刘芸琴小日子一直不太正常,两三个月来一次是常有的事。这次小日子三个月没来,她人又总是恹恹的,怕得了病去医院检查,得知她怀了孕。
胎儿已经三个月了,医生说她身体不太好,做流产手术风险很大,生孩子危险也大。
不管选择留下孩子还是流产,都要准备一千块应急,还要精心调养身体。
依刘芸琴的想法,最好能打掉孩子,重新找个年龄大点的老干部度过余生。
但她和邱万盛手里都没钱,他去找冯小草借钱,十有八九也是空手而归。
“芸琴,我回来了。”
邱万盛顶着一身伤,狼狈的推开门。
看到他落水狗似的模样,刘芸琴心中闪过一抹厌恶,手摸着肚子,语气淡淡的问:“借到钱了吗?”
邱万盛心虚的低下头,声音轻如文蚋:“没借到。”
随即他又提高嗓门儿,骂骂咧咧的说:“都怪邱盼盼那个臭丫头突然回来,不然冯小草肯定会松口。她得了那样的病,花多少钱都是白搭。芸琴,你放心,等冯小草咽了气,我肯定逼着鹏程他们出去打工,替咱们赚钱还债。”
邱万盛讨好的望着刘芸琴,他是真的把她放到心尖儿上。
哪怕在无意中听到,她们母女商量着离开自己,邱万盛也不舍得跟刘芸琴断掉。
他心里压着一个秘密,其实第一次见到刘芸琴,他就默默喜欢上她了。
所以那年邱万盛才会借酒装疯,缠着袁红光不让他回家。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落水后袁红光会跳下水救他。
他在水里挣扎时,真的是完全丧失理智,无意中踹伤的救命恩人吗?
邱万盛不敢回忆那一天,不敢面对他卑劣的灵魂。
所以得知刘芸琴要离开自己时,邱万盛在BYT上动了手脚,让她怀上自己孩子。
“你说的轻巧,他们会听你的话?是我命苦,一尸两命也是活该。”刘芸琴别过脸,腮帮子上挂着泪。
见她伤心,邱万盛赌咒发誓:“你放心,就是砸锅卖跌,我也会照顾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芸琴,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
1988年,京市的冬天,寒冷干燥。
大街上行人穿的很朴素,多是黑白灰三色,偶尔掺杂一些鲜艳的红、橙、姿色彩。
林荫道上停着一排排的自行车,放眼望去,鲜少能看到几十年后充满摩登气息的摩天大厦。
冯小草第一次来京市,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和本地人搭话都觉得羞赧。
宽阔的马路,茫茫的车流,黑压压的人群,让她忍不住抓紧女儿手:“盼盼,京市可真大啊,这里人多,咱们母女俩千万别走丢。”
“别怕,我有地图,咱们跟着地图走不会走丢的。”
顾辛夷将围巾往下拉了拉,看了眼地图,拉着冯小草上了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一路前行,两人在医院站台前下了车,医院门前车水马龙,好一派繁华气象。
“妈,你在这等一下,我给林医生打个电话。”
冯小草点头,双手抓着衣角,不太自在的盯着路对面的招牌看。
京市的广告牌花花绿绿的,比县城好看多了。
活这么大年纪,冯小草连县城都没出过,第一次出远门就来了首都,心里分外激动。
电话打到林景昭办公室里,他刚查完房,被同事叫了一声就过去了。
提起话筒,听到顾辛夷的声音,林景昭脸上露出笑意:“你们已经到医院门口了?怎么不提前说一下,我也好开车到火车站接你们。”
“那样太麻烦您了,等林医生下班,我和妈妈请您吃饭。”
“好,你们可以在附近找家招待所住下,温教授执业的医院,离我们医院不远。”
温教授是林景昭介绍的胃癌手术专家,在华国极有名气。
顾辛夷提前一个月,委托林景昭帮自己预约了温教授的手术。冯小草做完检查满足做手术的条件,就可以直接做病灶切除手术。
她处于胃癌早期,早干预早手术,只要精心调养,活到六十多岁没问题。
下班后,林景昭脱下白大褂,换上休闲服,和顾辛夷母女俩一起吃饭。
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的冯小草,见到林景昭心下安定了不少,连声对他道谢。
林景昭谦谦如玉,许久未见,态度依然温和大方,对母女俩很照顾。
送两人回招待所时,他不忘递给顾辛夷一块精装巧克力。
冯小草劳累了一天,简单洗漱后,天还没黑就睡下了。
顾辛夷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在招待所院子里,和林景昭谈了母亲做手术的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景昭主动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她:“你们母女俩千里迢迢的来京市看病不容易,我这里有一千五百块,先拿去用着。你妈妈做完手术,要好好调养身体,钱你可以等大学毕业后还我。”
顾辛夷将信封推了回头,摇头说:“我这半年赚了不少稿费,钱很充裕,谢谢林医生关心。”
见她不愿收钱,林景昭将信封收了回去,感慨道:“你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很不容易。”
“事在人为,和性别没关系,感谢林医生帮忙联络温教授。”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景昭晚上要值夜班,提前回医院了。
术前检查很顺利,冯小草身体状态不错,她胃部癌变部分不多,尚无扩散迹象。
最重要的是她心态良好,对手术没有抗拒心理,这一点有助于术后康复。
冯小草做手术那天,林景昭调了班,和顾辛夷一起在走廊上等待。
清冷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味道,不时有护士推着摆满药瓶的小车经过。
顾辛夷双手插口袋,望着手术室方向,沉静的目光中,似乎藏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别担心,温教授说了,这场手术没什么风险。”
她点点头,目光落到闪烁着红光的应急照明灯上:“林医生,我打算今年夏天就高考,报考北大的医学专业。”
“你要学医?”林景昭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报考中文系,你文章写的很好。”
“医生可以兼任作家,作家很难兼任医生。”顾辛夷一本正经的解释。
“欢迎你报考京大医学系,学医虽然很辛苦,但这是一个能给人带来幸福的职业。将病人治好康复出院,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林景昭说到这里,眸光格外明亮。
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嗯,我可能会偏向医药研发方向。华国在医药研发方面比较弱势,我希望研发出更多特效药,减轻病人的痛楚。”
顾辛夷想法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这一点让林景昭很欣赏。
她不是一时脑热选择报医学专业,而是在做好充分规划的情况下,选择了这条路。
手术结束,一切顺利。
冯小草恢复的很好,不到三天就能下床走路。
为稳妥起见,顾辛夷陪着她住了半个月院,精心照顾她的同时,写了两篇和求医看病有关的中篇小说,投到了知名小说杂志上。
母女俩在京市过完年,和林景昭告别后回了县城。
邱鹏程一个人将家里收拾的干净利落,得知母亲和姐姐要回来,一大早就守在县城汽车站。
一家三口团聚,冯小草和邱鹏程抱在一起抹眼泪,顾辛夷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心里很是唏嘘。
摆脱吸血鬼后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鹏程这孩子聪明上进又懂事,他不会因为某些人的自私行径意外身亡,将拥有光明前途。
开春后,顾辛夷说到做到,把她和原主弟弟的姓全改为冯。
邱万盛没来闹,不是他变得通情达理,而是刘芸琴出事了。大约受孕期分泌激素的刺激,刘芸琴上辈子的病提前爆发,被查出患了不可逆的慢性肾衰竭。
怀胎四个月的孩子,做了流产,刘芸琴病的脱了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
邱万盛不离不弃,守在刘芸琴身边照顾,倒让当初骂他们奸夫Y妇的人高看了他一眼。
所以做人不能太无耻,邱万盛恨不得把原配妻子敲骨吸髓,供养他和情人快活。还诅咒冯小草早死,盼望再生个儿子。
短短两个月,他的美梦泡了汤,情人得了病,四个月大的胎儿做手术引产。
医生说了,刘芸琴的病短则一年,长则两年,就会发展到尿毒症的程度。
等发展到那一步,她想维持生命必须换肾。肾源非常难找,换肾需要一大笔钱,对刘芸琴来说,几乎是死局。
重重阴影笼罩在刘芸琴母女头上,袁娇娇日子过的愈发寒酸,连学费都开始拖欠。